江纪菲气喘嘘嘘地跑过来,掏出手机塞给程景舟。

    “你帮我拍张照片吧。”她兴奋极了,嗓音清脆,眉梢眼角全是笑意。

    “我没拍过。”他声音里藏着沮丧。

    从来没有人需要他帮忙拍照,他恐怕拍不好。

    “没关系的。”

    她不甚在意,一脸期待地等着他答应。

    他终是无法拒绝,接过那装了超浮夸手机壳的手机,机身温热。像她手指的温度。

    画面里的女孩秀发乌黑柔顺,嘴角扬起,那笑差点晃了程景舟的眼。

    “怎么还不好呀。”江纪菲觉得再笑她脸都要僵掉了,扬声问他。

    “…好了。”

    “我看看。”

    江纪菲背着手走过来想看成片。

    程景舟翻了翻那几张照片,不太确定她会不会满意。

    他本能地想把手机还给她。谁知她身体靠了过来,垫起脚尖,借着他的手直接看了。

    江纪菲故意把左侧身体悄悄压到了他的身上,他的腰侧硬邦邦的,靠起来还挺舒服。

    “你弯一点腰呀。”他比自己高多了,江纪菲看不太清楚,只好扒着他的手臂让他俯身。

    程景舟早就被腰侧那触感烫的晕晕乎乎。闻言,听话地矮了身子,把手机横过去大半。

    噢,这下她看清了。照片其实拍的还不错,但江纪菲的注意力完全在男人微微颤抖的手。

    她抬眸看着程景舟。

    “抱歉。”他以为拍的不好。

    “你道什么歉?你拍的很好看,真的。”

    江纪菲站直了身子,对着他展颜一笑,眼睛里是真诚的认可。

    程景舟神色放松了些,白皙的肌肤又因为她直白的夸赞蒙上了樱粉色。

    “你怎么站着不动。”她撇了撇嘴,觉得他不仅闷,还不会享受如此景色。

    远处的草坪青翠欲滴,躺下去肯定舒服极了。

    “程景舟,日出好看吗?”

    “好看。”

    他的头发因为睡觉而变得凌乱,把他本来淡漠的脸庞衬得柔和了许多。

    “还有更好看的,你信不信?”

    说罢,江纪菲捏起他袖子的一角,轻轻扯了扯,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程景舟挑眉,再次看了一眼那抹橙红色。

    在一个人骑车上学的清晨,这样的景象他见过无数次。并没什么特别的。

    直到刚刚,江纪菲站在那。

    阳光不偏不倚笼罩住她,在漫山遍野的水雾中,像一场荒唐旖旎的梦。他站在梦里,祈祷着不想醒来。

    行至一块开阔的草地,江纪菲笼着衣摆躺了下去。

    清晨的草地带露,这样躺着衣服肯定会湿,她抱歉道:

    “你的裤子湿了,要等我洗过了再还你。”

    “好。”

    周围寂静无声,风从耳边刮过,她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你不过来一起吗?”她能感觉到程景舟迟迟未动,伸手拍了拍右侧的草地。

    他不是怕草地把衣服弄脏,而是躺在她旁边,毫无阻隔这件事…

    江纪菲抬起一点身子,仰头看着他,红唇微张,眸子湿漉漉的。

    在她的注视下,程景舟走了过来,然后慢慢地躺了下去。

    注意到他笔挺挺地贴在身侧的两只手,江纪菲快要笑死了。

    “这里确实很漂亮。”他说。

    “不脏吗?你就这样躺了?”她眼睛弯成月牙,支着手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你叫我的。”言下之意,她的要求,他根本不会拒绝。

    “这么乖?”

    江纪菲闻言,心中一动,又说:“昨晚在车上没睡好,肩膀后面好痛…”

    “我下次备个颈枕。”他闷闷的。

    “哦,”她声音里笑意快要溢出来,徐徐道:

    “可是现在,我需要一个枕头。”

    “!!!”

    被她枕着的手臂又酥又麻,他喉结轻滚,不由自主垂着眼看江纪菲。

    乌发犹如瀑布倾泻,小小的一只,竟好似没什么重量般,就这样全身依偎着他。

    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

    程景舟手臂上脉搏的跳动声尤其清晰,身上香水味传来,愈发清冽,江纪菲低下头嗤笑一声。

    第一个计划已经成功了,不是吗?

    返程时分,江纪菲还有些兴奋,在车里不停地叽叽喳喳跟他说话。从庄绪的咖啡店聊到啤酒肚校长。

    程景舟大部分时间在默默地听,除非他觉得有必要,或者江纪菲问他,他才会简单回应。

    “对了,等你下次休息,可以带我去一趟市里吗?”江纪菲玩的尽兴,差点把答应lukas的事抛之脑后。

    “当然。”也不问她去做什么,他立时应允。

    江纪菲想着进了市里去哪找老师,便没再说话。车里一时有些沉默。

    下次休息要等一轮班,不知道她急不急。

    程景舟用余光瞥了她一眼,斟酌片刻,说到:“不如今天就去?”

    “你不累吗?”她问。

    程景舟摇摇头。

    他表情认真,江纪菲思忖几秒,噙着笑答应了。

    因为心情好,她声音里满是愉悦。

    “谢谢,你真好。”

    嗯,只对她好。他想。

    能取悦她,程景舟心底生出隐秘的满足。

    ——————

    因着刚刚躺在草地上,两人的衣服都被露水浸湿。程景舟车上备有干净衣服,便先送她回了趟家。

    “你等我一下。”

    江纪菲给他倒了杯水,然后抱着衣服钻进了浴室。

    浴室门是磨砂的,程景舟也发现了,他逃也似的移开视线。

    视线里撞进墙的一角,那里贴满了花花绿绿的便签。

    只疑惑了一瞬,他就垂下眼睫,安静的坐着不动了。

    江纪菲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似曾相识的一幕。

    每次一到她家,他就像个木头人一样,不乱看也不乱说,绅士得过分。

    她穿了条长袖掐腰连衣裙。腰肢纤细,盈盈不堪一握。

    江纪菲就这样走至他面前,停下。

    这一步棋,是se诱啊。

    撞入眼前的画面太有冲击力,饶是他定力再好,眸光也幽暗了许多。

    那裙衫领口偏低,她颈部线条一览无余,又白又细腻,似轻轻一碰都会沾上红痕。锁骨泾渭分明,随着呼吸起伏着,胸前的风景若隐若现。

    “这是什么衣服…”他咬着牙,声音哑的不成句。

    “好看的衣服呀。”

    偏偏她眼神纯得不像话,懵懵懂懂地望着他。

    江纪菲心中暗笑,脚往前移了一点,绊了一下他的腿。

    “哎呀。”她惊叫着扑倒在他怀里。

    他一只手揽住她的腰,防止她跌下去。她身体又软又娇,腰肢更甚,他于是不敢用力,只虚虚扶着。

    这下好了。程景舟觉得自己彻底完了。

    心律不齐,呼吸困难。大概是心脏病。

    “抱歉。”她双手撑着他的胸膛,直起身子。

    “…”能把那两只作乱的手先拿开吗?他的耳朵快要红的爆炸了。

    “还好吗?”

    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我没事的。”江纪菲目的达成,利落地重新站好。

    “走吧。”

    她自顾自到玄关穿好鞋,先一步走出门。

    程景舟紧随其后帮她带上门,余光又无意间瞥到那堵墙。

    吴江市区距离镇上不算远,四十分钟后,江纪菲进入了这个只有刚来时到过一次的地方。

    途中她打了无数个电话,又各种搜索网站,眉头越皱越紧。

    “你要找古琴师傅?”程景舟听她打了一会电话,明白了。

    “对,我答应了一个朋友,要帮他找的。”

    江纪菲想过咨询他,但是他平时闷闷的,她怕要是问了,他没能帮上忙,面子挂不住而尴尬。

    不过她显然是想岔了,程景舟人脉网颇多,只是深交的少。

    他想了想,找到商承礼的电话拨过去。

    电话响了一会后被接起。

    商承礼正结束一场名画拍卖会,看到来电显示人微微讶异,这闷葫芦有一天居然主动找自己。

    程景舟说明情况,商承礼就是混这一行的,很快帮他联系到一位老师傅。

    “这就…搞定了?”江纪菲嘴巴长成了o字,神色有些错愕。

    她刚刚打了一堆电话,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人家还说今天没空见她。

    这人不到五分钟就解决了?

    “嗯。”他声音带上笑意。

    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他很喜欢。

    古琴师傅住在一座自建的农家小院,黑色匾额上镶嵌着“五知斋”三个烫金大字。

    江纪菲站在门口,幽雅的琴声袅袅而来。

    一个中年男子迎出来,把两人带至内间会客厅。“二位请坐,吴老师稍后就来。”

    江纪菲还有些紧张,怕失了礼节,踌躇着要不要坐。

    程景舟目光淡淡扫过她,说:“坐吧。”

    然后他先面色从容地缓缓落了座。

    她莫名就放松了些,也跟着坐下。

    那琴声悠扬,若流水淙淙。就在她快要困觉时,琴音戛然而止。

    江纪菲马上站起身子,脸上洋溢起和煦的笑:“吴老师,您好。”

    来人是一个年纪稍长的男子。一袭新式唐装,眉目慈善,仪态谦和。

    “请坐。”吴山抬手示意两人不用站着。

    江纪菲依言坐下,缓了一会开口到:“吴老师,此次来叨扰您实在是抱歉。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希望您能同意。”

    “你说说看。”吴山脸上挂笑,静静等着她开口。

    “我有一位朋友,是个华裔。他偶然听过一次古琴演奏,觉得惊为天人,便想请您远赴重洋,圆他一个梦想。”

    江纪菲觉得自己措辞得体,态度也很端正。

    但对面原本还挂着笑的人,听完她的话,那笑意荡然无存。

    “小友的邀请,恕我不能答应。”吴山语气已然冷了下来。

    这是江纪菲完全没料到的情况,她眼睛里满是疑惑,说到:“要是…”

    她想说要是报酬不满意可以商量,机酒等等lukas会全权负责。

    旁边一直安安静静的男人似有所感,突然打断了她的话,说:“吴老师,请问您为何拒绝。”

    他声音沉稳,不卑不亢。

    吴山叹了口气:“抱歉,个人原因,我不为外国人弹琴。”

    “吴老师,华裔不是外国人,他们也流着同样的血。”

    江纪菲解释到,她还想再劝说,希望对面的人能改变主意。

    “小友,国籍既已改变,从未踏入过故土,那便不再是同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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