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剑道部
当幸村将梨香的意愿告诉真田弦一郎后，这位看起来颇为凶煞的风纪委员，用一种挑剔的目光审视着她，最后蹙眉摇头：“我不建议女生来剑道部。”
他对早乙女梨香瘦削的体型尤其不满，委婉表述道：“尤其是，之前没有相关经验的女性。这位同学，你之前有学过剑道吗?”
早乙女梨香摇摇头，面上浮现出一种“果然如此”的神情。
在她的认知中，运动社团都不欢迎没有经验的初学者。
真田弦一郎的态度，不过又一次佐证了她的认知。
而且，萌新即使顺利进入此类社团，如果不能在很短时间升级为熟练者，很可能会因为跟不上社团的节奏，而遭受更大的打击。
当然，还有另一种融入社团的方式。
也就是刚才幸村精市提议的——做经理，承担一些辅助性的工作。
“别的运动社团的经验呢？”幸村精市试着缓和气氛。
梨香依旧摇头。
虽然她经常扛着各类绘画工具出外勤，甚至还攀上两米脚架画过墙面涂鸦，但她并不是一个运动系女生。
她大着胆子把剑道部选入候补，是因为她以为这个部门的运动量会相对正统运动社团小一些。
但显然，她应该是想错了。
“要不算了吧…”她觑了一眼真田弦一郎，这位长相老成、说话方式更老成的少年，让她忍不住心生敬畏，不敢冒犯。
“铃木同学，如果你在礼品店看中一条项链，这条项链要二十元，可是你手里只有十元，这个时候，店员跟你说有另外一条项链和这条长得差不多，只要十元就可以买到。你会怎么选择？”幸村精市忽然绕开此时的语境，做了一个假定。
梨香明白幸村的这个比喻，是一种代指。
二十元的项链，是剑道部。十元的替代品，则是其他的选项。
“如果只是想买条项链来佩戴，选择十元的那条，马上就可以把它戴到脖子上，用它来做搭配了吧?”
“那你的心里，不会有些别扭吗？”
早乙女梨香摇摇头：“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替代的吧…画画的时候经常有某种特殊颜色用完的情况，这时候会用其他颜料，试着调一个颜色相近的去使用。大体上差不多就可以了。”
幸村笑了笑：“那如果你朋友也出现在礼品店里，她要问你借十元钱，然后用这笔钱来买这条项链，你会借给她吗？”
“会，因为朋友比项链更重要。”梨香回答得不假思索，犹如腹中早就藏了一套标准答案。
幸村精市轻轻咬住下唇，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抱歉，弦一郎，既然你不愿意带我们过去，那我们就不请自便了。网球部这边继续麻烦你了。”
说完，幸村握住了早乙女梨香的手臂，几乎无需用力，这个少女就很自然得跟着他的动作而运动。
就像是能被人随意操纵的提线木偶一般。
被拖拽着奔跑时，梨香还很茫然：“我的回答有问题吗？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去你想去的地方。”幸村答道。
早乙女梨香是第一次亲身走进道场，之前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
与电视剧里演绎的类似，剑道是一项有些聒噪的运动，穿行在左右都是运动社教室的廊道内，远远就能听到练习剑道的学生，发出巨大的呵斥声。
能与这股声势抗衡的，大概只有斜对门的空手道社了。
幸村精市脱了鞋进门，他的动作非常自然，就好像这里是第二个网球部或者美术社。
而早乙女梨香却忸怩得等在外面，她总觉得自己没有被邀请，就不应该来这里。直到幸村与剑道部部长打好招呼，她才敢脱下鞋子，光脚踩在微凉的道场木质地板上。
让梨香感到意外的是，剑道部的部长，竟然是一位矮小、体格有些敦厚、长相质朴爱笑的高三学姐。
梨香想象中的剑道少女，是那种穿着宽大白羽织、手持竹刀、姿态飒爽冷艳的桔梗式女子。
一瞬间，她有些幻灭。
但很快，这种美学上的幻灭，在学姐将一套剑道服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消散了一大半。
学姐把另一套递给了幸村。
“你们可以先试一下，看看喜不喜欢练剑道的感觉。真田君家里开道场，要求比较严格，总是把来这里的同学当成是道场的门徒。其实啊，我们这里，大多数只是混学分的爱好者，不用太在意。”
早乙女梨香感激得点头，一边迫不及待想换上剑道服。
她对这类运动社团的一大兴趣点，就在于这种运动时必须穿着的特殊服饰。
毕竟绘画，除了要围围裙之外，就没有别的服饰要求了。而且围围裙也不是服饰要求，如果不怕颜料把衣服弄脏，不围围裙也无所谓。
在狭窄的更衣室里换上剑道服后，梨香对着镜子凹了很多造型，恨不得给自己拍一组写真或者画一副自画像。
她有一种cosplay的快感，似乎自己只要穿上这套衣服，就能成为一名终年练习的剑道大师。
这种幻想的气泡，在她拿起一把竹刀，尝试用它挥砍的时候，就被现实无情的戳破了。
拿着竹刀挥砍，听起来是很简单的事情，但做起来却并不容易。竹刀很长，不跟手，虽然有剑锷配重，但重心仍然前倾。
幸村也换了一套剑道服，柔软的头发用一条白色止汗带束住，他用拿网球拍的姿势握着竹刀，笑着问：“是这样握持的吗？”
即使是早乙女梨香这种萌新，也忍不住摇头，试图用语言描述来纠正他的姿势：“剑道是双手握持哦，左手在下，右手在上，虎口凹陷位置贴住蒙皮中间的那条缝。”
“蒙皮？”幸村调整了一下姿势，但仍然很别扭。
梨香用自己的竹刀比划着给幸村示范：“这里，这块白皮中间有一条缝。”
“是这样吗？”幸村反手握住了刀柄，看上去更别扭了。
梨香只好上手，先将幸村的手掰成“V”字，然后拽着大拇指，把“V”字凹陷位置贴在那条缝上，最后把翘起来的另外四根手指轻轻按下。
梨香并不是第一次给男生摆姿势，但却是第一次给除模特以外的男生摆姿势。
幸村精市的手和模特的手，摸起来完全不同。指节分明，关节偏粗，虎口和指腹长了一层透明的茧，而且手掌很大很宽，感觉可以把自己的两只手都包起来。
梨香心想：这就是运动员的手吗？
虽然姿势已经调整好了，但梨香像得到玩具的小孩子，舍不得放开，好奇得用指腹按压着幸村虎口的茧子。
她想：不像人类的皮肤，反而像昆虫的壳。
“好了吗，嗯…有点痒。”幸村忍不住轻笑起来。
幸村的询问，让梨香摆脱了探究状态，她悻悻得松开手，脸上浮现一抹薄红：“好了，不好意思……”
幸村精市调侃道：“我的手很好玩吗？”
梨香解释说：“因为你手上长了茧，很特别。我手上也有，但是和你的不太一样。”
说着她竖起中指，将中指侧面的茧给幸村精市看：“就那么一点，没有那么厚。”
幸村轻轻戳了戳，女孩子的手又小又软，只有指缘的小块地方，长了片盔甲般的薄茧。大概是经年累月架着画笔绘画，留下的痕迹，他猜。
国小的时候，他的手上也有过这种痕迹，但国中之后，他的手只是偶尔才会握住画笔，所以就消退了。反而是打网球留下的印记，一直存在。
“产生茧的过程，很痛苦吧？”女孩子抚摸着少年的手，感慨道。
幸村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最开始打网球的模样了，不过想来，应该痛苦的时间很少，快乐的时间更多。反倒是出院恢复的那段岁月，是实打实的痛苦与折磨。
“但是茧产生之后，就变成了盔甲。”相比于那些没有长期锻炼的萌新，他能够更长时间握拍，更轻松得站立在球场上。
“自由练习时间结束。”剑道部的女部长拍了拍手，打断了两人的密谈，她笑着走了过来，问，“两位感觉怎么样，剑趁手吗？需不需要换一把？”
她刚才被临时叫过去与部员切磋，束在脑后的马尾辫略显凌乱，脸上泛着运动之后的红晕，显得容光焕发，英气十足。
早乙女梨香暗暗后悔，自己最开始太以貌取人了。一个人的美丽与魅力，不止在于外表，还在于她的姿态与行为。
女部长给他们示范了一组基础的素振动作，说这是剑道的基本功。但梨香的注意力并不在动作本身，而全部放在了女部长身上，她觉得面前这位少女，如同熠熠生辉的发光体，充满了吸引力。
等到下一次自由练习时，早乙女梨香的态度尤其心不在焉，眼神一直向对面的对抗赛场地偷瞄。
“如果在意的话，我们就去看看吧？”幸村精市笑着提议。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已经明白了面前的少女，她其实对剑道本身并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只是剑道蕴含的美。
就像少女第一次与他见面，眼中闪烁着见到星星一般的光，但那种憧憬与恋慕，并不意味着“喜欢他”。
而是一种“发现美”的惊讶与欣喜。
他对早乙女梨香瘦削的体型尤其不满，委婉表述道：“尤其是，之前没有相关经验的女性。这位同学，你之前有学过剑道吗?”
早乙女梨香摇摇头，面上浮现出一种“果然如此”的神情。
在她的认知中，运动社团都不欢迎没有经验的初学者。
真田弦一郎的态度，不过又一次佐证了她的认知。
而且，萌新即使顺利进入此类社团，如果不能在很短时间升级为熟练者，很可能会因为跟不上社团的节奏，而遭受更大的打击。
当然，还有另一种融入社团的方式。
也就是刚才幸村精市提议的——做经理，承担一些辅助性的工作。
“别的运动社团的经验呢？”幸村精市试着缓和气氛。
梨香依旧摇头。
虽然她经常扛着各类绘画工具出外勤，甚至还攀上两米脚架画过墙面涂鸦，但她并不是一个运动系女生。
她大着胆子把剑道部选入候补，是因为她以为这个部门的运动量会相对正统运动社团小一些。
但显然，她应该是想错了。
“要不算了吧…”她觑了一眼真田弦一郎，这位长相老成、说话方式更老成的少年，让她忍不住心生敬畏，不敢冒犯。
“铃木同学，如果你在礼品店看中一条项链，这条项链要二十元，可是你手里只有十元，这个时候，店员跟你说有另外一条项链和这条长得差不多，只要十元就可以买到。你会怎么选择？”幸村精市忽然绕开此时的语境，做了一个假定。
梨香明白幸村的这个比喻，是一种代指。
二十元的项链，是剑道部。十元的替代品，则是其他的选项。
“如果只是想买条项链来佩戴，选择十元的那条，马上就可以把它戴到脖子上，用它来做搭配了吧?”
“那你的心里，不会有些别扭吗？”
早乙女梨香摇摇头：“没有什么是不可以替代的吧…画画的时候经常有某种特殊颜色用完的情况，这时候会用其他颜料，试着调一个颜色相近的去使用。大体上差不多就可以了。”
幸村笑了笑：“那如果你朋友也出现在礼品店里，她要问你借十元钱，然后用这笔钱来买这条项链，你会借给她吗？”
“会，因为朋友比项链更重要。”梨香回答得不假思索，犹如腹中早就藏了一套标准答案。
幸村精市轻轻咬住下唇，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抱歉，弦一郎，既然你不愿意带我们过去，那我们就不请自便了。网球部这边继续麻烦你了。”
说完，幸村握住了早乙女梨香的手臂，几乎无需用力，这个少女就很自然得跟着他的动作而运动。
就像是能被人随意操纵的提线木偶一般。
被拖拽着奔跑时，梨香还很茫然：“我的回答有问题吗？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去你想去的地方。”幸村答道。
早乙女梨香是第一次亲身走进道场，之前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
与电视剧里演绎的类似，剑道是一项有些聒噪的运动，穿行在左右都是运动社教室的廊道内，远远就能听到练习剑道的学生，发出巨大的呵斥声。
能与这股声势抗衡的，大概只有斜对门的空手道社了。
幸村精市脱了鞋进门，他的动作非常自然，就好像这里是第二个网球部或者美术社。
而早乙女梨香却忸怩得等在外面，她总觉得自己没有被邀请，就不应该来这里。直到幸村与剑道部部长打好招呼，她才敢脱下鞋子，光脚踩在微凉的道场木质地板上。
让梨香感到意外的是，剑道部的部长，竟然是一位矮小、体格有些敦厚、长相质朴爱笑的高三学姐。
梨香想象中的剑道少女，是那种穿着宽大白羽织、手持竹刀、姿态飒爽冷艳的桔梗式女子。
一瞬间，她有些幻灭。
但很快，这种美学上的幻灭，在学姐将一套剑道服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消散了一大半。
学姐把另一套递给了幸村。
“你们可以先试一下，看看喜不喜欢练剑道的感觉。真田君家里开道场，要求比较严格，总是把来这里的同学当成是道场的门徒。其实啊，我们这里，大多数只是混学分的爱好者，不用太在意。”
早乙女梨香感激得点头，一边迫不及待想换上剑道服。
她对这类运动社团的一大兴趣点，就在于这种运动时必须穿着的特殊服饰。
毕竟绘画，除了要围围裙之外，就没有别的服饰要求了。而且围围裙也不是服饰要求，如果不怕颜料把衣服弄脏，不围围裙也无所谓。
在狭窄的更衣室里换上剑道服后，梨香对着镜子凹了很多造型，恨不得给自己拍一组写真或者画一副自画像。
她有一种cosplay的快感，似乎自己只要穿上这套衣服，就能成为一名终年练习的剑道大师。
这种幻想的气泡，在她拿起一把竹刀，尝试用它挥砍的时候，就被现实无情的戳破了。
拿着竹刀挥砍，听起来是很简单的事情，但做起来却并不容易。竹刀很长，不跟手，虽然有剑锷配重，但重心仍然前倾。
幸村也换了一套剑道服，柔软的头发用一条白色止汗带束住，他用拿网球拍的姿势握着竹刀，笑着问：“是这样握持的吗？”
即使是早乙女梨香这种萌新，也忍不住摇头，试图用语言描述来纠正他的姿势：“剑道是双手握持哦，左手在下，右手在上，虎口凹陷位置贴住蒙皮中间的那条缝。”
“蒙皮？”幸村调整了一下姿势，但仍然很别扭。
梨香用自己的竹刀比划着给幸村示范：“这里，这块白皮中间有一条缝。”
“是这样吗？”幸村反手握住了刀柄，看上去更别扭了。
梨香只好上手，先将幸村的手掰成“V”字，然后拽着大拇指，把“V”字凹陷位置贴在那条缝上，最后把翘起来的另外四根手指轻轻按下。
梨香并不是第一次给男生摆姿势，但却是第一次给除模特以外的男生摆姿势。
幸村精市的手和模特的手，摸起来完全不同。指节分明，关节偏粗，虎口和指腹长了一层透明的茧，而且手掌很大很宽，感觉可以把自己的两只手都包起来。
梨香心想：这就是运动员的手吗？
虽然姿势已经调整好了，但梨香像得到玩具的小孩子，舍不得放开，好奇得用指腹按压着幸村虎口的茧子。
她想：不像人类的皮肤，反而像昆虫的壳。
“好了吗，嗯…有点痒。”幸村忍不住轻笑起来。
幸村的询问，让梨香摆脱了探究状态，她悻悻得松开手，脸上浮现一抹薄红：“好了，不好意思……”
幸村精市调侃道：“我的手很好玩吗？”
梨香解释说：“因为你手上长了茧，很特别。我手上也有，但是和你的不太一样。”
说着她竖起中指，将中指侧面的茧给幸村精市看：“就那么一点，没有那么厚。”
幸村轻轻戳了戳，女孩子的手又小又软，只有指缘的小块地方，长了片盔甲般的薄茧。大概是经年累月架着画笔绘画，留下的痕迹，他猜。
国小的时候，他的手上也有过这种痕迹，但国中之后，他的手只是偶尔才会握住画笔，所以就消退了。反而是打网球留下的印记，一直存在。
“产生茧的过程，很痛苦吧？”女孩子抚摸着少年的手，感慨道。
幸村已经不太记得自己最开始打网球的模样了，不过想来，应该痛苦的时间很少，快乐的时间更多。反倒是出院恢复的那段岁月，是实打实的痛苦与折磨。
“但是茧产生之后，就变成了盔甲。”相比于那些没有长期锻炼的萌新，他能够更长时间握拍，更轻松得站立在球场上。
“自由练习时间结束。”剑道部的女部长拍了拍手，打断了两人的密谈，她笑着走了过来，问，“两位感觉怎么样，剑趁手吗？需不需要换一把？”
她刚才被临时叫过去与部员切磋，束在脑后的马尾辫略显凌乱，脸上泛着运动之后的红晕，显得容光焕发，英气十足。
早乙女梨香暗暗后悔，自己最开始太以貌取人了。一个人的美丽与魅力，不止在于外表，还在于她的姿态与行为。
女部长给他们示范了一组基础的素振动作，说这是剑道的基本功。但梨香的注意力并不在动作本身，而全部放在了女部长身上，她觉得面前这位少女，如同熠熠生辉的发光体，充满了吸引力。
等到下一次自由练习时，早乙女梨香的态度尤其心不在焉，眼神一直向对面的对抗赛场地偷瞄。
“如果在意的话，我们就去看看吧？”幸村精市笑着提议。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已经明白了面前的少女，她其实对剑道本身并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只是剑道蕴含的美。
就像少女第一次与他见面，眼中闪烁着见到星星一般的光，但那种憧憬与恋慕，并不意味着“喜欢他”。
而是一种“发现美”的惊讶与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