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恋爱吗
07
高中入学的始业式上，只有我一个人穿着不合身的外套，解释过后老师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叮嘱我：“可不要只顾着恋爱哦。”
老师是知道我的成绩的。我抿了抿唇，请老师放心，我已经断情绝爱了，绝不会因为……再起一丝波澜，否则我就一辈子找不到对象。我把口中的名字糊弄了过去。
可大人们见过太多青春的故事，少男少女横冲直撞的眼神会昭示一切。我是唯一穿着男式外套的人，及川是唯一没穿外套的人，答案未免太过明显。
老师没想到我会发此毒誓，错愕一瞬，笑出了声：“话别说太早呀……如果真是这样，那可要祝及川同学好运了。”
“不，我已经决定了不要再喜欢及川彻。”我这次把名字完整地说了出来，“我在努力了。”
努力理智地看待我对及川彻的态度，不要过度亲近，也不要过分在意地躲避。
及川彻又像中学那时一样，总会出现在我附近，也不知道是学校太小，还是命运之神太独断。
我和及川彻，比普通同学多一点，比恋人又少了不止一点。他邀请我去排球部担任经理，被我无情拒绝了，因为那理由实在算不得人话。
“小弥——！要不要来当经理，有很多帅哥哦，小弥可以多认识一些朋友。”
这已经很过分了，在我说完“想去的人应该很多吧”以后，及川彻说：“可是我果然还是希望小弥能来。”
……
“去、死。”帅气脸蛋再次被我甩了一巴掌，“你是不是忘了我喜欢你？”
“小弥你现在说这种话真是张口就来了……”及川彻愣了下，而后自顾自笑出声，“该说每次都这样才是。明明和别人也不是不会委婉说话，一对上我，好像总是很直接。”
说得好像直接是什么坏事一样。
而且，在他面前，诚实或者说谎，又有什么区别呢？及川彻有一双可以看透人心的眼睛，却在指责我实话实说。
“对你撒谎有用吗？”
“太诚实了，反而真假莫辨。”及川彻第一次有要向我透露什么的趋势，但很快止住，“我知道你是说实话，可是你就不怕，自己内心认定的是错的吗？”
“那凭什么错的是我，不是你？”
我们第一次开诚布公到如此程度，我说了更难听的话，让一向体面的及川彻也缄口不言。
“如果你说初中的我是过于依赖你，我没办法否认——但现在的我，我保持着稳定优秀的成绩，每一次都超过你；我靠着自己独立做的决定来到了这里，来到你面前；我说我喜欢你，你说我说谎，及川彻，你敢不敢问问自己，说谎的人到底是谁？
“我开学的时候就说过了，我在努力，变得不喜欢你。
“及川彻，我很快就要做到了。”
08
我不太喜欢文化祭。夏休回来后马上就要文化祭了，我知道这个惯例，但依然没能做好心理准备。
热闹的场合一向与我无关，可要求人人参加的活动，我也无法成为旁观者。
俗套的舞台剧，及川彻理所当然被选定为王子的演员，谁知道他却甩着小卷毛跑开，让出了位置：“啊，我没有时间，我们最近的训练任务很重，让更有时间和实力的同学来吧，我给大家当后勤！。”
我吐槽他：“你们什么时候训练任务轻过啊！”
虽然那么说，我心里却松了一口气，我可没有把握抢到公主的角色。请不要提醒我我曾说过要不再喜欢他的这回事，我比谁都清楚，只是真的很难、很难。
平时总高调背着吉他的报应到来，老师看向我时，我深感大事不妙。我思考，现在说这是我专门带来殴打及川的“凶器”还来不来得及？答案当然是“否”。
所以我自领了伴奏的身份，申请在王子告白的时分，充当浪漫故事必备的情歌演奏者。
及川彻瞥我一眼，我就觉得他没憋什么好话：“钢琴更合适吧。”
“那怎么办，我可不会钢琴哦。”有就行了，还挑挑拣拣，你明明才是故意躲掉了戏份多的角色，还对我提要求？我伸手一掐，在及川彻后背拧了半圈，要面子的人当然不会有什么明显反应，只是握拳的手握得更紧了。
同学都很友好，当然是说吉他也很好，说不定还可以让王子和着伴奏唱歌，比起钢琴也毫不逊色呢！
我瞪及川，让他学学说话的艺术。
散会后他拽了拽我的袖子：“小演奏家，你还没有弹给我听过。”
“给钱。”
“喂——”
“难道你还想白嫖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啊及川彻！”
回过神来我才想起，我和及川彻认识的第四年，他自诩我的新朋友，却没听过我弹吉他。
这也不是什么笨重的乐器，往大腿一搁或者肩带一背，随处可弹。但唯独不能单独给及川彻弹。
音乐对我而言，是比告白更暧昧的话语，无论他能不能听懂，我都一定会流露过多情绪。
正式表演那天，我在台上，及川彻在台下。我的头顶、面前都打了舞台灯，刺得我半眯着眼。
我弹着恋爱的曲目与及川彻对视。他动了动唇，口型是“加油”，与恋爱无关。
一回到后台我就见到了及川，我问他觉得怎么样。
“我是外行，没办法对你的领域做出评价，”意外地，及川彻表情很认真，“但看得出来，你很开心。”
是的，我很开心。
虽然胆怯，但我喜欢舞台和追光灯，喜欢音乐响起时人们放缓的呼吸，喜欢用这种方式，让别人听到属于我的声音。
虽然不愿意承认，及川彻，也是我这份快乐的构件之一，而且是不可或缺的那部分。
谢幕时我们重新回到舞台，及川就站在我旁边。我们鞠躬，道谢，迎接台下热烈的掌声。
09
高二，我和及川彻被分到了不同的班级。
高中里也有那么多几个能说上一两句话的朋友，有人问我，怎么最近没见我和及川一起玩，一开始关系是不是特别好吗？
我说再好的朋友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分道扬镳也不奇怪。其实是我躲着及川彻，我熟知他上学和部活的时间，还有爱去的几个地方，故意不和他碰面，简直再容易不过。
我开始没日没夜地学习，还受老师推荐，报名了一个比赛。
朋友问：“我知道，你很难和谁交好。前寺，和及川同学做朋友让你感觉不开心了吗？”
我们在文化祭后才认识，她说很羡慕我会乐器，想和我交朋友。继及川彻以后，陆陆续续有人向我走来，我却好像一直活在过去，被困在那个被问为什么哭的下午。
认识一年的朋友都能发现我情绪低落，认识了快五年的及川彻，可以轻易看透人心的及川彻，难道看不明白吗？
我决定要继续冷落他。
……他到底，会不会在意。
我很快就知道答案了。
有天午后，及川彻在楼梯口拦住我，解释最近的传言并非事实，让我不要当真。
我愣了下，问他什么传言。
“可是我最近，根本没空关心你的事啊。”
学习和比赛挤满了我全部的生活，甚至我有时候噩梦惊醒，都是考试粗心做错了题。我没在梦里梦见过及川，我相信是我的潜意识在替我排斥着他。
我才不信传言会空穴来风，所谓传言，大概是这个人又做了什么惹人误会的事，就像是对我那样。及川彻敛着眼睛，看不出喜怒。
我向前一步，想从他身边绕过去，他又问我，是不是很久没去看他比赛了。
“我真的没有空，及川。”
“是没有空，还是故意让自己没有空？”
和聪明人对话像是在互相解谜，藏着掖着都没有用，还不如实话实说。
“我不想见到你，和我不在乎你了，这两个答案，你想听哪个？”我叫他的名字，“及川。”
“就不能是你想看我，但意外来不了吗？”
“及川彻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自欺欺人了？”
我和他倒是相似，在欺骗和克制自我的程度上，大概不相上下。
“及川，如果以后没什么事，可以不要再来找我了吗？”
“……好。”
我仿佛看到一颗球落在界外，砸出好大的声响。
“Out——”
出界。
及川彻对我而言，就像是那颗出界的球。我想去接，却判断出球会自己往外飞，所以收回了想要向前迈进进的脚步。
而谎话过后，我要用无限的时间来进行自我争斗与修复。对别人说谎容易，却骗不了自己。
我知道排球部每一场比赛的时间，了解这些信息对我来说已经是熟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所以我还是去看了及川彻高中时期的最后一场比赛。我隐约感觉到他的视线曾经看向过我，只是赛场上局势瞬息万变，也不知究竟是否是我的错觉。
我看着他在场上奔跑，又不只是看着他。那些队员的脸孔我也熟得很，毕竟我真的有意无意接触了很多排球部的信息。我连每个位置上的人的名字是什么都叫得出来。
及川彻后来和我说，他们每个人也都知道我的名字，还对我好奇得要死，只是迫于队长的威慑，才没有敢来骚扰我。
我说：“你的骚扰已经很烦了。”
回到眼前，这比赛令人揪心。我不能说及川彻是无敌的，但他一定是我见过的最努力的人之一。
那给他戴上了桂冠的运动，让他风光无限，又害他遍体鳞伤。我发觉被当年“最佳二传奖”局限的，反而是作为观众的我。好像他那么努力，就应该战无不胜。可是体育竞技哪有一定会赢的道理。
只是……见证过皇冠加冕的我们啊，又怎么忍心看它被摘下。
初三他幼稚地对着影山宣战，哭得好惨，又可怜又滑稽，被我取笑了好久。
这一次及川没有哭了，至少没有在场馆里哭。我站在遥远的观众席，居高临下，鞭长莫及，救不起一个沉溺在深海里的人。
又或许是他自愿在那样的浪潮里浮沉，被海啸侵袭，被风暴冲撞，向着他要独自前往的岸。喧嚣的胡思乱想和青叶城西排球部队员对观众的感谢声一并落了幕。我在重叠的声线里捉到了属于及川的那一缕，那声音像是用尽了余力喊出，喊出高中生活里的，最后一次“非常感谢”。
那以后及川也经常去参加部活。自己的木筏被冲散了，他仍在慢慢地帮后辈搭船，至少我看到的是这样的。我不知道那些人里有没有像及川这样钟情于排球的人，但不管那份爱有多少，受到他的影响后，很难不对这项运动更偏爱一点吧？
就像我一样。
10
但说实话，我没想到及川彻会来看我比赛。赢过了一次以后，就会被推到更多的赛场去，但我很愿意，是主动走进去的。
琴弦会为我的前路搭桥。
聚光灯打在我身上，我闭着眼弹奏。睁开的时候，我看见及川彻坐在第一排的位置，笑意盈盈。
明明他没说任何的话，我就已经知道了，比赛结束后，他会留在这里等我。散场后观众可以先行离开，选手又要卸妆又要收拾东西，自然很忙。及川彻噼里啪啦发来一堆的消息，让我快点出去。
真的，很吵。
我背着吉他包走到外面，立刻被他接了过去了。我问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他回答我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拿琴砸他。
“嗯，想象一下还是可以的，我可舍不得我的吉他。”
及川彻气得“哼”了一声。
附近有个公园，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附近。我们坐在长椅上，我指着那个方向，说之前你就是在那里捡到我的吧。
及川彻却答非所问。
“汽水……如果那东西还能被称作汽水的话，实在普通，”及川彻没头没尾地对我说，“甚至有点难喝。”
话题变得快，我瞬间听明白了他想说什么，立刻反驳他：“及川，你有没有想过，我对你的喜欢，就和泡泡一样，撞了杯壁好多、好多次，最后才消失的。”
不知道戳了他哪根神经，及川彻还在自说自话。
“我在喝饮料的时候，想到我们是不是在间接接吻……我果然，还是很想吻你，初三毕业的时候也是。那是个借口。”
伤了我很久的吻，原来也是出自眼前人的真心。可他为什么在亲吻时不说实话，不诚实的人在爱里要怎么交流，凭感觉、靠猜测，怎么能描摹得出恋爱的具象？
“我没有猜，我看得出来。”及川彻把我的刘海轻轻别到耳后，不再遮挡我的眼睛，“你太依赖我了，喜欢反而是次要。那时候，是我更喜欢你。”
我抬手又想给他一巴掌。
他当恋爱是比赛吗，在互相有好感的两个人之间，居然还要量化比对喜欢的程度？选项无非是“我喜欢你”和“我没那么喜欢你”，及川彻说得有道理，但未必是我所能见到的事实。
我在这时纠结这件事确实不太应该，早就拒绝我的人，有什么资格让我继续为他浪费时间？不自觉地模仿起“大王”睥睨天下的眼神，我却撞上装可怜的“小彻”小狗般流光溢彩的回望，低头骂了一句“该死”。
“你该不会觉得，我们的初见，是偶然吧？”
日光倾斜，半打在他的肩上。及川彻今天说话一直毫无逻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简直不像他。我依稀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被揭开。
到体育活动室有两条路，因为忘带东西，及川绕了远路。故事从课后的音乐教室开始，及川彻听见琴弦拨动的声音。他好奇追寻琴音，像跟随一尾在水里遨游的鱼，每日雷打不动地穿过同样的礁石，前往另一方海域。
少女娇小的身体背着吉他，几乎要遮住半个背影。明明该觉得不协调的，他是擅长指挥的选手，却无法对那背影提出怀疑，像无法指挥随着水流游动的鱼。他看走眼了，明明是协调的，少女和吉他，才是这幅画里该被镌刻的风景。
直到有一天，那画卷被撕裂只剩一半，及川彻跟着断尾的鱼，找到落脚点，捡到泪如雨下的我。
我，吉他。
及川彻，排球。
谁缺了哪一样，都会变成断尾鱼，所以他跟上了我。
鱼游过一整个洋流的路径，回到了起点，浮上水面转了转，吐出新的泡泡。
……
故事讲完，我看着及川彻的开合的唇，突兀问道：“要接吻吗？”
话音刚落，他的唇就落了下来。和三年前一撞即离的啃咬不同，他有些急迫地想通过这个吻来释放情绪，却害我差点喘不上气。我讨厌戴口罩，因为这会让我呼吸变得困难；可我没法说我讨厌及川彻的吻。
他的呼吸声应该比我大，因为我的耳朵里只能听到这个。我感觉到心脏快得好像立刻就要冲破转弯的轨道掉入悬崖，及川彻按着我的背，把我拢进怀里。扑通乱跳。是我们两个人的心脏列车发生碰撞事故，双双下坠，一直、一直都落不到地面，受着失重感的折磨。
我偷偷睁开眼，观察他颤抖的眼皮，下意识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一下。
“嗯？”
“想知道你接吻的时候，眼睛会不会转。”
“那结果是？”
“感觉不出来，你吻得太用力了。”
吻暂停了，我和他六年的拉锯宣布休战。及川彻拉着我一起坐下，问我太阳都快下山了，是不是应该要考虑给他一个名分。
“小弥才是谎话家，来看比赛了都不和我说。还说不关注我。”
“你看见了？”
及川彻眉眼低垂，看着不太开心：“余光看见了，比赛结束，没找到你。”
所以直接来找我了啊。
我转移话题：“要天黑了吗？”话音刚落，我们就看见太阳彻底沉进了地平线下。只是天还很亮，如果要暗下去，至少还需要好一会儿，所以我没有立刻给及川彻执行死刑。
“快点回答啦！”
“回答什么？要不要恋爱吗……我觉得，还是不要为好。”
我歪了歪头，继续问：“你分得清爱情和怜惜吗？”
“啧。”及川彻不怒反笑，“小弥，你真的是个坏蛋哦。”
我是在报复，及川和我都很清楚答案。
不急于一时，未来还长，及川彻有得是苦头吃。
高中入学的始业式上，只有我一个人穿着不合身的外套，解释过后老师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叮嘱我：“可不要只顾着恋爱哦。”
老师是知道我的成绩的。我抿了抿唇，请老师放心，我已经断情绝爱了，绝不会因为……再起一丝波澜，否则我就一辈子找不到对象。我把口中的名字糊弄了过去。
可大人们见过太多青春的故事，少男少女横冲直撞的眼神会昭示一切。我是唯一穿着男式外套的人，及川是唯一没穿外套的人，答案未免太过明显。
老师没想到我会发此毒誓，错愕一瞬，笑出了声：“话别说太早呀……如果真是这样，那可要祝及川同学好运了。”
“不，我已经决定了不要再喜欢及川彻。”我这次把名字完整地说了出来，“我在努力了。”
努力理智地看待我对及川彻的态度，不要过度亲近，也不要过分在意地躲避。
及川彻又像中学那时一样，总会出现在我附近，也不知道是学校太小，还是命运之神太独断。
我和及川彻，比普通同学多一点，比恋人又少了不止一点。他邀请我去排球部担任经理，被我无情拒绝了，因为那理由实在算不得人话。
“小弥——！要不要来当经理，有很多帅哥哦，小弥可以多认识一些朋友。”
这已经很过分了，在我说完“想去的人应该很多吧”以后，及川彻说：“可是我果然还是希望小弥能来。”
……
“去、死。”帅气脸蛋再次被我甩了一巴掌，“你是不是忘了我喜欢你？”
“小弥你现在说这种话真是张口就来了……”及川彻愣了下，而后自顾自笑出声，“该说每次都这样才是。明明和别人也不是不会委婉说话，一对上我，好像总是很直接。”
说得好像直接是什么坏事一样。
而且，在他面前，诚实或者说谎，又有什么区别呢？及川彻有一双可以看透人心的眼睛，却在指责我实话实说。
“对你撒谎有用吗？”
“太诚实了，反而真假莫辨。”及川彻第一次有要向我透露什么的趋势，但很快止住，“我知道你是说实话，可是你就不怕，自己内心认定的是错的吗？”
“那凭什么错的是我，不是你？”
我们第一次开诚布公到如此程度，我说了更难听的话，让一向体面的及川彻也缄口不言。
“如果你说初中的我是过于依赖你，我没办法否认——但现在的我，我保持着稳定优秀的成绩，每一次都超过你；我靠着自己独立做的决定来到了这里，来到你面前；我说我喜欢你，你说我说谎，及川彻，你敢不敢问问自己，说谎的人到底是谁？
“我开学的时候就说过了，我在努力，变得不喜欢你。
“及川彻，我很快就要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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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太喜欢文化祭。夏休回来后马上就要文化祭了，我知道这个惯例，但依然没能做好心理准备。
热闹的场合一向与我无关，可要求人人参加的活动，我也无法成为旁观者。
俗套的舞台剧，及川彻理所当然被选定为王子的演员，谁知道他却甩着小卷毛跑开，让出了位置：“啊，我没有时间，我们最近的训练任务很重，让更有时间和实力的同学来吧，我给大家当后勤！。”
我吐槽他：“你们什么时候训练任务轻过啊！”
虽然那么说，我心里却松了一口气，我可没有把握抢到公主的角色。请不要提醒我我曾说过要不再喜欢他的这回事，我比谁都清楚，只是真的很难、很难。
平时总高调背着吉他的报应到来，老师看向我时，我深感大事不妙。我思考，现在说这是我专门带来殴打及川的“凶器”还来不来得及？答案当然是“否”。
所以我自领了伴奏的身份，申请在王子告白的时分，充当浪漫故事必备的情歌演奏者。
及川彻瞥我一眼，我就觉得他没憋什么好话：“钢琴更合适吧。”
“那怎么办，我可不会钢琴哦。”有就行了，还挑挑拣拣，你明明才是故意躲掉了戏份多的角色，还对我提要求？我伸手一掐，在及川彻后背拧了半圈，要面子的人当然不会有什么明显反应，只是握拳的手握得更紧了。
同学都很友好，当然是说吉他也很好，说不定还可以让王子和着伴奏唱歌，比起钢琴也毫不逊色呢！
我瞪及川，让他学学说话的艺术。
散会后他拽了拽我的袖子：“小演奏家，你还没有弹给我听过。”
“给钱。”
“喂——”
“难道你还想白嫖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啊及川彻！”
回过神来我才想起，我和及川彻认识的第四年，他自诩我的新朋友，却没听过我弹吉他。
这也不是什么笨重的乐器，往大腿一搁或者肩带一背，随处可弹。但唯独不能单独给及川彻弹。
音乐对我而言，是比告白更暧昧的话语，无论他能不能听懂，我都一定会流露过多情绪。
正式表演那天，我在台上，及川彻在台下。我的头顶、面前都打了舞台灯，刺得我半眯着眼。
我弹着恋爱的曲目与及川彻对视。他动了动唇，口型是“加油”，与恋爱无关。
一回到后台我就见到了及川，我问他觉得怎么样。
“我是外行，没办法对你的领域做出评价，”意外地，及川彻表情很认真，“但看得出来，你很开心。”
是的，我很开心。
虽然胆怯，但我喜欢舞台和追光灯，喜欢音乐响起时人们放缓的呼吸，喜欢用这种方式，让别人听到属于我的声音。
虽然不愿意承认，及川彻，也是我这份快乐的构件之一，而且是不可或缺的那部分。
谢幕时我们重新回到舞台，及川就站在我旁边。我们鞠躬，道谢，迎接台下热烈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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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我和及川彻被分到了不同的班级。
高中里也有那么多几个能说上一两句话的朋友，有人问我，怎么最近没见我和及川一起玩，一开始关系是不是特别好吗？
我说再好的朋友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分道扬镳也不奇怪。其实是我躲着及川彻，我熟知他上学和部活的时间，还有爱去的几个地方，故意不和他碰面，简直再容易不过。
我开始没日没夜地学习，还受老师推荐，报名了一个比赛。
朋友问：“我知道，你很难和谁交好。前寺，和及川同学做朋友让你感觉不开心了吗？”
我们在文化祭后才认识，她说很羡慕我会乐器，想和我交朋友。继及川彻以后，陆陆续续有人向我走来，我却好像一直活在过去，被困在那个被问为什么哭的下午。
认识一年的朋友都能发现我情绪低落，认识了快五年的及川彻，可以轻易看透人心的及川彻，难道看不明白吗？
我决定要继续冷落他。
……他到底，会不会在意。
我很快就知道答案了。
有天午后，及川彻在楼梯口拦住我，解释最近的传言并非事实，让我不要当真。
我愣了下，问他什么传言。
“可是我最近，根本没空关心你的事啊。”
学习和比赛挤满了我全部的生活，甚至我有时候噩梦惊醒，都是考试粗心做错了题。我没在梦里梦见过及川，我相信是我的潜意识在替我排斥着他。
我才不信传言会空穴来风，所谓传言，大概是这个人又做了什么惹人误会的事，就像是对我那样。及川彻敛着眼睛，看不出喜怒。
我向前一步，想从他身边绕过去，他又问我，是不是很久没去看他比赛了。
“我真的没有空，及川。”
“是没有空，还是故意让自己没有空？”
和聪明人对话像是在互相解谜，藏着掖着都没有用，还不如实话实说。
“我不想见到你，和我不在乎你了，这两个答案，你想听哪个？”我叫他的名字，“及川。”
“就不能是你想看我，但意外来不了吗？”
“及川彻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自欺欺人了？”
我和他倒是相似，在欺骗和克制自我的程度上，大概不相上下。
“及川，如果以后没什么事，可以不要再来找我了吗？”
“……好。”
我仿佛看到一颗球落在界外，砸出好大的声响。
“Out——”
出界。
及川彻对我而言，就像是那颗出界的球。我想去接，却判断出球会自己往外飞，所以收回了想要向前迈进进的脚步。
而谎话过后，我要用无限的时间来进行自我争斗与修复。对别人说谎容易，却骗不了自己。
我知道排球部每一场比赛的时间，了解这些信息对我来说已经是熟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所以我还是去看了及川彻高中时期的最后一场比赛。我隐约感觉到他的视线曾经看向过我，只是赛场上局势瞬息万变，也不知究竟是否是我的错觉。
我看着他在场上奔跑，又不只是看着他。那些队员的脸孔我也熟得很，毕竟我真的有意无意接触了很多排球部的信息。我连每个位置上的人的名字是什么都叫得出来。
及川彻后来和我说，他们每个人也都知道我的名字，还对我好奇得要死，只是迫于队长的威慑，才没有敢来骚扰我。
我说：“你的骚扰已经很烦了。”
回到眼前，这比赛令人揪心。我不能说及川彻是无敌的，但他一定是我见过的最努力的人之一。
那给他戴上了桂冠的运动，让他风光无限，又害他遍体鳞伤。我发觉被当年“最佳二传奖”局限的，反而是作为观众的我。好像他那么努力，就应该战无不胜。可是体育竞技哪有一定会赢的道理。
只是……见证过皇冠加冕的我们啊，又怎么忍心看它被摘下。
初三他幼稚地对着影山宣战，哭得好惨，又可怜又滑稽，被我取笑了好久。
这一次及川没有哭了，至少没有在场馆里哭。我站在遥远的观众席，居高临下，鞭长莫及，救不起一个沉溺在深海里的人。
又或许是他自愿在那样的浪潮里浮沉，被海啸侵袭，被风暴冲撞，向着他要独自前往的岸。喧嚣的胡思乱想和青叶城西排球部队员对观众的感谢声一并落了幕。我在重叠的声线里捉到了属于及川的那一缕，那声音像是用尽了余力喊出，喊出高中生活里的，最后一次“非常感谢”。
那以后及川也经常去参加部活。自己的木筏被冲散了，他仍在慢慢地帮后辈搭船，至少我看到的是这样的。我不知道那些人里有没有像及川这样钟情于排球的人，但不管那份爱有多少，受到他的影响后，很难不对这项运动更偏爱一点吧？
就像我一样。
10
但说实话，我没想到及川彻会来看我比赛。赢过了一次以后，就会被推到更多的赛场去，但我很愿意，是主动走进去的。
琴弦会为我的前路搭桥。
聚光灯打在我身上，我闭着眼弹奏。睁开的时候，我看见及川彻坐在第一排的位置，笑意盈盈。
明明他没说任何的话，我就已经知道了，比赛结束后，他会留在这里等我。散场后观众可以先行离开，选手又要卸妆又要收拾东西，自然很忙。及川彻噼里啪啦发来一堆的消息，让我快点出去。
真的，很吵。
我背着吉他包走到外面，立刻被他接了过去了。我问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他回答我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拿琴砸他。
“嗯，想象一下还是可以的，我可舍不得我的吉他。”
及川彻气得“哼”了一声。
附近有个公园，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附近。我们坐在长椅上，我指着那个方向，说之前你就是在那里捡到我的吧。
及川彻却答非所问。
“汽水……如果那东西还能被称作汽水的话，实在普通，”及川彻没头没尾地对我说，“甚至有点难喝。”
话题变得快，我瞬间听明白了他想说什么，立刻反驳他：“及川，你有没有想过，我对你的喜欢，就和泡泡一样，撞了杯壁好多、好多次，最后才消失的。”
不知道戳了他哪根神经，及川彻还在自说自话。
“我在喝饮料的时候，想到我们是不是在间接接吻……我果然，还是很想吻你，初三毕业的时候也是。那是个借口。”
伤了我很久的吻，原来也是出自眼前人的真心。可他为什么在亲吻时不说实话，不诚实的人在爱里要怎么交流，凭感觉、靠猜测，怎么能描摹得出恋爱的具象？
“我没有猜，我看得出来。”及川彻把我的刘海轻轻别到耳后，不再遮挡我的眼睛，“你太依赖我了，喜欢反而是次要。那时候，是我更喜欢你。”
我抬手又想给他一巴掌。
他当恋爱是比赛吗，在互相有好感的两个人之间，居然还要量化比对喜欢的程度？选项无非是“我喜欢你”和“我没那么喜欢你”，及川彻说得有道理，但未必是我所能见到的事实。
我在这时纠结这件事确实不太应该，早就拒绝我的人，有什么资格让我继续为他浪费时间？不自觉地模仿起“大王”睥睨天下的眼神，我却撞上装可怜的“小彻”小狗般流光溢彩的回望，低头骂了一句“该死”。
“你该不会觉得，我们的初见，是偶然吧？”
日光倾斜，半打在他的肩上。及川彻今天说话一直毫无逻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简直不像他。我依稀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被揭开。
到体育活动室有两条路，因为忘带东西，及川绕了远路。故事从课后的音乐教室开始，及川彻听见琴弦拨动的声音。他好奇追寻琴音，像跟随一尾在水里遨游的鱼，每日雷打不动地穿过同样的礁石，前往另一方海域。
少女娇小的身体背着吉他，几乎要遮住半个背影。明明该觉得不协调的，他是擅长指挥的选手，却无法对那背影提出怀疑，像无法指挥随着水流游动的鱼。他看走眼了，明明是协调的，少女和吉他，才是这幅画里该被镌刻的风景。
直到有一天，那画卷被撕裂只剩一半，及川彻跟着断尾的鱼，找到落脚点，捡到泪如雨下的我。
我，吉他。
及川彻，排球。
谁缺了哪一样，都会变成断尾鱼，所以他跟上了我。
鱼游过一整个洋流的路径，回到了起点，浮上水面转了转，吐出新的泡泡。
……
故事讲完，我看着及川彻的开合的唇，突兀问道：“要接吻吗？”
话音刚落，他的唇就落了下来。和三年前一撞即离的啃咬不同，他有些急迫地想通过这个吻来释放情绪，却害我差点喘不上气。我讨厌戴口罩，因为这会让我呼吸变得困难；可我没法说我讨厌及川彻的吻。
他的呼吸声应该比我大，因为我的耳朵里只能听到这个。我感觉到心脏快得好像立刻就要冲破转弯的轨道掉入悬崖，及川彻按着我的背，把我拢进怀里。扑通乱跳。是我们两个人的心脏列车发生碰撞事故，双双下坠，一直、一直都落不到地面，受着失重感的折磨。
我偷偷睁开眼，观察他颤抖的眼皮，下意识伸出手指，轻轻碰了一下。
“嗯？”
“想知道你接吻的时候，眼睛会不会转。”
“那结果是？”
“感觉不出来，你吻得太用力了。”
吻暂停了，我和他六年的拉锯宣布休战。及川彻拉着我一起坐下，问我太阳都快下山了，是不是应该要考虑给他一个名分。
“小弥才是谎话家，来看比赛了都不和我说。还说不关注我。”
“你看见了？”
及川彻眉眼低垂，看着不太开心：“余光看见了，比赛结束，没找到你。”
所以直接来找我了啊。
我转移话题：“要天黑了吗？”话音刚落，我们就看见太阳彻底沉进了地平线下。只是天还很亮，如果要暗下去，至少还需要好一会儿，所以我没有立刻给及川彻执行死刑。
“快点回答啦！”
“回答什么？要不要恋爱吗……我觉得，还是不要为好。”
我歪了歪头，继续问：“你分得清爱情和怜惜吗？”
“啧。”及川彻不怒反笑，“小弥，你真的是个坏蛋哦。”
我是在报复，及川和我都很清楚答案。
不急于一时，未来还长，及川彻有得是苦头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