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年被这一句突如其来的质问也惊得愣住。

    过了会儿从余桓那与余冽相似的眉眼辨认、反应过来:“你是余冽的长子,余桓?”

    她是见过余桓的,只是并未打过照面,并不记得,看余桓这样子,显然也未认出她来。

    余桓满眼讥笑:“怎么,要当我的后娘,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告诉你,要想进我家的门,需得经过我的同意!”

    华年闻言知晓余桓应是误会了,她心中好笑,面上却温温和和,颇为耐心的样子,道:“桓哥儿,你误会了,我……”

    她听到外面有唤眼前孩子的声音,说着话不免有些分神。

    然而话音未落,余桓却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似的,身子微微一抖,咽咽口水,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尖刀,猛地扔向华年,吼道:“毒妇,你没资格叫我的名字!没资格做我后娘!”

    余冽为武官,余桓自幼自然也习武 ,这一下扔出他虽有些手抖,刀子的速度却并不慢。

    小诗察觉不对,眼疾手快地先一步挡在了华年身前,锋利的刀锋立时划破了小诗的手掌,片刻后,鲜血涌了出来。

    尖刀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金属嗡鸣,华年看着小诗血如泉涌的手掌,神色转为阴鹜。

    她从软塌起身,捡起那把刀,脸上如凝霜寒。

    余桓也看到小诗手上鲜血淋漓,眼中闪过惧怕。

    气氛一时凝滞。

    片刻后。

    “余桓,”华年毫无感情地叫出他的名字,居高临下看着他,面无表情地握着那把刀,“你是不是真觉得这把刀今天不敢划在你身上?”

    到底只是孩子,余桓脸色一白,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但仍逞强道:“你敢?”

    华年将那刀提着向他走去,呵呵冷笑:“我怎的不敢?这里有谁看得到?”

    余桓本就因见了血而害怕着,此时看到华年的样子,更是吓得脸色苍白、瑟瑟发抖,呆愣片刻,转身就要跑,刚跑一步,却猛地撞进一个仆妇的怀中。

    那仆妇被他撞得哎呦一声,忙蹲下将余桓抓紧:“小少爷,您快别跑了,您心疼心疼你乳娘的老胳膊老腿。”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往常顽劣的小少爷这次被抓住非但没挣扎,还一个劲儿往她怀里钻,嘴里还哭着道:“乳娘,有个坏女人!她要杀我!”

    这府里除了两位主子便是这位少爷最大,谁敢对他动手?

    黄乳娘很是奇怪,一抬头,却发现追着小少爷跑着跑着已经追到了后侧院。

    而面前有一素衣装扮的女子,正蹲在地上捧着一个侍女流血的手无声垂泪。

    黄乳娘未曾见过华年,正要开口询问,后面又有府里的人气喘吁吁地跟过来:“黄乳娘,这位是余三夫人家寒少爷的夫人玉夫人。”

    黄乳娘一惊,也想起最近听说府中暂住了余家三房家的长媳,忙屈膝行礼:“原是玉夫人,老奴无状。”

    华年正在拭泪,哽咽道:“无碍,可否请你帮我找大夫,我的侍女手被余桓小少爷划伤,血流不止。”

    “你胡说,坏女人,明明是你要拿刀杀我!”

    许是人多起来,余桓有了底气,从乳娘怀中站起来,恢复了那股趾高气昂的模样,就是扫过小诗时,会下意识避开目光。

    华年却只默默垂泪,用手帕小心包着小诗的手,俨然不想理余桓的样子。

    黄乳娘当即想起余桓回家后就问她要刀,再看地上染血的刀,立时头皮发麻,知道十有八|九自家这位小祖宗闯祸了,还好刚扔出去的刀是划到侍女,要是是主子……

    黄乳娘不敢深想,手忙脚乱叫人去请大夫,又伏跪在地上,三十岁余的妇人瑟瑟发抖:“玉夫人,是奴婢管教不周,叫小少爷将刀拿出去了,但他只是孩子,并非故意,请侄夫人莫要告罪于二位主子。”

    余桓一看自己乳娘这样就炸了,他拼命吼道:“放屁,明明是这个女人刚才要杀我,我才还手的,都是她的错,我根本没错!”

    听着余桓还在颠倒黑白推脱责任,华年一语未发,却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向余桓递过去一个冷冷的眼神。

    那神色实在冰寒,余桓吓得脸色又是一白,指着华年,手指在颤:“她,她又瞪我了,她就是想杀我!”

    众人去看华年,分明还是那副柔柔弱弱,因侍女的伤伤心欲绝的样子。

    黄乳娘自然也有所耳闻三房长子的夫人玉华年是怎么样的柔软性子,怎么会和余桓说的那样,只觉得又是余桓为逃脱罪责谎话连篇。

    黄乳娘去捂余桓的嘴:“我的小少爷,你可别说了,玉夫人可是你的婶婶,怎会害你?”

    余桓不敢相信没人信自己,他大叫着:“我说得都是真的,她刚才真的想杀我,她就是个恶毒的女人。”

    华年似乎因余桓的话而震惊,她微微睁大眼,杏目含泪:“桓哥儿,你莫要太过分,分明是你进来便先辱骂我恶毒,随后一言不合扔出尖刀,小诗为我挡刀而受伤,现在却还要被你空口白牙诬赖,说我想杀你?”

    余桓目光扫过小诗血流不止的手,眸光闪烁,一时心虚,没再说话。

    院外,大房夫人婧氏刚与大夫一起过来,听到的便是华年的话。

    她脸色几变,最终缓口气,踏进华年住的小院。

    大房的当家主母出现,所有人都起身向婧氏见礼。

    婧氏免了众人的礼,对后面的人吩咐道:“烟紫,先带小诗下去让大夫看伤。”

    烟紫是婧氏身边的大侍女,华年终于见到大夫,露出得救的表情,看着大夫哀求:“小诗流了好多血,大夫你千万要救救小诗。”

    只是手上的伤,且余桓一个孩子,力气能有多大?肯定不会有大问题。

    但大夫面上未说什么,只说请夫人放心,跟着烟紫去为小诗看伤。

    婧氏低头瞧见华年手上满手是血,一时也满眼愧疚,道:“华年,桓哥儿顽劣,大伯母在这儿给你赔个不是,但他毕竟也还小……”

    华年看着手上的血默默无语。

    婧氏说不下去了,若那把刀当时小诗没挡住,划到的是华年,那刀会落在哪儿?

    偏余桓还不知事情的严重性,看到婧氏气焰更甚:“祖母,你来的刚好,咱们家怎么有这么个毒妇?你该把她赶出去,她刚才都想拿刀杀我!”

    婧氏一向是溺爱余桓的,因他从出生时余冽便不在身边,他亲娘又去得早,偏那时雪上加霜的是大爷也生了重病,她无暇顾及刚出生的幼小孙儿,只甩给乳娘带着,待再回神,桓哥儿已经养成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顽劣性子——目无尊长,撒谎成性,唯我是尊……

    她有心想将他掰回来,可惜桓哥儿受罚一哭,那副可怜的样子让她怎么都下不去狠手,导致现在余桓的性格更加恶劣。

    此次归家也并非学院放假,而是因在学院与人斗殴,伤了他人,被学院的夫子勒令回家思过。

    她接到消息便紧赶慢赶地从与姐妹小聚的地方赶回,但余桓就在归家这短短的时辰里,还是闯祸了。

    然而今日所犯之事非同小可,今日他能拿刀伤人,明日是不是就能持刀当街行凶?偏他不知悔改,还在推卸责任。

    婧氏冷下脸,喝道:“余桓,闭嘴,听听你说的什么话?还不快给你婶婶道歉!”

    余桓不敢相信自己的祖母也不站在自己这边,他红了眼睛,梗着脖子:“我不!”

    “你不什么?”

    一个男声响起,却是余冽归家了。

    他还穿着官服,俨然从都察院刚刚赶回。

    他走进来,喊了婧氏,看到地上满脸是泪的华年微微一愣,心里明白了什么,才冲她微微点头。

    最后他神色冷肃,冷冷地看向看见自己,已经害怕仍在强撑的余桓:“不什么?你来详细说说。”

    余桓还是怕自己的父亲的,他抿着唇梗着脖子,却是不敢再胡乱叫嚣了。

    余冽扫一眼满院子的人,最终落在黄乳娘身上,道:“乳娘,你来说,他不什么。”

    现在余家大房的主子也就是余冽说了算,黄乳娘知道再瞒不过去,跪在地上一五一十交代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她不知余桓刚进院子的情景,只凭华年的话和自己的猜测道:

    “……小少爷见了侄夫人,应是未曾见过,不知是他的婶婶,以为是少爷您的给他找的……后母,一时冲动,便将刀扔了出去,侄夫人的侍女为给侄夫人挡刀,手掌受伤,而小少爷一直不肯承认自己的错处,还说侄夫人想杀他……方才夫人便令小少爷为此事给侄夫人道歉,小少爷不肯。”

    “可是我明明说的事实!”余桓听见人人都将错处归于他,却没人信他,忍不住大声反驳,“这个女人就是想杀我,她刚才都把刀子捡起来朝我过来了,是因为乳娘你到了,她才不敢的。现在她就是在装!”

    余冽听完两方的话,不动声色地看过一眼微微低着头看不清神色的华年,心知今日这事两方言论都不太可信,得私下询问华年。

    但此事却不失为教育孩子的好时机,他回来时余桓已经三岁,后面又因入职为官,未能管教,后来余桓年岁到了进了学堂。

    父子二人相处时间甚少,导致余桓一直与他不亲,管得狠了婧氏也会心软不忍求情,让他也左右为难,只能暂且放任。

    但今日此事看得出来自己母亲是动了真怒,不如趁机好好掰掰这孩子的性子。

    因此余冽厉声呵斥:“余寒,到现在了,你还拒不认错,反倒不尊长辈,污蔑你婶婶,实在顽劣不堪,毫无担当,另外在学堂竟对同窗大打出手,毫无友爱之心,到此还毫无悔过之心,令为父失望至极。”

    “现在还不快跪下?给你婶婶道歉!”

    “我不!”余桓在眼睛里转了许久的泪水终于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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