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自己院子,华年就喊来小诗。

    “主子。”小诗立在华年跟前。

    “去将于大夫请来。”华年歪歪头,“就说我身体不适,需要看诊。”

    小诗道:“是。”

    “将小碧支开。”

    “明白。”

    于大夫来时,看到的是正坐在桌前缓缓喝茶的玉华年,她难得的用了香,是雾凇味道的淡香,若放在茶中会激发茶香,使茶味更清冽悠长,但有一点,不可与雪梨香同用……

    而余家三房夫人李氏,可是晨起日日点雪梨香,华年在时,也日日会喝华年奉上的加了雾凇的茶。

    两香相合的毒性倒并不多大,只是在身体好的时候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凡身体差些,生些小病,那潜伏在体内的毒性就会一发不可收拾,小病也成大病。

    于大夫闻到此香,面色便是一凛,不消明说,已能明白华年之意。

    小诗又将小碧打发走,随后关上门,她则守在门前,听到里面的对话。

    于大夫微微欠身,道:“东家。”

    华年摩挲着手中茶杯壁身,缓缓道:“于大夫,余寒最近要纳一房贵妾,你可知晓?”

    “京中已广而传之。”

    “那既是贵妾,与往常那些普通良家自然不同,”华年笑了一下,“纳妾入家门,我这个做正房夫人的不在,总不大好。你说是吧?”

    于大夫低声道:“东家说的是。”

    *

    这日,照例是于大夫来请平安脉的日子。

    李氏伸着腕子,闲闲抿口茶,与身旁的娘家女孩说着话。

    正待将手腕撤回,今日的于大夫却迟迟不撤手。

    李氏纳闷,有些不愉:“于大夫,今日怎么回事?”

    然于大夫一言不发,按着脉微微皱眉。

    李氏心头忽的一跳,面上紧张,闭上嘴。

    “还请夫人将另一只手给我。”于大夫把完一只手,面色凝重。

    李氏心惊胆战地将另一只手忙放到脉枕上,早已没了和人聊天的心思,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于大夫。

    然而于大夫的神情却愈发严肃,偏她还不敢张口问。

    不知过了多久,于大夫总算收回手,正待询问,于大夫道:“请夫人将舌头伸出我瞧瞧。”

    李氏伸出舌头。

    于大夫看罢,摇摇头,叹口气:“夫人最近可是劳累了?”

    李氏咽口口水:“每日事务是多,我怎的了?”

    于大夫严肃着脸:“夫人,我明明跟你说过,您上次大病耗了气血,本就阴亏血亏,刚观你脉象,跳动无力,重按发虚,看你舌头,也是有萎软之相,你这分明是最近操劳过度,耗伤里精所致。”

    李氏没怎么听懂,但看于大夫神色,似乎不是小病,她小心问道:“那严重吗?”

    于大夫摇头:“说严重不严重,说轻不轻,严重是若不及时纠正,以后恐生多病且寿命减少,轻是因发现得早,调理起来不难。但就全看夫人按不按照我说来了。”

    李氏紧张道:“愿闻其详。”

    于大夫道:“夫人的病说起来也简单,全因前段时间大病耗伤正气,余邪未尽在体内蚕食正气,加之您劳累过度,更加雪上加霜,体内宗气生成不及耗散,久而久之自然亏虚。因发现得早,倒也好养回来,只需要静卧一段时日,服上些补药,不再劳累,自然就补上来了。”

    “那便听大夫的。”

    “但有一点需要夫人注意。”于大夫道。

    “何事?”

    “因为夫人前段时间劳累,你虽未感觉不适,其实全因身体正气不足,已无力抵抗外邪,待我给夫人补上两三日,正气起,必会和体内邪气斗上一斗,这正邪相争,相当于两军在你的经脉中打仗,您可能会感到有些不适……诸如头痛、乏力、战汗、恶心、食欲不振等等,但只要熬过这几天,后面就没事了。”

    “那具体需要补多久?”

    “快的话,月余。”

    “这么久!”李氏脸上有些犹豫,贵妾进门的时间是在半月后,这未免有些久了。

    于大夫皱眉,但却没再劝:“那若夫人不愿便算了,现在瞧着倒也无事。”

    “哎,等等等等,于大夫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是肯定愿意调理的,只是家中实在有些事务走不开,不能等过半月后吗?”

    于大夫道:“这病邪侵犯人体,好比火焰与柴薪,加柴火便旺,如邪气食正气便壮自身,邪气日益强大,正气却愈来愈弱,半月后恐怕就不止一月之期了,且到时补不补得回来都另说。”

    于大夫这般一说,李氏不由自然是害怕了,她道:“那,那便听大夫的。”

    实在不行,将玉氏叫回来就是。

    李氏想。

    中午时,于大夫开的第一副药就摆在了李氏桌子上,她在喝药之前,想了想,让人去请余寒归家。

    *

    这日正午,大伯母婧氏刚去看望过孙儿余桓,便听前面来报,说是余寒来了,要接华年归家。

    大伯母纳罕,这月余都不见来,这时候怎的来了?

    婧氏其实也不太待见余寒这个侄子,但华年作为别人家儿媳一直留在她这儿也不是个事儿,只能看她意愿,若她愿回便回,不回就再留她住着就是。

    “让余寒到前厅等等,你去将华年请到正厅来。”

    两个传话小厮应声走了,大伯母整整衣袖,扶着侍女的手先行前往前厅。

    小诗抬手敲门,听见声音的华年继续翻着书册,道:“进。”

    “主子,余寒来请了。”

    华年闻言放下书,诧异:“咦,这么快?我倒是好奇,李氏是怎么说服她那好儿子的。”

    小诗低着头。

    “一会儿去把小碧叫过来吧,她去哪儿了?“华年伸了个懒腰,转而坐在梳妆台前,小诗去外嘱咐个侍女去找小碧,接着跟华年过来,动手给华年梳妆。

    “小碧应是到厨房去了。”小诗道。

    余家大房府里的厨娘喜欢小碧,常常给小碧吃的,华年在这儿的时间又少叫小碧跟着,常常找借口打发她去厨房,这一个月下来,小碧天天在厨房蹭吃蹭喝,脸都圆了不少。

    华年笑:“这段时日她倒是乐得轻松。”

    小诗也跟着露出一点笑,转瞬即逝。

    不一会儿,待小诗放下工具,华年气色良好的脸已变得苍白不堪。

    华年对镜左右看看,觉得满意,小碧刚好也从门外进来,瞧见华年的脸色,唬了一跳,脸上立刻浮现担忧:“主子,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华年目光哀伤,勉强笑道:“没有,一会儿小碧你跟我走一趟吧。”

    小诗在一旁木着脸配合华年解释:“寒少爷来找主子了。”

    一听这个称呼,小碧下意识想到那夜的余寒,和次日见到自家主子凄惨的样子,当即也白了脸色,红了眼眶:“他,他来干嘛?”

    华年摇摇头,轻叹:“谁叫我嫁给他了呢,走吧,不好让他等太久。”

    小碧愤愤不平地扶着华年出门。

    从华年所住院子到正厅有一段距离,待华年慢慢走到正堂外,刚巧听见大伯母在说话。

    “……寒哥儿,你既然这次来接华年,就态度好些,认个错,夫妻没有隔夜仇,而且华年是个心软的,你说些好话,诚心一些,她自然跟你回去了……”

    婧氏正说着,华年打帘,从里走出。

    婧氏的话戛然而止。

    华年仿若没听到大伯母的话,看一眼余寒又飞快地收回目光,身子微微发颤,抖着声朝婧氏行礼:“大伯母。”

    却未与余寒说话。

    余寒张张嘴,不得不吞下到嘴边的话,本还打算好好与她说……

    余寒何时被华年这般下过面子,憋着火,又想起那次挨打也是因她这副柔柔弱弱的死样子。

    但这是大伯母家。

    余寒虽还压着脾气,但也做不出什么好脸色。

    他道:“怎么,玉氏,在外面住了几天,连我这个夫君你都不认得了?”

    华年抬头看他一眼,瑟缩了一下,嗫嚅道:“少爷。”

    婧氏看不下去了,皱眉道:“寒哥儿,华年是因为什么出来的你难道记不得了?现在要接人回去,你就这态度?”

    余寒狠狠瞪华年一眼:“大伯母,我没有。”

    “那你就好好说话!”

    余寒这才不情不愿地收起那副不耐的表情,道:“华年,都一个月了,你也该闹够了,差不多该回家了,家里还需要你。”

    华年却退后一步摇摇头,低声道:“家里有娘,有我没我都一样的。”

    余寒心道:知道就好。

    面上却道:“你怎么可以这么想呢,咱们娘平常怎么悉心教导你的你不记得了?何况娘也想你了,你不想娘吗?走吧,快跟我回去了。”

    华年抿着唇,面色犹豫,但很快又摇头,神情苦涩,声音却柔和:“还是算了,听说府里又要新进一位妹妹,少爷您不会寂寞的,娘,她更不会想我的。”

    余寒压着怒气,咬牙道:“那你说,你要如何才跟我回去?”

    华年躲在婧氏身后,默默不语,一副不想与他多说的样子。

    余寒看她这样就来气,冷冷地瞪着她。

    华年只更低下头,静默无言。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回不回?”

    玉华年沉默摇头。

    余寒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道:“玉华年,你别给脸不要脸,我都拉下脸来找你了,你还要怎么样?!”

    华年脸色更白,泪水在眼中打转:“我……”

    “余寒,你说的什么话!”大伯母一把将华年护到身后,“是你有错在先,现在不知悔改也就罢了,请人回家你就这副吃人模样,谁敢跟你回去,莫不是才到家你就又要动手?”

    余寒被一番训斥,脸色更不好看,终于也想起这是在大伯母家,他只能低声下气:“大伯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着急。”

    “着急就可以这样与你娘子说话?”

    余寒讷讷,半晌他才低声下气求道:“大伯母,可否让我与玉氏……华年单独说说话?”

    “什么话需要单独说?”

    余冽大步从门外走进,先跟婧氏见礼,继而嘴角噙笑看着余寒:“听闻表弟前来,未曾招待,是表兄失礼。不知表弟前来所为何事?”

    余寒:“……”

章节目录

和离后被首辅求亲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铭桔桔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铭桔桔并收藏和离后被首辅求亲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