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余冽还有其他事，本想送华年先回去再走，但华年道：“小碧心心念念外面的糖糕好几日了，念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我去给她买了带回去，你先走吧。”
余冽放心不下，还是坚持送华年到了卖糖糕的地方，发觉离余府不远才勉强安心离开。
而下车后的华年，却没急着买糖糕，反而到了两人昨天去过的首饰铺，还好那支簪子还在，价格不便宜，华年却眼也未眨地直接买下，最后才买了糖糕回府。
只是回去的路上，她不由得想起余冽说他年后就要前往南海平乱，一来一回，也不知要多久，战场凶险，又能否平安归来？
华年看着手中装簪子的锦盒，刚买下簪子的喜悦莫名就没了大半。
＊
愈近年关，事情就越多，华年与余冽二人不约而同都忙起来了。
不同的是，一个忙前朝之事，一个在家中打理偌大后宅事务。
只有夜半时才能偷得片刻闲，在大房的竹苑中小坐，或饮酒、或赏月、或听雪……
然而每次见面都匆匆，每次离别前转瞬即逝的拥抱都变得缱绻难舍起来。
而明日就是年初一，今晚年三十守岁，因念及大房刚除服，孤儿寡母过年冷清，遂由二房牵头，余家三房一大家子人在二房聚在了一起，也顺道联络联络小辈感情。
两张大桌子，男人在外间喝酒，女人孩子们则在屋内吃饭，桌上也放了酒，却是不醉人的甜酒。
丰盛的菜肴摆了满桌，中间用一个锅子煨着一锅熬得浓稠的鱼汤，热气腾腾，今日也不兴食不言寝不语，男人们那边高谈阔论的声音一阵高一阵。
外面有鞭炮声此起彼伏的鸣响，烟花在天空一朵朵炸裂，过年的氛围似乎比往年都热闹。
李氏身边还带着她娘家那个侄女，喝了两口烧酒，便笑呵呵地问婧氏：“大嫂，年一过，冽哥儿可就又长了一岁，怎么样，还没物色好媳妇？”
婧氏自顾自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扫过华年一眼，又看看坐李氏旁边的女孩一眼——两个人她谁都不乐意。
似乎相比起来，李氏侄女比华年好，但她觉得跟李氏有血缘关系的这女孩比起华年，更让她满心膈应。
于是婧氏淡淡道：“这个就不劳老三媳妇你操心了，毕竟我们已经分家了不是？何苦关心我家冽哥儿的事，还让弟妹劳神。至于冽哥儿的媳妇，我会相看。多谢惦念。”
李氏：“……”
这还是分家以来婧氏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说分家的事，当着小辈妯娌面下她的脸，李氏脸色难看，不明白大过年的，婧氏为什么反而跟吃了炮仗似的，嘴皮子这么厉害。
华年诧异地飞快扫过婧氏一眼，刚才她察觉到婧氏看她的目光，怎么觉得很是厌烦？
她看着婧氏一杯接一杯喝酒，有些担忧。
李氏没注意到婧氏的不对，脸色不大好看道：“大嫂你这说的什么话，分家了咱们终归都姓余，血浓于水，还是一家人，操心冽哥儿不是理所应当的？”
婧氏一声冷笑：“你操心我儿子，不如先关心关心你儿子，怎么成婚这么久了，妾也纳了一堆，却一个都怀不上？不然赶紧请个大夫瞧瞧吧。还有你家凛哥儿，也到了该相看妻子的时候了吧，有好人家的女儿看得上？”
李氏脸上的客套终于维持不住了，这些话句句扎心，全扎在她最痛的地方。
她气得脸色发白，怒火直冲天灵盖，胸口几番起伏还是没能压下，终于猛地起身，啪地拍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她手掌发麻，桌面酒杯也被震得倒了几杯。
李氏怒视婧氏：“大嫂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一声让席间的女眷都噤了声，热闹的席面就这样安静下来，没人敢再继续动筷，连孩子都安静下来，愣愣看着两位长辈夫人。
二夫人也不知道一向稳重宽和的大嫂今日怎么会突然这般说话，简直丝毫不给李氏留脸面。
“大嫂……”柳氏斟酌着开口，想要劝一劝，“三弟妹，大嫂只是无心之言，大过年的，还是莫吵了，伤了和气。”
“无心之言？什么叫无心之言，你听听大嫂说的是叫无心之言吗？”李氏却更生气了，只因前几日二房夫人的二儿媳前几日也查出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而她的二子连媳妇的影子都没有，今年给余凛说亲，去哪家哪家碰壁，根本没有好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余凛。
因此在她看来，柳氏的劝说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婧氏此时脸色也更冷，她把筷子一撂，气势比李氏更盛，面带嘲讽：“怎么，我说错了？当年爹刚去世，你就能怕我大房花你的银子急着分家，现在哪来的脸把你家的人送到我家来给冽儿当媳妇？”
说着，她冷冷地扫过李氏那娘家女孩，还有华年。
只是那眼极快，除了一直关注婧氏的华年，无人注意。
华年微微蹙眉，婧氏的脾气实在来的奇怪？是这几日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李氏却被这番话刺激得跳脚得更厉害，她脸色涨红，尽管自己理亏，但也绝不能输了气势：“什么叫我急着分家，当初二嫂可是也同意了，再说我们后来不也给大嫂你们周济了银子吗？”
柳氏一听自己被拖下水，脸色几变，原本劝阻的口气变了，硬邦邦道：“三弟妹，你可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是你先跟我说大嫂都已经同意了我才同意的。”
李氏无赖道：“那又如何，你就是同意了。”
柳氏被李氏的无耻气得发昏。
婧氏这时又发话了：“行，不提分家，周济给我两房的银子，你要我说说到底是怎么来的吗……”
“闭嘴！”话刚说一半，李氏突然尖叫一声，只想堵住婧氏的嘴，情急之下，竟拿起桌上侍女刚盛的鱼泼向婧氏，周围人都是神色一紧，唯有华年，眼疾手快地伸手挡在了婧氏脸前，才避免了婧氏被烫汤的鱼汤毁容的风险。
但华年被烫得嘶了一声，脸上浮现痛苦之色。
“少夫人！”小碧率先扑了过来，忙乱地去解华年腕部的衣物，因为用饭，又是家宴，女眷们便都未穿大袖，现在那滚烫的汤水顺着手心打湿衣物，久难降温，持续烫着华年腕部的皮肤，甚至小碧刚碰上还被烫得缩了手。
饭厅的侍女总算被这一声喊叫得如梦初醒，赶紧冲了过来。
张蓉筱坐在华年左侧，见状急得掉眼泪，在华年身边团团转。
婧氏也被刚才吓得不轻，看了眼华年被烫得转眼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粉色水泡的手背，这要泼她脸上……
她收回视线，倒也还算冷静，吩咐下人：“赶紧拿剪刀给华年把袖子剪开，再去取一盆凉水。算了，凉水太慢，你现在再去捧一捧雪回来。”
下人们有了主心骨，有条不紊地忙乱起来，捧雪的下人最快回来，被婧氏指挥着将那捧雪放置在华年的袖子上，未直接碰到皮肤，手腕持续的刺疼总算缓解。
刚好凉水也端了过来，小碧忙将华年那只烫得严重的手浸入凉水。
这边的动静也终于惊动了前边的男人们，纷纷走了过来，看到女眷这边乱成一团，二爷率先发问：“这是怎么回事？”
二房夫人瞪了眼李氏，简明扼要道：“刚三弟妹与我和大嫂起了几句口角，不知道怎的三弟妹就恼羞成怒，要拿滚汤泼大嫂，还好华年反应快，挡了下来，就是现在华年的手烫伤了。”
一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华年的手上，但因要避嫌，都只看了一眼就很快转开视线。
而唯一不用避嫌的余寒，却看了一眼也收回视线，一方面觉得丑，一方面心里涌起一股报复的快感，到底他还在记恨华年当时让他挨了顿家法的事。
然而还有一道视线，华年顺着看去，看到余寒的弟弟，余凛在一旁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看到华年抬眸，还对她咧嘴一笑。
华年嫌恶地低头，侧了侧身，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但看的那一眼也足以叫人触目惊心，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华年手背已经起了一片水泡，还有破溃正流水的。
余冽也看到了，看得还比其他人仔细，华年的手腕那儿也是一片通红。
他心头一紧，握紧拳，视线阴沉地扫过厅堂内自知闯祸正讷讷无语的李氏。
“李氏，你怎么回事？什么口角能让你直接对大嫂不敬？！”
发生这种事，脸上最无光的还是三爷，二爷的严厉的目光如有实质，分明在谴责他御内不严。
李氏哀求地看着三爷：“三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冲动。”
余桓在一旁闻言，愤愤地想说不是这样，却被婧氏拉住了。
“一时冲动？一时冲动你就能做出往大嫂脸上泼滚汤的举动？”三爷怒道，“大哥虽不在了，大嫂也是大嫂，谁准你不敬嫂子？还不快跪下？给大嫂赔罪！”
这就是极不给发妻颜面了，但李氏触到三爷那淬毒的视线就吓得一抖，不知道想到什么，还真的乖乖跪下，垂头丧气地给婧氏道歉。
婧氏已经缓了过来，看着跪在地上的李氏，淡淡道：“三弟妹不用给我道歉，今日我也有过错。”她顿了顿，看一眼在旁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华年，和她在铜盆中惨不忍睹的手：“三弟你们还是多关心关心你们的儿媳，毕竟受伤的不是我。”
众人这才想起华年似的，嘘寒问暖起来。
一场除夕的家宴就这样不欢而散。
华年回了自己的院子，手上的烫伤已经紧急请了大夫来看过，大夫说养得好应该不会留疤。
但大夫也只说应该，华年躺在床上看着自己被包得像粽子的手，现在还火辣辣的疼，幽幽叹口气。
今日属实无妄之灾。
当时情况紧急，她知道那碗汤是侍女刚盛出来的，但正因为知道，所以总不能真看着大伯母脸被泼得毁了容。
但她百思不得其解，印象中大伯母向来进退有度，说话也极有分寸，今日怎么会专挑李氏短处踩，还一点不留情，说难听点儿，摆明就是找茬来的。
而且她今日在桌上看她那两眼，分明没了往日的和善。
就在华年满头思绪，手也疼得睡不着时，她卧房的窗户却被轻敲了敲。
守夜的小诗立刻警惕地起身，问：”谁？”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窗外响起：“我。”
余冽放心不下，还是坚持送华年到了卖糖糕的地方，发觉离余府不远才勉强安心离开。
而下车后的华年，却没急着买糖糕，反而到了两人昨天去过的首饰铺，还好那支簪子还在，价格不便宜，华年却眼也未眨地直接买下，最后才买了糖糕回府。
只是回去的路上，她不由得想起余冽说他年后就要前往南海平乱，一来一回，也不知要多久，战场凶险，又能否平安归来？
华年看着手中装簪子的锦盒，刚买下簪子的喜悦莫名就没了大半。
＊
愈近年关，事情就越多，华年与余冽二人不约而同都忙起来了。
不同的是，一个忙前朝之事，一个在家中打理偌大后宅事务。
只有夜半时才能偷得片刻闲，在大房的竹苑中小坐，或饮酒、或赏月、或听雪……
然而每次见面都匆匆，每次离别前转瞬即逝的拥抱都变得缱绻难舍起来。
而明日就是年初一，今晚年三十守岁，因念及大房刚除服，孤儿寡母过年冷清，遂由二房牵头，余家三房一大家子人在二房聚在了一起，也顺道联络联络小辈感情。
两张大桌子，男人在外间喝酒，女人孩子们则在屋内吃饭，桌上也放了酒，却是不醉人的甜酒。
丰盛的菜肴摆了满桌，中间用一个锅子煨着一锅熬得浓稠的鱼汤，热气腾腾，今日也不兴食不言寝不语，男人们那边高谈阔论的声音一阵高一阵。
外面有鞭炮声此起彼伏的鸣响，烟花在天空一朵朵炸裂，过年的氛围似乎比往年都热闹。
李氏身边还带着她娘家那个侄女，喝了两口烧酒，便笑呵呵地问婧氏：“大嫂，年一过，冽哥儿可就又长了一岁，怎么样，还没物色好媳妇？”
婧氏自顾自倒了杯酒，一饮而尽，扫过华年一眼，又看看坐李氏旁边的女孩一眼——两个人她谁都不乐意。
似乎相比起来，李氏侄女比华年好，但她觉得跟李氏有血缘关系的这女孩比起华年，更让她满心膈应。
于是婧氏淡淡道：“这个就不劳老三媳妇你操心了，毕竟我们已经分家了不是？何苦关心我家冽哥儿的事，还让弟妹劳神。至于冽哥儿的媳妇，我会相看。多谢惦念。”
李氏：“……”
这还是分家以来婧氏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说分家的事，当着小辈妯娌面下她的脸，李氏脸色难看，不明白大过年的，婧氏为什么反而跟吃了炮仗似的，嘴皮子这么厉害。
华年诧异地飞快扫过婧氏一眼，刚才她察觉到婧氏看她的目光，怎么觉得很是厌烦？
她看着婧氏一杯接一杯喝酒，有些担忧。
李氏没注意到婧氏的不对，脸色不大好看道：“大嫂你这说的什么话，分家了咱们终归都姓余，血浓于水，还是一家人，操心冽哥儿不是理所应当的？”
婧氏一声冷笑：“你操心我儿子，不如先关心关心你儿子，怎么成婚这么久了，妾也纳了一堆，却一个都怀不上？不然赶紧请个大夫瞧瞧吧。还有你家凛哥儿，也到了该相看妻子的时候了吧，有好人家的女儿看得上？”
李氏脸上的客套终于维持不住了，这些话句句扎心，全扎在她最痛的地方。
她气得脸色发白，怒火直冲天灵盖，胸口几番起伏还是没能压下，终于猛地起身，啪地拍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她手掌发麻，桌面酒杯也被震得倒了几杯。
李氏怒视婧氏：“大嫂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一声让席间的女眷都噤了声，热闹的席面就这样安静下来，没人敢再继续动筷，连孩子都安静下来，愣愣看着两位长辈夫人。
二夫人也不知道一向稳重宽和的大嫂今日怎么会突然这般说话，简直丝毫不给李氏留脸面。
“大嫂……”柳氏斟酌着开口，想要劝一劝，“三弟妹，大嫂只是无心之言，大过年的，还是莫吵了，伤了和气。”
“无心之言？什么叫无心之言，你听听大嫂说的是叫无心之言吗？”李氏却更生气了，只因前几日二房夫人的二儿媳前几日也查出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而她的二子连媳妇的影子都没有，今年给余凛说亲，去哪家哪家碰壁，根本没有好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余凛。
因此在她看来，柳氏的劝说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婧氏此时脸色也更冷，她把筷子一撂，气势比李氏更盛，面带嘲讽：“怎么，我说错了？当年爹刚去世，你就能怕我大房花你的银子急着分家，现在哪来的脸把你家的人送到我家来给冽儿当媳妇？”
说着，她冷冷地扫过李氏那娘家女孩，还有华年。
只是那眼极快，除了一直关注婧氏的华年，无人注意。
华年微微蹙眉，婧氏的脾气实在来的奇怪？是这几日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李氏却被这番话刺激得跳脚得更厉害，她脸色涨红，尽管自己理亏，但也绝不能输了气势：“什么叫我急着分家，当初二嫂可是也同意了，再说我们后来不也给大嫂你们周济了银子吗？”
柳氏一听自己被拖下水，脸色几变，原本劝阻的口气变了，硬邦邦道：“三弟妹，你可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是你先跟我说大嫂都已经同意了我才同意的。”
李氏无赖道：“那又如何，你就是同意了。”
柳氏被李氏的无耻气得发昏。
婧氏这时又发话了：“行，不提分家，周济给我两房的银子，你要我说说到底是怎么来的吗……”
“闭嘴！”话刚说一半，李氏突然尖叫一声，只想堵住婧氏的嘴，情急之下，竟拿起桌上侍女刚盛的鱼泼向婧氏，周围人都是神色一紧，唯有华年，眼疾手快地伸手挡在了婧氏脸前，才避免了婧氏被烫汤的鱼汤毁容的风险。
但华年被烫得嘶了一声，脸上浮现痛苦之色。
“少夫人！”小碧率先扑了过来，忙乱地去解华年腕部的衣物，因为用饭，又是家宴，女眷们便都未穿大袖，现在那滚烫的汤水顺着手心打湿衣物，久难降温，持续烫着华年腕部的皮肤，甚至小碧刚碰上还被烫得缩了手。
饭厅的侍女总算被这一声喊叫得如梦初醒，赶紧冲了过来。
张蓉筱坐在华年左侧，见状急得掉眼泪，在华年身边团团转。
婧氏也被刚才吓得不轻，看了眼华年被烫得转眼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粉色水泡的手背，这要泼她脸上……
她收回视线，倒也还算冷静，吩咐下人：“赶紧拿剪刀给华年把袖子剪开，再去取一盆凉水。算了，凉水太慢，你现在再去捧一捧雪回来。”
下人们有了主心骨，有条不紊地忙乱起来，捧雪的下人最快回来，被婧氏指挥着将那捧雪放置在华年的袖子上，未直接碰到皮肤，手腕持续的刺疼总算缓解。
刚好凉水也端了过来，小碧忙将华年那只烫得严重的手浸入凉水。
这边的动静也终于惊动了前边的男人们，纷纷走了过来，看到女眷这边乱成一团，二爷率先发问：“这是怎么回事？”
二房夫人瞪了眼李氏，简明扼要道：“刚三弟妹与我和大嫂起了几句口角，不知道怎的三弟妹就恼羞成怒，要拿滚汤泼大嫂，还好华年反应快，挡了下来，就是现在华年的手烫伤了。”
一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华年的手上，但因要避嫌，都只看了一眼就很快转开视线。
而唯一不用避嫌的余寒，却看了一眼也收回视线，一方面觉得丑，一方面心里涌起一股报复的快感，到底他还在记恨华年当时让他挨了顿家法的事。
然而还有一道视线，华年顺着看去，看到余寒的弟弟，余凛在一旁肆无忌惮地盯着她，看到华年抬眸，还对她咧嘴一笑。
华年嫌恶地低头，侧了侧身，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但看的那一眼也足以叫人触目惊心，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华年手背已经起了一片水泡，还有破溃正流水的。
余冽也看到了，看得还比其他人仔细，华年的手腕那儿也是一片通红。
他心头一紧，握紧拳，视线阴沉地扫过厅堂内自知闯祸正讷讷无语的李氏。
“李氏，你怎么回事？什么口角能让你直接对大嫂不敬？！”
发生这种事，脸上最无光的还是三爷，二爷的严厉的目光如有实质，分明在谴责他御内不严。
李氏哀求地看着三爷：“三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冲动。”
余桓在一旁闻言，愤愤地想说不是这样，却被婧氏拉住了。
“一时冲动？一时冲动你就能做出往大嫂脸上泼滚汤的举动？”三爷怒道，“大哥虽不在了，大嫂也是大嫂，谁准你不敬嫂子？还不快跪下？给大嫂赔罪！”
这就是极不给发妻颜面了，但李氏触到三爷那淬毒的视线就吓得一抖，不知道想到什么，还真的乖乖跪下，垂头丧气地给婧氏道歉。
婧氏已经缓了过来，看着跪在地上的李氏，淡淡道：“三弟妹不用给我道歉，今日我也有过错。”她顿了顿，看一眼在旁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华年，和她在铜盆中惨不忍睹的手：“三弟你们还是多关心关心你们的儿媳，毕竟受伤的不是我。”
众人这才想起华年似的，嘘寒问暖起来。
一场除夕的家宴就这样不欢而散。
华年回了自己的院子，手上的烫伤已经紧急请了大夫来看过，大夫说养得好应该不会留疤。
但大夫也只说应该，华年躺在床上看着自己被包得像粽子的手，现在还火辣辣的疼，幽幽叹口气。
今日属实无妄之灾。
当时情况紧急，她知道那碗汤是侍女刚盛出来的，但正因为知道，所以总不能真看着大伯母脸被泼得毁了容。
但她百思不得其解，印象中大伯母向来进退有度，说话也极有分寸，今日怎么会专挑李氏短处踩，还一点不留情，说难听点儿，摆明就是找茬来的。
而且她今日在桌上看她那两眼，分明没了往日的和善。
就在华年满头思绪，手也疼得睡不着时，她卧房的窗户却被轻敲了敲。
守夜的小诗立刻警惕地起身，问：”谁？”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窗外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