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蓉筱毕竟已经有孕,华年没留她太久,就送她回去了。

    一转身,院子里却又多出一个人。

    余桓在拍着自己衣服上的灰。

    华年都被逗笑了,总算发现了余桓和余冽的相像之处——都爱爬墙。

    “桓哥儿,你怎么又翻墙来?不怕你爹骂你?”华年故意板着脸。

    余桓才不怕华年,得意道:“这次可不是我自己跑来的,是我爹同意的。”

    华年闻言笑了,今日在她心头蒙了一整个上午的阴霾忽的就散了些。

    她无意识摸着怀中小狗软乎乎的毛发:“所以你来是做什么的?”

    桓哥儿也发现了华年抱着的小狗,惊奇地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狗看,连回话都心不在焉:“我爹叫我来看看你在做什么,说要是婶婶你太难过,让我要记得逗你开心。”

    华年见他眼眨也不眨地看小狗,故意左右晃动,就见桓哥儿眼睛也跟着飘来荡去。

    “所以你就是这样逗我开心的?”华年忽的屈指给了余桓一个脑瓜崩。

    余桓立刻捂着脑袋嗷了一声,他委屈地看向华年,转眼又凑到华年近前:“可是这只狗狗真的好可爱,婶婶你能给我玩玩吗?”

    华年睨他一眼:“真这么喜欢?”

    “喜欢喜欢!”余桓点头如捣蒜。

    华年笑了声:“那喜欢就给你了,这可是你四婶婶送我的,好好养着,知道了吗?”

    余桓闻言眼睛都亮了,他迫不及待接过那只小小的软乎乎的小狗,喜欢都要从眼中溢出来了。

    华年见他高兴,还省的到时候李氏见她养狗来找她麻烦,自己也是微松口气。

    只是有些辜负了张蓉筱的一片心意,有些愧疚。

    其实看张蓉筱离去时看狗那依依不舍的模样,华年也能猜到应是二伯母不允她养狗才送过来的。

    不过筱筱也并非是不讲理的女子,到时跟她解释一番,再好生赔礼,这事便过了。

    *

    忙了一整日,直到夜半,华年才提灯应约前往竹苑。

    竹林静谧,但凉亭中,依旧早早摆着温煮的茶水。

    余冽等在凉亭下,见了华年,快走几步,伸手握住华年的手,温暖的触感传递到华年一到冬日就冰冷的手。

    华年抬头,看着余冽笑。

    “笑什么?”余冽无奈,眼中划过疼惜,道,“今日的事我已经听说了。”

    华年不甚在意道:“不就一个妾室怀孕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余冽无法不在意,他眼底划过狠戾:“总归胎儿月份小,前三个月保不住也正常。”

    华年头次见余冽这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轻轻捏捏他的掌心,调笑道:“今日你的人没告诉你,我的好婆婆让我照顾罗青澄,她要出事了,我哪有好果子吃?”

    余冽倒是不知道这茬。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他眼底布满杀意,在看向华年时,却转眼化作往日的柔情:“阿年,你若信我,这事可以完全交给我,我保证不仅让那个妾室没了孩子,也一点不会牵扯到你身上。”

    华年怔怔看他一会儿,慢慢垂下头,最终还是轻轻摇头。

    余冽却有些克制不住自己了,他猛地起身,逼近华年,握着她的肩,躬下身,直视华年的眼睛:“为什么,阿年,你告诉我,为什么总是拒绝我帮你?到底是不信任,还是你根本不愿意与我产生瓜葛?”

    华年的肩被捏得生疼,但看到余冽眼中的痛苦,她忍下疼痛,也忍着莫名升腾的心酸,伸出手,用力将自己送入余冽怀中:“不是的。”

    华年在余冽怀中轻声道:“我只是觉得,后宅之事,我自己能解决,何况一群女子之间的争斗,你加入进来,一是有辱你的身份,二是胜之不武,我也并不是斗不过她们。”

    她不需要余冽为她忙前忙后,她也不想麻烦他,更不想……日后成了习惯,习惯的去依赖他。

    不知华年的想法,余冽只知温香软玉在怀,他持续了一整日的焦躁终于在怀中人身上散发的淡淡馨香下缓缓平复,他闭闭眼,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下巴轻轻安置在华年的发顶。

    “可你找你家人之事,也不肯找我帮忙。”

    华年一愣,过了会儿才想起他说的什么。

    抛去心中莫须有的情绪,华年忍不住一笑,抬头看着余冽道:“余临煦,你可莫忘了,那时我们还不熟。”

    余冽抿唇不说话。

    华年:“……好好好,我有错,我错了,不该不信任余大人可好?那我现在请求余大人帮我打探打探我家人的下落,可行?”

    “嗯。”

    那声嗯,华年总听出些委屈的意味。

    华年忍俊不禁,还想调笑余冽几句,就听他深吸口气,将华年的头按在自己怀中,似乎是不好意思了。

    华年闷闷笑了一声,余冽手一抖,若无其事问道:“那你打算怎样做?”

    华年也正色,她道:“不让你帮忙,我肯定是有所应对的。你可还记得我在你家时你来找我,看到的罗青澄在外有别的恩客的事?”

    余冽点头:“记得。”

    华年道:“罗青澄与外男似乎还有联系,我的侍女看到了。今日我观她神色,也并无喜色,所以,罗青澄肚子里的孩子,我怀疑……”

    “不是余寒的。”余冽接下去。

    华年点头:“所以这几日,除了余寒宿在兰阁的日子,我都打算派人去兰阁蹲守。罗青澄怀孕了,但凡她那姘头对她有几分情意,都不会一次都不来看她,总能蹲到的。”

    余冽表示赞成。

    “所以,”华年道,“我也不是不找你帮忙,只是你都不等我说完。”

    满意地看到余冽不自在的扭头轻咳,华年才继续道:“借两个你手下信得过的会武功的护院,那男子翻墙进出,恐怕有些功夫在身上,我的人在余家不方便,我与小诗恐怕也制服不了一个成年男子,所以还是得借你的人一用。”

    “自然没问题。”余冽道。

    *

    接下来几天,华年每日当真就处处照顾着罗青澄,各种吃的用的无一不精细,事事关心过问,就差亲自洗手作羹汤了。

    但罗青澄却表现得很是惶恐,丝毫没有得知自己怀孕的喜悦,不过昭告全府这几日的时间,罗青澄已经瘦了一圈。

    而华年,理所当然被问责,但她对罗青澄要多上心,又是全府众人亲眼看见的,最后是于大夫为华年说话,道罗青澄是心病 。

    但是是什么心病?

    罗青澄却怎么也不肯说,只推说自己日日梦魇,又吃不下饭,才消瘦下来。

    华年当然知道罗青澄的心病是什么。

    是夜,已经到了后半夜,余府各房早都陷入了寂静。

    但华年这几日却连着几夜熬到这个时辰,强忍着睡意,倚在床上正看一本话本子打发时间。

    就在她看看时辰觉得可能今夜又是空等一场,准备睡了时,小诗疾步从外面走进,熟门熟路的叫醒支开小碧,向华年禀告:

    “兰阁有动静了。”

    华年神色一凛,睡意顿时无影无踪,等了这么些时日,那姘头总算是出现了,不枉她苦等这些天。

    华年放下话本,快速穿鞋,换衣,道:“走吧,去看看。”

    小诗问:“需要叫三爷他们吗?”

    这种时候当然眼见为实的好。

    华年略略一想,还是摇头拒绝了,道:“现在叫动静过大恐会打草惊蛇,还是我们先抓住人再说。”

    小诗称是。

    主仆俩一道前往兰阁。

    刚到兰阁,就看见罗青澄的侍女正守在院门前,见到华年便惊吓地瞪大眼,刚准备开口叫喊,就被小诗一个箭步过去抓住,还顺道死死捂住了她的嘴。

    华年冷冷看一眼那在小诗手中不断试图挣脱的侍女,留下小诗制住侍女,自己径直走向院内。

    走进院来,却空无一人,其他伺候的人显然都被支开了。

    此时已经深夜,兰阁中罗青澄的卧房也并未点大灯,只留了一盏隐隐绰绰的小灯,里面的人似乎已经睡下,但华年屏息仔细辨认,却听到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提着裙摆快步走上台阶,华年走到近前,轻叩门扉。

    里面的声音登时消失不见,紧接着是一声轻微的窗户被打开的声音。

    而蹲守在兰阁周围的几个护卫已经在看到华年时默契地分守在各个可能跑出人的方向。

    “紫萝?”里面传来罗青澄的小声的呼唤,紫萝是罗青澄侍女的名字。

    华年嘴角噙着微微冷笑,声音倒一如既往地温和:“清澄,是我,下人禀告说你这时还未入睡,我不放心,过来瞧瞧。”

    “我,我没事,就是刚给孩子做女红忘了时辰,现在就睡了。”

    “是吗?”华年柔声道,“孩子月份还小,不急给他做衣服。”

    “我知道了,夫人,我这就睡。”罗青澄的声音轻微发颤。

    华年却在此时发出一声轻微的冷笑,声音还是那般轻言细语,内容却让罗青澄不寒而栗:“——因为,孩子还不一定能顺利生出来了呢,毕竟也不是余家的种,你说是不是?”

    砰——

    房里不知道被碰倒了什么,发出巨大的声响,华年抬脚踹门,小诗此时从后面赶过来,手里提着灯,径直进屋,挑亮屋中的灯。

    她们终于看清屋内的景象。

    罗青澄只穿着身单薄中衣,身体离瘦得只剩骨头也差不了多少,披头散发,形容狼狈,面色苍白,跪坐在地上,神情空洞地瞪大眼睛看着华年。

    旁边是倒了一地的凳子。

    罗青澄愣了很久,似乎才想起来似的,猛地转头将屋内打量了一圈,没看到另一个人,才轻微松口气。

    她慢慢地撑着胳膊想从地上爬起来,但似乎没什么力气,又很快跌坐在地上,试了几次都是如此,最后,她放弃了。

    低下头,罗青澄嘴唇微动,没气力般,嗫嚅道:“少夫人,你说什么,我,我不懂你什么意思。夫人让你照顾我,你这样半夜来污蔑我,不怕夫人降罪吗?”

    华年踱步进去,走到罗青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她以为会安分的女人,就是现在看来,瞧着她还是那般柔弱,让人心生怜惜。

    华年也可怜她,伸出一只纤长食指,华年挑起罗青澄那尖尖的下巴,让她的视线对上自己,嘴边微微翘起,笑容一如往常如沐春风:“自然怕,可我不是说了吗,若这个种不是余家的,谁还会偏袒于你?”

    罗青澄张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

    然而,没等她发出声音,外面就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三少夫人,人抓住了。”

    华年嗯了一声,再回头看向罗青澄,只见她脸色剧变,本就苍白的脸已变得面如金纸,她死死瞪大眼睛,惊骇无比,如见鬼状。

    华年轻轻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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