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阁的小院很快被点上灯笼,一个长相略显粗犷的汉子被余冽叫来的护卫压跪在地上,虽被压制得动弹不得,还在目不转睛死死盯着罗青澄,紫萝被堵住嘴五花大绑躺在地上,呜呜的哭。

    罗青澄跑出门,一看那汉子就捂唇哭了起来,那郎情妾意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出来,她就不管不顾,扑到那汉子身上,死死抱着他的胳膊,肩膀一抖一抖地抽噎,连旁边的护卫都顾不得。

    护卫被这女子近身一时也不知该避嫌还是继续,看向华年,华年看眼只着单衣的罗青澄,冷着脸,还是从门口的架子上拿了件厚衣,扔在罗青澄身上,道:“由着她,你们继续。”

    那汉子这才看了华年一眼

    但华年根本没往那男人那边多看一眼,看着护卫沉默着,更用劲儿压着那汉子。

    小诗在一旁请示:“现在可要去请三爷、夫人和少爷?”

    华年点头:“去吧。”

    听到这话,只顾着哭的罗青澄才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抬头:“要是三爷和夫人知道了,秦郎会怎么样?”

    华年看她一眼,并不回答。

    小诗也看都没看罗青澄一眼,行过礼就要去叫人。

    “到底会怎样?”罗青澄慌了,竟死死抓住在旁边护卫的手,用力之大,掐得那护卫生疼。

    那护卫吃疼得叫了声,不耐地甩开罗青澄,没好气道:“还能怎么办?你做出这等私通之事,你不要脸,余家还能不要脸?当然是直接把你二人秘密处死,还能怎样?”

    一听这话,罗青澄再无法淡定,她忽的起身,不管不顾从地上爬起来,疯了般冲向小诗,她动作太突然,没人反应过来制止,小诗也一时不查,叫她抱住了腰。

    “不要、不要,不要去找人,不要让余家人知道!”她声音嘶哑,但却尖厉,和街上的疯子别无二致。

    小诗一愣,抬肘就要顶到罗青澄腹部,最终想起她现在怀着孩子,犹豫片刻,卸了力,罗青澄趁机死死拖抱住小诗,让她动弹不得。

    小诗看向华年,她需要依据华年的指示行事。

    罗青澄顺着小诗的目光看去,也终于想起华年才是做决定的人,她松开小诗,跌跌撞撞地、几乎是扑倒在华年身前,语无伦次跪求道:“少夫人,求您,不要,不要让余家人知道,我知道这个孩子让您难做,我现在,我现在就打掉!我也可以现在就自杀,只求求您,让秦郎离开吧!”

    她说着,去捶自己的肚子,一下比一下用力,下了狠手。没几下,她忽的又趴在地上干呕起来,那样子好不可怜。

    罗青澄的姘头看见罗青澄这个样子似乎终于忍不了了,他开始不顾反拧的肩膀,拼命挣扎,双目赤红:“青娘,不必求,我死了就死了,你才要好好活下去!”

    华年冷眼看着两人。

    良久,她伸手挑起罗青澄的下巴,轻叹一声:“啧,好一对苦命鸳鸯。但你有没有想过,从你进府前,我就知道你有个姘头,但我心善,睁只眼闭只眼,没拆穿你,你倒好,现在给我都搞了个孩子出来。你要是没怀这个孩子,罗青澄,我保你在这余家里衣食无忧,你私会外男的事我都会给你遮掩,但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嗯?”

    越说,华年神色越是冷厉,手上收劲儿,在那张柔弱的脸上留下鲜红的印子,罗青澄看着华年黑暗中半明半暗的脸,身上一阵一阵轻颤。

    她跪坐着呆呆地看着华年,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第一眼看到华年就害怕了,她的和善都是装出来的!

    罗青澄急促的喘息,抖得厉害,她弯下身死一下一下磕头:“夫人,对不住,夫人我没有想过靠这个孩子威胁您的地位,只是,只是我知道是秦郎的孩子,有点舍不得。秦郎劝我堕掉,是我,是我犹豫了几天,这才让余寒发现了,夫人,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但真的不怪秦郎,您饶了秦郎吧,求您了求您了……”

    院子里空寂,只剩下磕头的声音,一声一声,砰、砰、砰……惹得人烦躁。

    那姓秦的汉子此时更加狂怒了起来,拼命地挣扎,忽的“卡擦”一声,他竟硬生生将自己的胳膊挣得脱臼,然后趁着护卫没反应过来,扑到罗青澄旁边。

    他额头虽因断臂冒着冷汗,却还是用另一只完好的胳膊,温柔地将她揽到怀中,轻声道:“青娘,你听我说,我这辈子没别的本事,在你被卖时不能救你,眼见你要接客,也不能为你赎身,但我若能为你而死,我这辈子也值了。”

    “秦郎——”罗青澄蓦地哭出声,倒在那汉子怀中泣不成声。

    两个护卫要过来拉开两人,华年抿抿唇,收紧拳,闭闭眼,最终给护卫使眼色,让他们退下。

    但她也当然无法这么轻易原谅罗青澄。

    她冷冷地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罗青澄,你既然这么爱你的秦郎,当初就该明说,你并非只有余寒一个恩客,否则,你以为余寒能纳你?”

    罗青澄眼神黯淡下来,眼泪汹涌:“我爹找到我时,他没有说要我嫁给余寒,我只高兴我终于能赎身,我不稀罕罗家的荣华富贵,我只想着先赎身,等出来了,我再找机会跟秦郎远走高飞,躲得远远的,没想到,没想到我爹就这样一声不吭地决定了我的婚事。”

    “我,我也跟他说了,我有秦郎,不想嫁给余寒。但我爹警告我,不许我说出去,还威胁我,说,说要是我跟余寒说了,就要暗中把秦郎解决了。秦郎就是个普通的庄稼汉,为了我,卖家产卖田地千里迢迢跟我来这上京,要是我爹要他的命,他又能怎么办呢?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华年看到那汉子也讶异地睁大眼,显然他似乎也不知情,他低声自言自语:“难怪,难怪你当时非要跟我决裂。”

    罗青澄捂着脸哭:“可是,我还是放不下你,我不该在你找我时心软,我以为我们能不被发现。我也不该不听劝不早早打掉孩子,都是我的错,夫人,都是我的错,求求你,放过秦郎吧,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做,有什么我来担,我死不足惜的!”

    罗青澄又要磕头,被那汉子拦住了,看一眼华年,声音坚定而低沉:“青娘,谁说我没错?是我引诱了你,该我承担的,我绝不逃避。死就死,能为你而死,我死而无憾!”

    一时几个护卫脸上都出现了不忍。

    小诗在一旁看着华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华年身上,等着华年做决定。

    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马上将三房一家叫过来,交出这两个人,她的难处、危机、受的刁难委屈都会迎刃而解。

    但她不知怎的,想起了自己和余冽。

    如果抛去身份、权势、金钱这所有外在的东西,她和罗青澄并无本质不同,只不过,她永远不会放任自己和余冽走到这一步,要是她要和余冽在一起,那就会做足万全的准备。

    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华年不知思虑了多久,直到忽的吹起一阵冷风,才将她混乱的思绪吹出一点头绪。

    她敛下眉眼,不再看那对抱在一起的男女,冷静地下令,道:“劳烦两位护卫,把这男子带出去,找个隐蔽点的地方关起来,今夜的事不要说出去。”

    几个护卫对视一眼,他们既然能站在这儿,那必定是余冽心腹中的心腹,多少也能知道华年和余冽的关系,当即表示绝不会说出口,过去直接准备带那汉子出去。

    罗青澄也能听明白华年话中的意思,这就是要放他们一马了,她虽不舍,还是松开手,但一直担忧地看着那汉子的胳膊。

    华年扫过一眼:“帮他把胳膊接上。”

    “是。”

    汉子被带走了。

    华年看向罗青澄。

    她忙跪下,感激涕零地跪下,正要磕头,被华年伸出脚尖,罗青澄的头磕在华年的鞋面上,她薄凉道:“怎么,罗姨娘是嫌我明日能解释得太明白?”

    罗青澄讷讷不敢再动。

    华年看她一眼:“你自己最好今晚想办法找点安胎药吃了,也不要感染风寒,还有头上的伤,自己想好说辞,否则,你明天就会看到你那秦郎出现在余家三爷的书房。”

    罗青澄连连点头,忙裹紧了衣服。

    紫萝也被松绑,刚被放开,她就连忙过来扶自己的主子,华年看了眼一起跪在地上的主仆俩,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今夜这么大的动静,你们兰阁另外的下人呢?”

    罗青澄忙回话道:“他们都没事,因为约了秦郎,所以今晚我在他们的饭菜里加了些蒙汗药,让他们睡得沉了些。”

    华年这才点头:“这事我希望除了今日在场的人,不要再有别人知道。”

    罗青澄点头如捣蒜。

    华年扶着小诗的手回去。

    刚进房间,却见自己房间的桌边坐着个黑影,华年吓了一跳,正要张口喊人,黑影就握住了她的手:“嘘——是我。”

    熟悉的温度,熟悉的声音。

    华年松口气,摸黑坐在他身侧。

    余冽又将她另一只手拉起,捂在手心,心疼道:“手这么凉,怎的去了这么久?事情可解决了?”

    华年没回答,反而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余冽敏锐地觉得今夜的华年有些不对劲,但他没急着追问,只道:“怕你出事,放心不下,便在这儿等你了。”

    华年沉默片刻,道:“我今晚抓到罗青澄的姘头了。”

    “嗯。”

    “但我没把他们告发。”

    余冽在院子里这么久都没听到动静就已经猜到了。

    “所以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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