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玩味的眼神，刚刚翻车的小白莲恼恨地瞪了他一眼，想把他赶去干活，话到嘴边还没说出口，便突然觉得眼前的景象扭曲成模糊不清的色块，随即很快黑了下去。她下意识地用手肘撑着墙，但毕竟没有着力点，也只是勉强支撑了一会儿——
意识仍旧清醒的最后时刻，她只模模糊糊地感觉有什么柔软又温暖的东西接住了自己。
因为情况紧急，一时之间也顾不了那么多的■■只能匆忙抱住突然昏倒的克莱曼汀。等到确认对方不会摔倒在地之后，■■才不紧不慢地微微侧过身，扶着克莱曼汀让她靠着墙。
“哥哥，克莱曼汀小姐她——”路易斯担忧地开口。
■■只简单判断出克莱曼汀有可能是低血糖犯了，刚要开口安慰自家弟弟，克莱曼汀便悠悠醒转。她藏在衣袖里的手痉挛了一下，手掌的疼痛令她不自觉地皱眉。■■自然也看到了她被血染红的手腕，回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幕，便朝对方试探性提出要帮她上药。
想着晚餐时候去卖惨装可怜的克莱曼汀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形状狰狞的伤口，无可无不可地应了。
房间里，■■用棉签消毒克莱曼汀手上的伤。克莱曼汀坐在沙发上，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托着脑袋——她倒是想昏沉过去什么都不管，只是手掌的疼痛拉扯着她的神经，迫使她不得不勉强支撑起精神。
“以后你们尽量离那蠢货的房间远点，就算是绕远路迟了被其他佣人训斥，也好过被他找事。”似乎是因为在他们暴露了真面目，克莱曼汀也懒得再装，用略带嘲讽的语气说道，“本来这都是这宅里佣人们都知道注意的事，只有你们就不知道躲开。以后就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碰巧遇到我或者阿尔伯特哥哥……”
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受伤的那只手被人略微用力握住，随即又很快松开，然而神经拉扯伤口的位置，传来的疼痛仍令她止住了话头。
“——您真的有必要这么做吗？”忍了忍，■■还是把这几个月一直盘旋在心头的疑问换了个方式问出。
“如果这次我没有出手，那么你跟他之间就必定要有一个要付出‘代价’才能从那人的房间里走出来。”克莱曼汀懒洋洋地说道，“比起毫无‘价值’的孤儿，当然是身为贵族的我受伤要更受重视，也自然更容易让那人付出‘代价’。”
她的话没有问题。如果要让那人付出所谓“代价”，那么天平的另一端自然应当放上同等价值的砝码，只是——
将“自己”放上谈判桌，仿佛局外人一样冷眼判断将要发生的未来。
只是这样令人稍微想象就觉得不寒而栗的态度，到底从何而来？
要是再追问下去就有可能引起对方怀疑或者不悦，■■用白色纱布包扎好对方手上的伤，又看到克莱曼汀似乎是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本就想继续试探的■■主动提出要为对方倒茶。
已经开始迷糊的克莱曼汀压根没把■■的询问听进去，只含糊不清地答应了一声。
■■站起身，来到一旁放置茶具的推车旁，在扫视了一圈上面摆放的茶具时，却顿住了动作——那些茶具只有寥寥两三样是他熟知的，其他都跟他记忆里、贵族们所使用的茶具截然不同。奶盅和糖罐被收在推车的抽屉里，而唯一看上去跟茶杯相似的，是一个只有他手掌那么大、没有杯柄看上去像是将要盛开的郁金香一样的小杯子。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茫然，站在旁边一直沉默着的路易斯走过来替他解了围。想起自家弟弟在去年冬天的时候曾在克莱曼汀房间待过，■■便让开了位置。
没有茶碟，■■只能一手扣住那个小杯的边缘，另一只手托住底部的突起，将它放在矮桌上：“请用。”
然后骤然清醒过来的克莱曼汀看到放在矮桌上的茶杯，倏忽露出警戒的眼神。她拿起有些滚烫的茶杯，瞅着里面的茶水——茶汤清澈，应该没有放牛奶；杯底没有沉积物，却有可能放的糖已经被搅合的融化了。
就算是在现在平民也能吃得起糖的19世纪，贵族仍旧推崇“甜的就是最好的”。本就需要加糖的点心姑且不论，就算是喝茶，他们也喜欢往里面加入大量的糖和牛奶。
回想起之前令人作呕的“沟渠弃水”，克莱曼汀便感觉背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她轻轻嗅了嗅杯子里的茶汤，当然没有闻到什么气味；犹豫再三还是轻轻抿了一点点看上去清澈的茶汤——
并不是仿佛要把味蕾的感官全都掠夺的甜味，只有茶叶本身略微发苦、细品却回甘的清香。
她放松了下来，将杯子里的茶水饮尽。熟悉的味道总算令她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克莱曼汀按了按额头，回想起这几天她一直苦恼的事情——
她来到莫里亚蒂府已经快一年了，先前因为“丧亲之痛”而被迫中止的学业也差不多是时候重启。即便在这个时代，大部分女孩子学的都是一些诸如弹琴或者绘画之类的“新娘专业”，却也有一些被认为“不适合女人”的学科勉强开放了对女孩子们的限制。这对于对欧洲艺术毫无兴趣的克莱曼汀来说，那些属于自然科学的专业无疑是一种可以令她稍微喘口气的存在。于是她一口气将所有能学的自然科学专业都选了个遍，占据所有应该学习课程的名额，却万万没想到碰上了算上前世今生都令她束手无策的学科——物理。
而眼下放在她面前的路只有两条：要么咬牙把物理吃透，要么放弃去学习那些她连碰都不想碰的“新娘专业”。
克莱曼汀选择第一条，然而这玩意折腾得她脑阔疼都没能啃下来。她看着眼前这个被阿尔伯特带回来的孤儿，忽然想起不久前她跟阿尔伯特闲聊时，她问到为什么阿尔伯特偏偏选中了这两个人时，阿尔伯特的回答——
“明明是无人教导的孤儿，可他却比绝大部分的成年人都要博学。”彼时，这个莫里亚蒂府的长子这样说道，“我总觉得，如果是他的话，我一直以来寻求的‘那件事’或许能够找到答案。”
阿尔伯特一直寻求的“那件事”是什么并不重要，只是——
博学……吗？
“——那么，我就先走了。”■■见克莱曼汀似乎已经没事，微微弯腰行了一礼后便打算和弟弟离开。
“你等会，”克莱曼汀叫住了刚刚转身的■■，“你……能够帮我一个忙吗？”
***
春天还没过去，■■便被克莱曼汀随便寻了个由头，让他去她那里做事，而实际上——整个府邸都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帮克莱曼汀补习她苦手的物理。
“家庭教师的话，平时一直来教大小姐的那位先生怎么了吗？”那天克莱曼汀说出那句话后，■■这样问道。
伯爵府的家庭教师可不仅仅学识够便能胜任的。毕竟，堂堂伯爵家的少爷小姐，总不能有个“下等人”出身的老师吧？
“他教得不好，我不喜欢他。”克莱曼汀皱了皱鼻子，想起那个一面自视甚高觉得教一个女人学习这种“她们不应该学习”的学科是奇耻大辱一面又对她这个贵族大小姐几近讨好的家庭老师便烦得够呛，“这座宅子里这些人，平时就满嘴‘身份’‘阶级’，我看着就有够闹心的了。这也就算了，我只把门关上，少听他们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也勉强落个清静。却偏偏还多来一个，天天听他用这些话来污我耳朵。”
“大小姐不认为那些话是对的吗？”■■脸上那一直挂着谦卑有礼的笑容在克莱曼汀话还没说完的时候便消失了，露出那如同面具一样的表情底下隐约的獠牙。
贵族比起平民来说享受更多的资源，阶级制度就是为了保证这个而诞生的。这个制度强行将生命分成不同的等级的同时也在他们的灵魂上刻下了诅咒——
而一旦被划分到劣等，便只能穷尽一生被劳役被剥削，用羡慕的目光去仰望上层。劣等生命的后代也只能是劣等，他们只能世世代代被上层社会的人压迫，人生从出生便能望到尽头。
“是对是错，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评判，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克莱曼汀冷笑道，“我只是讨厌他们在我面前晃悠而已。好好的清静地，被这些俗人蠢物搅合出名利的臭气来，闹得连我都不得安生。”
■■眨了眨眼，大拇指和食指摩擦了一下后心里有了计较。他想了想后说道：“要是克莱尔小姐请求，这确实是我的荣幸。不过，要是克莱尔小姐不喜欢那位先生，换成别人也可以，为什么要找我呢？”
“我读过的书上有说‘通晓学问的人应该为老师’，也有说‘无论身份贵贱，无论年龄先后，学问道理在的地方，就是老师在的地方’。”见他答应，克莱曼汀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虽然以前没有向你请教过问题，但既然阿尔伯特兄长认为你博学，那么也总比我那个不中用的家庭教师强。毕竟，他可没有得过阿尔伯特兄长的称赞。”
现在他们就坐在一起，身体挨得很近，对方写字时移动的手指关节若有似无地划过他的手臂。■■偷眼觑着克莱曼汀，她的注意力完全在题目上，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目光。
当目光延伸到桌面，可以看到桌子的外缘放着一个黑木做的架子，上面悬挂着几支毛笔；桌子的一角放着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伦敦的线装书，封面是几个形状方方正正的文字。空气中飘浮着闻着很舒服的气味，跟英国贵族喜欢的香水完全不同：它并不浓郁到刺鼻，而是若有似无地缭绕在空气里。
刚刚算完一道题的克莱曼汀稍微从题目上收回了自己的注意力，便发现了异样。她朝■■看了一眼，看到他眼睛转到一边，便半羞半恼地嗔他：“你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
“是我失礼了。”本就是自己不对，■■从善如流地认错。
克莱曼汀抿了抿嘴，将纸张往他这个方向推：“你看看，我做得对吗？”
■■扫一眼便能看出对错：“嗯。这样的话，这一部分就完全没有问题了。克莱尔小姐其实基础还算不错，只要疏通几个关键的点，以后也多加注意不要犯错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那也是多亏了你讲得好啊，如果没有你，我还不知道卡到什么时候呢。”说着，她又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你要是再年长几岁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换掉我现在的那个家庭教师了。”
“这种事……我觉得不太可能。”■■否定了她的话，“就算是侥幸能够长大成人，贵族小姐的家庭教师这种活也不可能轮到我。”
克莱曼汀微微垂下眼睫，片刻后才说道：“阿尔伯特哥哥的话，我觉得他不会拒绝这种要求。只是可惜，他现在还只是‘伯爵长子’，没有继承爵位。不过——”
她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凉凉说道：“那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阿尔伯特毕竟年轻，要是不出什么意外，早晚能熬死他爹。
■■垂下眼，将桌上铺开的纸笔收拾整齐，意味不明地附和道：“是啊，时间问题而已。”
意识仍旧清醒的最后时刻，她只模模糊糊地感觉有什么柔软又温暖的东西接住了自己。
因为情况紧急，一时之间也顾不了那么多的■■只能匆忙抱住突然昏倒的克莱曼汀。等到确认对方不会摔倒在地之后，■■才不紧不慢地微微侧过身，扶着克莱曼汀让她靠着墙。
“哥哥，克莱曼汀小姐她——”路易斯担忧地开口。
■■只简单判断出克莱曼汀有可能是低血糖犯了，刚要开口安慰自家弟弟，克莱曼汀便悠悠醒转。她藏在衣袖里的手痉挛了一下，手掌的疼痛令她不自觉地皱眉。■■自然也看到了她被血染红的手腕，回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幕，便朝对方试探性提出要帮她上药。
想着晚餐时候去卖惨装可怜的克莱曼汀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形状狰狞的伤口，无可无不可地应了。
房间里，■■用棉签消毒克莱曼汀手上的伤。克莱曼汀坐在沙发上，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托着脑袋——她倒是想昏沉过去什么都不管，只是手掌的疼痛拉扯着她的神经，迫使她不得不勉强支撑起精神。
“以后你们尽量离那蠢货的房间远点，就算是绕远路迟了被其他佣人训斥，也好过被他找事。”似乎是因为在他们暴露了真面目，克莱曼汀也懒得再装，用略带嘲讽的语气说道，“本来这都是这宅里佣人们都知道注意的事，只有你们就不知道躲开。以后就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碰巧遇到我或者阿尔伯特哥哥……”
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受伤的那只手被人略微用力握住，随即又很快松开，然而神经拉扯伤口的位置，传来的疼痛仍令她止住了话头。
“——您真的有必要这么做吗？”忍了忍，■■还是把这几个月一直盘旋在心头的疑问换了个方式问出。
“如果这次我没有出手，那么你跟他之间就必定要有一个要付出‘代价’才能从那人的房间里走出来。”克莱曼汀懒洋洋地说道，“比起毫无‘价值’的孤儿，当然是身为贵族的我受伤要更受重视，也自然更容易让那人付出‘代价’。”
她的话没有问题。如果要让那人付出所谓“代价”，那么天平的另一端自然应当放上同等价值的砝码，只是——
将“自己”放上谈判桌，仿佛局外人一样冷眼判断将要发生的未来。
只是这样令人稍微想象就觉得不寒而栗的态度，到底从何而来？
要是再追问下去就有可能引起对方怀疑或者不悦，■■用白色纱布包扎好对方手上的伤，又看到克莱曼汀似乎是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本就想继续试探的■■主动提出要为对方倒茶。
已经开始迷糊的克莱曼汀压根没把■■的询问听进去，只含糊不清地答应了一声。
■■站起身，来到一旁放置茶具的推车旁，在扫视了一圈上面摆放的茶具时，却顿住了动作——那些茶具只有寥寥两三样是他熟知的，其他都跟他记忆里、贵族们所使用的茶具截然不同。奶盅和糖罐被收在推车的抽屉里，而唯一看上去跟茶杯相似的，是一个只有他手掌那么大、没有杯柄看上去像是将要盛开的郁金香一样的小杯子。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茫然，站在旁边一直沉默着的路易斯走过来替他解了围。想起自家弟弟在去年冬天的时候曾在克莱曼汀房间待过，■■便让开了位置。
没有茶碟，■■只能一手扣住那个小杯的边缘，另一只手托住底部的突起，将它放在矮桌上：“请用。”
然后骤然清醒过来的克莱曼汀看到放在矮桌上的茶杯，倏忽露出警戒的眼神。她拿起有些滚烫的茶杯，瞅着里面的茶水——茶汤清澈，应该没有放牛奶；杯底没有沉积物，却有可能放的糖已经被搅合的融化了。
就算是在现在平民也能吃得起糖的19世纪，贵族仍旧推崇“甜的就是最好的”。本就需要加糖的点心姑且不论，就算是喝茶，他们也喜欢往里面加入大量的糖和牛奶。
回想起之前令人作呕的“沟渠弃水”，克莱曼汀便感觉背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她轻轻嗅了嗅杯子里的茶汤，当然没有闻到什么气味；犹豫再三还是轻轻抿了一点点看上去清澈的茶汤——
并不是仿佛要把味蕾的感官全都掠夺的甜味，只有茶叶本身略微发苦、细品却回甘的清香。
她放松了下来，将杯子里的茶水饮尽。熟悉的味道总算令她脑子稍微清醒了一点，克莱曼汀按了按额头，回想起这几天她一直苦恼的事情——
她来到莫里亚蒂府已经快一年了，先前因为“丧亲之痛”而被迫中止的学业也差不多是时候重启。即便在这个时代，大部分女孩子学的都是一些诸如弹琴或者绘画之类的“新娘专业”，却也有一些被认为“不适合女人”的学科勉强开放了对女孩子们的限制。这对于对欧洲艺术毫无兴趣的克莱曼汀来说，那些属于自然科学的专业无疑是一种可以令她稍微喘口气的存在。于是她一口气将所有能学的自然科学专业都选了个遍，占据所有应该学习课程的名额，却万万没想到碰上了算上前世今生都令她束手无策的学科——物理。
而眼下放在她面前的路只有两条：要么咬牙把物理吃透，要么放弃去学习那些她连碰都不想碰的“新娘专业”。
克莱曼汀选择第一条，然而这玩意折腾得她脑阔疼都没能啃下来。她看着眼前这个被阿尔伯特带回来的孤儿，忽然想起不久前她跟阿尔伯特闲聊时，她问到为什么阿尔伯特偏偏选中了这两个人时，阿尔伯特的回答——
“明明是无人教导的孤儿，可他却比绝大部分的成年人都要博学。”彼时，这个莫里亚蒂府的长子这样说道，“我总觉得，如果是他的话，我一直以来寻求的‘那件事’或许能够找到答案。”
阿尔伯特一直寻求的“那件事”是什么并不重要，只是——
博学……吗？
“——那么，我就先走了。”■■见克莱曼汀似乎已经没事，微微弯腰行了一礼后便打算和弟弟离开。
“你等会，”克莱曼汀叫住了刚刚转身的■■，“你……能够帮我一个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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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还没过去，■■便被克莱曼汀随便寻了个由头，让他去她那里做事，而实际上——整个府邸都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帮克莱曼汀补习她苦手的物理。
“家庭教师的话，平时一直来教大小姐的那位先生怎么了吗？”那天克莱曼汀说出那句话后，■■这样问道。
伯爵府的家庭教师可不仅仅学识够便能胜任的。毕竟，堂堂伯爵家的少爷小姐，总不能有个“下等人”出身的老师吧？
“他教得不好，我不喜欢他。”克莱曼汀皱了皱鼻子，想起那个一面自视甚高觉得教一个女人学习这种“她们不应该学习”的学科是奇耻大辱一面又对她这个贵族大小姐几近讨好的家庭老师便烦得够呛，“这座宅子里这些人，平时就满嘴‘身份’‘阶级’，我看着就有够闹心的了。这也就算了，我只把门关上，少听他们扯这些乱七八糟的，也勉强落个清静。却偏偏还多来一个，天天听他用这些话来污我耳朵。”
“大小姐不认为那些话是对的吗？”■■脸上那一直挂着谦卑有礼的笑容在克莱曼汀话还没说完的时候便消失了，露出那如同面具一样的表情底下隐约的獠牙。
贵族比起平民来说享受更多的资源，阶级制度就是为了保证这个而诞生的。这个制度强行将生命分成不同的等级的同时也在他们的灵魂上刻下了诅咒——
而一旦被划分到劣等，便只能穷尽一生被劳役被剥削，用羡慕的目光去仰望上层。劣等生命的后代也只能是劣等，他们只能世世代代被上层社会的人压迫，人生从出生便能望到尽头。
“是对是错，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评判，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克莱曼汀冷笑道，“我只是讨厌他们在我面前晃悠而已。好好的清静地，被这些俗人蠢物搅合出名利的臭气来，闹得连我都不得安生。”
■■眨了眨眼，大拇指和食指摩擦了一下后心里有了计较。他想了想后说道：“要是克莱尔小姐请求，这确实是我的荣幸。不过，要是克莱尔小姐不喜欢那位先生，换成别人也可以，为什么要找我呢？”
“我读过的书上有说‘通晓学问的人应该为老师’，也有说‘无论身份贵贱，无论年龄先后，学问道理在的地方，就是老师在的地方’。”见他答应，克莱曼汀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虽然以前没有向你请教过问题，但既然阿尔伯特兄长认为你博学，那么也总比我那个不中用的家庭教师强。毕竟，他可没有得过阿尔伯特兄长的称赞。”
现在他们就坐在一起，身体挨得很近，对方写字时移动的手指关节若有似无地划过他的手臂。■■偷眼觑着克莱曼汀，她的注意力完全在题目上，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目光。
当目光延伸到桌面，可以看到桌子的外缘放着一个黑木做的架子，上面悬挂着几支毛笔；桌子的一角放着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伦敦的线装书，封面是几个形状方方正正的文字。空气中飘浮着闻着很舒服的气味，跟英国贵族喜欢的香水完全不同：它并不浓郁到刺鼻，而是若有似无地缭绕在空气里。
刚刚算完一道题的克莱曼汀稍微从题目上收回了自己的注意力，便发现了异样。她朝■■看了一眼，看到他眼睛转到一边，便半羞半恼地嗔他：“你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
“是我失礼了。”本就是自己不对，■■从善如流地认错。
克莱曼汀抿了抿嘴，将纸张往他这个方向推：“你看看，我做得对吗？”
■■扫一眼便能看出对错：“嗯。这样的话，这一部分就完全没有问题了。克莱尔小姐其实基础还算不错，只要疏通几个关键的点，以后也多加注意不要犯错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那也是多亏了你讲得好啊，如果没有你，我还不知道卡到什么时候呢。”说着，她又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你要是再年长几岁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换掉我现在的那个家庭教师了。”
“这种事……我觉得不太可能。”■■否定了她的话，“就算是侥幸能够长大成人，贵族小姐的家庭教师这种活也不可能轮到我。”
克莱曼汀微微垂下眼睫，片刻后才说道：“阿尔伯特哥哥的话，我觉得他不会拒绝这种要求。只是可惜，他现在还只是‘伯爵长子’，没有继承爵位。不过——”
她露出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凉凉说道：“那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阿尔伯特毕竟年轻，要是不出什么意外，早晚能熬死他爹。
■■垂下眼，将桌上铺开的纸笔收拾整齐，意味不明地附和道：“是啊，时间问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