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来的时候艾莉诺正在给她豢养的蛇群喂食。等听完侍女的汇报,她原本打算慢慢喂顺便逗弄一下这些宝贝的念头被抛于脑后,将手里的饵食如同天女散花一样洒向蛇群,没再看这些蜂拥着几乎要跑出来的她精心饲养的孩子,把地窖门放下后便朝克莱曼汀所在的客房跑去。

    克莱曼汀是跟他们一起过来,恐怕一早就得知了消息。即便只是明面上的兄妹关系,以克莱曼汀向来多思的性子,想必这个时候——

    “阿瑶!”艾莉诺甚至连门都来不及敲,直接就推开门。出乎她意料的是,克莱曼汀并没有如她想象中的那样以泪洗面,反倒是坐在小圆桌后面,用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搅着茶水,甚至在艾莉诺跑进来的时候还端起来喝了一口。

    “怎么急成这个样子?”她甚至还有闲心询问有些狼狈的艾莉诺。

    艾莉诺看了一眼克莱曼汀,发现她没有流露出任何着急慌张或者害怕的情绪,松了口气的同时也不禁有些奇怪:“我听到了一些消息,说是威廉让人抓走了,担心你一时想不开,这才匆忙跑来。”冷静下来后她觉得有些口渴,看了一眼克莱曼汀喝了一口的茶水,便随手端起。

    “可渴死我了,先等我润润嗓子,再与你细说。”她一边说着,一边啜饮了一大口——

    却在下一秒将嘴里的茶水全喷了出去。

    克莱曼汀似乎被她吓了一跳,连忙递过帕子想让艾莉诺擦擦嘴,却被对方一把抓住小臂。还没等她开口,她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阿瑶,阿瑶。”嘴里残留着甜腻腻的味道——那是来自于克莱曼汀手里不知道加了多少糖的茶水,喉咙的干渴也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愈演愈烈,像是有一把火从喉咙一直烧到心脏,但艾莉诺还是压抑住全身的“干渴”,用力抱住自己如同初生婴儿一样无措的好友,“他会没事的,阿尔伯特已经带人过去了。他会没事的。”

    再没有哪个时候,艾莉诺痛恨自己的笨嘴笨舌,只能来来回回重复那一句贫瘠的安慰。可平日里那些甜言蜜语和笑话都仿佛被身体里的“干渴”蒸发掉了一样,让她只能像个可笑的机器人一样来回重复着被事先设定好的话语。

    克莱曼汀张了张嘴,茫然地回抱住好友,然后下意识地蹭了蹭她的肩膀。等感觉到脸上传来冰凉的感觉,她才发现自己流泪了。

    周围所有的色彩仿佛都在这一瞬间褪去,天地回归成茫茫白色一片。克莱曼汀枯坐在中央,感觉自己好像也逐渐化成灰烬。好友的呼唤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只能听见模糊不清的声音——

    “我没事,”克莱曼汀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终于回过神来一样,从嘴里吐出断断续续的话,“像他这样的人,一定已经想好了完全之法,不然绝不会贸然赴险。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克莱曼汀仿佛是自我安慰一样反反复复地说着,可在得到确切消息之前,她仍旧没办法放心。

    直到夜色将晚,枯坐了一天的克莱曼汀滴水未尽。艾莉诺没办法,只能尽力劝说让她去歇息:“就算是在他谋划之内,今晚或许也是见不到了。不如早些歇息,明儿一早去敲他房门。”

    而另一边,解决了残党的威廉和阿尔伯特终于回到了伦敦的府邸。原本能独立行走的威廉看着近在咫尺的大门,突然露出虚弱的神情靠在莫兰身上。

    “威、威廉……?”莫兰露出慌张的神情,难道是刚才那个混蛋真的伤到了哪里——?

    旁观的阿尔伯特发出了然的轻笑,越过这两人朝门口走去。因为男主人还没回来,府邸里仍旧灯火通明,这时艾莉诺就靠在门口,凉凉地看着归来的众人,语气不善:“回来了?”

    路易斯瞟了她一眼,试图用眼神警告她态度好点,可惜艾莉诺注意力完全没有放在他身上。阿尔伯特刻意忽略在门口等待的艾莉诺,只跟路易斯打招呼。只是艾莉诺没有注意到他,看到威廉在寻找什么的样子,冷笑道:“别找了,我好不容易把她哄去睡。你们动静小点,别把她吵起来了。”

    他想要的那个人不在,对着空无一人的观众席演戏也没意思。威廉直起了身体,完全不像是刚才那副难受的样子,看得艾莉诺一阵火大。她刚要开口再刺几句,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他们回来了吗?”

    这时候阿尔伯特已经跟路易斯打完招呼,却始终不愿意进去,仍旧站在门口。路易斯察觉到他瞟向艾莉诺的眼神,明白了几分:“阿尔伯特兄长辛苦了。”他刻意加重了第一个词的发音,却被淹没在艾莉诺跟克莱曼汀的解释里——

    “不是已经睡下了,怎么又起来了?”艾莉诺转过身,没看到威廉再次靠在莫兰身上,“回来了,人没——”

    没说完的话语掩盖在莫兰的大呼小叫里:“威廉——?!你刚才不是——!”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的手被人突然捏紧。莫兰低下头,看见威廉警告的眼神。

    艾莉诺:。

    还没等她说什么,克莱曼汀几步越过她,来到大门外。夜晚的凉意如同一层轻纱一样覆盖在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她下意识地抖了抖,却没有回去添件衣服。刚走近,还没等她开口,便感觉有重物落在她肩膀上,随即有些冰凉的身体被温暖包裹了起来。

    “怎么不多穿一件?”她听见威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我听见你们回来的动静,一着急,就跑出来了。”克莱曼汀看着威廉脸上的红痕,伸手想要触碰却又害怕对方会疼,抿了抿嘴,看向对方时眼眶似乎有点红。

    在一旁看得牙酸的艾莉诺在路易斯的轻咳声中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已婚的身份,恍然大悟似的走向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开始没话找话的阿尔伯特。可还没等她开口,便看见阿尔伯特径自越过她,目不斜视地朝里面走去。艾莉诺注意到他仍旧穿着笨重的防弹衣,上前几步拉住他的衣袖。

    “先把外面这件脱了吧,一直穿着会累。”她这样说道。

    似乎是因为被拉住了衣袖,阿尔伯特才终于看到了她。他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衣袖从艾莉诺手里抽出,露出一个他在跟其他人社交时常用的微笑:“都这个时间了,艾莉诺也累了吧。这种事情我一会自己来就好,我们家不喜欢让佣人来做这些自己就能完成的事情。”

    他意有所指,可是艾莉诺却没留意到。仿佛是被迷惑了一样,她上前一步,伸手想要触碰阿尔伯特的脸——

    当然没有成功。

    “你要做什么?”阿尔伯特的声音带上了一点冷淡。

    “都已经回家了,就算不用戴着这副应付其他人的假面也可以。”艾莉诺感受着对方抓紧她手腕的力度,“一整天都这样笑的话,阿尔伯特也会累的。”话音刚落,她便感觉手腕上的力量被松开了。艾莉诺没在意,抽回了手。

    被直球打懵了的阿尔伯特回过神,刚想要说些什么——比方说嘲讽,亦或者敷衍过去。可是对方没给他这个机会:“阿尔伯特想要自己来的话我就不插手了,晚安。”

    顺从得让他一口气憋在喉咙,上不去也下不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艾莉诺转身离开。

    “小姐是回房歇息吗?”身边的华人侍女轻声问道,又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看不清神色的阿尔伯特,觉得解气的同时也有些担忧,但她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不,去客房。”艾莉诺的声音没有迟疑。

    那么这个时候已经回房了的威廉和克莱曼汀在做什么呢?

    路易斯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他敬爱的兄长脸上还带着浅红色的伤痕,虚弱地靠在克莱曼汀的肩膀上,嘟嘟嚷嚷地说他头疼。他倒是想为亲哥做点什么,只是威廉明明已经难受得不得了,双手却仍旧控制着克莱曼汀的腰,将她按在自己怀里。而一直以来都跟男性保持关系的克莱曼汀没有察觉,蹙着眉轻轻按揉着威廉说自己被打到的地方。

    “怎么可以打头啊?”克莱曼汀心疼道,一边又对路易斯询问,“熟鸡蛋呢?”

    不是兄长的错,路易斯在心里替威廉辩解。明明是克莱曼汀太好骗了,要是她能够稍微聪明一点的话——

    “已经剥好壳了。”他这样回答,全副心神都放在威廉身上的克莱曼汀没有注意到他态度的不对劲,一边伸手拿起鸡蛋一边对路易斯说道,“路易斯也来帮忙好吗?你给他揉一下头——”

    威廉装不下去了——他本就是只想扮可怜意图获得心上人的关心,把路易斯卷进来算怎么回事。他只能说:“我感觉已经好多了,一会儿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话还没说完,便止在了克莱曼汀缀在眼角要落不落的眼泪里。

    “我知道,你是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的人,今天这一场戏也应该是你设定好的。”克莱曼汀吸了吸鼻子,“但还是请你,在制定计划的时候注重自己,不要再把你自己放置在那样的险境里。”

    ——那是跟儿时那种情况截然不同的眼泪,却同样令他讨厌不起来。

    “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爱哭。”威廉轻轻用手抹了下她的眼角,心疼的同时又不可抑制地升起一丝令他自己都唾弃的窃喜,“就这一次,以后再不会了。”

    既然会为自己受伤而难过,那是不是她也并不是如自己想象中的那样——

    当年即便是那样的处境,一向明哲保身的克莱曼汀也依旧会为自己出头。在那时他便隐约察觉克莱曼汀似乎对自己抱有别样的情愫——或者说,她喜欢的是如当年的自己一样,出身贫寒却学识渊博的“秀才”。但那远远不够。

    青涩的果实过早的离开枝头并不是好事,他要做的只能是等待——

    他以为自己“兄长”的身份是独一无二的,让这只猫咪心甘情愿地被他藏起来只是时间问题,却没想到等到她出国,认识了好几个无论哪方面都比自己更能亲近她的人。

    他们可以谈论晦涩难懂的古华语,可以一同进行只有他们了解的娱乐,甚至于——她所讲的东西,不用额外的解释那些人也能理解。

    但是不行,还不到时候——

    他只能忍耐着仿佛能把自己烧成灰烬的嫉妒,继续等待着。

    ——等到她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将自己作为燃料完全燃烧过后,剩下的那部分,就能完全属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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