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日丽的天气,正是适合乘船出游的一天,诺亚迪克号的初次出海便是定在这样的一天。南安普敦的码头上人来人往,不时传来幼童嬉笑玩闹的声音,分明是这样看了让人心中一暖的繁荣烟火,其中却仍旧夹杂着令人心中不悦的杂音。

    恩德斯发表了那一通充满着阶级歧视的讲话时,不凑巧克莱曼汀正和艾莉诺走到附近。被那一通糟烂话搅了兴致的克莱曼汀不满地皱眉,斜眼看了过去。跟她走在一起的艾莉诺也正被烦得不轻,也就没有注意到克莱曼汀在那一眼之后便迈步朝恩德斯走了过去。

    也是只有威廉一路观察着恩德斯方便随时调整计划,才发现克莱曼汀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目标”的旁边,一听到恩德斯开口他便知道要糟,让弗雷德随时留意克莱曼汀的动向。于是克莱曼汀刚迈步便被弗雷德烂在了前方,只是计划不太好透露,他只好含糊着试图转移克莱曼汀的注意力。克莱曼汀并没有因为他拙劣的话术而转移注意力,万幸艾莉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上前一步挡在了克莱曼汀和弗雷德之间。

    克莱曼汀瞪了她一眼,嘴角隐约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细看却又看不出来:“都说是——‘铁打的贵族,流水的国王’。这要是以前我还不信,今日倒是见识了。”

    “不过是些禄鬼国贼的混账话,你就当它是妖风过耳。”艾莉诺拉过克莱曼汀的另一只手,阻挡住她想往恩德斯身上扔蛊虫的动作,“为只秋后的蚂蚱有什么值得恼的,他也就蹦跶这一会儿了。”

    从他们查到的情报来看,恩德斯很有可能就是“古登堡协会”的一员。可惜的是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够光明正大地登上诺亚迪克号,漕运协会的丁义秋能做的唯有将麾下两个人假扮成这两个贵族大小姐的管家,然后在船上找个机会通过恩德斯得到古登堡协会的更多消息。

    ——而等到收集到足够的情报,作为古登堡协会的一员,恩德斯的下场便已经不言而喻了。

    等到她们上了船,克莱曼汀便找了个“身体不适”的借口溜回了房间,和留在达勒姆的四人联络上,方便坐镇在那的天津市秘书长肖砚随机应变。在狭窄的空间里点上郭淳特制的烟之后,眼前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四周变成了朝外延伸的黑暗虚空,坚硬的地板被一层白烟覆盖,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而在这个空间中央,放着一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桌上的三边分别坐着郭淳、丁义秋和肖砚,丁义秋的管家胡海江垂手立在他身后。

    而另一边,艾莉诺作为已婚的莫里亚蒂夫人,原本是应该跟阿尔伯特同一个包厢的。可是就在这位新晋的莫里亚蒂伯爵穿戴整齐,刚要开口把这件事告诉自己的妻子时——

    就得知了“艾莉诺跟我一起以斯通维尔家族的名义定了包厢了”的消息,甚至这个消息还不是艾莉诺告诉他的。

    不愿意承认自己心情不愉的阿尔伯特只能一个人前往定好的包厢,而艾莉诺独自一人在另一边观察是否有异变。

    该说意料之外还是意料之中,“异变”果然还是发生了。

    “那是恩德斯伯爵吗?”看着原本应该在包厢里的恩德斯出现在他最不屑最痛恨的“贫民座位”旁,艾莉诺竭力调动着大脑,思考这是否是她能让人接近恩德斯的时机。她刚要朝如同透明人一样立在角落里的那个“新来的”随从使了个眼色,让他先行去准备——

    却没想到意外横生。

    看着恩德斯不知怎么的跑上了舞台,并当众行凶,艾莉诺马上意识到这是个绝好的时机——一个能神不知鬼不觉掳走恩德斯伯爵而不被其他人发现的时机。她朝前倾斜着身体,脸上难以克制地露出达成计划的激动神情,也就忽略了阿尔伯特还坐在对面,并且将她这副模样尽收眼底。

    “我有点想喝漕运商会的桂花酒了,我记得应该是放到房间里了。”她朝角落里的那人说道,“有劳你帮我拿一坛过来。”

    那人显然也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恭敬地应了一声便转身走出了包厢。

    坐在自己包厢里的阿尔伯特思考了几分钟,发现无论艾莉诺做什么都不会影响到他们的计划后——第二幕戏已经完成了,现在的恩德斯就像是演出结束后用过的一次性用具,随便其他人怎么处理都可以——便也暂时放过艾莉诺这一回。

    反正,他早晚都会知道的。阿尔伯特看着高脚杯里的红酒,扯出一个并不开心的笑容。

    甲板上,克莱曼汀靠着栏杆,用手指卷起头发又让它落下。也没让她等多久,身后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仅仅只是一瞬,原本百无聊赖的表情便换成了惊慌失措,她转过头,看着面目狰狞朝自己冲过来的恩德斯,慢腾腾地迈出一步后便仿佛吓到双腿发软一样往旁边摔去——

    万幸的是她没摔到甲板上,“不幸”的是抓住她的人是已经被逼到快要狗急跳墙的恩德斯。“你、你要做什么?”她悲戚又恐惧地说道,“放开我。”

    被拉扯住的贵族小姐垂着头,露出如天鹅般洁白的脖颈。她眼中满是恐惧,捂着脸发出悲鸣。这副模样很好地取悦了濒临疯狂的恩德斯,他张狂地大笑着,用那把象征着家族荣耀的刀抵着克莱曼汀的脖子。

    “你们谁要敢过来,这个小妞的脖子就要多一条丑陋的疤痕了!”他大叫着,“给我准备船和人,不然我就宰了她!”

    完全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意外”的威廉在看到克莱曼汀泪眼朦胧的模样时便心神大乱,满脑子都想着怎么将克莱曼汀救出来的他没有留意到,一向和克莱曼汀交好的艾莉诺脸上并没有露出好友被劫的慌乱,甚至连一丝紧张都没有露出,她只是冷淡地、甚至还有余裕用手肘顶了顶那个华夏人,朝他使了个眼神。威廉竭力将那些纷乱的心思逐出脑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同时扫视着周围环境,尝试找出有什么可以利用的。

    恩德斯一眼看到人群里朝他走过来的那个华夏人,他那充血的脑子马上想到了一条自认为无比绝妙的主意,完全暴露真面目的他直接叫嚷出那个充满歧视的称呼:“——我只要这个人给我开船,其他人都不准跟上来。”

    艾莉诺:……刚才上船之前就不该拦着克莱尔。

    她闭眼深吸了口气,却还是没能把胸口的郁气消散,她只能用尽全力扣住手里装着蛊虫的小皿,甚至因为用力过猛小臂都在微微发抖。

    要是在经历了审问之后还能侥幸活着,就邀请他去万蛇窟游玩一圈吧。

    艾莉诺面无表情地想道。

    而没人注意到的是,克莱曼汀在那句带有侮辱歧视意味的绰号被喊出来的一瞬,啜泣稍微停顿了那么一下。

    等问出需要的情报之后,就把这人炼成蛊奴好了。她恶狠狠地咬牙想道,嘴角因为怨愤扭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

    这里是近海,但触目都没能看得见边缘,只有茫茫一片的墨色。一艘救生艇上面搭载着三个人,行驶在周围都仿佛看不到尽头的水波中。

    “没有人追来。”船的一头坐着的那个人突然在安静中说了这么一句。他的英语带着浓重的口音,稍微费点力气才能听懂。

    坐在船的另一头的正是恩德斯和被他“劫持”的克莱曼汀。听见这话,恩德斯暴躁地怒喝:“闭嘴!……”

    他后面的话语化成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噪音。恩德斯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舌头突然变得笨重而麻木,原本流利的话语变成了如同野兽一样的嘶吼;而很快,那种感觉开始蔓延到全身,抓着匕首的那只手没办法握住手里的刀刃,挟持怀里那个女人的另一只手也无力地松开。

    克莱曼汀拂了拂自己的肩膀,如同掸去尘土一般将恩德斯的手挣开。她甚至都懒得看一眼蛊毒已经扩散到全身的伯爵大人,仿佛没骨头一样倚着船边,对开船的同伴说道:“既然这样那就不用兜圈子了,直接开去你们商会的码头吧。”

    离码头不远,克莱曼汀便看到等在那里的几个人。看着漕运商会的人将已经瘫成泥的恩德斯架下小船,她看着来迎接自己的人:“不用留手,越快让他吐露出情报越好。”

    就冲那句浑话,也不能让这家伙太好过了。

    漕运的人有些犹疑:“可是这样的话苏格兰场那边……”

    毕竟这人大小也是个伯爵,要是身上留下太明显的伤,苏格兰场很有可能发现这人死之前经历过讯问。

    “海底的礁石那么多,伯爵大人要是不小心磕到碰到,被削掉一层皮也不是不可能的。”克莱曼汀凉凉说道,“实在不行,就把脑袋割下来送过去。”

    把人头送到苏格兰场会被认为是挑衅的吧。漕运的人这样想着,却默默把这句话吞进肚子了。

    在克莱曼汀心情明显不爽利的情况下,他还是不要去触这位大小姐的霉头了。他看了一眼那个开船的同伴,决定等这位大小姐走了他再问问到底发生什么事。而就在这时,克莱曼汀朝他伸出手——

    “我现在可是因为被劫持而受到惊吓的人质,怎么能一个人走回去呢?”克莱曼汀做出柔弱的样子地啜泣了几声,觑向他的眼睛里却带了几分狡黠,“叫个人来把我扶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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