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诺亚迪克号,因为出了这种意外,船很快便被被迫靠岸。威廉一边大步从舷梯上下来,一边让弗雷德去几个公用的码头等着,一旦恩德斯出现就立马将他按住。“莫兰,你跟弗雷德一起,那几个码头都要顾着。路易斯,你现在带我的名帖去恩德斯的府上,尽力控制住他名下的那几个码头。”

    担忧急怒下的脑子高速运转令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威廉深呼吸几次,将那些无用的情绪按下,把精力集中到目前的状况中。幼时克莱曼汀虚弱卧床的模样和脸色苍白地倒在女仆怀里的模样在他脑子里交替循环,恍惚间,他眼前重现了刚才克莱曼汀被劫持时,像是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这个方向。

    救救我。

    他仿佛听见克莱曼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要是、要是他在制定计划的时候把这个因素也考虑进去……

    威廉按压着作痛的太阳穴,隐隐约约地,仿佛是被影响到一样,胃部也开始传来尖锐的疼痛。

    “——你冷静一点!”一双手按住他的肩膀,伴随着的是艾莉诺的声音。他怔怔地看着少女的嘴一张一合,“跟随着他们的那个华夏人是个常年和水打交道的人,在踏上陆地之前他就能把恩德斯控制住。”

    事关他们的“计划”,艾莉诺只能勉强透露出不重要的那一部分,尽力安抚住差一点脑子里那根弦就要崩断的威廉——要是回头克莱曼汀安然无恙地回来了,这家伙却倒下了,她那好友还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呢。

    果不其然,他们刚回到伦敦的莫里亚蒂府——弗雷德都还没抵达码头呢,克莱曼汀便被一个华人青年送了回来。那个自称是漕运商会的人将浑身发软只勉强保持清醒的克莱曼汀扶到会客厅的沙发上,对他们说恩德斯被他们其中一个伙伴打下了海,现在生死不明。

    “我们的人就把船开到我们名下的码头上,这位小小姐只是受了点惊吓,回头让我们郭爷开几方药,喝下去就基本没什么事了。”那个青年几乎是连比带划才把话说清楚。

    在看到这个人的那一刻,威廉便理解了眼前的事态——

    这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

    幼年时面对于克莱曼汀的那种计划被打乱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只是那个时候他可以完全将对方排除于外,现在却是对方主动跳了进来。其中唯一的变数,便是那个由华人组成的漕运商会。

    而要想解决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办法。

    首先节流——说服那些人不要再让克莱曼汀赴险。

    “克莱曼汀是我非常重要的亲人,在德国的时候受到漕运商会的照顾,鄙人心里十分感激。”面对着这个华人青年,威廉用得体的社交语言发出邀请,“可最近事务繁忙,总无法当面致谢。请阁下给我一个空闲的时间,我将亲自登门拜访。”

    然后开源——重要的自然是克莱曼汀本人。

    等那个华人青年离开后,威廉来到没再继续伪装的克莱曼汀面前:“不是答应过我,不要轻易将自己处于险境吗?”

    “一时情急,况且我这不是没事嘛。”克莱曼汀满不在乎地说道。

    旁边的路易斯见兄长神情不愉,开口帮忙劝说:“这次碰上运气好,要是那个时候不小心——”

    不仅仅是兄长,就是他也不愿见到克莱曼汀受伤。对幼年时的那一幕产生心理阴影的可不止威廉一个——

    偶尔午夜梦回,他都会在想,要是那个时候没有急着跑去找阿尔伯特的话,是否就能阻止克莱曼汀那丝毫不顾及自身的行为。

    “可不还有你们在吗?”克莱曼汀上前一步,在路易斯目瞪口呆的神情中揽上威廉的脖子,撒娇一样摇了摇,“我知道你们是在担心我,可那个时候有你们在,真有什么事你们也不会放着不管的。我是相信威廉你们才会用那样的办法,难道你们会辜负我的信任,将我置于危险而不管吗?”

    路易斯:……

    说不出反驳话语的他只能在这种诡辩下败退,但是兄长的话——!

    威廉的心神完全没有放在克莱曼汀说的话上。克莱曼汀的手臂环绕着他的脖颈,肌肤相触带来滑腻而温热的触感。她离得很近,近到威廉能够闻到她身上那股有别于香水的、浅淡而悠远的气味。

    ——那是自离开莫里亚蒂府以后,他便只能在梦境里一遍遍回味的、来自那个远东国家的熏香。

    人的记忆是个神奇的东西,它总会遗忘那些负面的场景,只留下那些会令人笑着回味的部分。幼时那些关于莫里亚蒂府的记忆大多已经褪色成黑白,唯有一些本应该忽略的细节在经过几年的反复回味变得越来越清晰。

    ——比如克莱曼汀房间里那个她自行配制的熏香。

    要不是克莱曼汀来这么一出的话,威廉能够轻而易举地找到她话语里的漏洞,可惜一向克制的英国绅士从未经历过和女性的亲密,在没有躲过最初的袭击后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在狡猾猫猫的撒娇里缴械投降。

    ***

    达特穆尔位于下游的其中一个堡垒里,莫兰行走在狭窄的过道里。他没有放轻脚步,皮鞋敲在地面发出声响在空无一人的过道里回荡着。作恶的贵族并不难找,只要朝着唯一亮着光的房间前进就行。拐过一个弯,他听到前面的房间里传来声响。

    应该就是这里了。莫兰在心中确认了一遍在堡垒外看到的房间方位。

    然而刚迈步上这条过道,他却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房间里颤抖着声音、明显处于弱势的那一方竟然是个成年人的声音。

    房间里传来求饶哭叫并不奇怪,在来之前他们便已经知道这群贵族圈起这片地方是做什么用的了。只是根据弗雷德的情报,今天他们的目标应该只有孩童。想了想,他躲回那个角落,将手枪上膛后,用几不可闻的脚步声悄悄靠近那个有光亮的房间。

    靠近门口的地方 ,一个上半身□□、戴着面具的肥胖男人被捆在一张椅子上,在他身前站着一个黑色头发,肌肉把短衫都绷得紧紧的男人。从那肥胖男人戴着的面具便能看出,那个处于弱势的应该就是作恶的贵族。他看见那个站着的男人猛地一跺坏贵族□□的椅子边缘,那椅子连着被捆着的人便因为惯性向前扑。一直以来都是欺负人的那一方的贵族老爷胸膛撞上拷问他的那人膝盖,嘴里发出痛苦的□□。

    “快说!”那虎背熊腰的男人厉喝。

    “我不知道……求求你,我真的不知道。”贵族老爷语无伦次地求饶。

    莫兰突然想起在诺亚迪克号巡航后不久,他们在苏格兰场安插的人手便传来他们找到恩德斯尸体的消息。当时威廉仿佛不放心一样,借口吊唁去了一趟苏格兰场,回来后将自己关进房间许久。

    “除了我们,还有另一伙人也在清除像恩德斯这种人。”在这次出发之前,威廉这样对他们说道,“虽然不知道他们这么做的原因,但是这次很有可能会撞上他们。”

    “那要让他们闭嘴吗?”莫兰有些担忧。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莫兰。”威廉站起身,披上黑色的外袍,他的那双红眸隐藏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莫兰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要不是妨碍我们,就随他们去。”

    而现在,他突然明白过来——

    那个黑发男人,尽管是背对着没有看到他的面容,但莫兰还是认出了他的身份。

    胡海江。莫兰记得这个人的名字应该是这个发音,只不过那时候他们初见,这个男人穿着黑色的燕尾服,彬彬有礼地站在府邸门口迎接他们,完全看不出现在这个凶神恶煞的样子。

    他正想着,房间里又传来另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的声音:“都打成这个样子了,我想他应该是真不知道。”

    这个声音确认了他的猜测,那正是克莱曼汀宣称是在巴黎认识的“朋友”之一。

    他听见那贵族老爷也顺着那人说了几句讨好的话。莫兰感觉脚步声渐渐走近,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某种直觉突然在这时候敲响了警钟,顾不得细想,他身形敏捷地朝旁边躲过去。这紧要关头他也顾不得隐藏不隐藏了,皮鞋重重地踩踏到地面,发出沉闷的声音。

    “铮”

    ——在那一瞬,他听见了长剑出鞘发出的声响。

    细长的利刃如同蛇类一般划破空气,朝他咬过来。

    ——即便是从恩德斯口中套出协会在英国的大本营所在地,担心这或许是陷阱的他们一行人让郭淳用点烟辨冤确认过后,肖砚才和郭淳一起,带领一部分亲信追击协会在英国各地流窜的余孽;而与此同时,克莱曼汀一行人带着剩余的那部分人直捣协会在达特穆尔近郊的秘密大本营。

    而凑巧的是,漕运商会会长丁义秋和他家的大管家胡海江,便抽中位于下游的其中一个小堡垒。

    他们赶到的时候,这个人正磨刀霍霍,准备朝那个被绑在墙上的金发男孩下手。要制服这个身上只有肥肉,根本没有半点战斗力的男人很简单,但关键不在这里。

    他们必须要从这群人嘴里套出装有协会资料的密室所在地,然后将所有关于这颗毒瘤的信息销毁。而不幸的是,虽然这个人也是协会的一份子,但密室的所在地他们没有问出来。

    ——密室不在这座堡垒里。

    从那个人的神情,丁义秋轻而易举地得到了这个答案。

    那就只能寄希望于剩下的那两个人了。

    丁义秋看着眼前这个跟他们有着同样发色男人,想起对方后面的那人便觉得怎么看这人都不顺眼。

    诺亚迪克号事件后,莫里亚蒂府的次子、那个据说在大学担任教授的青年便登门拜访,嘴上说着希望不要让自己心爱的妹妹再次赴险——

    打量着谁看不出来他那点心思!还妹妹,看是情妹妹还差不多!

    即便没有明说,但从天津来的这几个人都不是傻子,克莱曼汀又没有刻意掩盖,他们自然也能猜到克莱曼汀和艾莉诺亲近他们的原因——不是什么欧洲刚刚流行起来的“黄热病”,这两个人分明就是他们的同胞。

    ——怕是得了离魂症,借尸还魂到了这白人贵族小姐的身子上。只是这两个可怜的妹妹被迫背井离乡不说,其中一个竟还被只狡猾的狐狸盯上了!

    若不是克莱曼汀不是那种任人宰割的弱女子——

    “近水楼台先得月,我早该想到的。”肖砚锤了一下桌子,恨恨说道。

    “你就算能想到又怎样?”郭淳倒是看得开,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有些阴阳怪气,“人家青梅竹马,温水煮青蛙都煮了那么多年了,那青蛙要跳早跳了。”

    ——更何况如今这副光景,说不好她们留在欧洲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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