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纲吉松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接着用指关节在木质门板上有规律地敲击三下。
几秒后，女性清亮的声音懒洋洋地传来，尾音拉得长长的：“进来——”
他扭开把手推开房门，踏入被清晨阳光注满的卧室，视线极快地锁定了女人的身影。
“早安。”
听到他的问候，北川叶转过身来，不施粉黛的脸蛋倒是显得格外清纯。
她眯了下眼睛，上下端详着纲吉，视线最后落在他眼下加重的淤青色，问道：“你一整晚没睡觉？”
纲吉走上前，坐在她床边的小沙发上，疲惫地微笑着回答：“事情有点多，不过之后稍微休息了两个小时。”
“你是机器人吗？”北川叶的表情带着点真的好奇，像是在试图理解他是现在为什么还能清醒着运作。
“也许。”他的脸庞沐浴在晨光中，温柔而圣洁：“一台用咖啡当作燃油的机器人。”
北川叶伸了个懒腰，接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边从大床上爬起来，一边问道：“昨晚......你们有没有讨论出什么。”
纲吉唇角的弧度扯平了些，慢了半拍才道：“还没有。”
闻言，北川叶倒是不怎么意外，长长叹了口气，眼角耷拉下来，看着沮丧又可怜。
“好吧。”顿了顿，她皱了下鼻子，不怎么情愿地道：“其实里包恩说的也没错，现在这种情况下......我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谁知她这话刚一说出口，纲吉的反应却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激烈，眉目沉了下去，严厉地道：“不要乱想，没有什么最坏的情况。”
他忽然变得严肃的语气让北川叶一愣，见状，纲吉立刻放软了声音，哄道：“不用把里包恩的那些话放到心里去，他一向喜欢吓唬人。”
“哦。”北川叶点点头，然后小声嘟囔一句：“讨厌的帽子男。”
纲吉身体向前倾，伸手将北川叶的双手拢在掌心，道：“不用担心，我会一直在你和危险之间。”
他手心的温度慢慢渗透进女人的皮肤中，有种奇特的安定作用。
北川叶看了眼他们交叠的双手，沉默了半晌后开口：“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她的问题让纲吉眨了眨眼，刚开始想要直接回答什么，却半途闭上嘴，无奈地笑了下，阳光碎成细密的光斑在他的睫毛上跳跃。
“我以为自己已经表达得够明白了？”他这么说道。
北川叶蹙眉，然后应该是想起了之前在小岛上那个潮湿滚烫的吻，脸颊染上了点红晕。
思考片刻后，她抬起头，不确定地问道：“你想和我上床？”
她过于直白露骨的结论让纲吉措手不及，他的嘴巴微微张开，呆楞地看着她，一时间竟失语。
两个呼吸后，彭格列的大空脸色爆红，少见地口齿不清起来：“不.....我没有想和你......不对，也不能说不想......我的意思是......”
他磕磕绊绊地说了半天，耳根子越来越红，马上就要原地爆炸的样子，一点都没有之前接吻时那副强势果断的模样。
迎接北川叶愈发不解，甚至带上些许担忧的目光，他深吸口气，尽量压下嘈杂的情绪。
“在我的预想中，这一幕我可没有这么狼狈，场景也比这浪漫多了。”
“什么？”
纲吉再次深呼吸一次，随即看向北川叶，神情庄重又小心翼翼，带着心潮澎湃的热烈。
“虽然在脑海里演练过无数次，想着要如何告诉你，但是真的到这种时刻，反而大脑一片空白。”他的身体紧绷着，不知道是否在克制某种微小的生理机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失态。
北川叶的双眼微微睁大，像是预警到了危险的小动物一样，警惕而高度紧张，下意识想要延缓那一刻的到来：“等等，纲吉......”
“想要给你说很多东西，可又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形容，到最后只能笨拙地用最俗套的方式说出口。”青年唇角的弧度柔和而坚定，犹如他眼中金色的火苗，生生不息地在灵魂上燃烧生命之歌。
“北川叶。”这三个字节缱绻地纠缠在他的口齿间，混着雀跃和一种更为灿烂的情感盛开。
泽田纲吉坐在阳光下，温柔地笑着，对她说：
“我爱你。”
……
……
时间好像静止在这一瞬间，连光线中浮游的微小尘埃都定格，肺叶中的空气凝固在一个呼吸里。
北川叶的身体僵住，维持着睁大双眼的样子，一动不动。
一秒，两秒，三秒......
她猛的起身，剧烈的动作让床头茶几上的东西噼里啪啦掉了一地，不过现在倒是没人在意。
“收回去！”她的瞳孔收缩，神色惊惧又愤怒，声音抬高：“快收回去！”
纲吉着实没有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完全不理解她在想什么才会反应如此激烈。
“阿叶.....”青年起身，想要靠近些安抚，却被她狠狠一推，拒绝自己的靠近。
“你这样让我恐惧！”她的声音趋近尖叫，崩溃的颤音停留在字节间：“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怎么可以爱我！”
纲吉的眼底原本满是迷惑和惊疑，但看着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的北川叶，他逐渐明白了什么，那些迷茫融化成流淌在水中的疼惜。
“我爱你，阿叶。”他没有说别的什么话，只是耐心而坚定地再次重复一遍。
“你爱我！你爱我！”北川叶看上去有些歇斯底里，发丝凌乱地垂落在脸颊旁，张口时语无伦次，只是反复吐出那三个字。
“是，我爱你。”纲吉语气平缓地确认道。
北川叶握紧拳头，她的视线混乱地环视四周，紧接着将窗台旁的花瓶扫落在地上，让情绪随着四溅的瓷片宣泄。
纲吉的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平静而宽容地看着她摔砸东西，目光愈加软和。到最后，北川叶把手边能碰到的东西都摔了个遍，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终于望向她。
“你怎么这么贪心？”她的声音不稳，吸气的声音颤颤巍巍，眼眶微红：“你拥有的难道还不够多吗？你为什么一定还要我？”
纲吉的手指微动，想要触碰她泛红的眼角，最后却按捺住这种冲动，喉结滚动一下。
“阿叶，你知道的，泽田纲吉拥有一切，但废柴纲一无所有。”
“那就让他去找别人！为什么偏偏就要我！”她大喊着挥舞手臂。
“可是他只有你。”纲吉的声音很轻，大大方方地将自己剖开给她看，极为专注地注视着她，仿佛在和自己的全世界对话：“除你之外，没有别人了。”
他话语中的唯一性有种可怖的重量，能在顷刻间将一整个世界缩小在眼睛的倒影中，饶是迟钝如北川叶都明白了他所诉说的‘爱’的分量。
一直忍着没哭出来的女人轻颤着吸一口气，难堪地低下头，泪水滑过脸庞，在下巴上短暂悬停成晶莹剔透的珠子，最后被地心引力拉着坠落。
“爱情就像是从悬崖上跳下去自杀，太可怕了......你竟然想把我拽进那种漩涡里。”她握紧拳头，胡乱用袖子擦拭掉眼泪，然后仰起头看向纲吉，绝望和恐惧中生出一朵用怒火点燃的花：“你这个自私鬼，你想要我粉身碎骨吗？”
安静聆听的纲吉终于有了反应。他轻轻叹了口气，眉宇间沾染上些许无可奈何。
“说什么呢，你当然不用怕。”
他理所当然的回答让北川叶愣住，不知道是该继续生气还是聆听他接下来的话语，表情卡在两者之间，怪可爱的。
纲吉笑着低头，在她的额间落下一个吻：“因为跳下去的人是我。”
这话他说得轻描淡写，听者却远没有他那么镇定。
“......你根本不了解我，我们才认识多久，为什么会，会......”北川叶组织不了语言，声音弱下去：“这说不通，我不明白。”
青年注视着她，面对这个问题，他许久都没有说话。
过了好半晌，他转头看向窗外，过于刺眼的阳光让缺乏睡眠而敏感的眼睛眯起来。
“我该怎么回答。”他的语速缓慢，似乎说话的同时在反向审视自己：“我和你说话，好像在聆听过往的回音，让我手足无措，有时候想你到想要剖开心脏，幻想着如果血液持续流失，那种厚重到窒息的感受会不会轻松一些。但显然......”
阳光将他的发丝漂成和泽田家光相似的金色，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透明，他在言语间停顿，重新整理思绪后才继续。
“我只要看着你，天气都好像更加晴朗，不论多么疲惫都发自内心地感到某种轻松。这种心情没有逻辑，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来龙去脉，可疏远你又像是在试图割离氧气，实在是痛苦又致命。”
他将视线转回北川叶身上，轻叹道：“我只是个普通人，阿叶。我没有你想象的无所不能，会因为你的一个笑容就心率失衡，也会因为你的迟钝而患得患失，警惕其他对你抱有同样感情的人。”
“其他对我......?”
“那并不重要。”纲吉及时掐灭这个话题的幼苗，道：“我想说的是，我是包容一切的大空，但面对你的时候，我也会嫉妒不安，心脏紧张得砰砰跳，变成再普通不过的人。”
北川叶舔了舔干燥的唇瓣，纲吉的视线如同回弹的皮筋一样‘啪’一下锁定在她的舌尖，眼神幽邃，喉咙干燥起来。
“可你太温柔了。”女人没注意到他充满侵略欲的眼神，似乎在拼命寻找可以使用的理由，能让他所说的爱意轻贱一些：“你爱你的家族，你的老师，你的朋友，你甚至可以为了他们去死。我不要这样谁都能得到的情感。”
“谁都可以得到？”纲吉缓缓重复一遍她的话语，接着像是被气笑了一样，闭了下眼。
“难道不是吗？”
“不，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可以为了彭格列的同伴们去死，毫不犹豫。”他意料外地肯定了她的说法。
北川叶刚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却继续道：“那是我必须肩负的责任，是我对这么多年彼此交付后背的友情的答复，是我不会拿任何事物交换的相互信任。”
他的眼中闪过锋利的光，显露出被打磨得冷酷的性情的侧影：“但是北川叶，我不会想把他们藏进腹腔，不会纵容他们胡闹，面对他们时死气之焰更不会自焚一样灼烧理智。”
“你认为我对谁都会这样？”他的气势拔高，顶级猎食者的压迫感冲碎之前的宁和：“我不想吓到你，但是如果你必须是知道的话，我会告诉你我想把你锁起来，全身都留下我的印记，从内到外只能记得我的名字，我的声音，我的呼吸。”
说到最后，他的声线称得上狠戾，暗藏的浓稠黑暗物质让北川叶无可适从地眨眼，不知道该瑟缩还是信任一直以来没让她失望过的大空。
“可是因为我爱你，所以我克制着这一切，最后反而选择将自己困在笼子里，用火焰不断焚烧神经来取得自持。”
他猛地挺住，气息不稳地呼吸，看上去还有很多想说的话，可最后只是对她说道：“不要怀疑我的爱，因为人类没有能力将那样的情感赠予第二个人。”
又是长久的沉默，北川叶小声地喃喃自语：“太狡猾了......如果你爱我，如果你真的爱我......”
纲吉的神色软化，像是在教导牙牙学语的小孩子，不厌其烦地重复：“是的，我爱你。”
“可是我的脾气很糟糕，做过很多坏事，带来了逆位协会的麻烦，甚至还有点笨。”她难为情地开口，摒弃平时的骄傲，说出这番话花了很大勇气：“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喜欢这样的北川叶。”
“废柴纲也很笨拙，失败了很多次，解决不了很多问题，泽田纲吉同样不喜欢那样的自己。”青年上前一步，双手捧起她的脸颊，看着她的眼睛道：“但是他很喜欢脾气糟糕、做过坏事、带来麻烦的北川叶。”
纲吉亲了亲她的鼻尖，问道：“北川叶呢？有没有一点点偏爱这个什么都不会的纲吉？”
北川叶的手指下意识揪住他的衣服，怔怔地看着他，微微皱眉犹豫了几秒后道：“有的。”
她不知道自己的回答让纲吉松了多大的一口气。棕发青年面上不显心中的类似劫后余生的清醒，只是露出明朗的笑容，亲昵地道：“你看，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闻言，北川叶像是想到了什么，着急着开口，话语颠三倒四：“可即便那样我还是不知道......那不一样纲吉，我不会爱别人，我不明白怎样才能生出你所感受到的那种爱意。”
对此纲吉并不是特别意外，甚至没有过多的失望，只是笃定地安抚道：“别担心，如果是这样，我会更加爱你，替你把来自你的那部分填满。”
北川叶的表情有点狐疑，像是不相信有这么空手套白狼的买卖。见她这副样子，纲吉的眼底漫上黄昏潮汐的温暖色泽。
“爱你的人，或者你爱的人。如果是你的话，大概会选前者吧。他循循善诱，专心地用视线描摹她的眉眼，道：“不爱我没关系，因为没人会比我更爱你了，阿叶。”
他将自己逼到绝境，然后将决定权交给她，给她最充足的安全感，即便是并不擅长这种事情的北川叶都知道纲吉为她妥协到了什么程度。
“我一定要答应吗？”即便如此，骨子里自私的北川叶并没有急着被感动，而是带着警惕再次发问。
“不。”纲吉摇头，道：“只不过我总得告诉你，在氧气耗尽前，告诉你。失而复得之后的人类都会做一些疯狂的事情，去完成比呼吸更急迫的事情，大概是这种心情。”
北川叶咬着嘴唇，纠结又苦恼地看着面前的青年，似乎在和自己天人交战。
纲吉非常耐心地等待着，没有催促，可谁能说双眼中易碎的光不是猎人在狡猾地示弱？
“就算不爱你也可以？”她反复确认。
“嗯。”
“你不会擅自把我拖进所谓的‘爱情’里面哦？”
“嗯。”
“我，我只是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怜你哦。”
“嗯，我知道。”
终于，北川叶长长吸了一口气，紧接着像是害怕自己反悔一样一股脑地说道：“好我知道了我接受你的那什么爱意总之现在没问题了你怎么还在看着我......”
“阿叶。”纲吉打断她越说越混乱的碎碎念，嗓子干渴一样吞咽，正式发问：“和我在一起，好吗？”
女人安静下来，只是小小踌躇一下就点头，声音很小地应答：“我不都答应了嘛。”
纲吉的笑容如同云雾初开，太阳驱散暴雨的阴云，幸福瞬间弥漫在每个吐息间。
“我能得寸进尺吗？”他的声音很哑，触碰着她的手珍重又克制着加重的欲望。
“你真会顺杆子往上爬啊！糟糕的蛤蜊老大！”
北川叶横眉竖眼，不过纲吉看出来她没有真的生气，反而因为没有拒绝而别扭地留下了余地，变相地在说‘可以’。
被偏爱的喜悦让纲吉低笑出声，然后在她恼羞成怒前，他往后退一步，然后单膝跪下来。
他从西装内兜里掏出一个其实准备了有段时间的小盒子，抬起头看向愣住的北川叶。
钻石在铂金玫瑰的簇拥中折射出璀璨夺目的色彩，仿若绽放出一朵朵微型彩虹，在黑丝绒的底座上静谧闪烁。
“北川叶。”到这种时候，他失去华丽的词藻，少了甜言蜜语，只是用温柔坚定的眼神看向他的世界，说出在心中彩排千百次的话语。
“嫁给我，好不好？”
他突如其来的求婚让北川叶差点又炸毛，惊吓之余带着不可置信：“不是，你这有点快进得太过分了吧！怎么就到这个求婚这个步骤了？！”
纲吉保持着那个姿势，笑着道：“因为我猜对阿叶来说，最难的那一步并不是接受一枚戒指，而是承认我的爱意。”
北川叶想要反驳，但转念一想又哑口无言，只能愤愤地看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一分钟，可能是一小时，纲吉没有多说什么，就那样一直耐心地等待她的回复。
“可恶的蛤蜊！”最后，北川叶抓狂地叫了一声，破罐子破摔地抢过他手里的戒指，潦草地套在自己的手指上。
“行行行，答应了答应了，你......呜哇！”
她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已经被纲吉抱在怀中，双脚悬空，惊慌失措间抱住他的头保持平衡。
“我好高兴，阿叶，我真的好高兴。”他开怀地笑着，平日里情绪平稳的青年现在险些喜极而泣。
“你怎么这么粘人啊。”北川叶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嘴角却很诚实地上扬，被他的欢喜所感染。
纲吉抱着她转了几圈才把她放下来，死气之炎在非主观意识的情况下燃烧起来，像是在林中跳跃的小鹿。
他拉起女人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吻，看了眼她手上的新增的钻戒。
有短暂的一瞬，他的目光偏移到她另一只手指戴着的素圈戒指上，眼底迅速闪过了什么，不过很快就转开了视线。
“阿叶。”
“嗯？”
“我爱你。”
2.
“不知廉耻。”
听到这四个字，费奥多尔抬起头，看向出声的库洛洛，挑眉问道：“你在说谁？”
库洛洛瞥了他一眼，没有立刻回答，于是费奥多尔接着说道：“如果是北川叶，那么她最糟糕的特质不该是‘不知廉耻’。唔，丧尽天良如何？”
两人会出现在同一个地方是个巧合，他们的关系疏远中带着敌意，库洛洛的谨慎让他平时很少和对方交流，可也许前者今天的心情真的不是很好，竟然也愿意搭话。
“你和她不是有良好的合作关系么？倒是很乐意在背后议论同谋者。”库洛洛看向费奥多尔，额间的十字架有一瞬间看上去像是瞄准要害的准星。
“我可不觉得对她口下留情会换来她在反手捅我一刀的时候犹豫半秒。”费奥多尔神态自若。
“你果然是个神经病。”库洛洛把这话说得颇为礼貌，语气也没什么攻击性。
“一个疯子评价一个神经病，哈！”费奥多尔短促地笑一声，随即对他说道：“不过我一般管自己叫理想主义者，当然，那是遇到北川叶之前的事情了。”
话题兜兜转转又来到北川叶身上，库洛洛的双眼蒙上一层阴霾。
“爱情不过是劣等生物的放纵，我至今不明白她为什么热衷于玩弄那种东西。”他调整一下袖口，动作精准而冷静：“下等的消遣。”
费奥多尔稍微眯着眼，若有所思地道：“我对此并不了解，但我猜想她是享受爱情所带来的不可控性质？理智者失控，道德者崩坏，将自我全部奉上，本质上和她喜欢的毁灭与掠夺没什么不同。”
闻言，库洛洛冷笑起来：“的确，她应该很享受彭格列为她神魂颠倒的过程。”
“也许不止彭格列。”俄罗斯人弯起双眼，睫羽形成不怀好意的弧度：“我可是听西索说，她似乎在那个岚属性阿尔克巴雷诺的怀里待得很舒服。”
库洛洛面无表情，看上去完全不受他的话所影响，或者对于他的小把戏嗤之以鼻。
费奥多尔慢条斯理地将手边的书籍摞起来，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是叫……‘风’？是个武道家。你说北川叶是不是格外偏爱身体强健的男性，神威那小子不也是……”
金属急速扭曲变形的刺耳声响让费奥多尔见好就收，非常丝滑地闭上嘴。
库洛洛垂眼看向自己的双手，延迟了一秒才松开手，被生生扯断然后捏成一团的铁制窗栅掉在地上，在木地板上砸出一个小凹陷。
“你想表达什么？”他那双瘆人的眼珠子转向费奥多尔，说话的时候倒是条理清晰，格外冷静：“还是闲的无聊，想看点乐子？”
“误会。”费奥多尔脸不红心不跳地否认：“我在认真探讨北川叶的喜好。”
“我对她混乱的感情生活不感兴趣。”库洛洛说道，光线透过被破坏的窗栅落在他的脸上，却没有让他看上去明朗半分，反而更显五官的阴郁。
费奥多尔并没有争论，而是从善如流地道：“如果你坚持的话。”
库洛洛的额角跳动一下，接着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你在阴阳怪气什么？”
“见谅，你知道的，我说话就这样。”俄罗斯青年非常不走心地致歉，微妙的停顿片刻后道：“我只是觉得这话从你的口中说出来，格外没有信服力罢了。”
“你不妨说清楚一点，这话是什么意思。”库洛洛的眼底闪过危险的暗光，恍然间仿佛有黑色的因子在光晕中浮动。
“我能有什么意思。”费奥多尔油盐不进，把同样的句式抛回去。
两人一言不发地对峙，纯黑深渊和紫红的血海碰撞，一时间分不出胜负。
到最后，库洛洛先收起了攻击性，脸上多余的表情一扫而空，从容得不像是刚才逸散出念压的人。
“也许你应该搞清楚一点，我是流星街的产物，我们一向没有和生存不挂钩的情绪，那对垃圾堆来说太奢侈了。”
“你是盗贼，难道去掠夺的贪欲也是生存的必需品？”费奥多尔指出漏洞。
库洛洛看了他一眼，道：“在那个弱肉强食的扭曲世界里？是，贪婪也是生存的方式。”
“这么说，你对生存的定义是有流动性的。”费奥多尔的指尖点了点桌面，唇角的弧度加深：“原来如此，有意思。”
“别试图剖析我，魔人。”库洛洛罕见地使用了对方在原生世界的称谓：“小心陷进污泥里。”
费奥多尔摊开双手来表达自己的无害，库洛洛也没心思和他用言语拉扯，毕竟那是对方所擅长的领域。
他将脚边的变形的铁疙瘩踢到一旁，在转身离开前貌似想到了什么，偏头看俄罗斯青年，神色幽冷而残忍。
“不过到头来，她在外面不论如何玩闹，到最后总是得回到‘我们’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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纲吉松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接着用指关节在木质门板上有规律地敲击三下。
几秒后，女性清亮的声音懒洋洋地传来，尾音拉得长长的：“进来——”
他扭开把手推开房门，踏入被清晨阳光注满的卧室，视线极快地锁定了女人的身影。
“早安。”
听到他的问候，北川叶转过身来，不施粉黛的脸蛋倒是显得格外清纯。
她眯了下眼睛，上下端详着纲吉，视线最后落在他眼下加重的淤青色，问道：“你一整晚没睡觉？”
纲吉走上前，坐在她床边的小沙发上，疲惫地微笑着回答：“事情有点多，不过之后稍微休息了两个小时。”
“你是机器人吗？”北川叶的表情带着点真的好奇，像是在试图理解他是现在为什么还能清醒着运作。
“也许。”他的脸庞沐浴在晨光中，温柔而圣洁：“一台用咖啡当作燃油的机器人。”
北川叶伸了个懒腰，接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边从大床上爬起来，一边问道：“昨晚......你们有没有讨论出什么。”
纲吉唇角的弧度扯平了些，慢了半拍才道：“还没有。”
闻言，北川叶倒是不怎么意外，长长叹了口气，眼角耷拉下来，看着沮丧又可怜。
“好吧。”顿了顿，她皱了下鼻子，不怎么情愿地道：“其实里包恩说的也没错，现在这种情况下......我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谁知她这话刚一说出口，纲吉的反应却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激烈，眉目沉了下去，严厉地道：“不要乱想，没有什么最坏的情况。”
他忽然变得严肃的语气让北川叶一愣，见状，纲吉立刻放软了声音，哄道：“不用把里包恩的那些话放到心里去，他一向喜欢吓唬人。”
“哦。”北川叶点点头，然后小声嘟囔一句：“讨厌的帽子男。”
纲吉身体向前倾，伸手将北川叶的双手拢在掌心，道：“不用担心，我会一直在你和危险之间。”
他手心的温度慢慢渗透进女人的皮肤中，有种奇特的安定作用。
北川叶看了眼他们交叠的双手，沉默了半晌后开口：“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她的问题让纲吉眨了眨眼，刚开始想要直接回答什么，却半途闭上嘴，无奈地笑了下，阳光碎成细密的光斑在他的睫毛上跳跃。
“我以为自己已经表达得够明白了？”他这么说道。
北川叶蹙眉，然后应该是想起了之前在小岛上那个潮湿滚烫的吻，脸颊染上了点红晕。
思考片刻后，她抬起头，不确定地问道：“你想和我上床？”
她过于直白露骨的结论让纲吉措手不及，他的嘴巴微微张开，呆楞地看着她，一时间竟失语。
两个呼吸后，彭格列的大空脸色爆红，少见地口齿不清起来：“不.....我没有想和你......不对，也不能说不想......我的意思是......”
他磕磕绊绊地说了半天，耳根子越来越红，马上就要原地爆炸的样子，一点都没有之前接吻时那副强势果断的模样。
迎接北川叶愈发不解，甚至带上些许担忧的目光，他深吸口气，尽量压下嘈杂的情绪。
“在我的预想中，这一幕我可没有这么狼狈，场景也比这浪漫多了。”
“什么？”
纲吉再次深呼吸一次，随即看向北川叶，神情庄重又小心翼翼，带着心潮澎湃的热烈。
“虽然在脑海里演练过无数次，想着要如何告诉你，但是真的到这种时刻，反而大脑一片空白。”他的身体紧绷着，不知道是否在克制某种微小的生理机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失态。
北川叶的双眼微微睁大，像是预警到了危险的小动物一样，警惕而高度紧张，下意识想要延缓那一刻的到来：“等等，纲吉......”
“想要给你说很多东西，可又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形容，到最后只能笨拙地用最俗套的方式说出口。”青年唇角的弧度柔和而坚定，犹如他眼中金色的火苗，生生不息地在灵魂上燃烧生命之歌。
“北川叶。”这三个字节缱绻地纠缠在他的口齿间，混着雀跃和一种更为灿烂的情感盛开。
泽田纲吉坐在阳光下，温柔地笑着，对她说：
“我爱你。”
……
……
时间好像静止在这一瞬间，连光线中浮游的微小尘埃都定格，肺叶中的空气凝固在一个呼吸里。
北川叶的身体僵住，维持着睁大双眼的样子，一动不动。
一秒，两秒，三秒......
她猛的起身，剧烈的动作让床头茶几上的东西噼里啪啦掉了一地，不过现在倒是没人在意。
“收回去！”她的瞳孔收缩，神色惊惧又愤怒，声音抬高：“快收回去！”
纲吉着实没有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完全不理解她在想什么才会反应如此激烈。
“阿叶.....”青年起身，想要靠近些安抚，却被她狠狠一推，拒绝自己的靠近。
“你这样让我恐惧！”她的声音趋近尖叫，崩溃的颤音停留在字节间：“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怎么可以爱我！”
纲吉的眼底原本满是迷惑和惊疑，但看着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的北川叶，他逐渐明白了什么，那些迷茫融化成流淌在水中的疼惜。
“我爱你，阿叶。”他没有说别的什么话，只是耐心而坚定地再次重复一遍。
“你爱我！你爱我！”北川叶看上去有些歇斯底里，发丝凌乱地垂落在脸颊旁，张口时语无伦次，只是反复吐出那三个字。
“是，我爱你。”纲吉语气平缓地确认道。
北川叶握紧拳头，她的视线混乱地环视四周，紧接着将窗台旁的花瓶扫落在地上，让情绪随着四溅的瓷片宣泄。
纲吉的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平静而宽容地看着她摔砸东西，目光愈加软和。到最后，北川叶把手边能碰到的东西都摔了个遍，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终于望向她。
“你怎么这么贪心？”她的声音不稳，吸气的声音颤颤巍巍，眼眶微红：“你拥有的难道还不够多吗？你为什么一定还要我？”
纲吉的手指微动，想要触碰她泛红的眼角，最后却按捺住这种冲动，喉结滚动一下。
“阿叶，你知道的，泽田纲吉拥有一切，但废柴纲一无所有。”
“那就让他去找别人！为什么偏偏就要我！”她大喊着挥舞手臂。
“可是他只有你。”纲吉的声音很轻，大大方方地将自己剖开给她看，极为专注地注视着她，仿佛在和自己的全世界对话：“除你之外，没有别人了。”
他话语中的唯一性有种可怖的重量，能在顷刻间将一整个世界缩小在眼睛的倒影中，饶是迟钝如北川叶都明白了他所诉说的‘爱’的分量。
一直忍着没哭出来的女人轻颤着吸一口气，难堪地低下头，泪水滑过脸庞，在下巴上短暂悬停成晶莹剔透的珠子，最后被地心引力拉着坠落。
“爱情就像是从悬崖上跳下去自杀，太可怕了......你竟然想把我拽进那种漩涡里。”她握紧拳头，胡乱用袖子擦拭掉眼泪，然后仰起头看向纲吉，绝望和恐惧中生出一朵用怒火点燃的花：“你这个自私鬼，你想要我粉身碎骨吗？”
安静聆听的纲吉终于有了反应。他轻轻叹了口气，眉宇间沾染上些许无可奈何。
“说什么呢，你当然不用怕。”
他理所当然的回答让北川叶愣住，不知道是该继续生气还是聆听他接下来的话语，表情卡在两者之间，怪可爱的。
纲吉笑着低头，在她的额间落下一个吻：“因为跳下去的人是我。”
这话他说得轻描淡写，听者却远没有他那么镇定。
“......你根本不了解我，我们才认识多久，为什么会，会......”北川叶组织不了语言，声音弱下去：“这说不通，我不明白。”
青年注视着她，面对这个问题，他许久都没有说话。
过了好半晌，他转头看向窗外，过于刺眼的阳光让缺乏睡眠而敏感的眼睛眯起来。
“我该怎么回答。”他的语速缓慢，似乎说话的同时在反向审视自己：“我和你说话，好像在聆听过往的回音，让我手足无措，有时候想你到想要剖开心脏，幻想着如果血液持续流失，那种厚重到窒息的感受会不会轻松一些。但显然......”
阳光将他的发丝漂成和泽田家光相似的金色，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透明，他在言语间停顿，重新整理思绪后才继续。
“我只要看着你，天气都好像更加晴朗，不论多么疲惫都发自内心地感到某种轻松。这种心情没有逻辑，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来龙去脉，可疏远你又像是在试图割离氧气，实在是痛苦又致命。”
他将视线转回北川叶身上，轻叹道：“我只是个普通人，阿叶。我没有你想象的无所不能，会因为你的一个笑容就心率失衡，也会因为你的迟钝而患得患失，警惕其他对你抱有同样感情的人。”
“其他对我......?”
“那并不重要。”纲吉及时掐灭这个话题的幼苗，道：“我想说的是，我是包容一切的大空，但面对你的时候，我也会嫉妒不安，心脏紧张得砰砰跳，变成再普通不过的人。”
北川叶舔了舔干燥的唇瓣，纲吉的视线如同回弹的皮筋一样‘啪’一下锁定在她的舌尖，眼神幽邃，喉咙干燥起来。
“可你太温柔了。”女人没注意到他充满侵略欲的眼神，似乎在拼命寻找可以使用的理由，能让他所说的爱意轻贱一些：“你爱你的家族，你的老师，你的朋友，你甚至可以为了他们去死。我不要这样谁都能得到的情感。”
“谁都可以得到？”纲吉缓缓重复一遍她的话语，接着像是被气笑了一样，闭了下眼。
“难道不是吗？”
“不，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可以为了彭格列的同伴们去死，毫不犹豫。”他意料外地肯定了她的说法。
北川叶刚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他却继续道：“那是我必须肩负的责任，是我对这么多年彼此交付后背的友情的答复，是我不会拿任何事物交换的相互信任。”
他的眼中闪过锋利的光，显露出被打磨得冷酷的性情的侧影：“但是北川叶，我不会想把他们藏进腹腔，不会纵容他们胡闹，面对他们时死气之焰更不会自焚一样灼烧理智。”
“你认为我对谁都会这样？”他的气势拔高，顶级猎食者的压迫感冲碎之前的宁和：“我不想吓到你，但是如果你必须是知道的话，我会告诉你我想把你锁起来，全身都留下我的印记，从内到外只能记得我的名字，我的声音，我的呼吸。”
说到最后，他的声线称得上狠戾，暗藏的浓稠黑暗物质让北川叶无可适从地眨眼，不知道该瑟缩还是信任一直以来没让她失望过的大空。
“可是因为我爱你，所以我克制着这一切，最后反而选择将自己困在笼子里，用火焰不断焚烧神经来取得自持。”
他猛地挺住，气息不稳地呼吸，看上去还有很多想说的话，可最后只是对她说道：“不要怀疑我的爱，因为人类没有能力将那样的情感赠予第二个人。”
又是长久的沉默，北川叶小声地喃喃自语：“太狡猾了......如果你爱我，如果你真的爱我......”
纲吉的神色软化，像是在教导牙牙学语的小孩子，不厌其烦地重复：“是的，我爱你。”
“可是我的脾气很糟糕，做过很多坏事，带来了逆位协会的麻烦，甚至还有点笨。”她难为情地开口，摒弃平时的骄傲，说出这番话花了很大勇气：“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喜欢这样的北川叶。”
“废柴纲也很笨拙，失败了很多次，解决不了很多问题，泽田纲吉同样不喜欢那样的自己。”青年上前一步，双手捧起她的脸颊，看着她的眼睛道：“但是他很喜欢脾气糟糕、做过坏事、带来麻烦的北川叶。”
纲吉亲了亲她的鼻尖，问道：“北川叶呢？有没有一点点偏爱这个什么都不会的纲吉？”
北川叶的手指下意识揪住他的衣服，怔怔地看着他，微微皱眉犹豫了几秒后道：“有的。”
她不知道自己的回答让纲吉松了多大的一口气。棕发青年面上不显心中的类似劫后余生的清醒，只是露出明朗的笑容，亲昵地道：“你看，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闻言，北川叶像是想到了什么，着急着开口，话语颠三倒四：“可即便那样我还是不知道......那不一样纲吉，我不会爱别人，我不明白怎样才能生出你所感受到的那种爱意。”
对此纲吉并不是特别意外，甚至没有过多的失望，只是笃定地安抚道：“别担心，如果是这样，我会更加爱你，替你把来自你的那部分填满。”
北川叶的表情有点狐疑，像是不相信有这么空手套白狼的买卖。见她这副样子，纲吉的眼底漫上黄昏潮汐的温暖色泽。
“爱你的人，或者你爱的人。如果是你的话，大概会选前者吧。他循循善诱，专心地用视线描摹她的眉眼，道：“不爱我没关系，因为没人会比我更爱你了，阿叶。”
他将自己逼到绝境，然后将决定权交给她，给她最充足的安全感，即便是并不擅长这种事情的北川叶都知道纲吉为她妥协到了什么程度。
“我一定要答应吗？”即便如此，骨子里自私的北川叶并没有急着被感动，而是带着警惕再次发问。
“不。”纲吉摇头，道：“只不过我总得告诉你，在氧气耗尽前，告诉你。失而复得之后的人类都会做一些疯狂的事情，去完成比呼吸更急迫的事情，大概是这种心情。”
北川叶咬着嘴唇，纠结又苦恼地看着面前的青年，似乎在和自己天人交战。
纲吉非常耐心地等待着，没有催促，可谁能说双眼中易碎的光不是猎人在狡猾地示弱？
“就算不爱你也可以？”她反复确认。
“嗯。”
“你不会擅自把我拖进所谓的‘爱情’里面哦？”
“嗯。”
“我，我只是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怜你哦。”
“嗯，我知道。”
终于，北川叶长长吸了一口气，紧接着像是害怕自己反悔一样一股脑地说道：“好我知道了我接受你的那什么爱意总之现在没问题了你怎么还在看着我......”
“阿叶。”纲吉打断她越说越混乱的碎碎念，嗓子干渴一样吞咽，正式发问：“和我在一起，好吗？”
女人安静下来，只是小小踌躇一下就点头，声音很小地应答：“我不都答应了嘛。”
纲吉的笑容如同云雾初开，太阳驱散暴雨的阴云，幸福瞬间弥漫在每个吐息间。
“我能得寸进尺吗？”他的声音很哑，触碰着她的手珍重又克制着加重的欲望。
“你真会顺杆子往上爬啊！糟糕的蛤蜊老大！”
北川叶横眉竖眼，不过纲吉看出来她没有真的生气，反而因为没有拒绝而别扭地留下了余地，变相地在说‘可以’。
被偏爱的喜悦让纲吉低笑出声，然后在她恼羞成怒前，他往后退一步，然后单膝跪下来。
他从西装内兜里掏出一个其实准备了有段时间的小盒子，抬起头看向愣住的北川叶。
钻石在铂金玫瑰的簇拥中折射出璀璨夺目的色彩，仿若绽放出一朵朵微型彩虹，在黑丝绒的底座上静谧闪烁。
“北川叶。”到这种时候，他失去华丽的词藻，少了甜言蜜语，只是用温柔坚定的眼神看向他的世界，说出在心中彩排千百次的话语。
“嫁给我，好不好？”
他突如其来的求婚让北川叶差点又炸毛，惊吓之余带着不可置信：“不是，你这有点快进得太过分了吧！怎么就到这个求婚这个步骤了？！”
纲吉保持着那个姿势，笑着道：“因为我猜对阿叶来说，最难的那一步并不是接受一枚戒指，而是承认我的爱意。”
北川叶想要反驳，但转念一想又哑口无言，只能愤愤地看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是一分钟，可能是一小时，纲吉没有多说什么，就那样一直耐心地等待她的回复。
“可恶的蛤蜊！”最后，北川叶抓狂地叫了一声，破罐子破摔地抢过他手里的戒指，潦草地套在自己的手指上。
“行行行，答应了答应了，你......呜哇！”
她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已经被纲吉抱在怀中，双脚悬空，惊慌失措间抱住他的头保持平衡。
“我好高兴，阿叶，我真的好高兴。”他开怀地笑着，平日里情绪平稳的青年现在险些喜极而泣。
“你怎么这么粘人啊。”北川叶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嘴角却很诚实地上扬，被他的欢喜所感染。
纲吉抱着她转了几圈才把她放下来，死气之炎在非主观意识的情况下燃烧起来，像是在林中跳跃的小鹿。
他拉起女人的手在手背上落下一吻，看了眼她手上的新增的钻戒。
有短暂的一瞬，他的目光偏移到她另一只手指戴着的素圈戒指上，眼底迅速闪过了什么，不过很快就转开了视线。
“阿叶。”
“嗯？”
“我爱你。”
2.
“不知廉耻。”
听到这四个字，费奥多尔抬起头，看向出声的库洛洛，挑眉问道：“你在说谁？”
库洛洛瞥了他一眼，没有立刻回答，于是费奥多尔接着说道：“如果是北川叶，那么她最糟糕的特质不该是‘不知廉耻’。唔，丧尽天良如何？”
两人会出现在同一个地方是个巧合，他们的关系疏远中带着敌意，库洛洛的谨慎让他平时很少和对方交流，可也许前者今天的心情真的不是很好，竟然也愿意搭话。
“你和她不是有良好的合作关系么？倒是很乐意在背后议论同谋者。”库洛洛看向费奥多尔，额间的十字架有一瞬间看上去像是瞄准要害的准星。
“我可不觉得对她口下留情会换来她在反手捅我一刀的时候犹豫半秒。”费奥多尔神态自若。
“你果然是个神经病。”库洛洛把这话说得颇为礼貌，语气也没什么攻击性。
“一个疯子评价一个神经病，哈！”费奥多尔短促地笑一声，随即对他说道：“不过我一般管自己叫理想主义者，当然，那是遇到北川叶之前的事情了。”
话题兜兜转转又来到北川叶身上，库洛洛的双眼蒙上一层阴霾。
“爱情不过是劣等生物的放纵，我至今不明白她为什么热衷于玩弄那种东西。”他调整一下袖口，动作精准而冷静：“下等的消遣。”
费奥多尔稍微眯着眼，若有所思地道：“我对此并不了解，但我猜想她是享受爱情所带来的不可控性质？理智者失控，道德者崩坏，将自我全部奉上，本质上和她喜欢的毁灭与掠夺没什么不同。”
闻言，库洛洛冷笑起来：“的确，她应该很享受彭格列为她神魂颠倒的过程。”
“也许不止彭格列。”俄罗斯人弯起双眼，睫羽形成不怀好意的弧度：“我可是听西索说，她似乎在那个岚属性阿尔克巴雷诺的怀里待得很舒服。”
库洛洛面无表情，看上去完全不受他的话所影响，或者对于他的小把戏嗤之以鼻。
费奥多尔慢条斯理地将手边的书籍摞起来，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是叫……‘风’？是个武道家。你说北川叶是不是格外偏爱身体强健的男性，神威那小子不也是……”
金属急速扭曲变形的刺耳声响让费奥多尔见好就收，非常丝滑地闭上嘴。
库洛洛垂眼看向自己的双手，延迟了一秒才松开手，被生生扯断然后捏成一团的铁制窗栅掉在地上，在木地板上砸出一个小凹陷。
“你想表达什么？”他那双瘆人的眼珠子转向费奥多尔，说话的时候倒是条理清晰，格外冷静：“还是闲的无聊，想看点乐子？”
“误会。”费奥多尔脸不红心不跳地否认：“我在认真探讨北川叶的喜好。”
“我对她混乱的感情生活不感兴趣。”库洛洛说道，光线透过被破坏的窗栅落在他的脸上，却没有让他看上去明朗半分，反而更显五官的阴郁。
费奥多尔并没有争论，而是从善如流地道：“如果你坚持的话。”
库洛洛的额角跳动一下，接着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你在阴阳怪气什么？”
“见谅，你知道的，我说话就这样。”俄罗斯青年非常不走心地致歉，微妙的停顿片刻后道：“我只是觉得这话从你的口中说出来，格外没有信服力罢了。”
“你不妨说清楚一点，这话是什么意思。”库洛洛的眼底闪过危险的暗光，恍然间仿佛有黑色的因子在光晕中浮动。
“我能有什么意思。”费奥多尔油盐不进，把同样的句式抛回去。
两人一言不发地对峙，纯黑深渊和紫红的血海碰撞，一时间分不出胜负。
到最后，库洛洛先收起了攻击性，脸上多余的表情一扫而空，从容得不像是刚才逸散出念压的人。
“也许你应该搞清楚一点，我是流星街的产物，我们一向没有和生存不挂钩的情绪，那对垃圾堆来说太奢侈了。”
“你是盗贼，难道去掠夺的贪欲也是生存的必需品？”费奥多尔指出漏洞。
库洛洛看了他一眼，道：“在那个弱肉强食的扭曲世界里？是，贪婪也是生存的方式。”
“这么说，你对生存的定义是有流动性的。”费奥多尔的指尖点了点桌面，唇角的弧度加深：“原来如此，有意思。”
“别试图剖析我，魔人。”库洛洛罕见地使用了对方在原生世界的称谓：“小心陷进污泥里。”
费奥多尔摊开双手来表达自己的无害，库洛洛也没心思和他用言语拉扯，毕竟那是对方所擅长的领域。
他将脚边的变形的铁疙瘩踢到一旁，在转身离开前貌似想到了什么，偏头看俄罗斯青年，神色幽冷而残忍。
“不过到头来，她在外面不论如何玩闹，到最后总是得回到‘我们’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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