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朝堂之上,父子二人表面维持着那份平和,宛如静谧湖面下暗藏汹涌。这副和睦的模样不过是做给外族使者看的一场戏罢了。眼见削藩之事迫在眉睫,他们深知必须确保关外局势的稳定,唯有如此,方能在处理各地藩王问题时无后顾之忧。

    这一稳,不仅关乎朝廷颜面,更牵系着江山社稷的安宁。每一项决策、每一个眼神交流,都似在无声地传递着同一个信念:无论背后有多少波谲云诡,在关外的和平这件事上,他们必须达成一致,不容有失。

    然而,即便如此,朝堂之上绝大多数朝臣皆心知肚明太子与皇帝之间那复杂而微妙的关系,似有千丝万缕的恩怨情仇纠缠其间。正因深知此点,他们在选择阵营之时,无不如履薄冰,谨慎再三,生怕一个不慎便卷入这权力漩涡之中,成为他人争斗的牺牲品。

    但是偶尔,当共同的利益横亘于前时,两人仿佛站在了命运的同一侧。就如此刻,削藩之事的成功与否,宛如一柄双刃剑,与皇位的安稳紧密相连,息息相关。在这微妙的局势下,二人之间那若有若无的同盟关系显得更加扑朔迷离。

    往日里针锋相对的他们,如今却因这不可忽视的共同目标,而暂时收敛起彼此间的敌意与算计,表面上达成了一种脆弱的默契。然而,这种同盟犹如风中残烛,随时可能因利益的倾斜而再度分道扬镳。

    在这一点上,两人暂时一致对外。但是南煦不知道的是,原本力主削藩的太子,已经被南宁王送来京城的“美人计”给折服,开辟了另一条两全其美的道路。

    “陛下可还记得世子初来京城那日昏厥在驿馆门口的事?”南煦的思维被南珩的这一句话给拉回了现实,半年过去,当初他派大监将裴仲益和李家二小姐的喜帖交与高阳默良致使高阳默良在驿馆前晕倒的事还历历在目。

    “此事朕自然还记得,太子这是何意?难道是在暗有所指?”皇帝微微蹙眉,声音中带着几分沉凝与疑惑,目光直直地看向太子,仿佛要从他眼中探寻出那话语背后隐藏的真正含义。

    南珩正色道:“想必陛下也已经知晓了,在那事之后南宁王世子便手书一封传回了南宁之都,从此与他断绝关系。”

    “所以,太子的意思是,裴家是为了私情才犯这等欺君之罪?”听着都觉得荒唐。

    但偏偏就是这般荒诞的理由,从南珩口中说出时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认真:“若是他人,儿臣断然不信。可裴家……他们确实做得出来。整个大靖王朝皆知,裴家先辈追随初代南宁王开疆拓土,世代为南宁王府最忠诚的家臣。然而,到了这一代王爷在位之时,且莫论裴家往昔的尊荣已摇摇欲坠,裴家之所以倒向李家,归根结底,不过是因李侧妃在王府中得尽恩宠罢了。”

    “世人都说南宁王偏宠侧妃,以致正妻备受冷落。裴家见风使舵,既已背上叛徒之名,还有什么恶事做不出?裴家长子虽为难得的人才,却常年戍守苗疆,难归故里;而那裴二郎,确是被裴母溺爱有加,难以担当家族重任。”

    他口中所出的均是高阳氏一族的没落以及南宁之朝风气的今非昔比。但却听见他话锋一转:“王世子所做,也无非就是为了南宁王位的传承。”

    南煦有些摸不清他的想法:“所以,太子认为。朕该不该利用这裴家的机会,给南宁王一个就教训?”

    “自然要!”南珩的声音沉稳而坚定,“不仅要,更要借此给南宁王府一个深刻的警示。让他明白,即便将世子送往京城为质,也绝不能因此减免应得的惩处。犯下的过错,就该承担相应的惩罚,而且这惩罚必须做到让他们心悦诚服,无从挑剔。”

    南宁王对庶子的偏宠,宛如一把双刃剑。他竟将这本应在蜜罐里长大的嫡子,生生送入皇城为质,似是用此般手段来彰显他对庶子的宠爱与庇护。南珩心中早有不满,暗暗思忖着要找个恰当时机敲打这个不省油的未来岳丈大人。

    裴家此次犯下的欺君之罪已是板上钉钉,虽然凭借南宁王的权势或许不至于让他就此失去藩王之位,但此等罪责足以让南宁王降罪于裴家。而裴家一旦受罚,南宁王迁怒于李家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李家与裴家之间的关联,南宁王不会视若无睹。

    这样他未来的丈母娘在王府的日子,也会好过些。

    南珩眼里闪过一抹得意的光芒:他果然是个合格的好女婿啊~

    在宫门落锁之前,父子二人终于结束了这难得的促膝长谈。南珩踏入马车的那一瞬间,方才对着南煦时那如沐春风般的温和神情骤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犹如被铁链拴住的猛犬般的眼神,那眼神中透着一股狠厉,仿佛随时都会冲破束缚,给人致命一击。

    他现在的确想咬人,想将在南宁对他的心肝出手的那一群畜生撕碎,也想将那坐在王座上的人吃得血肉不剩。

    “殿下,方才乐月公主殿下发来请帖。”马车夫打破了车厢内的静谧,他小心翼翼地开口,手中紧握着那张精致的帖子,“说是四月十四在公主府的百花园里举办春日赏花宴。不知殿下可有意赴宴?”那请帖仿佛还带着乐月公主府特有的淡雅香气,纸张上精美的花纹透着皇家的尊贵与典雅。马车夫想起刚才接过请帖时,乐月公主身边女官那郑重其事的模样,便知这场宴会定非同小可。此刻,他怀着几分忐忑等待着殿下的回应,生怕自己的禀报打扰了殿下难得的宁静。

    乐月公主府原本是太祖时期的东苑改建的公主府,东苑原是太祖高皇帝为了庆贺高皇后五十大寿,将这九州的花全部移栽到了上京,所以这满园的皆是颜色,可看四季之花,各有各的风流雅趣。春沐牡丹之色,夏赏凤凰花开,秋来丹桂飘香,冬眺寒梅映雪。

    但是这府上的赏花宴,明面上是赏花,实际上就是各家相看的伊始。

    京城贵胄间定亲早,有交好的权贵之间是直接定下了娃娃亲,若不是娃娃亲,那就等儿女们长到了十二三岁,每年十二三岁的总角之宴就是对这些还未长成的孩子的考核,期间也是各家看相争选贤婿佳媳;若这些还没有定好,那就等每三年的科举,皇榜放出便是招婿之时;最后便是公主们的花宴。

    大靖人爱花,从高祖开始,天子的女儿们出嫁之后便会由天子赐花作为公主印,公主则会按照自己的喜好不定期以该花为题开宴。乐月公主是陛下的独女,南煦则将象征春日的牡丹花——美人面赐给了女儿做公主印。

    这花宴俗称“红缘宴”,是新贵之间结交的好时机,更是保媒拉纤的最佳时期,那时上京中无论官职大小,只要是在朝中记录在册的,便会有得到请帖的机会,如今这美人面花宴,就是大靖上京最好的择婿机会。

    如今正是这初春日,原本就是百色花争艳的日子,偏这次的主花又是牡丹美人面,所以映着这景色,京中家眷都是以美艳雍容打扮为主。

    南珩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孤亲自前往。对了,回复乐月公主时,别忘了转告她——这场春日赏花宴可不能少了圣上这位热衷于做媒的贵客。若是少了他这颗爱凑热闹的在场,这宴会怕是会失色不少呢。”

    既然注定高阳默良要与皇帝有一见,这赏花宴不就是最好的时节吗?群贤毕至,少长咸集,都到了看热闹的日子,那就让他们看个够。看看这南宁之地未来的继承者,究竟是他的默良,还是那两个蠢货。

    这边南珩正在回太子府的路上,而窝在南宁王府的高阳默良自然也收到了乐月公主的赏花宴的帖子。南珩那边接帖子的时间正正当的好,但是高阳这边……

    高阳承悭与高阳承宇两兄弟正于正厅中相对而坐,面色阴沉地抱怨着近来的遭遇。在京都递交拜帖多日,却始终未收到任何世家的邀约,这令他们心中满是落寞与不甘。恰在此时,他们瞥见了放置在案几上的请柬——那是公主府为世子姐姐高阳默良准备的赏花宴邀请。刹那间,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既有对姐姐的恨意,又夹杂着难以言说的嫉妒,这份落差让他们原本就阴郁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

    看见那精致的花签,承宇的双眼仿佛被磁石牵引般紧紧盯着,嘴上也不忘巧言劝说:“三姐姐,这花宴您真该应下才是。咱们南宁的人,在这南地待得久了,还真不知京城的花宴是何等盛景。您就当带着弟弟们开开眼界吧,也让我们见识下这京都的独特风雅。”

    “是啊,三姐姐。父王也曾言明,这半年来,三姐姐在京城中既展文采又显武略,开府立业,稳稳地扎下了根基。咱们毕竟同根同源,一脉相连,小弟实在期望三姐姐能够多多提携。”高阳承附和道。

    当真是人活久了什么话都能听得到,想不到她高阳默良有生之年竟然能听到从这两人的口中求自己的话,也从他们口中第一次听到“咱们是一家人”的话:“你们当真要去?别怪本世子没提醒过你们,京城不是南宁,别把南宁那一套把戏用在这里,这里人人都是成了精的。你们的那点小把戏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丑角。”

    她已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可谓是仁至义尽。若他们仍一意孤行,那么到时候出丑的,就不仅仅是她自己,更是父王与李侧妃了。这般后果,想必他们也不愿见到吧。

    但她倒是愿意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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