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廷深醉得不省人事,喝了醒酒汤也没这么快奏效,走起路来仍旧不稳。

    两人出医院时,医生叮嘱:“最好有人在旁边守着,以免一个人睡觉的时候因呕吐物堵在咽喉管窒息。”

    不能喝还喝这么多。

    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在路边拦车。

    她自然不会带他去她的小公寓里,她所知道的他的住所只有那栋老破小。

    她想拿顾廷深的手机找出莫宇安或者特助的联系电话,问一问他现在住在哪里,可惜顾廷深醉得不省人事,她让他输密码,没过多久手机就显示,解锁时间五分钟。

    无果,在司机催促她报地址的时候,她只能报了那栋老破小的名字。

    老破小的钥匙她当时留在了那儿没带走,不过刚刚搜顾廷深的身找手机的时候,她找到了熟悉的银色钥匙。

    再次回到熟悉的地方,推开门之前原以为她还要收拾一下灰尘,毕竟一个月没人住了。

    不料一推开门,房间格外干净整洁,可以用一尘不染来形容,且留有细微生活痕迹,茶几上有半杯没喝掉的水,托盘里还有新鲜的水果。

    将他扶到卧室里的床上,拖了鞋和外套后,她随手捞了个凳子坐在一旁,神色复杂地看着床上安静的睡颜。

    他这一个月竟还住在这里。

    起初住在这里是为了故意整她,后来回到这里是被她诓骗,可他如今还住在这里,究竟是为什么?

    身边传来他一阵轻声呓语。

    “安然……”

    听见这声音,她不得不承认,内心有一道强行筑起的防线,终于在现在彻底垮掉。

    “安然,别走……”

    她犹豫着伸出手,伸到一半的时候,手悬在半空中许久,终于还是落在了他手上。

    “我不走。”

    她喜欢上了她最不可能喜欢的人。

    一个纸片人。

    一个和顾承深长得几乎一样的纸片人。

    顾廷深睁眼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窗帘没有拉紧,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一缕,落在他身边人的发顶上。

    乌黑的头发被光折射成浅棕色,纤长的睫毛投射下一片阴影,皮肤白皙细腻得没有一丝瑕疵。

    一切美好得像梦境,顾廷深的呼吸下意识一摒。

    意识到对方趴在他床边睡了一夜,他立刻轻手轻脚起身,将人打横抱起,放在床上平躺着。

    安然还处于熟睡的状态,被人抱起也只是扭了扭身子,在顾廷深要收手的时候,却下意识往温暖的地方钻了钻。

    顾廷深浑身一僵,低头看着怀里,已经环上他的腰,却全然未曾察觉的人。

    他抿着唇沉思片刻,犹豫半响伸出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

    “醒醒。”

    原本还在睡梦中的安然“嘶”的一声吃痛惊醒,环在他腰上的手也下意识收回来,一睁眼就看见顾廷深那张放大的俊脸。

    顾廷深的左手食指还抵在大拇指第二关节,呈一个蓄势待发要弹出去的动作,她额头吃痛的始作俑者是谁已经很明显了。

    她还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下意识瞪了对方一眼。

    “你干嘛打我!”

    顾廷深紧抿着唇,眼神有一丝逃避地错开她的视线,干巴巴道:“你刚刚缠在我身上。”

    “所以?”安然仍旧气势十足的下意识反问。

    她顿了顿,脑子里突然想起昨天医生说的话,她一个激灵坐起来。

    “所以你,想起来一切了?”

    不然,失忆的顾廷深怎么会脑抽地突然弹她脑门一下,而且,就因为她缠在他身上了就要把她打醒,这是要赖账的节奏??

    顾廷深没想到安然突然这样发问:“没、没啊,你怎么这么问?”

    安然眯了眯眼,搬出杀手锏:“我和沈泽衍约了等会儿吃饭!”

    顾廷深:“……哦。”

    这么平淡,不像是记忆恢复了的样子。

    安然相信他还处于失忆状态了。

    彼时她已经完全清醒,她揉了揉脑门被弹痛的地方:“那你干嘛突然打我一下,就因为我缠着你?你现在改变主意,不想和我在一起了?”

    “没有,怎么会,只是……”顾廷深一时间有些难以启齿,又怕安然再胡乱发散思维,只能一咬牙说实话。

    “你抱着我,别太高估我的自制力了。”

    安然顿时想到顾廷深失忆之前,那动不动就在她唇上啃一口的德行。

    他的自制力确实算不上好。

    她有些后悔这么刨根问底了。

    倒是顾廷深,抓住了她话里的言下之意:“所以,你现在是愿意和我在一起的?”

    安然错开了视线,不是很自然地点了点头。

    她顿了顿,神色间多了几分严肃:“但在我们在一起之前,我有件事情要和你说,你要考虑好再做决定。”

    顾廷深看着她脸上肃穆的表情,心下隐约猜到了几分。

    接下来果然便听她道:“我其实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将和李圆圆说过的话又一模一样给顾廷深说了一遍。

    说完后,顾廷深没有她预料中的震惊、不可置信、质疑,而是一种很复杂的表情。

    “其实我……”

    刚开口,又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她好不容易同意和他在一起,她那么讨厌顾承深,要是她知道他就是顾承深,她会作何反应?会不会再一次离开她?

    失去她的日子,他一刻也不想再体会了。

    他欲言又止半天,最后还是安然叹了口气终结他的磕磕巴巴。

    “你要是实在不能接受,我能理解。”

    说完,她起身准备离开,被顾廷深所不能接受,在她的预料之中。

    毕竟谁能接受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存在许多不定因素,随时都可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呢。

    她的手腕被顾廷深抓住了。

    “不,我能接受,只是……如果我有些事情没告诉你,哪天你知道了,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安然思索片刻道:“那要看是什么事了。”

    顾廷深沉默半响,仍在纠结,这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安然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工作室的座机打来的,她连忙接通。

    电话那头是陈露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然然,你还好么?我看你现在还没来,就问一问你。”

    安然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半了,工作室平时九点上班,她迟到了半个小时,却睡过了头没有和他们报备,他们自然要关心关心,打电话来问问了。

    她连忙道:“我睡过头了,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那啥,今天工作室其实没什么事,你也不用太着急,来晚点也没关系。”

    电话那头隐约能听见李婉又补充了一句:“不来也没关系!”

    陈露连忙跟着附和:“对,不来也没关系。”

    昨晚陈露和李婉都是亲眼看见她和顾廷深离开的。

    两个小姑娘在想什么,安然一下就能猜到。

    怎么办,她有种被造了黄谣还没法自证清白的无力感。

    挂断电话后,为了证明她的迟到真的不是因为昨晚做了什么,她连忙从床上爬起来。

    顾廷深握住她的胳膊:“你不再睡会儿?”

    安然奇怪地看着他,一巴掌拍开他的爪子:“不是你把我打醒的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要不再睡会?”

    “不睡了,再不睡陈露他们该觉得我孩子都有了。”

    闻言,顾廷深的眸子暗了暗。

    安然要走,他也跟着起身。

    “我跟你一起去!”

    老旧的握手楼下停着一辆车型流畅,车身锃亮的车,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安然虽然对车不了解,但也能看出价格不菲。

    能把这种豪车随意停在路边,甚至旁边还有一个垃圾场的,也只有顾廷深了。

    顾廷深按了按钥匙,果然那辆是他的车,一个月前他还在开着另一辆车。

    豪车可以随意换,但却仍旧住在这个破房子里。

    安然正想着,顾廷深问她道:“既然你决定和我在一起,那你会住回来吧?”

    她走到车边,顾廷深先一步替她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她一边上车,一边抬头有些无语地看着他:“你是有什么受虐属性么?非得住那破房子。”

    顾廷深替她关上车门的动作一顿,手撑在车门边,低头对着她道“那我让助理把我名下的房产都发给你,你选一选。”

    不得不承认,这种俯视的死亡角度,他的下颌角仍旧清晰锋利,五官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

    彻底接受这张脸之后,她又被这张脸帅到了一下。

    她紧接着便想到,穿书来的第一天,还在睡桥洞和睡破沙发二选一,没想到现在已经在挑豪宅了。

    她兴冲冲应下。

    今天顾廷深陪她上了一整天班,顾廷深和她一起出现在工作室的时候,她收获到三道“果然如此”的视线。

    她总感觉自己离辟谣的目标越来越远了。

    下了班,顾廷深像往常一样要去菜市场买菜,亲手给安然做晚饭,她摇了摇头。

    “你昨晚才喝醉酒,今天又上了一天班,别折腾了,我之前和陈圆圆吃过一家很好吃的私房菜馆,我带你去吃。”

    意识到安然这是在心疼他,他弯了弯唇:“好。”

    这家私房菜馆离公司有一段距离,四十分钟的车程,又因为下班晚高峰堵车,差不多一个小时后才来这里。

    她原本都有些后悔决定来这里了,一路开车来到这里,比在家自己做饭还要折腾。

    不过在进去后闻到空气中飘着的菜香又觉得不虚此行了。

    服务生领着两人去了比较幽僻的包厢。

    顾廷深对口腹之欲并不热衷,直接把菜单递给了安然,让她一个人点。

    两人生活过一段时间,她对顾廷深的口味也有了了解。

    “红烧肉炖腐竹、三丝茄子、土豆炖排骨……”

    她按照两人口味报了菜名,又点了上次觉得很好喝的汤。

    不一会儿饭菜上齐,许是因为终于解决了一个横亘在心间很久的问题,她此刻胃口大开,拿起筷子便大快朵颐起来。

    顾廷深慢条斯理夹了一片茄子送入口中,点点头,表达了来自新晋大厨的肯定:“不错。”

    安然吃了几口,又打开了一旁的白玉盏,吹了吹表面飘着的浅浅一层油花,吸了一口汤,满足道:“这个汤也很好喝,你快尝尝。”

    顾廷深于是听话地拿起了那盅汤。

    安然十分满意对方乖巧的行为,也不知道他记忆恢复之后,还会不会这么听话……

    刚这样想着,就见顾廷深低头喝了一口汤后脸色一变。

    因为表情的变化太过明显,安然一下就注意到了,正准备喝第二口的她动作一顿。

    “怎么了?不舒服?还是吃到什么不干净的了?”

    顾廷深语气很急:“快放下别喝了,里面有河虾。”

    安然还来不及反应,对方便已经握住了她的胳膊,急急忙忙把她的袖子掀开。

    白白净净一片。

    他又按在她的肩上,探头看了看她的脖子,也是白净的。

    他的担心几乎是下意识不做思考的,反复确认了一边对方确实没事,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里是穿越的世界,他们的身体都不是原来的了,现在的安然兴许不对河虾过敏了。

    他松了口气。

    可没过多久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暴露了什么,僵硬地抬起头,对上了安然的视线。

    对方一字一顿,语气里带着些许咬牙切齿:“你怎么知道,我以前对河虾过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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