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姜皓月把义务跳傩的第一个对象，选做了邻里的梁大婶。
梁大婶在她小时候就接济她许多，见她来拜访，更是欣喜不已，俨然是已经把姜皓月当做了半个亲生的女儿。
二人叙过旧，梁大婶眼眶一热，竟然当着姜皓月的面呜呜的哭泣起来。
“这世道苦啊，苦啊……”梁大婶穿着粗布衣裳，不住的擦着眼泪，“家中老小，除了我和长子，其余的人都病倒了。家中老爷病着，老觉得是得罪了鬼神，每日嘴中神神鬼鬼的念叨着，家里啊……”
姜皓月握紧了梁大婶的手，看着破败的院落，不禁眼眶也微微湿润，她声音坚定，终于道：“大婶，让我来为你们一家跳傩戏吧。”
梁大婶闻言，愣住了。
片刻后，她才讷讷开口：“这傩戏啊……我倒也不是没听说过，但……”
梁大婶面露难色。
姜皓月沉声询问，声线温柔，“大婶，怎么了，你有什么顾虑，不妨全部说出来。”
梁大婶摇了摇头，“我们梧州村啊，村中连一座庙都没有，一年到头来，也只有春节中秋这些重要的节日才会庆祝祭祀，远远不如京城那地方热闹，村中之人能祭拜什么等级的神也是钦定好了的。我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傩戏，这是稀罕物事儿，现在世道又乱，我是怕……”
姜皓月看着面前妇人苍老的脸庞，那双饱经风霜后却依然显得熠熠生辉的闪亮眸子，她心下感动，便道：“您不必担心，我自有打算。”
一切约定好之后，姜皓月便挑了个吉利的日子和时辰，带上道具，前往了梁大婶家中，进行跳傩。
一般都是一整个傩班十几号人来着手执行傩戏的整个流程，但姜皓月只有一个人，将这些杂七杂八的事项全部包揽，虽然累了苦了些，但她也情愿。
跳傩的仪式总共分为四大步骤。
起傩（开箱、出洞、出案），演傩（跳傩、跳魈、跳鬼），驱傩（搜除、扫堂、行靖），圆傩（封箱、封洞、收案）。
其中第三步骤，驱傩，乃是重中之重。
姜皓月提着跳傩所用的物品，站在梁大婶家中院子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简单的起傩仪式过后，便开始演傩。
由她亲手雕刻而成的樟木傩面具沉重无比，木制傩面具无孔，一旦戴上，就只能凭感觉视物。
傩面具是沟通人与神之间的媒介，戴上面具为神，摘下面具为人。
姜皓月脚步轻灵，手中持着武器，三步一挪移的在院中跳傩着，舞步诡谲，却观赏性极强，她仿佛全身心的投入了进去，此时此刻她不再是凡人，而是护佑众生的傩神。
简单的锣鼓声伴随着响起，虽然为之奏乐之人半点也不懂得乐理，只会有节奏的敲击，但这也已经足够了。
衣袂纷飞，傩面具虽是怒目圆瞪，赤脸红舌，但在舞蹈下，有一种天然的神圣感。
小小的院落，被她舞的仿佛馨兰之室。
梁大婶在一旁看着，脸上的神色渐渐地被打动，半是惊讶半是崇敬。几个小辈围在她身边，即使被疫病折磨得身形消瘦，小小的脸蛋上也呈现出了对此场景的欣喜好奇。
演傩完，就到了重头戏——
驱傩。
姜皓月拿起火把，一手持着火把，一手持着武器，脚步不停，边跳着舞，边进入家中，口中喃喃念叨着，将手中武器虚空扫去。
其中含义旨在替这家的主人扫除行靖，退散邪魅，驱散作怪的鬼妖，讨个好兆头。
这屋驱完，就进到下一间屋，姜皓月跳得大汗淋漓，丝毫不敢怠慢。
漫长的驱傩仪式终于是到了尽头，傩舞毕，姜皓月敬重的完成了最后一个步骤，圆傩。
摘下面具后，哗然的掌声和欢呼声从她的周围响起。
面具下的娇俏脸庞早已布满了汗水，姜皓月凝神看去，是梁大婶和家中尚还病得不重的子嗣们，站在她不远处，向她投来敬佩称赞的目光，手上不住的鼓着掌。
姜皓月同样也对他们回之微笑。
她这种靠本事吃饭的，最需要别人的认可和赞赏了，穿越后的第一次开张跳傩，反响还算不错。
虽然是义务的。
姜皓月收拾好了东西，出梁家大门后，若有所感的往旁边一瞥，“奇怪……”
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她挠了挠头，不以为意的转身。
在她背后，颜嵘借着障碍物的掩饰，向她投来凝视。
————
朝廷派遣来此地赈灾的大臣很快就行动了起来，颁布了一系列救治疫病的方针。
最吸引村民们的，还数每天辰时巳时在村口举办的义诊活动。
听说那义诊的大夫不仅医术高超，还好生俊美。
村民们苦梧州村医疗资源的匮乏久矣，这二个时辰之中，排队看病的患者几乎都要排成了一条长龙，虽然有人负责维持秩序，但仍然吵吵嚷嚷的。
姜皓月虽然身体康健，免受疫病之苦，但心下好奇，也就来凑凑热闹。
这已经是义诊的第三天了。
姜皓月负着手，在队伍旁边慢慢踱步向前，偶尔能够听到已经看完病往回走的村民们发出的感叹声。
“这颜大夫可真是医术了得啊！”
“听说这颜大夫身世还并不简单呢，长得也是一表人才……”
“华佗在世啊，华佗在世。”
姜皓月抬眸，正好撞进了那衣冠楚楚，正手执银针为病人简单针灸的大夫深如潭水的双眸之中。
果然如同他们所说的那样，貌比潘安，有掷果盈车之姿，高挺的鼻梁，薄厚适宜的双唇，和那一双眼睛里好似藏着浩瀚星河的黑眸。
他只看了姜皓月一眼便将视线给收了回来，专注于针灸，他手上拿着银针，手极稳，人体的穴位也把握得精妙极了，几下之间，就见病人站起身，连连道谢。
村中的几个赤脚大夫也站在他身边，看他施针、治病，竟是向颜嵘学起医术来了。
姜皓月若有所思，问道：“大夫，村中瘟疫何时可除？”
生的俊俏的大夫闻言，向她投来带着笑意的目光，这一次应当是他们之间的初见，他却表现得好生熟稔。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除瘟疫，还需对症下药，一步一步慢慢来。不过有我在，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颜嵘回答完，终于是没忍住，说道，“姑娘，银针自在我手中。”
姜皓月讶异。
————
自从第一次傩舞过后，村中陆陆续续有人也知道了她跳傩的消息，她的名气渐渐地传开了。
姜皓月趁热打铁，紧接着又跳了几场义务傩戏。
村中村民竟都意外的喜爱这种祭祀舞蹈，也起到了稳定民心的作用，近些日子以来，村民们的精神面貌看着都肉眼可见的改善了不少。
姜皓月接到的委托越来越多，她一人渐渐地有些忙不过来。
她心下思量着，该找些对傩舞有兴趣，有天赋又勤奋的孩子，着手建立傩班，将这傩舞长长久久的传承下去。
如果只有姜皓月一人，能跳的傩舞种类只有寥寥几个，只能跳一些单人傩舞，比如说《开山》之类的，但若是招收了弟子，便能跳双人傩舞、多人傩舞。
多几个徒弟使唤，也是多增添了些许的乐趣。
好处不只是这些，傩班倘若壮大，对姜皓月穿越前的毕生梦想——传承傩文化也大有好处，总不能只有她一人会这傩舞吧？那还何谈传承？
说干就干。
姜皓月选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梁大婶家的次子。
梁大婶家次子名唤梁筹，年方十三岁，傩班所招收的弟子大多数都是下至十岁上至十八岁的少年，他这个年龄倒是正好。
姜皓月还记得，她上次去梁大婶家跳傩的时候，小小的梁筹拽着梁大婶的袖子，躲在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来，明明是一副怕生的模样，但看到她跳的傩舞，却依旧双眼放光，一副孩子心气。
姜皓月挑了个好日子，便上梁大婶家，敲开了梁大婶家门。
梁大婶早已知道了她的来意，热情招待过后，便拉着次子，坐在厅中，跟着姜皓月打配合。
梁筹拘谨的坐在椅子上，不敢直视她，一双黑豆一般的眼睛只盯着姜皓月摆放在地上的那一只木箱子。
他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一众五颜六色的傩面具。
一只还散发着淡淡木质香味的傩面具陡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虚虚的被一只指节分明，带着淡淡薄茧的手以两指的距离，挡在他的面前。
梁筹定睛一看，正是他魂思梦绕许久的傩面具。
这只傩面具显然不同于姜皓月平常使用的傩面具，首先从大小上来讲，就更为适配梁筹自己的脸型，从重量上来说，也要更为轻巧一些，戴着跳傩时会不那么沉重。
傩面具被漆成了红色，赤面怒目，冠发整齐，看上去威风凛凛。
梁筹几乎是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目光，目不转睛的看着它，这只仿佛是为了自己量身打造而成的傩面具，就连嘴巴都惊讶地张大成了一个圆形。
姜皓月对梁筹的反应十分的满意，她晃了晃手上拿着的傩面具，开口道：“霸气吧？这是将军面具哦。”
这句话对梁筹来说简直是绝杀，无论是哪个孩子都抵抗不了这种诱惑，梁筹当即双眼放光，欢呼起来：“哇塞！将军面具！将军面具！”
喊着喊着，他就想伸手去夺姜皓月手上的面具，却扑了个空。
姜皓月对小男孩晃了晃那只小巧玲珑却依然霸气无比的傩面具，笑吟吟的说道：“姐姐也想送你呀，可是……”
她叹了口气，故作为难，只等梁筹接下话头。
喜爱的面具明明已经近在咫尺，却被拿走，梁筹不由得急了起来的，他睁大了黑豆一般单纯的眼睛，无害幼稚的脸庞显露出明显的疑惑来，“为什么呀姐姐？为什么不能送我？我可以……我可以用糖饼换！”
“这傩面具，只能交给会跳傩之人，况且面具作为沟通神灵的媒介，戴上面具为神，摘下面具为人，要想使用，便只能拜师习傩……但梧州村中只有我一人会跳傩，不如……”
姜皓月狡黠的弯了弯眼睛，冲梁筹晃了晃一直拿在手上的傩面具，终于说出来意：“不如，你拜我为师，加入傩班，学习跳傩？”
梁筹没有犹豫，几乎是马上就对着姜皓月大声回答道：“好！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说完，便跪下来，对着姜皓月哐哐哐的磕了三个响头。
梁大婶在一旁看着，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姜皓月将梁筹扶起来，面带笑意的揉了揉他的头顶，将手上的傩面具递给他：“这，就是为师给你的拜师礼了。”
她俏皮的眨了眨眼，“按规定，是不能在跳傩以外的时间乱戴的，但是对于为师新收的大弟子，可以例外一次。”
闻言，梁筹连忙戴上了面具。
不枉姜皓月花费了数个时辰精雕细琢而成的傩面具，戴在梁筹的脸上正正好。
小男孩戴着面具的模样神气极了，甚至兴奋起来，在院子之中跳着舞蹈，虽然不是正规的傩舞，但也有模有样的，其中一招半式，竟还学到了姜皓月当初跳傩的舞步。
姜皓月满意的点点头，对这个新收的大弟子十分赞赏。
姜皓月把义务跳傩的第一个对象，选做了邻里的梁大婶。
梁大婶在她小时候就接济她许多，见她来拜访，更是欣喜不已，俨然是已经把姜皓月当做了半个亲生的女儿。
二人叙过旧，梁大婶眼眶一热，竟然当着姜皓月的面呜呜的哭泣起来。
“这世道苦啊，苦啊……”梁大婶穿着粗布衣裳，不住的擦着眼泪，“家中老小，除了我和长子，其余的人都病倒了。家中老爷病着，老觉得是得罪了鬼神，每日嘴中神神鬼鬼的念叨着，家里啊……”
姜皓月握紧了梁大婶的手，看着破败的院落，不禁眼眶也微微湿润，她声音坚定，终于道：“大婶，让我来为你们一家跳傩戏吧。”
梁大婶闻言，愣住了。
片刻后，她才讷讷开口：“这傩戏啊……我倒也不是没听说过，但……”
梁大婶面露难色。
姜皓月沉声询问，声线温柔，“大婶，怎么了，你有什么顾虑，不妨全部说出来。”
梁大婶摇了摇头，“我们梧州村啊，村中连一座庙都没有，一年到头来，也只有春节中秋这些重要的节日才会庆祝祭祀，远远不如京城那地方热闹，村中之人能祭拜什么等级的神也是钦定好了的。我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傩戏，这是稀罕物事儿，现在世道又乱，我是怕……”
姜皓月看着面前妇人苍老的脸庞，那双饱经风霜后却依然显得熠熠生辉的闪亮眸子，她心下感动，便道：“您不必担心，我自有打算。”
一切约定好之后，姜皓月便挑了个吉利的日子和时辰，带上道具，前往了梁大婶家中，进行跳傩。
一般都是一整个傩班十几号人来着手执行傩戏的整个流程，但姜皓月只有一个人，将这些杂七杂八的事项全部包揽，虽然累了苦了些，但她也情愿。
跳傩的仪式总共分为四大步骤。
起傩（开箱、出洞、出案），演傩（跳傩、跳魈、跳鬼），驱傩（搜除、扫堂、行靖），圆傩（封箱、封洞、收案）。
其中第三步骤，驱傩，乃是重中之重。
姜皓月提着跳傩所用的物品，站在梁大婶家中院子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简单的起傩仪式过后，便开始演傩。
由她亲手雕刻而成的樟木傩面具沉重无比，木制傩面具无孔，一旦戴上，就只能凭感觉视物。
傩面具是沟通人与神之间的媒介，戴上面具为神，摘下面具为人。
姜皓月脚步轻灵，手中持着武器，三步一挪移的在院中跳傩着，舞步诡谲，却观赏性极强，她仿佛全身心的投入了进去，此时此刻她不再是凡人，而是护佑众生的傩神。
简单的锣鼓声伴随着响起，虽然为之奏乐之人半点也不懂得乐理，只会有节奏的敲击，但这也已经足够了。
衣袂纷飞，傩面具虽是怒目圆瞪，赤脸红舌，但在舞蹈下，有一种天然的神圣感。
小小的院落，被她舞的仿佛馨兰之室。
梁大婶在一旁看着，脸上的神色渐渐地被打动，半是惊讶半是崇敬。几个小辈围在她身边，即使被疫病折磨得身形消瘦，小小的脸蛋上也呈现出了对此场景的欣喜好奇。
演傩完，就到了重头戏——
驱傩。
姜皓月拿起火把，一手持着火把，一手持着武器，脚步不停，边跳着舞，边进入家中，口中喃喃念叨着，将手中武器虚空扫去。
其中含义旨在替这家的主人扫除行靖，退散邪魅，驱散作怪的鬼妖，讨个好兆头。
这屋驱完，就进到下一间屋，姜皓月跳得大汗淋漓，丝毫不敢怠慢。
漫长的驱傩仪式终于是到了尽头，傩舞毕，姜皓月敬重的完成了最后一个步骤，圆傩。
摘下面具后，哗然的掌声和欢呼声从她的周围响起。
面具下的娇俏脸庞早已布满了汗水，姜皓月凝神看去，是梁大婶和家中尚还病得不重的子嗣们，站在她不远处，向她投来敬佩称赞的目光，手上不住的鼓着掌。
姜皓月同样也对他们回之微笑。
她这种靠本事吃饭的，最需要别人的认可和赞赏了，穿越后的第一次开张跳傩，反响还算不错。
虽然是义务的。
姜皓月收拾好了东西，出梁家大门后，若有所感的往旁边一瞥，“奇怪……”
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她挠了挠头，不以为意的转身。
在她背后，颜嵘借着障碍物的掩饰，向她投来凝视。
————
朝廷派遣来此地赈灾的大臣很快就行动了起来，颁布了一系列救治疫病的方针。
最吸引村民们的，还数每天辰时巳时在村口举办的义诊活动。
听说那义诊的大夫不仅医术高超，还好生俊美。
村民们苦梧州村医疗资源的匮乏久矣，这二个时辰之中，排队看病的患者几乎都要排成了一条长龙，虽然有人负责维持秩序，但仍然吵吵嚷嚷的。
姜皓月虽然身体康健，免受疫病之苦，但心下好奇，也就来凑凑热闹。
这已经是义诊的第三天了。
姜皓月负着手，在队伍旁边慢慢踱步向前，偶尔能够听到已经看完病往回走的村民们发出的感叹声。
“这颜大夫可真是医术了得啊！”
“听说这颜大夫身世还并不简单呢，长得也是一表人才……”
“华佗在世啊，华佗在世。”
姜皓月抬眸，正好撞进了那衣冠楚楚，正手执银针为病人简单针灸的大夫深如潭水的双眸之中。
果然如同他们所说的那样，貌比潘安，有掷果盈车之姿，高挺的鼻梁，薄厚适宜的双唇，和那一双眼睛里好似藏着浩瀚星河的黑眸。
他只看了姜皓月一眼便将视线给收了回来，专注于针灸，他手上拿着银针，手极稳，人体的穴位也把握得精妙极了，几下之间，就见病人站起身，连连道谢。
村中的几个赤脚大夫也站在他身边，看他施针、治病，竟是向颜嵘学起医术来了。
姜皓月若有所思，问道：“大夫，村中瘟疫何时可除？”
生的俊俏的大夫闻言，向她投来带着笑意的目光，这一次应当是他们之间的初见，他却表现得好生熟稔。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除瘟疫，还需对症下药，一步一步慢慢来。不过有我在，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颜嵘回答完，终于是没忍住，说道，“姑娘，银针自在我手中。”
姜皓月讶异。
————
自从第一次傩舞过后，村中陆陆续续有人也知道了她跳傩的消息，她的名气渐渐地传开了。
姜皓月趁热打铁，紧接着又跳了几场义务傩戏。
村中村民竟都意外的喜爱这种祭祀舞蹈，也起到了稳定民心的作用，近些日子以来，村民们的精神面貌看着都肉眼可见的改善了不少。
姜皓月接到的委托越来越多，她一人渐渐地有些忙不过来。
她心下思量着，该找些对傩舞有兴趣，有天赋又勤奋的孩子，着手建立傩班，将这傩舞长长久久的传承下去。
如果只有姜皓月一人，能跳的傩舞种类只有寥寥几个，只能跳一些单人傩舞，比如说《开山》之类的，但若是招收了弟子，便能跳双人傩舞、多人傩舞。
多几个徒弟使唤，也是多增添了些许的乐趣。
好处不只是这些，傩班倘若壮大，对姜皓月穿越前的毕生梦想——传承傩文化也大有好处，总不能只有她一人会这傩舞吧？那还何谈传承？
说干就干。
姜皓月选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梁大婶家的次子。
梁大婶家次子名唤梁筹，年方十三岁，傩班所招收的弟子大多数都是下至十岁上至十八岁的少年，他这个年龄倒是正好。
姜皓月还记得，她上次去梁大婶家跳傩的时候，小小的梁筹拽着梁大婶的袖子，躲在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来，明明是一副怕生的模样，但看到她跳的傩舞，却依旧双眼放光，一副孩子心气。
姜皓月挑了个好日子，便上梁大婶家，敲开了梁大婶家门。
梁大婶早已知道了她的来意，热情招待过后，便拉着次子，坐在厅中，跟着姜皓月打配合。
梁筹拘谨的坐在椅子上，不敢直视她，一双黑豆一般的眼睛只盯着姜皓月摆放在地上的那一只木箱子。
他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一众五颜六色的傩面具。
一只还散发着淡淡木质香味的傩面具陡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虚虚的被一只指节分明，带着淡淡薄茧的手以两指的距离，挡在他的面前。
梁筹定睛一看，正是他魂思梦绕许久的傩面具。
这只傩面具显然不同于姜皓月平常使用的傩面具，首先从大小上来讲，就更为适配梁筹自己的脸型，从重量上来说，也要更为轻巧一些，戴着跳傩时会不那么沉重。
傩面具被漆成了红色，赤面怒目，冠发整齐，看上去威风凛凛。
梁筹几乎是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目光，目不转睛的看着它，这只仿佛是为了自己量身打造而成的傩面具，就连嘴巴都惊讶地张大成了一个圆形。
姜皓月对梁筹的反应十分的满意，她晃了晃手上拿着的傩面具，开口道：“霸气吧？这是将军面具哦。”
这句话对梁筹来说简直是绝杀，无论是哪个孩子都抵抗不了这种诱惑，梁筹当即双眼放光，欢呼起来：“哇塞！将军面具！将军面具！”
喊着喊着，他就想伸手去夺姜皓月手上的面具，却扑了个空。
姜皓月对小男孩晃了晃那只小巧玲珑却依然霸气无比的傩面具，笑吟吟的说道：“姐姐也想送你呀，可是……”
她叹了口气，故作为难，只等梁筹接下话头。
喜爱的面具明明已经近在咫尺，却被拿走，梁筹不由得急了起来的，他睁大了黑豆一般单纯的眼睛，无害幼稚的脸庞显露出明显的疑惑来，“为什么呀姐姐？为什么不能送我？我可以……我可以用糖饼换！”
“这傩面具，只能交给会跳傩之人，况且面具作为沟通神灵的媒介，戴上面具为神，摘下面具为人，要想使用，便只能拜师习傩……但梧州村中只有我一人会跳傩，不如……”
姜皓月狡黠的弯了弯眼睛，冲梁筹晃了晃一直拿在手上的傩面具，终于说出来意：“不如，你拜我为师，加入傩班，学习跳傩？”
梁筹没有犹豫，几乎是马上就对着姜皓月大声回答道：“好！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说完，便跪下来，对着姜皓月哐哐哐的磕了三个响头。
梁大婶在一旁看着，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姜皓月将梁筹扶起来，面带笑意的揉了揉他的头顶，将手上的傩面具递给他：“这，就是为师给你的拜师礼了。”
她俏皮的眨了眨眼，“按规定，是不能在跳傩以外的时间乱戴的，但是对于为师新收的大弟子，可以例外一次。”
闻言，梁筹连忙戴上了面具。
不枉姜皓月花费了数个时辰精雕细琢而成的傩面具，戴在梁筹的脸上正正好。
小男孩戴着面具的模样神气极了，甚至兴奋起来，在院子之中跳着舞蹈，虽然不是正规的傩舞，但也有模有样的，其中一招半式，竟还学到了姜皓月当初跳傩的舞步。
姜皓月满意的点点头，对这个新收的大弟子十分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