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
玻璃碎裂声如平地惊雷。
两道白影接连从破口处跳进这栋灰色居民楼的二楼，脏兮兮满是泥的利爪踩在碎玻璃上，咔哒咔哒轻响，先跳进来的扬起鼻子闻味道，随后抖抖毛，夹着尾巴在客厅里嗅来嗅去。
隐约有窸窣声从卧室传来。
吴成海今年39岁，平日里跟着施工队干活给人装修，这次接的活不止单主要求精细，力图完美，难度也不小总得返工，搞得全装修队抱怨连连，好不容易回家，连澡都不想洗，睡得正香，闷响声让他浑身一震，立刻不耐烦坐起，气呼呼去客厅瞧是谁扰人清梦。
冷淡月光洒在木色地板，玻璃碎屑晶晶亮亮。
吴成海第一时间想起对面楼的调皮男孩，跟自己女儿是同学，定是他搞恶作剧砸的，拖鞋往前几步，又踌躇停下。
眼睛适应黑暗的一瞬，他毛骨悚然。
“什么东西？！”
客厅角落两团阴影，似是伏地爬行的小孩，伴随着呜呜低吼，其中一团矮着身子前爬两步，浴在月光下，属于动物的森冷目光盯着猎物，吴成海咽下唾沫，手指抖得失去控制，颤巍巍去摸墙边的电灯开关。
但为时已晚。
狩猎之机已到，脏兮兮的玩意瞧着像发狂的流浪狗，动作矫健得人类肉眼压根识别不清，只能瞧见两道白影快速前窜，还会打配合，一只正面跳起突袭，另一只绕后封住吴成海的退路。
吴成海下意识抬胳膊护住脸。
伴随着不可思议的强硬力道，尖牙穿透他薄薄的睡衣，狠狠扎进肌肉，抵着筋骨，他哀嚎一声，胳膊却缀着千斤重，怎么也不能甩掉，反而撕得他被迫迁就对面的力道，免得被活活扯掉肉。
吃痛的怒吼划破长夜。
两只狼前后夹击，交替进攻，利爪抓得吴成海血色淋漓，浑噩间，他踉跄着倒在碎玻璃上，尖锐棱角擦过脸颊毫无察觉，任温热鲜血滴落，快速翻身，胳膊肘拄地面往后挪，喘着粗气瞧瞳仁直竖的野兽。
嘴边沾满鲜血，四肢极细，蓬松尾巴从不曾抬起，这哪是流浪狗？这分明是狼！
卧室门浅浅开一条缝，9岁女孩穿着嫩黄睡衣在门后抖如筛糠，吴成海看到生存希望，大喊大叫。
“晓雪！快拿刀来，拿刀！”
“咱家有狼！”
女孩呜咽出声，因两头雪狼注意到自己，手脚瘫软跪倒在地，连将门抵住的力气都没有，眼睁睁瞧着其中一头挤进门缝。
“拿刀！”
狠狠呲着的狼牙尖利，随着雪狼凑近，她甚至闻到常年在泥土里打滚的臭味，混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薄薄的身板摇晃，吴晓雪在吴成海的吼声中天旋地转，悄无声息软倒在卧室门口。
狼头向左歪，又向右歪，随后低头拱拱冰冷的手背，即使被蹭上血迹，面色惨白的女孩也毫无所觉。
皎洁圆月悬挂夜幕。
干瘪的腹部肋骨细瘦，松弛皮毛打结，雪狼昂起头颅，悠远狼啸绕着破旧小区居民楼回环，隐约引来几声狗吠。
*
徐容容的工作效率很高，办理入职只花十分钟，随后告知符叶，后勤部赵主任在会议室上新人培训课，下午两点开始，她还赶得上。
符叶道谢关上玻璃门，又连忙握住门把，打算再次推门询问会议室在哪儿。
“你是符叶吧？”
她循声望去，来人发色是并不鲜亮的红棕，神色温和，右眼下有颗小小泪痣与卧蚕相伴，许是搭话也令他尴尬，他试图将手揣进卫衣兜，却摸个空。
“我叫喻观寒，赵主任说你肯定要迷路，所以让我来接你去会议室。”
“走吧。”
胡桃色木门打开，会议室更像是大学阶梯教室，前排稀稀落落坐着人，随着最后报道的符叶进门，这一批实习人员全部到齐，赵主任拍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人全了啊，那今天这新人培训课就提前开始。”
会议室空旷，衬得赵主任的声音愈发洪亮，符叶顺着侧边楼梯拾阶而上，独自坐在第三排，好巧不巧，前方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贝三思，察觉到有人落座也并未回头，脊背挺直。
“我叫赵建设，是后勤部的部长。”
“也是各位暂时的引导者，你们可以把我理解为班主任。”
笑点包袱甩出来，却没人捧场，平头黄衬衫的赵主任眨眨眼，面不改色拔掉白板笔的盖子，开始勾画。
“为了方便大家记忆，我按照楼层的顺序，依次介绍妖管局部门。”
“首先就是地下一层，我的后勤部，出了这间会议室，走廊尽头就是我的办公室，有事情想交流的话可以去办公室找我，除了我还有一名员工，平时在大厅服务台，最近请假回老家了，下周你们就能见到她。”
手机电池的电量告罄，符叶伸手从包里摸索充电宝接上，点亮屏幕确认录音功能还在运转，焦虑搓搓指节。
报道那天如坠雾中，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虚幻，并不真实，而此刻，而现在，她却真的被妖怪包围，荒诞地参与其中，她微微甩头，抛去被揪出人类身份而惨死的想象，强迫自己去想八千块高薪。
不，不止八千。
成为正式员工，她还能一次性得到日记本的三万块，那才是久旱春苗的及时雨。
家里两个孩子都要上学，父母在世时，直到符叶参加工作自给自足，才攒下近十万存款，异变突生后，安葬父母就花去大半，还未擦干眼泪的姐妹俩又迎来爷爷，拐杖敲来敲去，嚷嚷的重点只有一个。
他也有遗产的继承权，他要将房子卖掉，拿属于自己的那份钱，坚决不能便宜“外人”。
符叶瞧瞧缩成一团的章淼，抹一把冰冷泪珠，在其余亲戚的见证下，将房子过户给章淼，父母剩余的存款则用来安抚爷爷。
钱还能再赚，但对于马上中考的章淼来说，安稳的住所更重要，已经失去父母，不能再失去遮风挡雨的屋檐。
符叶用手托住下巴，垂眸敛去复杂神色，妖管局对现原形打击力度大，反而给她提供便利，一切向钱看，不要大惊小怪，这是符叶默默给自己添加的妖管局工作守则第三条。
“一楼，大厅和妖事科，想必大家都见过徐容容，我不多说。”
“然后是二楼，两个部门，同时也是妖管局最忙的两个科室。”
“首先是副局长坐镇的事故处理科，从名字就能听出来啊，善后组，希望大家别遇到，副局长很严厉的，要么罚款，要么罚你去动物园坐牢。”
依旧没得到笑声反馈，赵建设耸肩。
“第二个是申主任的对外联络科，跟人类各个部门对接，忙的时候喝水都顾不上，很缺人手，是这次招聘的主力部门。”
有人直接问：“申主任是招聘的时候发申请表那位吗？”
“对，申友，申主任。”
座位间窃窃私语，似乎都对申主任的印象极好，打算去对外联络科，符叶倒是满不在乎，相比什么善后、对外联络，她更想去妖事科，工作环境安全。
“先不用研究去哪个科室。”
“然后三楼，财务科不缺人，也不提供实习的机会，旁边是综合办公室，主任叫计宋..以后你们遇到就清楚，不多介绍。”
“最后是四楼，也就是妖管局顶楼，局长办公室。”
“没事儿别去晃悠，让局长逮到后果很严重，实习期间，基本不会遇到局长，妖管局的事宜大部分都是副局做决策。”
提起局长，赵建设的面色严肃几分。
“关于妖管局科室，大家还有不了解的吗？”
“我们什么时候正式分配？”
“半年后有考核。”本不想多说，但赵建设瞧大家好奇的神色，干脆补充，“考核当天，项目由局长和副局长商议，所有科室的主任都会到齐，通过后，可以双选，充分尊重大家的意见，有谈不妥的由局长拍板来分配岗位。”
和谐并存，这是妖管局的理念。
神有人形，妖修人形，无外乎是想融进人群里不被当做异类，妖管局设立的终极意义就是辅助妖怪更好地融入人类社会，让脱离动物行列的他们拥有新的栖息之地。
“咱们目前是八人，人数太多不好调配，所以将大家分为两组，我叫到名字的坐到我左手边来。”
“温浊玉。”
纤瘦的女生发丝浓密，垂到腰际，胳膊肘夹着一本厚厚词典，应声起身。
“喻观寒。”
符叶浅浅淡淡瞟一眼，就将眼神收回来，结果下一秒就听见自己的名字，她抓起手机和包，在其余众人好奇打量的视线里，略微不自在地坐在喻观寒身边，收拢膝盖。
第四位叫石威。
小组似乎是按照性别分的，两男两女为一组。
凳子还未坐热，赵建设正绘声绘色讲着接下来的工作安排，会议室的门就被大力推开，申主任手指叉腰，中年模样因面容焦虑瞧起来沧桑不少。
“给我几个人，动物园逃跑那两只狼有古怪！”
玻璃碎裂声如平地惊雷。
两道白影接连从破口处跳进这栋灰色居民楼的二楼，脏兮兮满是泥的利爪踩在碎玻璃上，咔哒咔哒轻响，先跳进来的扬起鼻子闻味道，随后抖抖毛，夹着尾巴在客厅里嗅来嗅去。
隐约有窸窣声从卧室传来。
吴成海今年39岁，平日里跟着施工队干活给人装修，这次接的活不止单主要求精细，力图完美，难度也不小总得返工，搞得全装修队抱怨连连，好不容易回家，连澡都不想洗，睡得正香，闷响声让他浑身一震，立刻不耐烦坐起，气呼呼去客厅瞧是谁扰人清梦。
冷淡月光洒在木色地板，玻璃碎屑晶晶亮亮。
吴成海第一时间想起对面楼的调皮男孩，跟自己女儿是同学，定是他搞恶作剧砸的，拖鞋往前几步，又踌躇停下。
眼睛适应黑暗的一瞬，他毛骨悚然。
“什么东西？！”
客厅角落两团阴影，似是伏地爬行的小孩，伴随着呜呜低吼，其中一团矮着身子前爬两步，浴在月光下，属于动物的森冷目光盯着猎物，吴成海咽下唾沫，手指抖得失去控制，颤巍巍去摸墙边的电灯开关。
但为时已晚。
狩猎之机已到，脏兮兮的玩意瞧着像发狂的流浪狗，动作矫健得人类肉眼压根识别不清，只能瞧见两道白影快速前窜，还会打配合，一只正面跳起突袭，另一只绕后封住吴成海的退路。
吴成海下意识抬胳膊护住脸。
伴随着不可思议的强硬力道，尖牙穿透他薄薄的睡衣，狠狠扎进肌肉，抵着筋骨，他哀嚎一声，胳膊却缀着千斤重，怎么也不能甩掉，反而撕得他被迫迁就对面的力道，免得被活活扯掉肉。
吃痛的怒吼划破长夜。
两只狼前后夹击，交替进攻，利爪抓得吴成海血色淋漓，浑噩间，他踉跄着倒在碎玻璃上，尖锐棱角擦过脸颊毫无察觉，任温热鲜血滴落，快速翻身，胳膊肘拄地面往后挪，喘着粗气瞧瞳仁直竖的野兽。
嘴边沾满鲜血，四肢极细，蓬松尾巴从不曾抬起，这哪是流浪狗？这分明是狼！
卧室门浅浅开一条缝，9岁女孩穿着嫩黄睡衣在门后抖如筛糠，吴成海看到生存希望，大喊大叫。
“晓雪！快拿刀来，拿刀！”
“咱家有狼！”
女孩呜咽出声，因两头雪狼注意到自己，手脚瘫软跪倒在地，连将门抵住的力气都没有，眼睁睁瞧着其中一头挤进门缝。
“拿刀！”
狠狠呲着的狼牙尖利，随着雪狼凑近，她甚至闻到常年在泥土里打滚的臭味，混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薄薄的身板摇晃，吴晓雪在吴成海的吼声中天旋地转，悄无声息软倒在卧室门口。
狼头向左歪，又向右歪，随后低头拱拱冰冷的手背，即使被蹭上血迹，面色惨白的女孩也毫无所觉。
皎洁圆月悬挂夜幕。
干瘪的腹部肋骨细瘦，松弛皮毛打结，雪狼昂起头颅，悠远狼啸绕着破旧小区居民楼回环，隐约引来几声狗吠。
*
徐容容的工作效率很高，办理入职只花十分钟，随后告知符叶，后勤部赵主任在会议室上新人培训课，下午两点开始，她还赶得上。
符叶道谢关上玻璃门，又连忙握住门把，打算再次推门询问会议室在哪儿。
“你是符叶吧？”
她循声望去，来人发色是并不鲜亮的红棕，神色温和，右眼下有颗小小泪痣与卧蚕相伴，许是搭话也令他尴尬，他试图将手揣进卫衣兜，却摸个空。
“我叫喻观寒，赵主任说你肯定要迷路，所以让我来接你去会议室。”
“走吧。”
胡桃色木门打开，会议室更像是大学阶梯教室，前排稀稀落落坐着人，随着最后报道的符叶进门，这一批实习人员全部到齐，赵主任拍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人全了啊，那今天这新人培训课就提前开始。”
会议室空旷，衬得赵主任的声音愈发洪亮，符叶顺着侧边楼梯拾阶而上，独自坐在第三排，好巧不巧，前方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贝三思，察觉到有人落座也并未回头，脊背挺直。
“我叫赵建设，是后勤部的部长。”
“也是各位暂时的引导者，你们可以把我理解为班主任。”
笑点包袱甩出来，却没人捧场，平头黄衬衫的赵主任眨眨眼，面不改色拔掉白板笔的盖子，开始勾画。
“为了方便大家记忆，我按照楼层的顺序，依次介绍妖管局部门。”
“首先就是地下一层，我的后勤部，出了这间会议室，走廊尽头就是我的办公室，有事情想交流的话可以去办公室找我，除了我还有一名员工，平时在大厅服务台，最近请假回老家了，下周你们就能见到她。”
手机电池的电量告罄，符叶伸手从包里摸索充电宝接上，点亮屏幕确认录音功能还在运转，焦虑搓搓指节。
报道那天如坠雾中，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虚幻，并不真实，而此刻，而现在，她却真的被妖怪包围，荒诞地参与其中，她微微甩头，抛去被揪出人类身份而惨死的想象，强迫自己去想八千块高薪。
不，不止八千。
成为正式员工，她还能一次性得到日记本的三万块，那才是久旱春苗的及时雨。
家里两个孩子都要上学，父母在世时，直到符叶参加工作自给自足，才攒下近十万存款，异变突生后，安葬父母就花去大半，还未擦干眼泪的姐妹俩又迎来爷爷，拐杖敲来敲去，嚷嚷的重点只有一个。
他也有遗产的继承权，他要将房子卖掉，拿属于自己的那份钱，坚决不能便宜“外人”。
符叶瞧瞧缩成一团的章淼，抹一把冰冷泪珠，在其余亲戚的见证下，将房子过户给章淼，父母剩余的存款则用来安抚爷爷。
钱还能再赚，但对于马上中考的章淼来说，安稳的住所更重要，已经失去父母，不能再失去遮风挡雨的屋檐。
符叶用手托住下巴，垂眸敛去复杂神色，妖管局对现原形打击力度大，反而给她提供便利，一切向钱看，不要大惊小怪，这是符叶默默给自己添加的妖管局工作守则第三条。
“一楼，大厅和妖事科，想必大家都见过徐容容，我不多说。”
“然后是二楼，两个部门，同时也是妖管局最忙的两个科室。”
“首先是副局长坐镇的事故处理科，从名字就能听出来啊，善后组，希望大家别遇到，副局长很严厉的，要么罚款，要么罚你去动物园坐牢。”
依旧没得到笑声反馈，赵建设耸肩。
“第二个是申主任的对外联络科，跟人类各个部门对接，忙的时候喝水都顾不上，很缺人手，是这次招聘的主力部门。”
有人直接问：“申主任是招聘的时候发申请表那位吗？”
“对，申友，申主任。”
座位间窃窃私语，似乎都对申主任的印象极好，打算去对外联络科，符叶倒是满不在乎，相比什么善后、对外联络，她更想去妖事科，工作环境安全。
“先不用研究去哪个科室。”
“然后三楼，财务科不缺人，也不提供实习的机会，旁边是综合办公室，主任叫计宋..以后你们遇到就清楚，不多介绍。”
“最后是四楼，也就是妖管局顶楼，局长办公室。”
“没事儿别去晃悠，让局长逮到后果很严重，实习期间，基本不会遇到局长，妖管局的事宜大部分都是副局做决策。”
提起局长，赵建设的面色严肃几分。
“关于妖管局科室，大家还有不了解的吗？”
“我们什么时候正式分配？”
“半年后有考核。”本不想多说，但赵建设瞧大家好奇的神色，干脆补充，“考核当天，项目由局长和副局长商议，所有科室的主任都会到齐，通过后，可以双选，充分尊重大家的意见，有谈不妥的由局长拍板来分配岗位。”
和谐并存，这是妖管局的理念。
神有人形，妖修人形，无外乎是想融进人群里不被当做异类，妖管局设立的终极意义就是辅助妖怪更好地融入人类社会，让脱离动物行列的他们拥有新的栖息之地。
“咱们目前是八人，人数太多不好调配，所以将大家分为两组，我叫到名字的坐到我左手边来。”
“温浊玉。”
纤瘦的女生发丝浓密，垂到腰际，胳膊肘夹着一本厚厚词典，应声起身。
“喻观寒。”
符叶浅浅淡淡瞟一眼，就将眼神收回来，结果下一秒就听见自己的名字，她抓起手机和包，在其余众人好奇打量的视线里，略微不自在地坐在喻观寒身边，收拢膝盖。
第四位叫石威。
小组似乎是按照性别分的，两男两女为一组。
凳子还未坐热，赵建设正绘声绘色讲着接下来的工作安排，会议室的门就被大力推开，申主任手指叉腰，中年模样因面容焦虑瞧起来沧桑不少。
“给我几个人，动物园逃跑那两只狼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