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威武候府果然来人提亲来了,倒是没见着侯爷本人,领头的只有一个媒人、一个侯府管事以及好几辆拉着聘礼的马车。

    “说是侯爷被皇上指去办公务去了,实在抽不开身。”

    “倒是日理万机,忙些好呢,省得我应付!”何清婉在自己房里听云芝打探来的消息,一边满不在乎,一边咬牙切齿。

    何家人和那两人花了一上午便敲定了何清婉和威武候的婚事,婚期定在下月十二。

    “下月十二?明儿不就已经初一了?半个月也不到,非要这样着急?”何清婉气得撞墙,这婚事真不能退了?

    云芝不敢说话,又给她家小姐倒了杯茶,“小姐,您,您喝水。”

    半月时间一晃而过,这段时间何清婉不止一次想偷跑出门,可不是被娘亲看着,就是被那个教习嬷嬷缠着,倒是真就安安分分学了半个月规矩。

    三月十二这天,何清婉终于还是穿上了嫁衣,拜别了父母,登上了嫁往京都的那辆马车。

    威武候仍旧没有出现,来接亲的是他手底下的一位将军,以及一队十五人的护送队伍。

    马车在路上摇摇晃晃了三天,终于平安抵达京都安定城。

    “小姐,进城了,快别睡了!”

    何清婉在路上走的这三天,心里把皇帝和威武候上到祖宗十八代,下到子孙后代都骂了个遍。

    刚出发时还有心思忐忑不安与憧憬,赶了这几天路,一路颠簸不说,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以至于如今已经只剩下怨气。

    “急什么,不是还没到侯府呢。”

    车队一进城,立马开始唢呐喧哗,街上慢慢围了好些人看热闹。

    何清婉想睡也睡不成了,偷偷拉开了一点儿车窗缝,她小时候就离开了京都,现在也记不大清京都的样子了。

    车队一行很快就到了侯府,侯府门前聚了很多人,远远地见到新娘子过来便放起了鞭炮。

    “小姐,快把盖头盖好!”云芝在车边提醒何清婉。

    何清婉叹了一口气,认命般给自己盖上了盖头。

    侯府门前,威武候顾整终于现身。

    顾整无家世,无背景,就凭着聪明的头脑和身上的练出来的真功夫在军里逐渐坐到了千户的位置,二十一岁跟随新帝也就是从前的洛平王镇守于西北边关,二十三岁又救驾京都,辅佐新帝登基,如今成了新朝的第一新贵。

    何清婉昏昏沉沉地,只知道马车逐渐停了下来,四周闹闹哄哄的。

    马车门由外打开,一双带着厚茧的手伸到她面前,她下意识抬头往前看,只看到了那人同样深红的衣服下摆。

    何清婉顿了顿,将手伸了出去,那人接过,将她搀了下来。

    此后便是繁琐的婚礼仪式,何清婉被那人带着一一走过,最后送入洞房。

    何清婉真正坐上那张婚床时,她才如梦初醒般一把扯下红盖头,看着这个满屋红色陌生的屋子。

    “哎哟,我的夫人哎,您可不能自个把盖头揭开了,待侯爷从前头过来亲自揭开才能讨个吉利呢!”屋里站着几个做事的丫鬟,云芝,还有一个胖夫人。

    胖夫人交代了新娘子,又帮新娘子重新盖上盖头。

    何清婉又枯坐在床上,回想起今日那双带茧子的手,心想果然是行伍人。

    顾整并没有让何清婉久等,约莫一刻钟就出现在了婚房。

    “见过侯爷。”何清婉听见屋里的人突然齐声开口,便知道她终于要见到今日嫁的这位威武候的真面目了。

    除了她自己,谁也听不见何清婉砰砰直跳的心跳声。

    胖夫人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侯爷既然到了,便依照礼数先为新娘子揭盖头吧。”

    何清婉能听见有人走动的脚步声,心里数了几个数,果然就从盖头下看见了今日下车时同样的那片衣摆。

    何清婉的心脏又突然不受控制加速起来,随着那人的动作抬起了头。

    盖头缓缓揭开,何清婉终于看清了眼前人的长相。

    威县的小骗子至少在威武候的相貌上没有说谎话,威武候顾整确实生得一副英气俊朗的好面相。

    只是一张脸表情淡淡的,不像是成婚,倒像是寻常过家家。

    但也不妨碍何清婉看了好几个呼吸。

    “咳咳,嗨呀,看呢,咱们的新娘子这是被侯爷的英姿迷着了呢!”胖夫人突然出声,何清婉才回过神来,屋里的小丫鬟都在一旁偷笑。

    云芝也不例外。

    何清婉半点不觉得害臊,还是直勾勾看着顾整。

    顾整也在打量他的新婚妻子,可能是连日的奔波致使眼睛下带着几分疲惫,可那双盯着他的眼睛仍然炯炯有神,有寻常京都女儿家没有的大胆与较劲,耳廓上还缀着一颗红痣,红烛照映下如宝石一般。

    顾整揭盖头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稍缓了缓才把盖头拿下来递给一边的下人。

    今日的公事还没处理干净,顾整出言催促胖夫人继续接下来的事儿。

    “是是是,接下来便请侯爷、夫人共饮合衾酒。”

    顾整接过两杯酒,坐到何清婉身边,递给何清婉一杯。

    两人在胖夫人的“请两位新人共饮合衾酒,从此百年好合!”声里喝下了这杯酒。

    何清婉看着面前顾整带着一副毫无波澜的冷脸,一点不拖泥带水就将酒喝下,何清婉也懒的故作

    娇羞姿态,满饮了这杯劳什子合衾酒。

    两人将手里的空酒杯递给一旁的丫鬟,胖夫人又笑呵呵地递来两把剪刀:“请侯爷,夫人剪下一束发置于这锦袋中,从此永结同心,白首不离。”

    顾整心里有些犹豫可面上不显,将剪刀接过便剪了缕头发递给了胖夫人。

    何清婉看了看屋里等着她剪发的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可也还是剪了头发给了胖夫人一起装入袋中。

    “好了,如此就算是礼成了,侯爷与夫人郎才女貌,今日见了,我这妇人才知道什么叫做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呢!一祝侯爷与夫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二祝侯爷与夫人早生贵子,子孙满堂!”

    一旁众人连声应和。

    顾整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轻飘飘丢下一句让那胖夫人自去管事那里领赏。

    胖夫人讪讪告谢。

    何清婉也从刚才的剪发中缓过神来,也叫云芝赏了胖夫人。

    不多时,屋里的人就都退了出去,只留下了顾整与何清婉两人坐在床边。

    “连日奔波,夫人定是十分劳累了吧。”终于还是顾整首先开了话头,从桌上倒了一杯茶递给了何清婉。

    何清婉接了过来,一时之间还对夫人这个称谓颇为陌生,“啊,确实如此。”

    “既然如此,我吩咐人伺候夫人简单用点饭,然后便洗漱休息吧。”顾整坐在桌边的椅子上,理了理他的婚服,“我这些日事忙,就不歇在这儿了。”

    何清婉刚到一个陌生地界,尚有些摸不着头脑,蒙头就应下,“好,侯爷忙便是。”

    顾整见状不再多言,起身便出了房门。

    何清婉捧着茶杯,侧耳听见顾整好像在跟外头的人交代了什么,然后便逐渐没了声响。

    门突然被打开来,何清婉被吓了一跳,连忙埋头装作喝水的模样。

    “小姐,你没事吧。”

    原来是云芝,这丫头一进门便两眼带着泪光往何清婉身边走来。

    “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何清婉看见云芝的模样,抓着她的手拉近了问。

    云芝看着她家小姐,心里替小姐委屈,“那威武候说什么叫咱们尽心伺候着,自己转头就走了,夫人说成亲头天晚上,新人都要住在一处的,威武候怎么能丢下小姐一个人?”

    何清婉还当出了什么大事,原来是为她打抱不平。

    “离家前我娘和嬷嬷确实都这么交代过,不过他不愿留,我又有什么法子?”

    何清婉口口声声满不在乎,收下心里莫名的失落,起身把杯子放回桌子上,“快来将你家小姐头上这钗啊,环啊的全都卸了才是要紧事!”

    云芝眼泪来得快去的也快,用袖子随意抹了两把就赶紧去梳妆台伺候她家小姐了。

    “小姐,府里的管事说今后要叫您为夫人了。”

    何清婉随意把玩朱钗的手顿了一顿,“他说得有理,以后在人前就改口吧。”

    云芝眼眶又一酸,带着点哭腔应了。

    何清婉透过铜镜看看云芝,又看看她自己,一身嫁衣,妆容华贵,从此就要从威县知县的小女儿变成京都威武候夫人了,前途如何尚不得知,只盼自保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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