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快起来吧，别赖床了。”
听到春樱的声音，元漪第一感觉是厌倦。
她竟然没死成吗？她这具残躯还要再挣扎多久？她要是没死，还要受徐轻舒多少羞辱和挖苦？
她不想动弹。见她不起，春樱只好亲自上手去摇她，“小姐，该用早膳了，怎么能让老爷夫人等着你呢？”
老爷夫人？这个称呼让元漪睁开了眼。
她嫁入楚王府时老楚王已逝，她和公爹没同桌吃饭过，这种场景只能在她未出阁前才有。
她扭头看到了梳着双丫髻，容色稚嫩，也就十三四样子的春樱。
这更让她不解了，春樱年岁和她差不多，怎么会看起来像个未及笄的小童？
见她睁眼，春樱连哄带拽地把她从被窝里拉出来，“快起床吧小姐，今日的早膳有您最爱的三色油糕。”
在春樱的招呼下，又有两个穿着鹅黄衣裙的婢女进了屋，她们一个端着水盆，拿着毛巾，另一个打开衣箱给她找衣服。
这两人的面容元漪极为熟悉，是在娘家伺候她的两个二等丫鬟，名唤玉心和玉音，她出阁时并未带上这两人。
元漪懵了，呆呆地被侍女们服侍着梳头洗脸，她在铜镜里看到了自己的面容。
镜中的女娃只有十岁出头的模样，却没有这个年纪常见的婴儿肥，下颌尖尖，眼角微翘，秀美之气已现。
她震惊又不解地看着忙碌伺候她的三个丫鬟。我，我这是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回到了少年时？
梳洗完毕，元漪被领着前往父母所住的主屋，在她未嫁前，她们兄妹三人每日都要去父母房中陪膳尽孝。
路上的风景同她记忆中的分毫不差，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萧家宅院。
一种苦涩感在元漪心中升起，我已经想家到做出这般逼真梦境的程度了吗？
这个梦能让她看看自己的父母兄妹吗？她期待地想。
她嫁入王府后谨遵妇规，未经夫家准许，绝不擅自归家探望。而谢承安又故意与她不快，不准她归宁，致使她从出嫁到死都没再没回过娘家。
她暗暗咬紧下唇，想着待会见到父母时千万别哭出来。好不容易做了个团聚的梦，得喜庆些。
跨过主屋高高的门槛，元漪进入了饭厅，看到了坐在桌旁正看着她微笑的双亲。
她做了一路的建设瞬间无用，泪水夺眶而出，她捂着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元漪，这是怎么了？”
“哪里不适了？”
她的父母慌忙地问。元漪挤出一个别扭的笑，不顾礼仪地用手背胡乱抹了脸，“我没事，没事，就是昨夜做了个噩梦，今日想起了还是后怕。”
母亲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问：“是不是梦到谁没了？别怕，梦和现实都是反着的。”
元漪点了点头，被母亲拉着在桌边坐下。兄长和小妹并没来用膳，这个真实的梦境里没有具现出他们，让元漪很是失望。
“尝尝这个，你昨日用早膳时非要吃的。”父亲把一碟三色油糕推向她。
她夹了一块尝了一下，险些又让眼泪流了出来。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味道，只有在家才能吃到的味道。
她父母家祖籍都在南方，她幼时也在南边长大，口味喜清甜之物。家中的油糕就是南方做法，比拇指略长一点的四方小块，内里用糖渍玫瑰、桔皮、木瓜做的红、黄、绿三色丝，入口蓬松微甘，只用了一点点板油，丝毫不腻。
而楚王府的油糕是京城做法。又大又厚，加的是花生碎和黑芝麻，口味偏咸，用油煎得焦黄。晨起本来就没胃口，再吃上一块，顿觉胃都被糊住了。
元漪很不喜欢这个味道，但她从来不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都是新妇适应夫家的，哪有反过来新妇要夫家改的？
她宁可忍着不可口的饮食，刚入王府一两个月就瘦了好几斤。
如今终于又尝到了家中的口味，她也不顾节食惜福的养生之道，一口气吃了四块，等吃到肠胃饱暖后，她突然感觉到了不对。
她在梦中一向尝不出味道来，这次的三色油糕怎么尝得这么真切？热度、松软度和甜度，都在口腔中清清楚楚地品尝出来。
这……这真的是个梦吗？
“进得倒还挺香。”父亲慈爱地看着元漪。“好了，我该去官署了，你也该去学堂了。”
父亲在朝为官，位阶四品，在京城不算高官，但背靠萧氏大族，依旧过得潇洒体面。
母亲用茶水净了口后也说：“我也该走了，近日户部事多，晚上可能回不来吃饭了。”
“您去户部干什么？”元漪疑惑地看着母亲，就算是要看望父亲，那也该去礼部啊？
“今天又不是休沐日，我能不去公干吗？”母亲一脸无奈地看着她，“元漪，你该不会又犯了糊涂，把今日记成了我休沐的日子吧？”
休沐不是五日一次，朝中给官员们回家修整的日子吗？为什么母亲会有休沐？元漪彻底糊涂了。
母亲没和她多说，和父亲一起匆匆走了。
元漪赶紧起身离开饭厅，找到候在外面的春樱，拉她到没人的地方，问春樱母亲的异常举动，没想到春樱竟然说母亲在吏部为官！
何等荒谬！
“你敢拿我打趣！”元漪急了，“女子怎么能为官？”
春樱看着她，容色比她还要困顿，“小姐，为什么女子不能为官啊？”
“这还用问吗！”元漪不懂春樱为什么要说胡话，她情急之下拉了好几个仆人问，他们竟然都说夫人在吏部为官。
这下元漪彻底傻眼了。“小姐，别耽误了，快去学堂吧！”春樱急着要拽她走，元漪带着满腹的疑惑，迷迷糊糊地被春樱推着去了学堂。
元漪是在族中的女子学堂进学的。
女子虽不用像男子一样考取功名，出仕为官，但大家族的女儿执掌中馈、弹琴品诗、插花调香也是该懂的，此外，也读读《女则》《女戒》一类的书。
进入熟悉的学堂，元漪才松了口气。
学堂还是她熟悉的模样，每位女子都有一桌一席，两人一组坐在一起，最前端是女夫子的座位，女夫子还没来。
“元漪！”一个比她大一些，身量高挑的女子朝她挥手。
这是萧芳茵，元漪最要好的堂姐。元漪赶紧坐到她身边去，她刚坐下萧芳茵就说：“你怎么什么都没带，回去没看书温习吗？一会儿上课夫子肯定要抽考，上次你就没答对，这次她可能会故意点你答。”
元漪被种种异象搅得心不在焉，只能嗯嗯应付着萧芳茵。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女夫子来了。她在首席坐定，所有学员向夫子问好，夫子也回了一礼。
女夫子姓宋，四十左右，容长脸，年轻时显得秀气，老了腮上没肉了，就显得线条凌厉，十分严肃的样子。
在记忆里元漪从不敢惹这位女夫子，学堂其他女学生也是一样的。
“上次的课业里我给你们讲了青苗法，这次我将继续讲授青苗法实施的利与弊。但再次之前，我得先考校下你们对上次的功课还记得多少。”
宋夫子的目光在所有学员头顶扫过，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元漪知道，这是她要点人抽查功课了。这是女学生们最怕的时候。
宋夫子的目光落到了元漪身上，无他，在一群低头瞅着桌子不敢与她对视的学员里，还直愣愣地与自己对视的元漪太显眼了，“萧元漪，你来说说什么叫青苗法吧。”
元漪懵了，全凭听了多年宋夫子功课留下的本能反应，听到叫她就站了起来。可是她该怎么回答？青苗法是什么意思？
看看傻站着的元漪，萧芳茵都替她急了，小声地提示道：“春天、借贷。”
元漪听见了，但她对此一窍不通，即使萧芳茵好心提示了也没用啊！
坐在她斜前方的绿衣少女飞快地扭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举手说道：“夫子，我能答。”
宋夫子点了点头，绿意少女就站起来说：“每年春季，农民去岁的存粮已空，今年的新粮又没长出，正是青黄不接之际。此时有些富户就会趁机放贷，以极高的利息借给农民‘过春钱’，往往导致农民无法还上这利滚利，倾家荡产，甚至卖身给富户。
我朝怜悯务农不易，特意低利息向农民借贷，以助度过春荒。欠款可待秋收时再还。”
宋夫子板着的脸有了稍许松弛，看来对绿衣少女的回答还算满意，“的确是温过功课了，坐吧。”
元漪认出了这名少女，这正是自己的一个堂妹，萧雪晴。
此人素来与自己不和，回答问题前又扭头看了自己一眼，怕不是故意想给自己难堪看。
果然，萧雪晴坐下后向她转过了半张雪白圆润的小脸，笑着露出了一个得意的酒窝。
“而你。”宋夫子转向元漪，目光顿时变得严厉起来，“你要是能磕磕绊绊说出一二我都能放过你，但你一个词都说不出，分明是上次完全没听，回家又完全没温书。过来！”
宋夫子提高嗓门一声厉喝，吓得元漪像小兔子一样窜起来，哆嗦着走上前去。
宋夫子从桌上拿起了戒尺，元漪知道这是要打自己的手板了，她害怕地伸出了手。
“啪！啪！啪！”
她的左手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三下，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倒不是怕疼，其实宋夫子也没太下力气，可怕的是羞耻感。
她何曾让人当众打过！
她一向规规矩矩、小心谨慎，在家孝悌父母兄长，疼爱妹妹；在学堂勤勉学习，与姐妹们为善；出嫁后一心侍奉婆婆和夫君。何曾闯过祸？何曾挨过打！
接下来的课程元漪都没听下去。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努力憋着泪，恍恍惚惚的，直到下学了，萧芳茵拉她出屋，看到了等在外面的春樱和萧芳茵的贴身侍女知意，她才又哭了起来。
“小姐，您怎么哭了！”春樱急坏了。
“春樱，为什么连梦里我都不能如意。”元漪痛苦地念叨着。
“她今天没背出功课，被宋夫子打手板了。”萧芳茵替她说了。
春樱一脸了然道：“小姐啊，你这功课学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家主知道了又该生气了。”
萧芳茵也劝道：“元漪啊，你是家中长女，你兄长，他，唉……你再不用功读书，谁来继承家业？谁来撑起这个家。”
元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震惊地看着面前两名正色劝她的女子。
什么？我要继承家业？家业不是她兄长继承的吗，和她一名女子有什么关系？
听到春樱的声音，元漪第一感觉是厌倦。
她竟然没死成吗？她这具残躯还要再挣扎多久？她要是没死，还要受徐轻舒多少羞辱和挖苦？
她不想动弹。见她不起，春樱只好亲自上手去摇她，“小姐，该用早膳了，怎么能让老爷夫人等着你呢？”
老爷夫人？这个称呼让元漪睁开了眼。
她嫁入楚王府时老楚王已逝，她和公爹没同桌吃饭过，这种场景只能在她未出阁前才有。
她扭头看到了梳着双丫髻，容色稚嫩，也就十三四样子的春樱。
这更让她不解了，春樱年岁和她差不多，怎么会看起来像个未及笄的小童？
见她睁眼，春樱连哄带拽地把她从被窝里拉出来，“快起床吧小姐，今日的早膳有您最爱的三色油糕。”
在春樱的招呼下，又有两个穿着鹅黄衣裙的婢女进了屋，她们一个端着水盆，拿着毛巾，另一个打开衣箱给她找衣服。
这两人的面容元漪极为熟悉，是在娘家伺候她的两个二等丫鬟，名唤玉心和玉音，她出阁时并未带上这两人。
元漪懵了，呆呆地被侍女们服侍着梳头洗脸，她在铜镜里看到了自己的面容。
镜中的女娃只有十岁出头的模样，却没有这个年纪常见的婴儿肥，下颌尖尖，眼角微翘，秀美之气已现。
她震惊又不解地看着忙碌伺候她的三个丫鬟。我，我这是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回到了少年时？
梳洗完毕，元漪被领着前往父母所住的主屋，在她未嫁前，她们兄妹三人每日都要去父母房中陪膳尽孝。
路上的风景同她记忆中的分毫不差，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萧家宅院。
一种苦涩感在元漪心中升起，我已经想家到做出这般逼真梦境的程度了吗？
这个梦能让她看看自己的父母兄妹吗？她期待地想。
她嫁入王府后谨遵妇规，未经夫家准许，绝不擅自归家探望。而谢承安又故意与她不快，不准她归宁，致使她从出嫁到死都没再没回过娘家。
她暗暗咬紧下唇，想着待会见到父母时千万别哭出来。好不容易做了个团聚的梦，得喜庆些。
跨过主屋高高的门槛，元漪进入了饭厅，看到了坐在桌旁正看着她微笑的双亲。
她做了一路的建设瞬间无用，泪水夺眶而出，她捂着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元漪，这是怎么了？”
“哪里不适了？”
她的父母慌忙地问。元漪挤出一个别扭的笑，不顾礼仪地用手背胡乱抹了脸，“我没事，没事，就是昨夜做了个噩梦，今日想起了还是后怕。”
母亲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问：“是不是梦到谁没了？别怕，梦和现实都是反着的。”
元漪点了点头，被母亲拉着在桌边坐下。兄长和小妹并没来用膳，这个真实的梦境里没有具现出他们，让元漪很是失望。
“尝尝这个，你昨日用早膳时非要吃的。”父亲把一碟三色油糕推向她。
她夹了一块尝了一下，险些又让眼泪流了出来。这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味道，只有在家才能吃到的味道。
她父母家祖籍都在南方，她幼时也在南边长大，口味喜清甜之物。家中的油糕就是南方做法，比拇指略长一点的四方小块，内里用糖渍玫瑰、桔皮、木瓜做的红、黄、绿三色丝，入口蓬松微甘，只用了一点点板油，丝毫不腻。
而楚王府的油糕是京城做法。又大又厚，加的是花生碎和黑芝麻，口味偏咸，用油煎得焦黄。晨起本来就没胃口，再吃上一块，顿觉胃都被糊住了。
元漪很不喜欢这个味道，但她从来不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都是新妇适应夫家的，哪有反过来新妇要夫家改的？
她宁可忍着不可口的饮食，刚入王府一两个月就瘦了好几斤。
如今终于又尝到了家中的口味，她也不顾节食惜福的养生之道，一口气吃了四块，等吃到肠胃饱暖后，她突然感觉到了不对。
她在梦中一向尝不出味道来，这次的三色油糕怎么尝得这么真切？热度、松软度和甜度，都在口腔中清清楚楚地品尝出来。
这……这真的是个梦吗？
“进得倒还挺香。”父亲慈爱地看着元漪。“好了，我该去官署了，你也该去学堂了。”
父亲在朝为官，位阶四品，在京城不算高官，但背靠萧氏大族，依旧过得潇洒体面。
母亲用茶水净了口后也说：“我也该走了，近日户部事多，晚上可能回不来吃饭了。”
“您去户部干什么？”元漪疑惑地看着母亲，就算是要看望父亲，那也该去礼部啊？
“今天又不是休沐日，我能不去公干吗？”母亲一脸无奈地看着她，“元漪，你该不会又犯了糊涂，把今日记成了我休沐的日子吧？”
休沐不是五日一次，朝中给官员们回家修整的日子吗？为什么母亲会有休沐？元漪彻底糊涂了。
母亲没和她多说，和父亲一起匆匆走了。
元漪赶紧起身离开饭厅，找到候在外面的春樱，拉她到没人的地方，问春樱母亲的异常举动，没想到春樱竟然说母亲在吏部为官！
何等荒谬！
“你敢拿我打趣！”元漪急了，“女子怎么能为官？”
春樱看着她，容色比她还要困顿，“小姐，为什么女子不能为官啊？”
“这还用问吗！”元漪不懂春樱为什么要说胡话，她情急之下拉了好几个仆人问，他们竟然都说夫人在吏部为官。
这下元漪彻底傻眼了。“小姐，别耽误了，快去学堂吧！”春樱急着要拽她走，元漪带着满腹的疑惑，迷迷糊糊地被春樱推着去了学堂。
元漪是在族中的女子学堂进学的。
女子虽不用像男子一样考取功名，出仕为官，但大家族的女儿执掌中馈、弹琴品诗、插花调香也是该懂的，此外，也读读《女则》《女戒》一类的书。
进入熟悉的学堂，元漪才松了口气。
学堂还是她熟悉的模样，每位女子都有一桌一席，两人一组坐在一起，最前端是女夫子的座位，女夫子还没来。
“元漪！”一个比她大一些，身量高挑的女子朝她挥手。
这是萧芳茵，元漪最要好的堂姐。元漪赶紧坐到她身边去，她刚坐下萧芳茵就说：“你怎么什么都没带，回去没看书温习吗？一会儿上课夫子肯定要抽考，上次你就没答对，这次她可能会故意点你答。”
元漪被种种异象搅得心不在焉，只能嗯嗯应付着萧芳茵。
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女夫子来了。她在首席坐定，所有学员向夫子问好，夫子也回了一礼。
女夫子姓宋，四十左右，容长脸，年轻时显得秀气，老了腮上没肉了，就显得线条凌厉，十分严肃的样子。
在记忆里元漪从不敢惹这位女夫子，学堂其他女学生也是一样的。
“上次的课业里我给你们讲了青苗法，这次我将继续讲授青苗法实施的利与弊。但再次之前，我得先考校下你们对上次的功课还记得多少。”
宋夫子的目光在所有学员头顶扫过，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元漪知道，这是她要点人抽查功课了。这是女学生们最怕的时候。
宋夫子的目光落到了元漪身上，无他，在一群低头瞅着桌子不敢与她对视的学员里，还直愣愣地与自己对视的元漪太显眼了，“萧元漪，你来说说什么叫青苗法吧。”
元漪懵了，全凭听了多年宋夫子功课留下的本能反应，听到叫她就站了起来。可是她该怎么回答？青苗法是什么意思？
看看傻站着的元漪，萧芳茵都替她急了，小声地提示道：“春天、借贷。”
元漪听见了，但她对此一窍不通，即使萧芳茵好心提示了也没用啊！
坐在她斜前方的绿衣少女飞快地扭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举手说道：“夫子，我能答。”
宋夫子点了点头，绿意少女就站起来说：“每年春季，农民去岁的存粮已空，今年的新粮又没长出，正是青黄不接之际。此时有些富户就会趁机放贷，以极高的利息借给农民‘过春钱’，往往导致农民无法还上这利滚利，倾家荡产，甚至卖身给富户。
我朝怜悯务农不易，特意低利息向农民借贷，以助度过春荒。欠款可待秋收时再还。”
宋夫子板着的脸有了稍许松弛，看来对绿衣少女的回答还算满意，“的确是温过功课了，坐吧。”
元漪认出了这名少女，这正是自己的一个堂妹，萧雪晴。
此人素来与自己不和，回答问题前又扭头看了自己一眼，怕不是故意想给自己难堪看。
果然，萧雪晴坐下后向她转过了半张雪白圆润的小脸，笑着露出了一个得意的酒窝。
“而你。”宋夫子转向元漪，目光顿时变得严厉起来，“你要是能磕磕绊绊说出一二我都能放过你，但你一个词都说不出，分明是上次完全没听，回家又完全没温书。过来！”
宋夫子提高嗓门一声厉喝，吓得元漪像小兔子一样窜起来，哆嗦着走上前去。
宋夫子从桌上拿起了戒尺，元漪知道这是要打自己的手板了，她害怕地伸出了手。
“啪！啪！啪！”
她的左手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三下，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倒不是怕疼，其实宋夫子也没太下力气，可怕的是羞耻感。
她何曾让人当众打过！
她一向规规矩矩、小心谨慎，在家孝悌父母兄长，疼爱妹妹；在学堂勤勉学习，与姐妹们为善；出嫁后一心侍奉婆婆和夫君。何曾闯过祸？何曾挨过打！
接下来的课程元漪都没听下去。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努力憋着泪，恍恍惚惚的，直到下学了，萧芳茵拉她出屋，看到了等在外面的春樱和萧芳茵的贴身侍女知意，她才又哭了起来。
“小姐，您怎么哭了！”春樱急坏了。
“春樱，为什么连梦里我都不能如意。”元漪痛苦地念叨着。
“她今天没背出功课，被宋夫子打手板了。”萧芳茵替她说了。
春樱一脸了然道：“小姐啊，你这功课学不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家主知道了又该生气了。”
萧芳茵也劝道：“元漪啊，你是家中长女，你兄长，他，唉……你再不用功读书，谁来继承家业？谁来撑起这个家。”
元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震惊地看着面前两名正色劝她的女子。
什么？我要继承家业？家业不是她兄长继承的吗，和她一名女子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