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上的陶锅冒起了白烟，锅中的食材被煮得“咕噜咕噜”的上下翻滚，楚娇儿娴熟地掀起锅盖，抽过一只木勺伸进锅中搅拌，梨汤浓烈的清甜香气很快就充满了整个简陋的厨房。
衣摆一紧，楚娇儿低头一看，原来是年幼的三弟在拉她：“阿姐，好香，能先给我盛一碗吗？”三弟的身量才跟灶台持平，闻到香味的他一蹦一蹦地跳着，想要看看锅中煮的是何物。
“再碍着阿姐干活，小心我揍你！”比楚娇儿小一岁的二懂事地过来帮忙把碗筷摆好，顺带着把小弟恐吓走。
乖巧伶俐的楚娇儿算着爹爹回来的时间，提前把汤盛到碗中放凉。因此，楚父前脚才踏进门，楚娇儿后脚就能把餐食规规整整地端上桌。
楚父放下锄头，先是掬了一捧井水洁手洗脸，而后对一旁背着襁褓中幼女默默织鸡笼的妻子感慨道：“我们娇儿这般乖巧懂事，以后也不知哪个兔崽子有福气能娶到她。”
楚母放下织到一半的鸡笼，一边走一边嗔笑道：“女儿才九岁，你就想这问题了？我告诉你，无论如何也要让她挑个自己喜欢的才行，你休要瞎操心。”楚父听罢连连点头。
放凉后的梨汤入口甘润香甜、清热解暑，香气浓郁的葱油拌在筋道的手擀粗面里令人食欲大增。是以，女官领着奴才们进门时，楚娇儿正在替忙于喂奶的楚母拌着面条，而楚家父子则满足地大快朵颐着。
潮湿的青砖瓦房光线一暗，吃饭中的楚家人齐刷刷地扭过头看向门外，惊见门外不知何时站了六七个人。
正午阳光猛烈，那几人挡住了屋内大部分的光，所以他们看不清来人的样貌表情，眯着眼也只能看到来人头上摇曳着刺眼金光的珠钗和华贵的衣服。
作为一家之主的楚父虽然心里直打鼓，可还是率先放下碗筷站了起来，用他自认为恭敬的语气，朝着为首的来人问道：“请问是有什么事情吗？”
为首的女官睥睨了楚家一圈，对家徒四壁的楚家满眼不屑，扬起下巴姿态傲慢地问：“谁是楚娇儿？”
被喊到名字的楚娇儿听罢脸色发白，喉头一紧，颤颤巍巍就要站起来，而楚父却忽然三步作两步地走向来人，路过楚娇儿时还用粗糙的大掌往她肩上用力一压，似安抚，更似保护。
楚父在来人面前站定，才看清为首之人是个比自己矮上半个头的中年女子。女子面容端正，妆容得体，发髻更是梳得一丝不乱，而她身后站着服饰相同的男女奴仆各三名。
“是我家女娃。”楚父不认识宫廷服饰，但也料想到他们非富即贵。
女官勾勾唇角，露出一个虚情假意的笑容，祝贺道：“恭喜楚家爹爹，你家女儿机灵聪敏深得公主喜爱，我受皇命而来，特奉上三十两银子，恳请能把楚娇儿带回宫中，随侍公主左右。”
楚父目不识丁，女官的话也说得弯弯绕绕，他一时没听明白，脑子在“皇命”、“宫中”这些字眼中惊疑不定，反倒是一直侧耳细听的楚母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她把年幼的女儿塞到楚娇儿怀中，赶忙走到丈夫身旁，对女官微微躬身算作施礼，慌忙道：“感谢贵人抬举，可是，我们不卖女儿。”
楚父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的来意，立刻挺直腰杆迎视来人，不卑不亢地重复着妻子的话：“是的，我们虽然家贫，但是，绝对不卖女儿！”
女官无意跟这家子的人多纠缠，扬声利诱道：“是对银钱的数目不满意吗？没关系，我们主子心善，可以给你加到五十两，两位意下如何？”
女官刻意提高了声音后，屋内的几个小孩也能把外头的情况听得一清二楚。二弟已经懂事，当即就红了眼眶，他拉着楚娇儿的手边晃边说：“阿姐，不，不要……”
楚娇儿用力回握弟弟的手，扯出一个自认为安抚，实则无比勉强的笑容，轻声道：“别怕。”至于年幼的三弟则对家中正遭逢的变故浑然不知，还眨着懵懂的大眼睛望了望泫然欲泣的哥哥姐姐，继续端着碗喝汤。
五十两对于住在山坳中的楚家而言，俨然是一笔遥不可及的巨款，然而，楚氏夫妇对视一眼后，仍是毫不犹豫地拒绝道：“我们不卖女儿，求你们高抬贵手，放过她吧。”
一道尖锐的男声响起，正是来自女官身旁的小太监，他狐假虎威地道：“主子能瞧上她是你们莫大的荣耀，祖坟冒青烟也修不来的福气，休要不识抬举地推三阻四！我劝你们乖乖收下银钱，把女儿交出便是，要是惹来了主子的震怒，我看你们家有几条命……”
女官轻飘飘地抬手打断了小太监未完的话，她见夫妇二人被吓得冷汗津津的额头，明白他们终究还是怕了，于是冷笑着继续出言威逼：“你家的田亩赋税可有纳足？所住房屋可有地契？回头，我可要一项项好好问下你们此地的差吏。还有，如果你们真的不舍得女儿，我们为求办妥差事，只好向主子进言，看能否换你们的儿子入宫当太监算了。”
听罢，楚父颓然地佝偻着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而楚母已经瘫坐在地，泪流满面。对方看似客气，看似商量，可他们一介平民百姓，除了认命妥协，还有什么能与之抗衡的？
“我愿意随你们走。”两行清泪伴随着一道怯弱的声音而出，楚娇儿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门边。
听到女儿过分懂事的回答，楚母再也忍不住，浅浅的抽噎变成了嚎啕大哭，不断重复着一句话：“娇儿呀，爹娘对不起你！爹娘对不起你呀……”
楚娇儿一抹眼泪，蹲下身来抱住楚母，故作轻松地安抚道：“娘，别哭了，大人说得对，我能进宫当差是光耀门楣的大好事，你们得了钱财，可以修缮房屋，可以买些良田，这样弟弟妹妹以后就能过上好日子了，而我也能见识一下外头的富贵繁华，挺好的。唯一的不好就是以后女儿无福分再照顾你们了，女儿不孝，请你们不要责怪。”
楚父也蹲了下来抱住妻女，痛心但无力地喃喃道：“傻丫头……”
女官对于这种生离死别的苦情戏码早已司空见惯，她抬手示意底下的人拿出银钱，接着麻木地催促道：“好了好了，既然同意，那就赶紧收下钱财，松开她吧。”
楚娇儿依依不舍地挣出母亲的怀抱，站了起来，女官随手把沉甸甸的一袋银子塞到夫妇空掉的怀中，浅浅颔首，道了本趟差事中最具人情味的一句：“两位放心，我会替你们好好教导楚娇儿，不让她出岔子的。”
夫妻二人还在哭作一团，女官瞥了楚娇儿一眼，淡然道：“走吧。”
楚娇儿对女官应了声“好”，却蓦然双膝跪下伏身在地，朝着父母重重磕了一个头，泣不成声地道：“娇儿永远不会忘记父母十年来的养育之恩，往后请多保重。”说白了，楚娇儿再懂事，也不过是个小女娃，如何能忍住离别的伤痛？
语毕，她急忙爬起来，迅速转身不让父母看清自己痛哭流涕的脸，快步朝前追上那一行宫人。追上后，楚娇儿才发现有两三个宫人居然在悄然抹泪，想来她的遭遇大概与众人近似吧。
迈入宫门前，女官忽然停住了脚步，扫视众人一圈，明知故问道：“此次买下这个丫头，花了多少银子？”
众人异口同声地答：“一百两。”女官满意地笑着点头，然后解下腰间的荷包，分别给每个人发了一块碎银，众人接过后皆欢天喜地的连连道谢，只有楚娇儿伸手接了银子，又递了回去。
女官见此旋即黑了个脸，似笑非笑地冷哼道：“不愿收，是心有不甘？”
楚娇儿不敢直视女官锐利的目光，只是摇了摇低垂的头颅，怯弱地回道：“大人办差辛苦了，往后还要托赖大人的照料，这是娇儿孝敬您的。”
楚娇儿此言一出，那些收了碎银的奴婢纷纷探手到怀中，眼看统统就要把银子拿出来。女官此举本就是为了笼络人心，可没曾想楚娇儿如此上道，还没进宫就对人情世故那一套深有领悟。
她大手一推，把楚娇儿揣着碎银伸向自己的手给推了回去，流露出难得的豪爽大方：“瞧你这女娃说的是什么话，你是我手底下的人，我肯定会多有照拂。再说，宫里头用得上银钱的地方不在少数，我既然能给你们，你们安心收着便是。”听到女官的话，众人这才垂下手定了心。
楚娇儿是在一个月后被安排到长公主肖宛珞身边伺候的，直到多年以后，她想起那一个多月夜以继日的教导和训练，仍旧害怕得止不住的浑身颤抖，她从来不知，原来人间也是可以有炼狱存在的。
“阿梨。”长公主清脆的童音兴致勃勃地唤道。每个到她身边侍候的奴婢都能有幸获她赐名，而“阿梨”便是她对赠梨姐姐特意取的亲昵名称。
“奴婢在，请公主差遣。”楚娇儿跪得端端正正，声音平静无波，犹如这个宫殿中每一个训练有素的婢女。
肖宛珞听后，顿然觉得索然无趣，年幼时的她甚至一度怀疑，这个宫中是不是有一种不为人知的疾病存在，不然为何每个热情活泼的大姐姐，最后都会变成这般木讷的模样。
“阿梨，阿梨，阿梨……”自此以后，每一声叫唤，都如同一句恶毒的咒骂，提醒着专属于楚娇儿的不幸。
再后来，她时常会在夜阑人静之时暗自回想：娘亲从小就教我要乐于助人、行善积德，可如果我知道自己的一点善念会招惹来这么一个煞星的话，我反倒宁肯自己学着自私自利一些。
衣摆一紧，楚娇儿低头一看，原来是年幼的三弟在拉她：“阿姐，好香，能先给我盛一碗吗？”三弟的身量才跟灶台持平，闻到香味的他一蹦一蹦地跳着，想要看看锅中煮的是何物。
“再碍着阿姐干活，小心我揍你！”比楚娇儿小一岁的二懂事地过来帮忙把碗筷摆好，顺带着把小弟恐吓走。
乖巧伶俐的楚娇儿算着爹爹回来的时间，提前把汤盛到碗中放凉。因此，楚父前脚才踏进门，楚娇儿后脚就能把餐食规规整整地端上桌。
楚父放下锄头，先是掬了一捧井水洁手洗脸，而后对一旁背着襁褓中幼女默默织鸡笼的妻子感慨道：“我们娇儿这般乖巧懂事，以后也不知哪个兔崽子有福气能娶到她。”
楚母放下织到一半的鸡笼，一边走一边嗔笑道：“女儿才九岁，你就想这问题了？我告诉你，无论如何也要让她挑个自己喜欢的才行，你休要瞎操心。”楚父听罢连连点头。
放凉后的梨汤入口甘润香甜、清热解暑，香气浓郁的葱油拌在筋道的手擀粗面里令人食欲大增。是以，女官领着奴才们进门时，楚娇儿正在替忙于喂奶的楚母拌着面条，而楚家父子则满足地大快朵颐着。
潮湿的青砖瓦房光线一暗，吃饭中的楚家人齐刷刷地扭过头看向门外，惊见门外不知何时站了六七个人。
正午阳光猛烈，那几人挡住了屋内大部分的光，所以他们看不清来人的样貌表情，眯着眼也只能看到来人头上摇曳着刺眼金光的珠钗和华贵的衣服。
作为一家之主的楚父虽然心里直打鼓，可还是率先放下碗筷站了起来，用他自认为恭敬的语气，朝着为首的来人问道：“请问是有什么事情吗？”
为首的女官睥睨了楚家一圈，对家徒四壁的楚家满眼不屑，扬起下巴姿态傲慢地问：“谁是楚娇儿？”
被喊到名字的楚娇儿听罢脸色发白，喉头一紧，颤颤巍巍就要站起来，而楚父却忽然三步作两步地走向来人，路过楚娇儿时还用粗糙的大掌往她肩上用力一压，似安抚，更似保护。
楚父在来人面前站定，才看清为首之人是个比自己矮上半个头的中年女子。女子面容端正，妆容得体，发髻更是梳得一丝不乱，而她身后站着服饰相同的男女奴仆各三名。
“是我家女娃。”楚父不认识宫廷服饰，但也料想到他们非富即贵。
女官勾勾唇角，露出一个虚情假意的笑容，祝贺道：“恭喜楚家爹爹，你家女儿机灵聪敏深得公主喜爱，我受皇命而来，特奉上三十两银子，恳请能把楚娇儿带回宫中，随侍公主左右。”
楚父目不识丁，女官的话也说得弯弯绕绕，他一时没听明白，脑子在“皇命”、“宫中”这些字眼中惊疑不定，反倒是一直侧耳细听的楚母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她把年幼的女儿塞到楚娇儿怀中，赶忙走到丈夫身旁，对女官微微躬身算作施礼，慌忙道：“感谢贵人抬举，可是，我们不卖女儿。”
楚父这才反应过来他们的来意，立刻挺直腰杆迎视来人，不卑不亢地重复着妻子的话：“是的，我们虽然家贫，但是，绝对不卖女儿！”
女官无意跟这家子的人多纠缠，扬声利诱道：“是对银钱的数目不满意吗？没关系，我们主子心善，可以给你加到五十两，两位意下如何？”
女官刻意提高了声音后，屋内的几个小孩也能把外头的情况听得一清二楚。二弟已经懂事，当即就红了眼眶，他拉着楚娇儿的手边晃边说：“阿姐，不，不要……”
楚娇儿用力回握弟弟的手，扯出一个自认为安抚，实则无比勉强的笑容，轻声道：“别怕。”至于年幼的三弟则对家中正遭逢的变故浑然不知，还眨着懵懂的大眼睛望了望泫然欲泣的哥哥姐姐，继续端着碗喝汤。
五十两对于住在山坳中的楚家而言，俨然是一笔遥不可及的巨款，然而，楚氏夫妇对视一眼后，仍是毫不犹豫地拒绝道：“我们不卖女儿，求你们高抬贵手，放过她吧。”
一道尖锐的男声响起，正是来自女官身旁的小太监，他狐假虎威地道：“主子能瞧上她是你们莫大的荣耀，祖坟冒青烟也修不来的福气，休要不识抬举地推三阻四！我劝你们乖乖收下银钱，把女儿交出便是，要是惹来了主子的震怒，我看你们家有几条命……”
女官轻飘飘地抬手打断了小太监未完的话，她见夫妇二人被吓得冷汗津津的额头，明白他们终究还是怕了，于是冷笑着继续出言威逼：“你家的田亩赋税可有纳足？所住房屋可有地契？回头，我可要一项项好好问下你们此地的差吏。还有，如果你们真的不舍得女儿，我们为求办妥差事，只好向主子进言，看能否换你们的儿子入宫当太监算了。”
听罢，楚父颓然地佝偻着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而楚母已经瘫坐在地，泪流满面。对方看似客气，看似商量，可他们一介平民百姓，除了认命妥协，还有什么能与之抗衡的？
“我愿意随你们走。”两行清泪伴随着一道怯弱的声音而出，楚娇儿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门边。
听到女儿过分懂事的回答，楚母再也忍不住，浅浅的抽噎变成了嚎啕大哭，不断重复着一句话：“娇儿呀，爹娘对不起你！爹娘对不起你呀……”
楚娇儿一抹眼泪，蹲下身来抱住楚母，故作轻松地安抚道：“娘，别哭了，大人说得对，我能进宫当差是光耀门楣的大好事，你们得了钱财，可以修缮房屋，可以买些良田，这样弟弟妹妹以后就能过上好日子了，而我也能见识一下外头的富贵繁华，挺好的。唯一的不好就是以后女儿无福分再照顾你们了，女儿不孝，请你们不要责怪。”
楚父也蹲了下来抱住妻女，痛心但无力地喃喃道：“傻丫头……”
女官对于这种生离死别的苦情戏码早已司空见惯，她抬手示意底下的人拿出银钱，接着麻木地催促道：“好了好了，既然同意，那就赶紧收下钱财，松开她吧。”
楚娇儿依依不舍地挣出母亲的怀抱，站了起来，女官随手把沉甸甸的一袋银子塞到夫妇空掉的怀中，浅浅颔首，道了本趟差事中最具人情味的一句：“两位放心，我会替你们好好教导楚娇儿，不让她出岔子的。”
夫妻二人还在哭作一团，女官瞥了楚娇儿一眼，淡然道：“走吧。”
楚娇儿对女官应了声“好”，却蓦然双膝跪下伏身在地，朝着父母重重磕了一个头，泣不成声地道：“娇儿永远不会忘记父母十年来的养育之恩，往后请多保重。”说白了，楚娇儿再懂事，也不过是个小女娃，如何能忍住离别的伤痛？
语毕，她急忙爬起来，迅速转身不让父母看清自己痛哭流涕的脸，快步朝前追上那一行宫人。追上后，楚娇儿才发现有两三个宫人居然在悄然抹泪，想来她的遭遇大概与众人近似吧。
迈入宫门前，女官忽然停住了脚步，扫视众人一圈，明知故问道：“此次买下这个丫头，花了多少银子？”
众人异口同声地答：“一百两。”女官满意地笑着点头，然后解下腰间的荷包，分别给每个人发了一块碎银，众人接过后皆欢天喜地的连连道谢，只有楚娇儿伸手接了银子，又递了回去。
女官见此旋即黑了个脸，似笑非笑地冷哼道：“不愿收，是心有不甘？”
楚娇儿不敢直视女官锐利的目光，只是摇了摇低垂的头颅，怯弱地回道：“大人办差辛苦了，往后还要托赖大人的照料，这是娇儿孝敬您的。”
楚娇儿此言一出，那些收了碎银的奴婢纷纷探手到怀中，眼看统统就要把银子拿出来。女官此举本就是为了笼络人心，可没曾想楚娇儿如此上道，还没进宫就对人情世故那一套深有领悟。
她大手一推，把楚娇儿揣着碎银伸向自己的手给推了回去，流露出难得的豪爽大方：“瞧你这女娃说的是什么话，你是我手底下的人，我肯定会多有照拂。再说，宫里头用得上银钱的地方不在少数，我既然能给你们，你们安心收着便是。”听到女官的话，众人这才垂下手定了心。
楚娇儿是在一个月后被安排到长公主肖宛珞身边伺候的，直到多年以后，她想起那一个多月夜以继日的教导和训练，仍旧害怕得止不住的浑身颤抖，她从来不知，原来人间也是可以有炼狱存在的。
“阿梨。”长公主清脆的童音兴致勃勃地唤道。每个到她身边侍候的奴婢都能有幸获她赐名，而“阿梨”便是她对赠梨姐姐特意取的亲昵名称。
“奴婢在，请公主差遣。”楚娇儿跪得端端正正，声音平静无波，犹如这个宫殿中每一个训练有素的婢女。
肖宛珞听后，顿然觉得索然无趣，年幼时的她甚至一度怀疑，这个宫中是不是有一种不为人知的疾病存在，不然为何每个热情活泼的大姐姐，最后都会变成这般木讷的模样。
“阿梨，阿梨，阿梨……”自此以后，每一声叫唤，都如同一句恶毒的咒骂，提醒着专属于楚娇儿的不幸。
再后来，她时常会在夜阑人静之时暗自回想：娘亲从小就教我要乐于助人、行善积德，可如果我知道自己的一点善念会招惹来这么一个煞星的话，我反倒宁肯自己学着自私自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