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15】灼灼
碧空万里，头顶日光灼灼，四月的暑气比往年来得更早一些，梨城一高的运动会在滚滚热潮中拉开帷幕。
梁今妤的长跑比赛定在下午，列队解散后，她没留在操场，孤身回教室休息。
平日人声鼎沸的教学楼，这会儿静得令人心安。梁今妤趴在座位上，隐约还能听见操场传来的欢呼呐喊。
教室里有些燥热，沉闷因子游离在空气中，窗外偶然飘进的春风驱赶几分干热，她起身把窗户开大了些，空气流动下教室凉快许多。
平日里，梁今妤总是低头走路，那些被她忽略已久的梨城风光，此刻势头正盛，争相跳跃入她的眼。
靠窗静静看了十几分钟，春困也随着这繁茂的景色一同而来，回身准备小憩一阵，梁今妤的目光却被那袋挂在课桌右侧的零食锁住了。
走回座位的这几秒时间里，已暗暗打了算盘。
没有过多犹豫，梁今妤拎起那袋零食，往九班走。
和她想的一样，教室里空无一人，后门也没有落锁，只是虚掩着，一推就开。
回想记忆中陆沉的座位，她快步走过去，翻开桌上的书页。进入眼帘的“陆沉”二字龙飞凤舞，和他的人倒是挺像，学不会循规蹈矩。
确认座位后，梁今妤把零食放下，转头去找笔，想给陆沉留个字条。
宽大的桌面只摆了几本教科书，还有几张涂的乱七八糟的草稿纸，并未看见笔袋的踪影。
“这家伙难道没笔吗？”她小声抱怨了一句。
再次搜寻间，右侧有人递过来一只揭了笔盖的黑色水笔。
梁今妤没有多想，顺手要接，“谢...”道谢的话还未说完，便反应过来不对劲了。
整个人往后弹了几小步，目光才注意到来人。递笔的动作没有变，一身白色篮球服扎的晃眼，双眉上挑，黑瞳深沉直看着她，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正是陆沉。
梁今妤原计划悄无声息的完成这件事，没料想被当事人逮个正着。
场面有一瞬间的尴尬，但梁今妤竭尽所能的稳住了。没有去接陆沉手里的水笔，她站直，冷静说了一句：“东西还你。”
陆沉并没有接着她的话说，那只水笔在他手掌中随意转动着，总觉得下一秒就能脱离掌控飞出去，眼神一直抓着梁今妤，嘴里轻吐两句：“你找笔要写什么？”
梁今妤没说话，脑子里只剩下赶快离开九班的念头。
“我人就站在这里，别文绉绉写字了，你直接说。”陆沉往前走了两步，隐去梁今妤眼前的光源，阴影打在她的身上，目光没有离开半分。
陆沉比梁今妤高出许多，忽然凑近的身影无形带来压迫感，她思索片刻，抬头接上了他的目光：“我就是来还东西的，还有，麻烦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我们互不相欠了。”
陆沉没说话，眼里的神色变深了很多，眼神却一如既往落在她的脸上，从始至终没有移开，他观察她说话时的每一个表情，像是要探进她的心。
一阵长久的沉默，气氛也在这样静谧的空间里变得紧张起来，梁今妤单方面认为他默认了她的想法，抬脚准备离开。
少年的嗤笑打破了空气中的宁静，笑意里的不屑直直冲进梁今妤的耳朵，他把凳子上的零食随手一扔，拖着椅子慵懒坐下，轻飘飘说了一句：“你在命令我？”
尾调上扬，带了不爽。
梁今妤还没走出九班，她站在原地，回应他：“陈述事实罢了。”
陆沉又笑了一声，像是对她说的话表示嘲讽：“事实？那你说什么‘麻烦’，难不成梁同学是在求我？”
话落，在陆沉看不见的地方，梁今妤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梁今妤控制住情绪，她转身看着他，态度还算不错：“如果你觉得是请求，那便是请求。求你以后不要再来烦我，可以吗？”
又是一片该死的沉寂，陆沉随手开了瓶新的矿泉水，仰头喝了两口，瓶里的水瞬间少了大半。
“可惜了。”陆沉低声说了一句。
“？”梁今妤没懂。
起身往梁今妤的方向走，边走边开口：“我这人啊，天生反骨，就爱跟人对着干。梁同学轻轻松松几句话就想让我听你的？门都没有。”
说完最后一个字，他在梁今妤面前站定，眼底是不可一世的张扬与高傲，试图吞噬眼前人的所有思想，让她无路可退。
梁今妤被陆沉的反应惹得上火，他总是刻意为难她，也总能轻而易举挑起她的怒火，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在陆沉没有缝隙的注视下，梁今妤一字一句对他说：“陆沉，你、有、病。”
语气笃定的陈述句，夹了火/药味。
没有看他的反应，梁今妤推开眼前人，跑了出去。
*
下午三时，高一女子一千五百米比赛检录。来的人并不多，每个班只有一人参赛，分两组就能比完，梁今妤分在第一组。
别好自己的号码布，她跟着做了一些热身运动。检录处在操场西北角，体育老师最后确认了一遍分组情况，和参赛选手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并告知比赛在五分钟之后开始。
操场正中是跳高与跳远比赛的区域，不时有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从那边传来，探眼望过去，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着，看不清里头的赛况。
引人注目的是，围观比赛的大多是女孩子，那灭顶的欢呼声也总在19号选手跳完后才出现。
梁今妤盯着一闪而过的19号背影，直觉熟悉。
“高一女子一千五百米的比赛马上开始了，第一小组的同学准备好，跟我走。”几声拉长的口哨声后，裁判走过来逐一核对号码布上的数字。
留在原地的除了第二组的选手，还有其他班级的班长、体育委员和后勤同学，手里都拿着没有开封的矿泉水，闹哄哄为自己班级的选手加油。
梁今妤一个人站着，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一行人跟着走到了起点，列队排开，一共十个人，站在跑道上还有些拥挤，梁今妤被夹在了中间。
猛烈的心跳声中，一声枪响划破长空，所有人一起向前冲去。
第一圈在领头选手的带领下，一行人匀速在内圈奔跑，虽有前后，但差距不大。
梁今妤保持着速度，跟在第五位同学的身后。两圈结束后，众人的差距逐渐拉大，后半批选手随着体力的消耗脚步逐渐缓慢下来，梁今妤越过一位同学，停在了第五位。
和平时训练时候一样，调整呼吸，注意摆臂，即便如此，前进的速度也在进入第四圈的弯道时慢了一大半。
喘息声逐渐粗重，梁今妤在心跳如鼓间感受到自己的呼吸也在变快。她开始张嘴，忍不住用嘴呼吸，即便知晓不可以，她还是那样做了。
烈日当头，汗水沿着脸颊紧密向下流，有几滴不听话的顺势落到了眼睛里，微咸，却刺激得她眼睛发疼，泪水立刻夺眶而出，模糊了视线。
第五圈了，梁今妤的眼睛红得吓人，体力已快支撑不住，这似乎是她的极限。里圈内侧逐渐多了许多陪跑的同学，嘴里喊着加油鼓劲的话，陪着参赛选手一同跑完这剩下的两圈半路程。
偌大的操场，无数加油呐喊的欢呼声中，没有“梁今妤”的名字。
七班的看台上零零散散坐着几个同学，剩下的全都跑出去看其他比赛了。
耳旁是呼啸而过的风，这也成了阻止她前进的巨大阻力，梁今妤跑得越来越慢，双臂机械性的摆动，双脚也是无意识地抬起放下，堪堪维持着跑步的姿势。
还剩下一圈半，她跑的比别人走得更慢。
身后不断有人超过她，梁今妤看着其他女生在同学的陪跑下逐渐萌生的冲劲，忽然停住了脚步，她有些不明白，自己坚持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双手扶腰站在原地，她低着头，汗水不断往地上落，操场上欢呼声澎湃，那是第一名完成比赛的胜利号角。
不断有人到达终点，也还有人在苦苦坚持，而梁今妤停留原地，只想放弃。
她清晰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每跳动一下都在提醒她那个为七班而战的自己有多可笑。
那一刻，她无比冷静。
烈日当空也没有灼烧她的冷静，没人会在意她的名次，无论结果如何，于他们而言，都无关紧要。即使她拿了第一名，也没有人会为她披上荣光，所以就算是最后一名，也不过是多了几句数落与嘲笑罢了。
算了吧，没必要的事。
就这样吧。
没关系的，梁今妤。
她想。
“梁今妤，加油！”
在所有嘈杂细碎的声音里，她听见了一句微弱的呼喊。
以为她没有听见，那声音的主人又喊了一句：“梁今妤，加油！”
她抬头，往跑道内侧看过去，是纪灵秋。
女生手里拿着水，孤身一人前来，和其他无数陪跑的同学一样，为她鼓劲，嘴里呼喊着，眼神里期盼着。
梁今妤接过她手里的水，仰头灌了几大口，全身涌动浮躁的热意并未消退，甚至比之前更盛。
你究竟为何而奔跑？
她再一次问自己。
下一秒，毫无征兆的，梁今妤抬脚继续向前跑，还剩下最后一圈，她使出了全身力气，迈开脚步向前奔跑，身旁有人一直跟着她。
听不见欢呼，也听不见呐喊，远处蓝天与白云相衬，人群与绿茵跑道交界的地方，就是终点。
不是为了任何人，也不是为了那抹荣光。
只为自己。
从前的梁今妤做不到，今天之后的梁今妤一定可以。
她为自己而奔跑。
迈过终点线，裁判掐住秒表，高声喊道：“好样的，327号，第八名。跑完不要坐下，走几步缓一缓。”
面色潮红，梁今妤双手撑着膝盖，一步也走不动了。
她侧身看见了纪灵秋，女生正笑着向她跑过来，明媚如风。也是在她的惊呼声中，梁今妤闭眼往身后倒去。
在陷入彻底的黑暗前，她似乎还看见了19号的身影，正朝她的方向来。
碧空万里，头顶日光灼灼，四月的暑气比往年来得更早一些，梨城一高的运动会在滚滚热潮中拉开帷幕。
梁今妤的长跑比赛定在下午，列队解散后，她没留在操场，孤身回教室休息。
平日人声鼎沸的教学楼，这会儿静得令人心安。梁今妤趴在座位上，隐约还能听见操场传来的欢呼呐喊。
教室里有些燥热，沉闷因子游离在空气中，窗外偶然飘进的春风驱赶几分干热，她起身把窗户开大了些，空气流动下教室凉快许多。
平日里，梁今妤总是低头走路，那些被她忽略已久的梨城风光，此刻势头正盛，争相跳跃入她的眼。
靠窗静静看了十几分钟，春困也随着这繁茂的景色一同而来，回身准备小憩一阵，梁今妤的目光却被那袋挂在课桌右侧的零食锁住了。
走回座位的这几秒时间里，已暗暗打了算盘。
没有过多犹豫，梁今妤拎起那袋零食，往九班走。
和她想的一样，教室里空无一人，后门也没有落锁，只是虚掩着，一推就开。
回想记忆中陆沉的座位，她快步走过去，翻开桌上的书页。进入眼帘的“陆沉”二字龙飞凤舞，和他的人倒是挺像，学不会循规蹈矩。
确认座位后，梁今妤把零食放下，转头去找笔，想给陆沉留个字条。
宽大的桌面只摆了几本教科书，还有几张涂的乱七八糟的草稿纸，并未看见笔袋的踪影。
“这家伙难道没笔吗？”她小声抱怨了一句。
再次搜寻间，右侧有人递过来一只揭了笔盖的黑色水笔。
梁今妤没有多想，顺手要接，“谢...”道谢的话还未说完，便反应过来不对劲了。
整个人往后弹了几小步，目光才注意到来人。递笔的动作没有变，一身白色篮球服扎的晃眼，双眉上挑，黑瞳深沉直看着她，嘴角勾着若有若无的笑，正是陆沉。
梁今妤原计划悄无声息的完成这件事，没料想被当事人逮个正着。
场面有一瞬间的尴尬，但梁今妤竭尽所能的稳住了。没有去接陆沉手里的水笔，她站直，冷静说了一句：“东西还你。”
陆沉并没有接着她的话说，那只水笔在他手掌中随意转动着，总觉得下一秒就能脱离掌控飞出去，眼神一直抓着梁今妤，嘴里轻吐两句：“你找笔要写什么？”
梁今妤没说话，脑子里只剩下赶快离开九班的念头。
“我人就站在这里，别文绉绉写字了，你直接说。”陆沉往前走了两步，隐去梁今妤眼前的光源，阴影打在她的身上，目光没有离开半分。
陆沉比梁今妤高出许多，忽然凑近的身影无形带来压迫感，她思索片刻，抬头接上了他的目光：“我就是来还东西的，还有，麻烦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我们互不相欠了。”
陆沉没说话，眼里的神色变深了很多，眼神却一如既往落在她的脸上，从始至终没有移开，他观察她说话时的每一个表情，像是要探进她的心。
一阵长久的沉默，气氛也在这样静谧的空间里变得紧张起来，梁今妤单方面认为他默认了她的想法，抬脚准备离开。
少年的嗤笑打破了空气中的宁静，笑意里的不屑直直冲进梁今妤的耳朵，他把凳子上的零食随手一扔，拖着椅子慵懒坐下，轻飘飘说了一句：“你在命令我？”
尾调上扬，带了不爽。
梁今妤还没走出九班，她站在原地，回应他：“陈述事实罢了。”
陆沉又笑了一声，像是对她说的话表示嘲讽：“事实？那你说什么‘麻烦’，难不成梁同学是在求我？”
话落，在陆沉看不见的地方，梁今妤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梁今妤控制住情绪，她转身看着他，态度还算不错：“如果你觉得是请求，那便是请求。求你以后不要再来烦我，可以吗？”
又是一片该死的沉寂，陆沉随手开了瓶新的矿泉水，仰头喝了两口，瓶里的水瞬间少了大半。
“可惜了。”陆沉低声说了一句。
“？”梁今妤没懂。
起身往梁今妤的方向走，边走边开口：“我这人啊，天生反骨，就爱跟人对着干。梁同学轻轻松松几句话就想让我听你的？门都没有。”
说完最后一个字，他在梁今妤面前站定，眼底是不可一世的张扬与高傲，试图吞噬眼前人的所有思想，让她无路可退。
梁今妤被陆沉的反应惹得上火，他总是刻意为难她，也总能轻而易举挑起她的怒火，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在陆沉没有缝隙的注视下，梁今妤一字一句对他说：“陆沉，你、有、病。”
语气笃定的陈述句，夹了火/药味。
没有看他的反应，梁今妤推开眼前人，跑了出去。
*
下午三时，高一女子一千五百米比赛检录。来的人并不多，每个班只有一人参赛，分两组就能比完，梁今妤分在第一组。
别好自己的号码布，她跟着做了一些热身运动。检录处在操场西北角，体育老师最后确认了一遍分组情况，和参赛选手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并告知比赛在五分钟之后开始。
操场正中是跳高与跳远比赛的区域，不时有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从那边传来，探眼望过去，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着，看不清里头的赛况。
引人注目的是，围观比赛的大多是女孩子，那灭顶的欢呼声也总在19号选手跳完后才出现。
梁今妤盯着一闪而过的19号背影，直觉熟悉。
“高一女子一千五百米的比赛马上开始了，第一小组的同学准备好，跟我走。”几声拉长的口哨声后，裁判走过来逐一核对号码布上的数字。
留在原地的除了第二组的选手，还有其他班级的班长、体育委员和后勤同学，手里都拿着没有开封的矿泉水，闹哄哄为自己班级的选手加油。
梁今妤一个人站着，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一行人跟着走到了起点，列队排开，一共十个人，站在跑道上还有些拥挤，梁今妤被夹在了中间。
猛烈的心跳声中，一声枪响划破长空，所有人一起向前冲去。
第一圈在领头选手的带领下，一行人匀速在内圈奔跑，虽有前后，但差距不大。
梁今妤保持着速度，跟在第五位同学的身后。两圈结束后，众人的差距逐渐拉大，后半批选手随着体力的消耗脚步逐渐缓慢下来，梁今妤越过一位同学，停在了第五位。
和平时训练时候一样，调整呼吸，注意摆臂，即便如此，前进的速度也在进入第四圈的弯道时慢了一大半。
喘息声逐渐粗重，梁今妤在心跳如鼓间感受到自己的呼吸也在变快。她开始张嘴，忍不住用嘴呼吸，即便知晓不可以，她还是那样做了。
烈日当头，汗水沿着脸颊紧密向下流，有几滴不听话的顺势落到了眼睛里，微咸，却刺激得她眼睛发疼，泪水立刻夺眶而出，模糊了视线。
第五圈了，梁今妤的眼睛红得吓人，体力已快支撑不住，这似乎是她的极限。里圈内侧逐渐多了许多陪跑的同学，嘴里喊着加油鼓劲的话，陪着参赛选手一同跑完这剩下的两圈半路程。
偌大的操场，无数加油呐喊的欢呼声中，没有“梁今妤”的名字。
七班的看台上零零散散坐着几个同学，剩下的全都跑出去看其他比赛了。
耳旁是呼啸而过的风，这也成了阻止她前进的巨大阻力，梁今妤跑得越来越慢，双臂机械性的摆动，双脚也是无意识地抬起放下，堪堪维持着跑步的姿势。
还剩下一圈半，她跑的比别人走得更慢。
身后不断有人超过她，梁今妤看着其他女生在同学的陪跑下逐渐萌生的冲劲，忽然停住了脚步，她有些不明白，自己坚持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双手扶腰站在原地，她低着头，汗水不断往地上落，操场上欢呼声澎湃，那是第一名完成比赛的胜利号角。
不断有人到达终点，也还有人在苦苦坚持，而梁今妤停留原地，只想放弃。
她清晰听见自己如雷的心跳，每跳动一下都在提醒她那个为七班而战的自己有多可笑。
那一刻，她无比冷静。
烈日当空也没有灼烧她的冷静，没人会在意她的名次，无论结果如何，于他们而言，都无关紧要。即使她拿了第一名，也没有人会为她披上荣光，所以就算是最后一名，也不过是多了几句数落与嘲笑罢了。
算了吧，没必要的事。
就这样吧。
没关系的，梁今妤。
她想。
“梁今妤，加油！”
在所有嘈杂细碎的声音里，她听见了一句微弱的呼喊。
以为她没有听见，那声音的主人又喊了一句：“梁今妤，加油！”
她抬头，往跑道内侧看过去，是纪灵秋。
女生手里拿着水，孤身一人前来，和其他无数陪跑的同学一样，为她鼓劲，嘴里呼喊着，眼神里期盼着。
梁今妤接过她手里的水，仰头灌了几大口，全身涌动浮躁的热意并未消退，甚至比之前更盛。
你究竟为何而奔跑？
她再一次问自己。
下一秒，毫无征兆的，梁今妤抬脚继续向前跑，还剩下最后一圈，她使出了全身力气，迈开脚步向前奔跑，身旁有人一直跟着她。
听不见欢呼，也听不见呐喊，远处蓝天与白云相衬，人群与绿茵跑道交界的地方，就是终点。
不是为了任何人，也不是为了那抹荣光。
只为自己。
从前的梁今妤做不到，今天之后的梁今妤一定可以。
她为自己而奔跑。
迈过终点线，裁判掐住秒表，高声喊道：“好样的，327号，第八名。跑完不要坐下，走几步缓一缓。”
面色潮红，梁今妤双手撑着膝盖，一步也走不动了。
她侧身看见了纪灵秋，女生正笑着向她跑过来，明媚如风。也是在她的惊呼声中，梁今妤闭眼往身后倒去。
在陷入彻底的黑暗前，她似乎还看见了19号的身影，正朝她的方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