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16】风铃
校医务室。
梁今妤醒来的时候，纪灵秋正在贴心替她调整点滴速度，两人的眼神对上，都没说话，只是眼里比平日多了几分温度。
转头巡视一番，除了纪灵秋和校医之外，还有站在窗边的秦玉兰，出声喊了一句：“秦老师。”
秦玉兰循着动静转身，几个大步走到梁今妤的床边，示意她别动：“醒了啊，说是中暑加低血糖，别起来，先好好休息，老师给你买了吃的，现在吃点？”
梁今妤摇头，语气轻柔回应道：“谢谢秦老师，现在还不想吃。”
秦玉兰也不勉强，在办公室收到自己学生晕倒的消息，马不停蹄就往医务室赶，生怕不好和家长交代。
按照学校的规章流程，这事应当通知学生家长，只是梁今妤的情况特殊，秦玉兰先来询问她的想法：“今天这个事情，按理应该通知家长，今妤，你怎么想？”
梁今妤断然是不会让梁木生来管她的，即便打了电话也只是给自己惹一身脏，在纪灵秋的帮助下，起身半坐着，和秦玉兰说道：“秦老师，不用麻烦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点滴打完我就没事了，不需要通知家长，我坚持。”
这是她头一回和秦玉兰说这么多话。
见梁今妤的态度强硬，秦玉兰思索片刻，应允了她：“行，那你先好好休息，主任那边我去反馈。”
梁今妤感激她的理解，轻轻点了点头。
“秦老师，我这没什么问题，班里其他同学还需要您，让纪灵秋在这儿陪我吧，您别担心。”学生和老师之间总归还是有些距离，梁今妤委婉提出建议。
秦玉兰是个明白人，梁今妤这话说的也没有拂了她的面子，她便做个好人尽力配合：“那老师先回班里，有问题让小纪跑个腿，你好好休息。”
小小一间休息室随着秦玉兰的离开再度回归平静，校医吩咐了两句也去食堂买饭了。
纪灵秋的眼睛还红着，鼻头也蕴着少女独特的粉，梁今妤醒来就发现了，她支走了旁人，给两人留下空间。
已是傍晚时分，整座城市都沐浴在落日余晖中，琥珀色的金黄透过窗户洒在床铺上，梁今妤把被子往下拉，问了一句：“你哭了？”
语气温柔，认真注视着纪灵秋。
女生没有看她，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默默起身给她倒了杯温水。
梁今妤拿着杯子喝了一口，继续问她：“为什么哭？”
女生始终沉默，原本暂时稳定的情绪在梁今妤的柔声询问下卷土重来，眼眶浸了水，有要往下落的趋势。
梁今妤的目光没有离开，她有些不明白女生突如而来的汹涌情绪究竟是为何，但她不会逼问，她想让纪灵秋自己告诉她。
双手扣在一块儿，整个人瘦瘦小小，纪灵秋埋头坐在椅子上，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梁今妤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问她：“你不想和我说话吗？”
女生立马摇头，仿佛是为了加重她的否定，摇晃的频率比平时激烈许多。
暮色模糊，天空没了色彩，纪灵秋掺了丝丝哭腔的道歉在这片安静中分外明显。
“对不起。”女生吞吐了一句。
梁今妤听到后有些错愕，感官似乎都因为她的话语而迟钝起来，把水杯放回桌上，郑重地问她：“为什么要和我道歉？”
纪灵秋缓慢抬头，红着眼眶和梁今妤对视，兀自又说了一句：“一直以来的所有，对不起。”
毫无头绪的一番话，梁今妤却忽然听懂了。
只是这情感转折点，来的太突兀，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纪灵秋给过她好，梁今妤是感激的，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她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在梁今妤的意识范畴里，她们之间不应该存在“对不起”。
“发生了什么？”梁今妤问她。
纪灵秋双手抓着凳子，指尖下意识摩挲凳子边缘，在沉寂中缓慢开口：“两年前，你救过我。”
回忆随少女的述说翻开书页，叫人难忘。
天色尚好的周末，纪灵秋拒绝父母接送的提议，独自一人去市图书馆还书。
梨城的天气阴晴不定，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天空已下起了暴雨，没有带伞，她蹲在一家小店门口躲雨。
店主是位中年大叔，躺在摇椅上打呼噜，睡得正香，自然也断了纪灵秋进店借伞的念头。
雨势瓢泼，一小会儿的时间裤腿和鞋子就都湿透了，纪灵秋起身准备往里走，却被一只卡在排水口的小狗吸引了目光。
梨城的排水系统遭不住这连绵雨势，已经开始罢工，道路积水蔓延，那只小狗不知为何随着水流淌到了马路另一侧，四肢翻腾，浑身毛发尽湿，令人心生怜惜。
纪灵秋没有多想，把双肩包扔下，卷起裤腿就迎着风雨往马路那头走去。
路上的车并不多，纪灵秋顺利把那只小狗救下，原路返回的途中遇到了一位好心大哥，撑伞替她挡雨。
两人连同那只小狗一起回到小店门口时，都已经湿透了，水珠连着满身泥泞不间断往下落，很是狼狈。
“谢谢你啊，大哥。”纪灵秋抱着小狗没放下。
大哥约摸三十多岁，一口梨城口音：“这么大的雨，小姑娘你一个人在马路中间太危险了，你爸妈呢？”
纪灵秋没有多想，应声回答他：“我一个人出来的。”
“这雨太大了，我开的宠物店就在后面那条街，两分钟就到，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我店里躲雨，顺便把小狗清理一下，我看它的情况不是很好。”大哥好心建议。
思考片刻，即便是好心的陌生人，纪灵秋还是存了几分戒心：“这好像太麻烦了，我还是在这儿等雨停吧，谢谢大哥。”
“小姑娘还挺倔，那这样吧，可以和我回店里拿把雨伞，就当是我借给你的。”大哥许是过于热心肠，一直不愿放弃帮助她。
这一次，纪灵秋点头答应了。
两人一前一后撑着同一把大伞，往后面那条街走，只是原本两分钟的路程延长走了十分钟都没有到达目的地。
道路越来越窄，原本喧嚣的人声也渐渐归于寂静，纪灵秋察觉有些不对，她开口询问：“大哥，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前面拐弯就到了，跟紧点。”
天空昏暗阴沉，怀里的小狗忽然放声吼叫起来，纪灵秋怎么哄都不管用，两人停下脚步。
方才还是热心面善的大哥，这会儿却因为小狗无休止的叫声陡然烦躁起来，撕裂虚伪的面具，人性的丑恶暴露无遗。
“死狗，就他妈知道乱吠，要是坏了老子的好事我他妈摔死你。”粗犷的男声，嘴里一直骂咧着，伸手就要去抢女孩手里的小狗。
纪灵秋当下便知道自己被骗了，她抱紧怀里的小狗转身就往外跑，大雨如注，打在脸上模糊了视线。
十几岁的女孩子断然是跑不过一个成年男性的，没跑出两米远，就被男人抓住了衣服后领往回扯。
恐惧像是无形的网，紧密交织，纪灵秋浑身颤栗，张大的瞳孔中写满害怕，空气里满是惶惶不安。
“你想要什么？”她拿出书包里所有的钱，扔给他，祈求男人可以拿了钱放过自己。
但男人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她不愿继续跟他走，两人拉扯间，纪灵秋大声呼救，即便知道希望渺茫，出于求救本能，她扯着嗓子喊“救命。”
男人的巴掌也应声落下，力度大的令人有些发懵，“你他妈给老子闭嘴。”粗声噎气的怒骂，手上加紧了力道。
纪灵秋没有轻易屈服，撕扯咬打全都用上了，慌乱间跳到地上的小狗像是能看懂局势，一口咬在了男人的小腿上。
在这样慌乱的场面下，响起了警笛的呼鸣声，远处传来一阵女声：“警察叔叔，就在那儿，有人拐卖。”
男人见势不妙，唾骂一句丢下纪灵秋和小狗，跑了。
纪灵秋跪坐在原地，衣服被扯破，手臂和脖间是男人用力留下的红痕，说不出话，只有阵阵后怕。
拐角跑出来一个面生的女孩子，拖着纪灵秋就要往外跑，“赶紧走，这里不安全。”
两人冒雨跑到了闹市区的街角，找了个安静且能躲雨的角落席地而坐，没来得及抱着的小狗就这样跟着她俩跑了一路。
确认安全后，纪灵秋坐在那儿哭了很久，眼泪像是决堤，怎么都流不完。
女孩就这样看着她哭。
“他身上有刀，我看见了。”抽噎着告诉身边的女孩，如果没有她，后果是纪灵秋无法想象的。
她蜷缩在角落，反复说着这句话。
待心情平复，纪灵秋没有再哭，她转头问那个女孩：“我明明听见有警笛声的，为什么没有人来？”
女孩晃晃手里的手机，告诉她：“我骗他的。”
在那样危难的险境中，她用自己的智慧和勇气救了纪灵秋。
大概是在方才的激烈抵挡中，纪灵秋扭伤了脚，起身才觉一阵刺痛。
女生搀了她一路，两人去到了医院。
那个暴风骤雨的日子里，救了纪灵秋的女生，叫梁今妤。
而后转学到梨城一高的第一天，班长告诉纪灵秋，整个七班除了梁今妤，和谁都可以交朋友，这是唯一的生存指南。
纪灵秋从小性子软，也不爱惹事，他人的忠告全都听进了肚子里。她认出了梁今妤，只是那个性子冷淡，不爱社交的梁今妤，和两年前救她的那个女孩子，似乎不太一样。
她没有贸然和她搭话，也没有试图唤起梁今妤对她的记忆，在七班的时间久了，她渐渐摸清了班里的形势。
每一次于慕儿那群人对梁今妤的欺凌，纪灵秋一一看在了眼里。她试图伸张正义，但她的胆怯与懦弱战胜了她内心的那点火光，她选择了明哲保身。
时间越久，纪灵秋就越厌恶这样自私的自己。
他人投我以阳光，我却报之以灰暗。
于是，不知道从哪个时刻开始，纪灵秋想报之以阳光。那管芦荟胶，那次跑腿，包括这次的陪跑，她发自真心的想告诉梁今妤，或许，她们可以成为朋友。
即便七班以往和她交好的女生都已经开始疏远她，她也依旧坚持着自己的选择。
这个世界，总要有点光才好看吧。
故事听完了，夜色也更深了，纪灵秋压着嗓，又对她说了一句：“所有的所有，对不起。”
梁今妤看着坐在面前的女生，坚定开口：“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似乎是对她的回答感到差异，纪灵秋猛的抬头，目光和她的撞上。
“你不需要对我道歉，你没有做错什么，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以后也能像之前一样，和我保持距离。你能明白吗？”
纪灵秋听明白了，只是她并不想。
站直身子，肢体有些局促，她就这样看着梁今妤，认认真真问了一句话：“我们...是朋友吗？”
檐下风铃，盈盈眼波，流转于晚风的回答是这样的：“如果你觉得是，那就是。”
梁今妤终究不忍心。
那是两颗真心离得最近的时刻，往后煎熬难耐的每一天，纪灵秋都能回想起这个傍晚，回想起她看到的那束光。
校医务室。
梁今妤醒来的时候，纪灵秋正在贴心替她调整点滴速度，两人的眼神对上，都没说话，只是眼里比平日多了几分温度。
转头巡视一番，除了纪灵秋和校医之外，还有站在窗边的秦玉兰，出声喊了一句：“秦老师。”
秦玉兰循着动静转身，几个大步走到梁今妤的床边，示意她别动：“醒了啊，说是中暑加低血糖，别起来，先好好休息，老师给你买了吃的，现在吃点？”
梁今妤摇头，语气轻柔回应道：“谢谢秦老师，现在还不想吃。”
秦玉兰也不勉强，在办公室收到自己学生晕倒的消息，马不停蹄就往医务室赶，生怕不好和家长交代。
按照学校的规章流程，这事应当通知学生家长，只是梁今妤的情况特殊，秦玉兰先来询问她的想法：“今天这个事情，按理应该通知家长，今妤，你怎么想？”
梁今妤断然是不会让梁木生来管她的，即便打了电话也只是给自己惹一身脏，在纪灵秋的帮助下，起身半坐着，和秦玉兰说道：“秦老师，不用麻烦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点滴打完我就没事了，不需要通知家长，我坚持。”
这是她头一回和秦玉兰说这么多话。
见梁今妤的态度强硬，秦玉兰思索片刻，应允了她：“行，那你先好好休息，主任那边我去反馈。”
梁今妤感激她的理解，轻轻点了点头。
“秦老师，我这没什么问题，班里其他同学还需要您，让纪灵秋在这儿陪我吧，您别担心。”学生和老师之间总归还是有些距离，梁今妤委婉提出建议。
秦玉兰是个明白人，梁今妤这话说的也没有拂了她的面子，她便做个好人尽力配合：“那老师先回班里，有问题让小纪跑个腿，你好好休息。”
小小一间休息室随着秦玉兰的离开再度回归平静，校医吩咐了两句也去食堂买饭了。
纪灵秋的眼睛还红着，鼻头也蕴着少女独特的粉，梁今妤醒来就发现了，她支走了旁人，给两人留下空间。
已是傍晚时分，整座城市都沐浴在落日余晖中，琥珀色的金黄透过窗户洒在床铺上，梁今妤把被子往下拉，问了一句：“你哭了？”
语气温柔，认真注视着纪灵秋。
女生没有看她，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默默起身给她倒了杯温水。
梁今妤拿着杯子喝了一口，继续问她：“为什么哭？”
女生始终沉默，原本暂时稳定的情绪在梁今妤的柔声询问下卷土重来，眼眶浸了水，有要往下落的趋势。
梁今妤的目光没有离开，她有些不明白女生突如而来的汹涌情绪究竟是为何，但她不会逼问，她想让纪灵秋自己告诉她。
双手扣在一块儿，整个人瘦瘦小小，纪灵秋埋头坐在椅子上，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梁今妤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问她：“你不想和我说话吗？”
女生立马摇头，仿佛是为了加重她的否定，摇晃的频率比平时激烈许多。
暮色模糊，天空没了色彩，纪灵秋掺了丝丝哭腔的道歉在这片安静中分外明显。
“对不起。”女生吞吐了一句。
梁今妤听到后有些错愕，感官似乎都因为她的话语而迟钝起来，把水杯放回桌上，郑重地问她：“为什么要和我道歉？”
纪灵秋缓慢抬头，红着眼眶和梁今妤对视，兀自又说了一句：“一直以来的所有，对不起。”
毫无头绪的一番话，梁今妤却忽然听懂了。
只是这情感转折点，来的太突兀，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纪灵秋给过她好，梁今妤是感激的，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她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在梁今妤的意识范畴里，她们之间不应该存在“对不起”。
“发生了什么？”梁今妤问她。
纪灵秋双手抓着凳子，指尖下意识摩挲凳子边缘，在沉寂中缓慢开口：“两年前，你救过我。”
回忆随少女的述说翻开书页，叫人难忘。
天色尚好的周末，纪灵秋拒绝父母接送的提议，独自一人去市图书馆还书。
梨城的天气阴晴不定，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天空已下起了暴雨，没有带伞，她蹲在一家小店门口躲雨。
店主是位中年大叔，躺在摇椅上打呼噜，睡得正香，自然也断了纪灵秋进店借伞的念头。
雨势瓢泼，一小会儿的时间裤腿和鞋子就都湿透了，纪灵秋起身准备往里走，却被一只卡在排水口的小狗吸引了目光。
梨城的排水系统遭不住这连绵雨势，已经开始罢工，道路积水蔓延，那只小狗不知为何随着水流淌到了马路另一侧，四肢翻腾，浑身毛发尽湿，令人心生怜惜。
纪灵秋没有多想，把双肩包扔下，卷起裤腿就迎着风雨往马路那头走去。
路上的车并不多，纪灵秋顺利把那只小狗救下，原路返回的途中遇到了一位好心大哥，撑伞替她挡雨。
两人连同那只小狗一起回到小店门口时，都已经湿透了，水珠连着满身泥泞不间断往下落，很是狼狈。
“谢谢你啊，大哥。”纪灵秋抱着小狗没放下。
大哥约摸三十多岁，一口梨城口音：“这么大的雨，小姑娘你一个人在马路中间太危险了，你爸妈呢？”
纪灵秋没有多想，应声回答他：“我一个人出来的。”
“这雨太大了，我开的宠物店就在后面那条街，两分钟就到，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我店里躲雨，顺便把小狗清理一下，我看它的情况不是很好。”大哥好心建议。
思考片刻，即便是好心的陌生人，纪灵秋还是存了几分戒心：“这好像太麻烦了，我还是在这儿等雨停吧，谢谢大哥。”
“小姑娘还挺倔，那这样吧，可以和我回店里拿把雨伞，就当是我借给你的。”大哥许是过于热心肠，一直不愿放弃帮助她。
这一次，纪灵秋点头答应了。
两人一前一后撑着同一把大伞，往后面那条街走，只是原本两分钟的路程延长走了十分钟都没有到达目的地。
道路越来越窄，原本喧嚣的人声也渐渐归于寂静，纪灵秋察觉有些不对，她开口询问：“大哥，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前面拐弯就到了，跟紧点。”
天空昏暗阴沉，怀里的小狗忽然放声吼叫起来，纪灵秋怎么哄都不管用，两人停下脚步。
方才还是热心面善的大哥，这会儿却因为小狗无休止的叫声陡然烦躁起来，撕裂虚伪的面具，人性的丑恶暴露无遗。
“死狗，就他妈知道乱吠，要是坏了老子的好事我他妈摔死你。”粗犷的男声，嘴里一直骂咧着，伸手就要去抢女孩手里的小狗。
纪灵秋当下便知道自己被骗了，她抱紧怀里的小狗转身就往外跑，大雨如注，打在脸上模糊了视线。
十几岁的女孩子断然是跑不过一个成年男性的，没跑出两米远，就被男人抓住了衣服后领往回扯。
恐惧像是无形的网，紧密交织，纪灵秋浑身颤栗，张大的瞳孔中写满害怕，空气里满是惶惶不安。
“你想要什么？”她拿出书包里所有的钱，扔给他，祈求男人可以拿了钱放过自己。
但男人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她不愿继续跟他走，两人拉扯间，纪灵秋大声呼救，即便知道希望渺茫，出于求救本能，她扯着嗓子喊“救命。”
男人的巴掌也应声落下，力度大的令人有些发懵，“你他妈给老子闭嘴。”粗声噎气的怒骂，手上加紧了力道。
纪灵秋没有轻易屈服，撕扯咬打全都用上了，慌乱间跳到地上的小狗像是能看懂局势，一口咬在了男人的小腿上。
在这样慌乱的场面下，响起了警笛的呼鸣声，远处传来一阵女声：“警察叔叔，就在那儿，有人拐卖。”
男人见势不妙，唾骂一句丢下纪灵秋和小狗，跑了。
纪灵秋跪坐在原地，衣服被扯破，手臂和脖间是男人用力留下的红痕，说不出话，只有阵阵后怕。
拐角跑出来一个面生的女孩子，拖着纪灵秋就要往外跑，“赶紧走，这里不安全。”
两人冒雨跑到了闹市区的街角，找了个安静且能躲雨的角落席地而坐，没来得及抱着的小狗就这样跟着她俩跑了一路。
确认安全后，纪灵秋坐在那儿哭了很久，眼泪像是决堤，怎么都流不完。
女孩就这样看着她哭。
“他身上有刀，我看见了。”抽噎着告诉身边的女孩，如果没有她，后果是纪灵秋无法想象的。
她蜷缩在角落，反复说着这句话。
待心情平复，纪灵秋没有再哭，她转头问那个女孩：“我明明听见有警笛声的，为什么没有人来？”
女孩晃晃手里的手机，告诉她：“我骗他的。”
在那样危难的险境中，她用自己的智慧和勇气救了纪灵秋。
大概是在方才的激烈抵挡中，纪灵秋扭伤了脚，起身才觉一阵刺痛。
女生搀了她一路，两人去到了医院。
那个暴风骤雨的日子里，救了纪灵秋的女生，叫梁今妤。
而后转学到梨城一高的第一天，班长告诉纪灵秋，整个七班除了梁今妤，和谁都可以交朋友，这是唯一的生存指南。
纪灵秋从小性子软，也不爱惹事，他人的忠告全都听进了肚子里。她认出了梁今妤，只是那个性子冷淡，不爱社交的梁今妤，和两年前救她的那个女孩子，似乎不太一样。
她没有贸然和她搭话，也没有试图唤起梁今妤对她的记忆，在七班的时间久了，她渐渐摸清了班里的形势。
每一次于慕儿那群人对梁今妤的欺凌，纪灵秋一一看在了眼里。她试图伸张正义，但她的胆怯与懦弱战胜了她内心的那点火光，她选择了明哲保身。
时间越久，纪灵秋就越厌恶这样自私的自己。
他人投我以阳光，我却报之以灰暗。
于是，不知道从哪个时刻开始，纪灵秋想报之以阳光。那管芦荟胶，那次跑腿，包括这次的陪跑，她发自真心的想告诉梁今妤，或许，她们可以成为朋友。
即便七班以往和她交好的女生都已经开始疏远她，她也依旧坚持着自己的选择。
这个世界，总要有点光才好看吧。
故事听完了，夜色也更深了，纪灵秋压着嗓，又对她说了一句：“所有的所有，对不起。”
梁今妤看着坐在面前的女生，坚定开口：“我不接受你的道歉。”
似乎是对她的回答感到差异，纪灵秋猛的抬头，目光和她的撞上。
“你不需要对我道歉，你没有做错什么，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以后也能像之前一样，和我保持距离。你能明白吗？”
纪灵秋听明白了，只是她并不想。
站直身子，肢体有些局促，她就这样看着梁今妤，认认真真问了一句话：“我们...是朋友吗？”
檐下风铃，盈盈眼波，流转于晚风的回答是这样的：“如果你觉得是，那就是。”
梁今妤终究不忍心。
那是两颗真心离得最近的时刻，往后煎熬难耐的每一天，纪灵秋都能回想起这个傍晚，回想起她看到的那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