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姜忱的额头浸出冷汗，惊叫了一声，慌张着睁开了眼。
眼前一片漆黑。
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姜忱方大梦初醒，梦里的景象历历在目，指尖仿佛仍然留有南星的余温。
“小姐，您醒了吗？”门外一道清脆的女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紧接着又没有了声音。
姜忱平复了情绪后，迟缓着朝门外喊道:“有事吗？”
门外的声音遥遥传来:“我是大人派来服侍小姐的，如果小姐醒了，我就服侍您起床。”
大人？游行舟？
姜忱一时猜不准游行舟所为，可让女孩在门外等着也不合礼数，还是喊了女孩进屋。
“进来吧！”
女孩闻声推门越过门槛走进屋，她不过十四岁的年纪，穿着深蓝色的布裙，未绣复杂纹饰，仅一根木钗挽住墨色头发，动作沉稳。
姜忱听她唤她小姐，浑身上下说不清的别扭，她自小颠沛流离惯了，吃的苦也比寻常人多得多，自然不敢被称呼一声小姐。
她面色不自然道:“姑娘唤我姜忱就好。”
竹青两颊有个浅浅的酒窝，笑着时更是明显，听见姜忱的吩咐，笑着回她:“那我称呼您姜小姐，成吗？”
竹青自小就在游府长大，后来被管家拨到游行舟院子里做洒扫侍女，因着她行事机敏，头脑活络，得了游行舟的赏识，后来游行舟搬离游府，她也随着院子里的管家搬出去服侍。
直到几天前，老管家收到游行舟万里外的来信，点名让她迅速奔往江州，她紧赶慢赶，昨夜里得知两人在此歇脚，赶忙来和他们会和。
她虽然年纪不大，也胜在手脚利落，扶起姜忱从床上走下。
早在她进门前，游行舟一大早就敲门吩咐道姜忱的眼睛暂时失明，让她万分小心。
这会儿见人伸手在空中乱摸着，竹青有些心疼，好好的姑娘，若是日后眼睛真的看不见了，可怎么生活啊！
她握住姜忱的手，柔声道:“姜小姐稍等片刻，我去取衣服。”
将人平稳安置好，竹青赶忙取过衣桁上挂着的衣服。这是照着游行舟嘱咐的喜好和尺寸裁制的衣服，早在京城时找了最好的成衣铺子裁制，衣料和样式是一顶一的好。
双手捧着衣服，小心地帮姜忱穿上身，竹青不由得感慨，大人的眼光居然这样好。
天青色的罗衣裙着身，裙摆绣有淡淡的茉莉花纹，随着走动间若隐若现，衬得姜忱气质出尘。
竹子上下打量着，十分满意，一筐萝的甜话如倒豆子一样，说个没完没了，“姑娘真好看，倒比我见到的姑娘都好看。”
心知竹青是顾着游行舟的面子，她淡淡一笑，没有反驳。
早饭是几人一起吃的。
白日的客栈大厅内座无虚席，几人寻在角落里面寻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
“老板，把你们店里的招牌都上一遍。”游行舟气定神闲地坐着，财大气粗道。
早知这人无论在哪里都不会亏待自己，可这幅随心所欲的样子，还是惹得姜忱皱了皱眉。
有钱也不是这样花的啊？
姜忱打断了游行舟的话，带着歉意道:“抱歉，太多我们吃不完，只要三人份就好了。”
店小二刚感慨碰到一个送钱的二世祖，这会儿听见姜忱断了他的财路，霎时脸色就不好了，可对上游行舟一脸“都听她的”的表情，讪讪说道:“夫人真是持家的好手，老爷真是享福了。”
这番话听得几人瞬间安静下来。
还是竹青左看看，右看看，略微恼怒地看着店小二，“莫要在这里胡言乱语，平白污了我们姑娘的名声！”
周遭一片死寂，游行舟恨得牙痒痒，合着与他扯在一起就是污了人家的名声。
他眼风如刀，射向竹青，这个没眼色的丫头，她每月的月钱都是他付的，这会儿竟当着他的面诋毁。
店小二没想到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急得冷汗都冒出来，佯装打着自己几个嘴巴子，舌头发颤挤不出一句整话:“……这……”
“没事，下去吧！”游行舟扫了他一眼，有些不满道。
店小二赔笑，擦着额头急出的冷汗，三步并作两步走开了。
不久菜就上齐了，满满一大桌子菜，鸳鸯煎牛筋、虎皮花生、芝麻卷、金糕枣泥糕、酱黑菜、皮蛋瘦肉粥……
竹青耐心地照顾姜忱，一边问她有什么忌口的，一边夹了好些菜到她的碗里，姜忱拿起筷子，小心地送入嘴里。
一顿饭吃得相安无事，不过游行舟时不时就看一眼姜忱，姜忱哪怕看不见也能感受到他的注视。
为什么游行舟越来越奇怪了？
姜忱心里嘀咕道。
邻桌换了一群人落座，姜忱听见约摸三个老伯，操着一口流利的方言。
茶盏落桌，一人愤然开口:“这世道啊，土匪下山拿命抢官家的粮，为啥啊，还不是想活着。”
另一个人附和道:“是啊，如果能吃饱喝足，谁去干没命的勾当。”
对话声仍在继续，桌前的三人默默听着邻桌的谈话，各怀心思。
“听闻官家派人查军粮被盗一案，结果连那官员也中了山贼的圈套，至今不知道是死是活！”
唏嘘几声后，三人的头凑在一起，声音越来越小，不知道说到了什么，一人立马打断了闲谈，“嘘——掉脑袋的话，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胡说。”
几人停了声，扒拉几口饭菜，付了账就走出门了。
姜忱离他们最近，从听见办案两字开始，就全神贯注地打听事情的始末。
心下有了主意。
饭后，姜忱找了个借口，打发竹青去集市上采办东西，寻着位店员，扶着她找到游行舟门外。
叩——
姜忱抬手轻敲门扉，屋内一阵响声后，传来游行舟的声音，“进来！”
姜忱推开门，因不太适应黑暗，越过门槛时险些摔跤，游行舟眼疾手快地喊了声“小心，”稳当地托起姜忱的手臂。
“没事吧！”游行舟煞有其事地关心道。
“谢谢，我没事。”
游行舟一直扶着姜忱，直到她坐在木凳上，方才收回手。
大概是从未见过姜忱穿得如此端庄，加之视线受限，走姿形态没了先前的恣肆，游行舟这时与她独处，竟显得不自如。
姜忱找游行舟是为和他达成同盟，见屋内仅两人，也就不再隐瞒。
额前的发丝随风吹动，她利落地挽在耳后，随后冷静道:“我知道那群人并非单纯找我寻仇？”
游行舟来了兴致，施施然开口，“何以见得？”
早已分析清楚实势的姜忱，斩钉截铁回道:“你从京城远道而来，是奉了官家的旨意查军粮被盗一案，不曾想山贼和暗影楼暗中勾结，明晃晃地伤了一群将吏不说，连几十担粮食也没有踪影，若说是巧合也不净然，谁在此局中给两方牵线，谁又从中收益，想必不由我多说，大人也早已查个明白了。”
游行舟平静的面容下，掀起波澜，早知此人聪慧过人，可单凭刚刚几位顾客的闲聊，她竟能猜得如此准确。
他点点头，带着赏识的眼光继续问她:“所以呢？”
“我不曾了解官场里的弯弯绕绕，可我也知尽管被盗的只有几十担，与国库内储藏的粮食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可在天子脚下，山贼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盗走，甚至伤了带队的一众将领，无异于驳了天子的脸面，更是向周邦小国显示我大玟的内乱。”
游行舟把玩着手里的腰牌，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然后呢？”
“现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军粮！”
游行舟不期然笑出声，“你猜的不错！”
他的一番话如定海神针般，平下姜忱急躁跳动不安的心，只要她猜得没错，就说明一切都有商量的余地。
游行舟不知姜忱抽丝剥茧意欲何为，欲试探出她的目的，“可查案是我的分内职责，于你而言，有何益处？”
“我帮你查案，你帮我杀一个人！”
一语惊起千层浪，游行舟勾了勾唇，深觉这场游戏越发有趣，他虽暗下里查过姜忱这人，却不清楚她和暗影楼之间的纠葛，但看何川柏恨她至极的样子，怕是之间的渊源剪不断，理还乱。
可他向来不是怕麻烦的人。
游行舟一口答道:“我答应你！”但话锋一转，语气加重几分，“但你怎么让我相信你不会背叛我？若那贼人收买了你——”
姜忱毫不闪躲，打断了游行舟的猜疑，语气决然，“我不会背叛你，因为我们目标一致！”
两人暂时达成一致，游行舟对门外喊来了店小二，“送这位姑娘回房。”
——
千帆看见姜忱走出门外，才从隐蔽的屏风内走出。
他拱手单膝跪地，腰间的佩刀撞到地面碰撞出声，恭谨地请罪道:“大人恕罪，我奉手下赶到的时候，他们早已得了消息跑了，我带人追了一路，哪曾想……他们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彻底没了影子。”
游行舟望着门外出神，口中喃喃道:“是现在不会，还是永远不会？”
眼前一片漆黑。
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姜忱方大梦初醒，梦里的景象历历在目，指尖仿佛仍然留有南星的余温。
“小姐，您醒了吗？”门外一道清脆的女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紧接着又没有了声音。
姜忱平复了情绪后，迟缓着朝门外喊道:“有事吗？”
门外的声音遥遥传来:“我是大人派来服侍小姐的，如果小姐醒了，我就服侍您起床。”
大人？游行舟？
姜忱一时猜不准游行舟所为，可让女孩在门外等着也不合礼数，还是喊了女孩进屋。
“进来吧！”
女孩闻声推门越过门槛走进屋，她不过十四岁的年纪，穿着深蓝色的布裙，未绣复杂纹饰，仅一根木钗挽住墨色头发，动作沉稳。
姜忱听她唤她小姐，浑身上下说不清的别扭，她自小颠沛流离惯了，吃的苦也比寻常人多得多，自然不敢被称呼一声小姐。
她面色不自然道:“姑娘唤我姜忱就好。”
竹青两颊有个浅浅的酒窝，笑着时更是明显，听见姜忱的吩咐，笑着回她:“那我称呼您姜小姐，成吗？”
竹青自小就在游府长大，后来被管家拨到游行舟院子里做洒扫侍女，因着她行事机敏，头脑活络，得了游行舟的赏识，后来游行舟搬离游府，她也随着院子里的管家搬出去服侍。
直到几天前，老管家收到游行舟万里外的来信，点名让她迅速奔往江州，她紧赶慢赶，昨夜里得知两人在此歇脚，赶忙来和他们会和。
她虽然年纪不大，也胜在手脚利落，扶起姜忱从床上走下。
早在她进门前，游行舟一大早就敲门吩咐道姜忱的眼睛暂时失明，让她万分小心。
这会儿见人伸手在空中乱摸着，竹青有些心疼，好好的姑娘，若是日后眼睛真的看不见了，可怎么生活啊！
她握住姜忱的手，柔声道:“姜小姐稍等片刻，我去取衣服。”
将人平稳安置好，竹青赶忙取过衣桁上挂着的衣服。这是照着游行舟嘱咐的喜好和尺寸裁制的衣服，早在京城时找了最好的成衣铺子裁制，衣料和样式是一顶一的好。
双手捧着衣服，小心地帮姜忱穿上身，竹青不由得感慨，大人的眼光居然这样好。
天青色的罗衣裙着身，裙摆绣有淡淡的茉莉花纹，随着走动间若隐若现，衬得姜忱气质出尘。
竹子上下打量着，十分满意，一筐萝的甜话如倒豆子一样，说个没完没了，“姑娘真好看，倒比我见到的姑娘都好看。”
心知竹青是顾着游行舟的面子，她淡淡一笑，没有反驳。
早饭是几人一起吃的。
白日的客栈大厅内座无虚席，几人寻在角落里面寻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
“老板，把你们店里的招牌都上一遍。”游行舟气定神闲地坐着，财大气粗道。
早知这人无论在哪里都不会亏待自己，可这幅随心所欲的样子，还是惹得姜忱皱了皱眉。
有钱也不是这样花的啊？
姜忱打断了游行舟的话，带着歉意道:“抱歉，太多我们吃不完，只要三人份就好了。”
店小二刚感慨碰到一个送钱的二世祖，这会儿听见姜忱断了他的财路，霎时脸色就不好了，可对上游行舟一脸“都听她的”的表情，讪讪说道:“夫人真是持家的好手，老爷真是享福了。”
这番话听得几人瞬间安静下来。
还是竹青左看看，右看看，略微恼怒地看着店小二，“莫要在这里胡言乱语，平白污了我们姑娘的名声！”
周遭一片死寂，游行舟恨得牙痒痒，合着与他扯在一起就是污了人家的名声。
他眼风如刀，射向竹青，这个没眼色的丫头，她每月的月钱都是他付的，这会儿竟当着他的面诋毁。
店小二没想到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急得冷汗都冒出来，佯装打着自己几个嘴巴子，舌头发颤挤不出一句整话:“……这……”
“没事，下去吧！”游行舟扫了他一眼，有些不满道。
店小二赔笑，擦着额头急出的冷汗，三步并作两步走开了。
不久菜就上齐了，满满一大桌子菜，鸳鸯煎牛筋、虎皮花生、芝麻卷、金糕枣泥糕、酱黑菜、皮蛋瘦肉粥……
竹青耐心地照顾姜忱，一边问她有什么忌口的，一边夹了好些菜到她的碗里，姜忱拿起筷子，小心地送入嘴里。
一顿饭吃得相安无事，不过游行舟时不时就看一眼姜忱，姜忱哪怕看不见也能感受到他的注视。
为什么游行舟越来越奇怪了？
姜忱心里嘀咕道。
邻桌换了一群人落座，姜忱听见约摸三个老伯，操着一口流利的方言。
茶盏落桌，一人愤然开口:“这世道啊，土匪下山拿命抢官家的粮，为啥啊，还不是想活着。”
另一个人附和道:“是啊，如果能吃饱喝足，谁去干没命的勾当。”
对话声仍在继续，桌前的三人默默听着邻桌的谈话，各怀心思。
“听闻官家派人查军粮被盗一案，结果连那官员也中了山贼的圈套，至今不知道是死是活！”
唏嘘几声后，三人的头凑在一起，声音越来越小，不知道说到了什么，一人立马打断了闲谈，“嘘——掉脑袋的话，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胡说。”
几人停了声，扒拉几口饭菜，付了账就走出门了。
姜忱离他们最近，从听见办案两字开始，就全神贯注地打听事情的始末。
心下有了主意。
饭后，姜忱找了个借口，打发竹青去集市上采办东西，寻着位店员，扶着她找到游行舟门外。
叩——
姜忱抬手轻敲门扉，屋内一阵响声后，传来游行舟的声音，“进来！”
姜忱推开门，因不太适应黑暗，越过门槛时险些摔跤，游行舟眼疾手快地喊了声“小心，”稳当地托起姜忱的手臂。
“没事吧！”游行舟煞有其事地关心道。
“谢谢，我没事。”
游行舟一直扶着姜忱，直到她坐在木凳上，方才收回手。
大概是从未见过姜忱穿得如此端庄，加之视线受限，走姿形态没了先前的恣肆，游行舟这时与她独处，竟显得不自如。
姜忱找游行舟是为和他达成同盟，见屋内仅两人，也就不再隐瞒。
额前的发丝随风吹动，她利落地挽在耳后，随后冷静道:“我知道那群人并非单纯找我寻仇？”
游行舟来了兴致，施施然开口，“何以见得？”
早已分析清楚实势的姜忱，斩钉截铁回道:“你从京城远道而来，是奉了官家的旨意查军粮被盗一案，不曾想山贼和暗影楼暗中勾结，明晃晃地伤了一群将吏不说，连几十担粮食也没有踪影，若说是巧合也不净然，谁在此局中给两方牵线，谁又从中收益，想必不由我多说，大人也早已查个明白了。”
游行舟平静的面容下，掀起波澜，早知此人聪慧过人，可单凭刚刚几位顾客的闲聊，她竟能猜得如此准确。
他点点头，带着赏识的眼光继续问她:“所以呢？”
“我不曾了解官场里的弯弯绕绕，可我也知尽管被盗的只有几十担，与国库内储藏的粮食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可在天子脚下，山贼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盗走，甚至伤了带队的一众将领，无异于驳了天子的脸面，更是向周邦小国显示我大玟的内乱。”
游行舟把玩着手里的腰牌，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然后呢？”
“现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军粮！”
游行舟不期然笑出声，“你猜的不错！”
他的一番话如定海神针般，平下姜忱急躁跳动不安的心，只要她猜得没错，就说明一切都有商量的余地。
游行舟不知姜忱抽丝剥茧意欲何为，欲试探出她的目的，“可查案是我的分内职责，于你而言，有何益处？”
“我帮你查案，你帮我杀一个人！”
一语惊起千层浪，游行舟勾了勾唇，深觉这场游戏越发有趣，他虽暗下里查过姜忱这人，却不清楚她和暗影楼之间的纠葛，但看何川柏恨她至极的样子，怕是之间的渊源剪不断，理还乱。
可他向来不是怕麻烦的人。
游行舟一口答道:“我答应你！”但话锋一转，语气加重几分，“但你怎么让我相信你不会背叛我？若那贼人收买了你——”
姜忱毫不闪躲，打断了游行舟的猜疑，语气决然，“我不会背叛你，因为我们目标一致！”
两人暂时达成一致，游行舟对门外喊来了店小二，“送这位姑娘回房。”
——
千帆看见姜忱走出门外，才从隐蔽的屏风内走出。
他拱手单膝跪地，腰间的佩刀撞到地面碰撞出声，恭谨地请罪道:“大人恕罪，我奉手下赶到的时候，他们早已得了消息跑了，我带人追了一路，哪曾想……他们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彻底没了影子。”
游行舟望着门外出神，口中喃喃道:“是现在不会，还是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