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瞧见过殿下吗?”

    清晨的光刚洒向大地,晨练完的军士们便三三作五聚到了一处,讨论着从京都来的贵人。

    他们都是在边塞长大的糙汉子,一没出过北疆,更没去过京都,二没见过金尊玉贵的美人。

    从前也只是在私下里讨论过那位名满天下的长陵公主,在脑海里草草勾勒过这位以才情和头脑名动天下,却传言让人见之难忘,美貌惊人的公主。但他们到底没有真的见过什么世面,勾勒又能勾勒出何种模样呢?

    百闻不如一见,如今殿下亲临,虽然大将军下了军令,可到底人心躁动,怎能忍住不去讨论。

    这不,刚一有人提问,便有人忍不住解答道。

    “我……我瞧见过。”

    只见人群里有一人怯怯伸手,诺诺道。

    “怎么样?好看吗?”众人忍不住问道。

    “好……好看,好看极了。”那人说着,脸颊还忍不住红了起来。

    其中一人见了,忍不住打趣道:“行啊,孙三儿,平时看你挺老实的,没想到看见美女也会脸红啊!”

    那人打趣完,那个叫做孙三儿的人脸更红了,快要熟透一般。

    另一人却不以为意,似不满道:“殿下自来了咱们军营,便一直待在大帐里从未出来过,你哪里见得到?”

    “你别怕不是瞎说,炫耀吧?”

    那人质疑声一出,剩下的人里便也都开始出现了唏嘘的声音。

    孙三儿是个老实的,眼下看到这么多人开始质疑他,便也有些急了。

    急忙结结巴巴道:“我……我没……没瞎说。”

    “我……我守……守在殿下帐外,偷……偷偷瞧过一眼。”

    孙三儿这么说了,质疑的声音倒是少了一些。不过男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多。

    又有嘴碎的人忍不住道:“那殿下好看,有多好看?比赵将军的夫人还好看吗?”

    赵将军的夫人正是卫景时那混世魔王的表妹,虽然人是混账了些,但是却生了一副好皮囊。

    卫景时曾说过,要不是他表妹长得还行,早就被她亲爹揍死了。

    可见,她表妹有多好看了,也正是因为好看,所以在这北疆也是出了名的美人,也是他们这些糙汉子能见到的最好看的姑娘了。

    可惜……好看的姑娘早就嫁人了。

    但是他们能作为恒定美人标准的,也就只有这一个了。

    “快说啊,殿下和赵将军的夫人哪一个好看啊?”

    众人见孙三儿还不说话,纷纷忍不住催促道。

    孙三儿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磕磕绊绊红着脸道:“不……不一样……不一样的。”

    “哟~孙三儿,刚夸完你老实,你就在这儿跟我们油嘴滑舌。”

    “是啊。”

    “是啊!”

    “切——”

    很显然,大家都不吃这个答案,纷纷倒喝彩。

    “你得给我们个准话,到底是谁好看啊!”一个人领头不满道。

    接着马上就有人附和道:“就是啊,你得给我们比出来一个。”

    大家本来还只是聚众小心翼翼的低喃,可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声音便都忍不住大了起来。

    声音一大,便容易招来人,若同样是普通军士便罢了,可若是招来领头将领,那便有些糟糕了。

    但好在现在这个时辰,领头将领大多都在帅帐议事,外面都是一些无名小虾米,大家聚在一起乐呵乐呵也便罢了。

    可有时候,私底下闲谈八卦也是要翻翻黄历的,因为难免有些时候点背,遇到某些爱好游手好闲的将领出来放风,那便是倒了大霉了。

    这不,今日便有一个。副将左承澜今日见议事无甚大事,在得到自己主将的一个白眼后,便喜滋滋地溜出了大帐。

    可正当他准备寻思着去哪儿找些乐子的时候,没走两步,便瞧见一堆人鬼鬼祟祟聚在一起,不知嘀咕的什么,起先还有些悄么声的,后来声音便越来越大。

    左承澜嘴角一勾,顿时喜上眉梢。

    好家伙!

    这不就是乐子吗?!

    有乐子的地方,哪里能缺了他啊!

    左承澜一挑眉,哼着小曲就往那人堆里凑。

    刚近前,便听见这些人起哄问道,赵将军的夫人与京都来的那位长陵公主,谁更貌美。

    好问题,他也想知道。

    可孙三儿面对众人的质问,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来。

    最后实在扛不住众人的压力与目光,一跺脚,红着耳朵道出了最后的结论。

    “殿……殿下,还是殿下更美些。”

    意思就是长陵公主胜于赵将军的夫人。

    好哇,竟如此貌美吗?左承澜心想道。

    众人也在一片唏嘘中纷纷点了点头,坦然的接受了这个结论。

    可他心里的话还未说完,耳边就忽然炸起一道声音,险些将他炸聋。

    “好哇!居然敢说比我漂亮!孙三儿,亏我昨天还夸你老实来着,你胳膊肘怎么还往外拐啊!”

    这人谁啊?

    怎得如此大的嗓门,也不怕把别人招来?

    左承澜如此想着,便捂着一只耳朵,将头一转,待看见来人后便不惊讶了。

    原来是她啊。

    正是方才众人口中议论的赵将军的夫人,方锦棠是也。

    左承澜无声摇了摇头,闭上眼就准备转身溜走,却被方锦棠一嗓子吼住。

    “左副将,你又准备溜去哪儿啊?”

    左承澜心中叹了一口气,但还是带着笑儿又转了回去,看着方锦棠挤着笑道:“您瞧瞧您,怎么说话呢这是?我这是要去巡查军务,怎么能用溜这个字?”

    “哼!”方锦棠可不吃他这套,她撇了撇嘴,指了指天色说道,“这个时辰,像你这样官职的将军应该都在帅帐议事,你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不是溜号是什么?”

    左承澜心中哀嚎,没成想他竟从看热闹的人变成了热闹,这还了得?

    他只能装模作样擦了擦额头的汗,小心翼翼应付道:“您这是哪儿的话,不在帅帐自是有命在身。”

    “你可别在往陈将军身上推了!”

    方锦棠立时将他的嘴堵上。

    左承澜只得眨了眨眼,皮笑肉不笑地挠了挠头,余光瞥见刚刚聚众的那群龟孙子眼瞧着就要偷摸溜走,立刻火大道:“唉!你们这是要去哪?!”

    左承澜不张嘴还好,一张嘴,本来走的蹑手蹑脚的人,立刻做鸟兽状,四散各处,一边逃还一边有模有样的喊道:“没办法将军,我们还有事儿,先走一步啦!”

    “有事你奶奶个腿!我呸!”左承澜被那些猴崽子气得原地破口大骂道。

    而这时,刚喝完药的魏长陵放下手中的北疆地图,望着帐外的方向疑惑道:“今晨这是怎么了?”

    清淼以为是自家殿下嫌弃吵闹,便道:“那我去让他们小点声,别吵到殿下。”

    说完,便要起身走去帐外。

    魏长陵摇了摇头,柔声笑道:“不必,我挺喜欢这样的。”

    有些烟火气。

    只不过后一句,魏长陵没说。清淼又是个憨直的,也猜不到她的心事,只能傻傻道了句“噢”,便又回到原处坐下了。

    同时。

    刚刚还拥挤着的人群一下子散开,就只剩下左承澜还有方锦棠二人。

    左承澜望着那些逃的头也不回的猴崽子,摇头轻叹自己命不好。可又碍于君子不与女子一般见识的优良传统美德,只得又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后回头看着方锦棠道。

    “赵夫人不知有何贵干?”

    “赵夫人你奶奶个腿,我有名有姓,我叫方锦棠!”方锦棠白了一眼,不满道。

    要说这世上她不理解的事有许多,其中一个便是为何女子嫁人后便要冠以夫姓,叫什么什么夫人。

    她本来就有自己的名和姓,而且还都挺好听的。可偏偏他们都要叫她赵夫人,随着那呆子的姓,搞的她也呆头呆脑了起来,她不喜欢,很不喜欢。

    左承澜耸了耸肩,又从善如流,立即改口,随口胡诌道:“那方娘子有何贵干?”

    方锦棠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想起刚刚孙三儿对那位长陵公主的评价,蹙眉看了左承澜半晌才问道:“那殿下真有那么好看?”

    左承澜嘴角抽了抽,摆弄着衣袖有些不满道:“你一个从长陵京都来的都不知道,我一个鲜少出北疆地界的小将领又从哪里得知?”

    “放屁吧你,你个人精!哪里有热闹你就往哪里钻,殿下来军营这么大的事,你能不去凑热闹,能忍住不去看上几眼?”

    “唉~这你可就冤枉我了,我是爱看热闹没错,但殿下因水土不服正在养病,这是我一个副将能轻易去打扰的么?”左承澜瞪大眼睛反驳道。

    正当左承澜如临大敌,准备继续迎接方锦棠的唇枪舌剑时,方锦棠却嘿嘿一笑,冲他挑眉道:“那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看看?看什么?”左承澜没反应过来。

    “你说看什么,当然是看看这传闻中的京都第一美人啊!”方锦棠理所当然道。

    她因祖上与卫家有亲,出嫁前也便与卫景时玩耍过。可那时,京都还没出来这么个叫魏长陵的公主,她知道的也只有安平公主和荣和公主两位殿下。当时京都传言,魏帝要给卫景时做天子媒,便是要从那两位公主里择一人,可没成想,半路杀出个魏长陵来。

    只可惜,卫景时成婚的时候,她早就嫁到了北疆,未能一睹这位殿下的芳华。

    今日听他们这么一说,本来就好奇的心就被勾引得愈发痒起来了。

    可她一人去总归不太好,像是街边好事的大娘,不够有风度。所以她左思右想了好一阵儿,左承澜便这般撞了上来。

    你说说,这不是巧了嘛。

    “嘿嘿。”方锦棠这般想着,便冲左承澜露出个讨好的笑来。

    左承澜见这笑却跟见了鬼一样,一边后退,一边摆手道:“你别撺掇哈,我可不去!”

    “去嘛,去嘛!你难道就不好奇吗?”方锦棠步步紧逼。

    左承澜后退的步伐加快,无奈道:“你想看,你去求你家赵将军不就行了,来诓我做甚!?”

    方锦棠摇了摇头,煞有其事道:“不行,主帅下了死令,任何人都不得去打扰长陵殿下,他去那不是犯了军法么?”

    左承澜听此言论,错愕之余,不禁怒从中来,“你也知道犯军法啊!那你拉我作甚!”

    “你相公的命是命,我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

    说完左承澜脚底打油,便想溜走。

    却被方锦棠一把薅住袖子,就往魏长陵的营帐里拽,一边走一边道:“怕什么,你孤家寡人一个,就算受上几军棍,也不会有人心疼的。不像我家相公,他要挨罚,我可是会心疼的!”

    “!?”

    左承澜听完方锦棠的一番言论,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可是他又不能跟一介妇人动手。

    半天下来只颤颤巍巍憋出两个字。

    “毒妇!”

    赵蔺真是瞎了眼珠子才会娶这么一个毒妇进门,真是家门不幸,北疆不幸啊!

    可还不等他心中哀叹结束,方锦棠便三五下竟真的拉着他走到了魏长陵的大帐外。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只觉得一阵巨大的手劲,便将他推进了那大帐内,速度之快,世所罕见。

    待他踉踉跄跄跌进大帐的时候,左承澜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这女人手劲真他娘的大啊。

    可待他真的跌入帐中,混乱之下,惊鸿一瞥见魏长陵的面容又心道。

    罢了,罢了。

    能得见此颜,也算不虚此行。

    就算棍棒加身,他也是心甘情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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