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霍不疑知道程少商没睡好,她顶着个孕肚,翻来覆去,唉声叹气,辗转难眠。霍不疑也跟着没睡好,他知道她的心结所在,想劝慰程少商,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躺在她身侧静静地陪着她,不时摸摸她的后背,不时捏捏她的小手。

    程少商也很苦恼,她的失眠导致小家伙在肚子里也变得兴奋,弄得她更加不得安宁。她尝试着卷缩进霍不疑的怀里,想从他的心跳中寻求安宁,可是不行。以往,只要她贴近霍不疑的胸口,听着他稳健的心跳,闻着他身上淡淡的中草药香味就会觉得像是躲进了一个与世隔绝的情绪黑洞,内心无比宁静,可这次霍不疑的魔力似乎失效了,她搂着他贴着他,还是觉得内心聒噪不安,烦闷无比,最后,为了不影响霍不疑休息,她只能挪得离霍不疑远一点再远一点。

    这一夜,两人都不知道到底睡了多久,反正在无数个翻身身更换睡姿,数山羊,折腾到精疲力尽后,程少商终于沉沉睡去,霍不疑也赶紧跟着打了个盹。第二天清晨,霍不疑就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出门了。他赶在早朝前先去了趟北军狱,提审余媪,而且这次,他让李媪站在一旁参与审讯。

    黑甲卫把余媪从牢房里拎了出来,她快速扫了一眼霍不疑,然后目光短暂地停留在衣着整洁,并未戴枷锁的李媪身上,须臾,嘴角挤出一丝似有嘲讽之意的笑,然后就毫不讲究地瘫坐在地上,不断把弄着手上的镣铐,再不看李媪也不看霍不疑。

    霍不疑满面寒霜,一字一板地问道:“余媪,今日你的闺蜜李媪也在场,我且再问你一次,这件事情李媪知不知情?你的回答直接关系到她的生死。”听到霍不疑的问话,余媪没有任何反应,仍然自顾自地把弄着镣铐,一秒钟都没有停顿。霍不疑等了片刻,见她没有想要回应的意思,阿飞恼火了,抓起一条皮鞭往空中一甩,发出“啪啪”地响声,怒吼道:“大胆余媪,我主公问你话你竟视若罔闻,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响彻牢房的皮鞭声,把李媪吓得一抖,许是怕了再受肌肤之苦,余媪终于抬起头来,怒气冲冲地看向阿飞:“你们反反复复问同一个问题有意思吗?我该说的都说了,信不信是你们的事。我在宫中时听闻,你家主公是一个冷酷无情,决断如流的大将军,怎么如今变得这般婆婆妈妈,优柔寡断?如果是这样,我劝你还是趁早换个主子,不然跟这样多愁善感的主子在一起,到最后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阿飞听她诋毁霍不疑,气得扬起皮鞭就想抽打下去,霍不疑一把制止了他,然后,转向李媪,仍然是一字一板地问道:“李媪,你可有什么要跟余媪争辩?”

    李媪此刻已泪湿衣襟,她听到霍不疑在问她话,赶紧用衣袖擦拭干眼泪回道:“禀告霍将军,我无话想问,多年所交非人,我自认倒霉。同时走到今日,亦是我愚钝无知,自食其果,不怪他人。也感谢霍将军这些时日对我的礼待。”说罢,李媪跪倒在地,朝霍不疑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

    霍不疑不再说话,迅速转身离开了北军狱。

    早朝后,文帝把霍不疑和太子召到越皇后宫里,三人一起认真听取了霍不疑的审讯汇报。文帝气得捶胸顿足:“这余媪实在太可恶,打着为神谙报仇的旗号,实际做着伤害神谙所爱之人的事,其真实目的就是为自己敛取不义之财,她罪该万死,死有余辜!朕最痛恨这种两面三刀,恩将仇报之人!虽然她是个老媪,但朕依旧要杖毙她,用她给其他胆大妄为,目无王法的人打个好的榜样!”说完,文帝又气鼓鼓地转向霍不疑:“那个李媪,也不要留了,虽无证据证明她直接参与此事,但她搅在这趟浑水中,也无法自辩其身。”

    霍不疑跪倒在地,叩谢道:“臣正是此意,谢陛下成全。”

    说罢,文帝才想起自己气到还没试探越皇后的意思,于是他和霍不疑两人都双双看向越皇后。越后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盅,神情坦然:“我没有意见。人是我选去的,此事,我也有失察之责。没有真正影响到霍氏血脉已是万幸,否则,我也难究其责。”

    霍不疑再次叩谢越皇后,然后起身告辞回府。

    待出到宫门口,就见一黑甲卫守在那里,见到霍不疑的安车立马飞身来报。原来他是程少商专门派来截住霍不疑的,说是有要事商议,让霍不疑先回府。

    阿飞眉头都拧到一块去了,他撅着嘴巴,对霍不疑囔囔道:“主公,你这一回,这李媪估计就杀不成了。如今,陛下也允许了,要不我和兄长替您去把事办了吧,反正女君只是说请您回府。”

    霍不疑沉吟片刻,最终吐出四个字:“不可,回府。”说完,就关上安车门,一行人调转方向往霍府走去。

    果然,一近家门,远远就看到程少商挺着个大肚子,笑靥妍妍地迎在大门口,阿起见状连忙下马,霍不疑从安车中飞身跃上马背,疾步向程少商奔去。

    待到府门口,霍不疑刚从马背上跳下来,程少商就关切地问道:“子晟,还没处置李媪吧?”

    霍不疑一边把牵马绳递给迎上来的家仆,一边哭笑不得地回道:“这不,被夫人在宫门口截胡了吗,还没来得及去北军狱呢。”

    程少商欢快地拍着小手嚷道:“那太好了,我找到李媪没有参与此事的证据了。”

    霍不疑一手握住少商的小手,一手扶住少商的腰肢,满眼心疼:“就为这事,你在这站了多久了?不累吗?走,我们进屋说去。”说罢,便不由分说地横抱起程少商走入府内。

    程少商一刻都憋不住,她挂在霍不疑脖子上,兴奋地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地说:“子晟,你知道吗,今日莲房说,她看见那李媪每次杀鱼前都要跪地祷告,说是为将死之鱼超度。”

    话刚落音,霍不疑已经把她抱到厢房内,在胡床边稳稳放下,然后霍不疑蹲下身子,抬起程少商的脚,就给她脱掉鞋子按摩脚部。

    程少商都被整得不好意思了,她挣扎着想把脚抽回来,但被霍不疑按住不放。少商娇嗔道:“子晟,我不累,我跟你说正经事呢。”

    霍不疑生气地瞪着眼睛看着程少商:“在我这里,我夫人的身子才是天大的正经事,其它都不是个事儿。你要跟我说的证据就是李媪因杀生超度?这能算什么证据呢?”

    “怎么不算呢?”程少商只好放弃了挣扎,任由霍不疑替她按摩,但她嘴巴一刻没停着,她为李媪辩解道:“连杀个生都要念经超度,说明她心地善良啊,这样的人怎么会谋财害命呢?结合你调查的情况,我愿意相信李媪,我不想她因我丧命,不然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霍不疑一边轻柔地按着,一边慢条斯理地回道:“可是今天陛下和越皇后已经下旨处死李余二人了,余媪是罪魁祸首,陛下深恶痛绝,要求杖毙,以达到杀一儆百的效果。李媪因没有直接证据,陛下让我赐她毒酒或者白绫,由她自己选择。”

    程少商听完,又激动地要抽出脚来,她叫嚷道:“不,子晟,你带我去面圣,我要去说服他,请他收回成命!”

    霍不疑抬眼看了一下程少商,然后拾起地上的鞋子给她轻轻穿上,这才终于放开他已经全部按了一遍的两个脚丫子,站起身来,他宠溺地看着程少商,程少商也眼巴巴地看着他,眸清似水,眼亮如星。两人就这么无声地对视了半宿,最终,霍不疑叹了口气:“我去找陛下,你在家乖乖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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