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定离她很近，或许就在她塌边，长平县主傅嘉笙想都不想便断定。
她自幼于调香一道上有所研习，养出个灵敏的鼻子，哪怕此刻昏睡着，也能嗅到这人身上极清浅的一点香。
若有似无的，不特意去闻本不明显，偏生处处萦绕，突出一股子格外的霸道。
不过，傅嘉笙本能地不讨厌这味道。
可是天底下有哪个人会想到拿将要枯萎的残荷来制香？
真是稀奇古怪，和这不知缘何而起的梦一般。
睡梦中的女郎又动了动鼻尖，还是没闻到最最想要的粉蒸肉味道来慰藉饿了许久的脏腑。
这里自始至终就只有那一股清寒荷叶的气息。
长平县主傅嘉笙遗憾地咂摸了下嘴，谁说梦里的人不会生出饥饿的感觉？
她忙对佛祖告罪——
一定是近来拘在院内伴着母妃茹素久了，竟让她在寺庙里生了口腹之欲。
“如此。”
方才那道男声复又响起。
听了半晌，这人说话怪没趣儿的。
长平县主傅嘉笙从来不是个扭捏的，素日最喜欢花团锦簇的热闹场面，是个极爱与人谈天说地的欢快脾性。
比如此时，她倒是想同他对答两句，以解近日无趣。
近来府上多事，几个出嫁的庶姐千里传来的境况也都不好，母妃便疑心上家中风水，实是害怕她也错嫁。又听说上京来的高僧要去云京弘扬佛法，恰从此处路过，与平京的僧人辩经，便带着她提前一月入住城外佛寺，一显虔诚，二则是为了求那高僧批命。
可惜等了足足一月半，也没候到那传闻中的大和尚。豆腐青菜一天两顿的吃着，白饿了她这么久，这会子连眼皮子都没力气睁开。
这女郎待要凑近些去听个真切，谁知人却还是恍恍惚惚的，她只得用手撑着床，原本能一下子起来，偏那两腕子这时分没甚劲，虚浮得很，带得她直挺挺地向后仰倒而去，最终让整个人陷落在了松软被枕中。
歪打正着，恰好于朦胧间寻得了倚靠。
可惜她头上没生犄角，不然还能趁乱顶出个名堂来，好歹……
让她知道那人是谁。
碧纱帐里气闷，长平县主傅嘉笙只能无力地哼哼两声，并不能缓解周身不适。她仍觉得头脑又重又晕，纵然反复挣扎过，也不得不沉沉地跌入梦中。
……
长……平……
长平县主？
如今的平郡王府县主封号“同安”，她这是梦到了前世还是回到了……
不！
平郡王世子傅嘉笙不敢去想那丝会有的可能。
她不信！她绝不肯信这贼老天连一份现世的安宁都不肯施舍给自己！
识海中的奋力挣扎仿佛带动了躺在那里不肯安生的身躯。
她隐约感知到，睡梦中那躯壳可顾不得那么多，女郎非要摸索着去寻觅，找呀找的，都是空幻虚妄，最后寻摸到……
一处分外柔软的存在。
暖融融的，不至于滚烫，清淡又温润。
而那处柔软在伊人靠近后闪躲迅速，仿佛十分不想与人亲近。
这女郎还从未被人这般明显的嫌弃过，她娇气心性上浮，说什么都得如愿，这便仗着睡梦一通乱来，生拉硬拽地贴近了，心满意足地嗅一嗅，确认那果然是极清甜的芙蓉香味。
既如此，她便想尝一尝。
傅嘉笙最喜荷香。
那香气却不管不顾的，再次避开了她。
没关系……
“长平！”
女郎伏在枕上狡黠而笑，面上带着得逞后明晃晃的愉悦神情。
……
若说酣梦中那昏昏沉沉的长平县主是不解风情的小女郎还罢，如今的平郡王世子两世为人，早已有见识，她纵于幻梦中也能清楚感知到——
方才一阵响动，是唇齿相依才能有的亲近。
可叹此前太过苦楚，连带着梦中那甘甜亦只是短暂停留，终究要离人远去。
扑倒儿郎，强行亲吻，还是自家主动……
虽没真真儿瞧见对面那苦主，傅嘉笙自觉今世已修炼成极有担当的世子，也实在不好意思否认这登徒子行径不是她本人所为。
不过经此一遭，傅嘉笙便能断定，她定然不曾亲身回到前世。
可这事情究竟发生在她嫁人前还是嫁人后呢？
才松了的心不由得再悬起来。
若是在成婚后，依着她先时忠贞模样，那便只能与陆鸣野那厮有此亲密接触。一想到这里，傅嘉笙就恨不得立刻从梦中挣脱，起来漱上十回口、刷上二十回牙才好！
可这事若发生在婚前……傅嘉笙想了又想，也没能从脑海中翻出一丝一毫相关记忆。
她倒情愿是后者还好些。陆鸣野寻了新欢，她便不能给自己找一个旧爱么？虽是梦中人，虽不能说扯平，至少不会让她在事后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太憋屈。
先世委实苦涩，便是在梦里，平郡王世子傅嘉笙亦格外渴盼那一丝甘甜。
……
“查清楚是怎么回事。”
虚实变换间，刚才的男声更清晰了些，好像也站的离她更远了一些。
还真把人当成洪水猛兽了，这是哪家的郎君，这样经不得事。
长平县主糊里糊涂地想啊，他可能是个外地人。
“算啦，本县主可大度，不跟你计较了。”
“即刻去查。”
谁知那人不同意。
他这一张口，周围立时就吵闹起来，还在偷笑着的长平县主竖起耳朵，能听见帐外有不少人在走动。
便是于睡梦中，如此大胆的行径，她也只能容忍它在只有两个人的场景下发生。一旦人多起来，就不好青天白日家做梦了。
这下好了，维系了半天的美梦都散去，惹得这女郎接着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
“醒了。”
那男声依旧淡然，丝毫不见被非礼后的气恼，俨然是个大度的郎君，不会与她这饿昏了头的酣睡女郎计较。
长平县主便很安心，而她实在娇气得很，听见人来人往的响动，自觉被怠慢，一时是睡不得了，就颇不高兴地睁开眼。
外间烛火一盏盏被点亮，眼前人却仍是模糊的。
她隐约知晓，站在床边的是个活生生的郎君，却不是平王府的嬷嬷和侍女，更不是她认得的任何一个人。
这就不好找事发作了呀。
被搅了好梦的小性子没处使，傅嘉笙气不过，费劲一抬眼，总算于床头昏黄灯火下看到一身玄色衣裳。
那布料单凭肉眼看就已极好，放量而裁，庄重得体，纹样古朴，修身而束，宽袍大袖于行动间晃荡出水泽。当中是一团五爪银龙，腾云驾雾，绕肩而行，模样凌厉，炯目睥睨，呼之欲出。
要她说，这绣工委实不错，比她在平京十四州见过的都强，一看就比她父亲平郡王官大谱大。
可是，梦里这个人是谁呢？
大周先祖逐江河而居，崇尚水德，以龙为祥瑞，择玄为国色。
傅嘉笙不得不再度抬首。
*
“女郎又做恶梦了？”
莲房揉着眼睛，像是一直守在此处，另一手及时递来一方冰水湃过的绣帕，“怎么还叫唤起来了？眼泪呢？眼泪怎么不见了？”
她又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拧干的帕子果然派不上用场。
傅嘉笙摸一摸她脑袋，弯了手指，轻轻刮她额心，笑说：“快别傻了，我没哭。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怎么这样戏弄婢子？亏得是个女郎，否则……”莲房将帕子盖在脸上，遮去羞色，嘴里仍说个不停，“女郎今晚怎的不哭了？女郎哪回做梦不哭的？女郎不若去寺里拜一拜吧，这猛然不哭了，好像也不大好！”
“好好好，要拜的。”傅嘉笙让她嘟囔得头脑发昏，“我再睡一会儿，你也去外头榻上吧。”
莲房仍不放心。
“刚刚的梦……不苦。”
傅嘉笙点一点自己脸颊，安了心入眠，“是甜的。”
莲房要信不信的，动手合上床帐，遮住那一丝从床沿爬上来的晨光。
*
“上京凶险，王爷非去不可吗？”
“夫人有凤命在身，为夫有天命加诸，此番兵出淇水，我定要为夫人挣一个皇后之位。”
“然后呢？”
“然后，你就在淇水之畔等着我回来，我们在岸上举办一场真正的昏仪，比当年齐王府那场还要正式，比上京宫城的封后大典还要盛大，最好是让南北两岸的人全都来见证，我陆鸣野的王妃要当皇后了。”
“然后呢？”
“母妃……凤凰……”
傅嘉笙才闭上不久的双眼又睁开，滚烫泪珠渐次滑落，如同之前的每一次梦醒。
前不久经历的一切好似例外，傅嘉笙不由得气馁，“原来真正的美梦从来都不长久。”
她赤足落地，冰凉的砖石不能让她的脚步停滞，小心翼翼地绕过外间因她而折腾了许久才睡的莲房等人，沿着那一线隐约可得的天光，带着无所畏惧后的漫不经心，径直走到了檐下。
因要去到院里，便多了几分清醒，傅嘉笙这才想起自己该去穿上鞋袜，披上外衣，寻了油纸伞来打。
可是这样一番劳碌，少不得又要惊醒许多人来阻拦，对她要做之事并无助益。
犹豫之时，却见一团漆黑正拼命违逆此间风雨，纵然极为狼狈，也笃定了要往屋檐下冲。
“你是要进来躲雨吗？”
嘉笙麻木头脑中生出些许清明，她站定一观。
“我是不是该帮帮你呀。”
那团漆黑歪斜着从她眼前飞过，着急忙慌扑向自己幸苦筑就的巢穴。
风雨如晦，巢里的孤雏探着个小脑袋，叽喳声几不可闻。
不远处，有另一团较大些的漆黑鸟儿正口衔了吃食，竭力变换着方位，好绕开满院风雨，找准时机飞抵家宅。
“燕雀如此，人何以堪。”
傅嘉笙低诵两句，什么都没要，奔入大雨中，终不再后顾。
她自幼于调香一道上有所研习，养出个灵敏的鼻子，哪怕此刻昏睡着，也能嗅到这人身上极清浅的一点香。
若有似无的，不特意去闻本不明显，偏生处处萦绕，突出一股子格外的霸道。
不过，傅嘉笙本能地不讨厌这味道。
可是天底下有哪个人会想到拿将要枯萎的残荷来制香？
真是稀奇古怪，和这不知缘何而起的梦一般。
睡梦中的女郎又动了动鼻尖，还是没闻到最最想要的粉蒸肉味道来慰藉饿了许久的脏腑。
这里自始至终就只有那一股清寒荷叶的气息。
长平县主傅嘉笙遗憾地咂摸了下嘴，谁说梦里的人不会生出饥饿的感觉？
她忙对佛祖告罪——
一定是近来拘在院内伴着母妃茹素久了，竟让她在寺庙里生了口腹之欲。
“如此。”
方才那道男声复又响起。
听了半晌，这人说话怪没趣儿的。
长平县主傅嘉笙从来不是个扭捏的，素日最喜欢花团锦簇的热闹场面，是个极爱与人谈天说地的欢快脾性。
比如此时，她倒是想同他对答两句，以解近日无趣。
近来府上多事，几个出嫁的庶姐千里传来的境况也都不好，母妃便疑心上家中风水，实是害怕她也错嫁。又听说上京来的高僧要去云京弘扬佛法，恰从此处路过，与平京的僧人辩经，便带着她提前一月入住城外佛寺，一显虔诚，二则是为了求那高僧批命。
可惜等了足足一月半，也没候到那传闻中的大和尚。豆腐青菜一天两顿的吃着，白饿了她这么久，这会子连眼皮子都没力气睁开。
这女郎待要凑近些去听个真切，谁知人却还是恍恍惚惚的，她只得用手撑着床，原本能一下子起来，偏那两腕子这时分没甚劲，虚浮得很，带得她直挺挺地向后仰倒而去，最终让整个人陷落在了松软被枕中。
歪打正着，恰好于朦胧间寻得了倚靠。
可惜她头上没生犄角，不然还能趁乱顶出个名堂来，好歹……
让她知道那人是谁。
碧纱帐里气闷，长平县主傅嘉笙只能无力地哼哼两声，并不能缓解周身不适。她仍觉得头脑又重又晕，纵然反复挣扎过，也不得不沉沉地跌入梦中。
……
长……平……
长平县主？
如今的平郡王府县主封号“同安”，她这是梦到了前世还是回到了……
不！
平郡王世子傅嘉笙不敢去想那丝会有的可能。
她不信！她绝不肯信这贼老天连一份现世的安宁都不肯施舍给自己！
识海中的奋力挣扎仿佛带动了躺在那里不肯安生的身躯。
她隐约感知到，睡梦中那躯壳可顾不得那么多，女郎非要摸索着去寻觅，找呀找的，都是空幻虚妄，最后寻摸到……
一处分外柔软的存在。
暖融融的，不至于滚烫，清淡又温润。
而那处柔软在伊人靠近后闪躲迅速，仿佛十分不想与人亲近。
这女郎还从未被人这般明显的嫌弃过，她娇气心性上浮，说什么都得如愿，这便仗着睡梦一通乱来，生拉硬拽地贴近了，心满意足地嗅一嗅，确认那果然是极清甜的芙蓉香味。
既如此，她便想尝一尝。
傅嘉笙最喜荷香。
那香气却不管不顾的，再次避开了她。
没关系……
“长平！”
女郎伏在枕上狡黠而笑，面上带着得逞后明晃晃的愉悦神情。
……
若说酣梦中那昏昏沉沉的长平县主是不解风情的小女郎还罢，如今的平郡王世子两世为人，早已有见识，她纵于幻梦中也能清楚感知到——
方才一阵响动，是唇齿相依才能有的亲近。
可叹此前太过苦楚，连带着梦中那甘甜亦只是短暂停留，终究要离人远去。
扑倒儿郎，强行亲吻，还是自家主动……
虽没真真儿瞧见对面那苦主，傅嘉笙自觉今世已修炼成极有担当的世子，也实在不好意思否认这登徒子行径不是她本人所为。
不过经此一遭，傅嘉笙便能断定，她定然不曾亲身回到前世。
可这事情究竟发生在她嫁人前还是嫁人后呢？
才松了的心不由得再悬起来。
若是在成婚后，依着她先时忠贞模样，那便只能与陆鸣野那厮有此亲密接触。一想到这里，傅嘉笙就恨不得立刻从梦中挣脱，起来漱上十回口、刷上二十回牙才好！
可这事若发生在婚前……傅嘉笙想了又想，也没能从脑海中翻出一丝一毫相关记忆。
她倒情愿是后者还好些。陆鸣野寻了新欢，她便不能给自己找一个旧爱么？虽是梦中人，虽不能说扯平，至少不会让她在事后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太憋屈。
先世委实苦涩，便是在梦里，平郡王世子傅嘉笙亦格外渴盼那一丝甘甜。
……
“查清楚是怎么回事。”
虚实变换间，刚才的男声更清晰了些，好像也站的离她更远了一些。
还真把人当成洪水猛兽了，这是哪家的郎君，这样经不得事。
长平县主糊里糊涂地想啊，他可能是个外地人。
“算啦，本县主可大度，不跟你计较了。”
“即刻去查。”
谁知那人不同意。
他这一张口，周围立时就吵闹起来，还在偷笑着的长平县主竖起耳朵，能听见帐外有不少人在走动。
便是于睡梦中，如此大胆的行径，她也只能容忍它在只有两个人的场景下发生。一旦人多起来，就不好青天白日家做梦了。
这下好了，维系了半天的美梦都散去，惹得这女郎接着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
“醒了。”
那男声依旧淡然，丝毫不见被非礼后的气恼，俨然是个大度的郎君，不会与她这饿昏了头的酣睡女郎计较。
长平县主便很安心，而她实在娇气得很，听见人来人往的响动，自觉被怠慢，一时是睡不得了，就颇不高兴地睁开眼。
外间烛火一盏盏被点亮，眼前人却仍是模糊的。
她隐约知晓，站在床边的是个活生生的郎君，却不是平王府的嬷嬷和侍女，更不是她认得的任何一个人。
这就不好找事发作了呀。
被搅了好梦的小性子没处使，傅嘉笙气不过，费劲一抬眼，总算于床头昏黄灯火下看到一身玄色衣裳。
那布料单凭肉眼看就已极好，放量而裁，庄重得体，纹样古朴，修身而束，宽袍大袖于行动间晃荡出水泽。当中是一团五爪银龙，腾云驾雾，绕肩而行，模样凌厉，炯目睥睨，呼之欲出。
要她说，这绣工委实不错，比她在平京十四州见过的都强，一看就比她父亲平郡王官大谱大。
可是，梦里这个人是谁呢？
大周先祖逐江河而居，崇尚水德，以龙为祥瑞，择玄为国色。
傅嘉笙不得不再度抬首。
*
“女郎又做恶梦了？”
莲房揉着眼睛，像是一直守在此处，另一手及时递来一方冰水湃过的绣帕，“怎么还叫唤起来了？眼泪呢？眼泪怎么不见了？”
她又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拧干的帕子果然派不上用场。
傅嘉笙摸一摸她脑袋，弯了手指，轻轻刮她额心，笑说：“快别傻了，我没哭。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怎么这样戏弄婢子？亏得是个女郎，否则……”莲房将帕子盖在脸上，遮去羞色，嘴里仍说个不停，“女郎今晚怎的不哭了？女郎哪回做梦不哭的？女郎不若去寺里拜一拜吧，这猛然不哭了，好像也不大好！”
“好好好，要拜的。”傅嘉笙让她嘟囔得头脑发昏，“我再睡一会儿，你也去外头榻上吧。”
莲房仍不放心。
“刚刚的梦……不苦。”
傅嘉笙点一点自己脸颊，安了心入眠，“是甜的。”
莲房要信不信的，动手合上床帐，遮住那一丝从床沿爬上来的晨光。
*
“上京凶险，王爷非去不可吗？”
“夫人有凤命在身，为夫有天命加诸，此番兵出淇水，我定要为夫人挣一个皇后之位。”
“然后呢？”
“然后，你就在淇水之畔等着我回来，我们在岸上举办一场真正的昏仪，比当年齐王府那场还要正式，比上京宫城的封后大典还要盛大，最好是让南北两岸的人全都来见证，我陆鸣野的王妃要当皇后了。”
“然后呢？”
“母妃……凤凰……”
傅嘉笙才闭上不久的双眼又睁开，滚烫泪珠渐次滑落，如同之前的每一次梦醒。
前不久经历的一切好似例外，傅嘉笙不由得气馁，“原来真正的美梦从来都不长久。”
她赤足落地，冰凉的砖石不能让她的脚步停滞，小心翼翼地绕过外间因她而折腾了许久才睡的莲房等人，沿着那一线隐约可得的天光，带着无所畏惧后的漫不经心，径直走到了檐下。
因要去到院里，便多了几分清醒，傅嘉笙这才想起自己该去穿上鞋袜，披上外衣，寻了油纸伞来打。
可是这样一番劳碌，少不得又要惊醒许多人来阻拦，对她要做之事并无助益。
犹豫之时，却见一团漆黑正拼命违逆此间风雨，纵然极为狼狈，也笃定了要往屋檐下冲。
“你是要进来躲雨吗？”
嘉笙麻木头脑中生出些许清明，她站定一观。
“我是不是该帮帮你呀。”
那团漆黑歪斜着从她眼前飞过，着急忙慌扑向自己幸苦筑就的巢穴。
风雨如晦，巢里的孤雏探着个小脑袋，叽喳声几不可闻。
不远处，有另一团较大些的漆黑鸟儿正口衔了吃食，竭力变换着方位，好绕开满院风雨，找准时机飞抵家宅。
“燕雀如此，人何以堪。”
傅嘉笙低诵两句，什么都没要，奔入大雨中，终不再后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