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至此处,莲房就忍不住哭,“八郎尚且健壮,都未能安然无恙。倘或是女郎中了那奇毒,可让我们怎么着呢?”
莲叶没掉眼泪,却也极紧张,“王爷说八郎必是代兄受过,那贼人断没有放着王府世子不害,反而先去毒新认回来的小郎君的。王妃也觉得此事蹊跷。”
傅嘉笙沉吟片刻,既有了猜测,她这心怎么都放不下来,“我已无大碍,倒是八郎受累,喝过药咱们就去清池院吧。”
是不是的,总得亲眼见过才行。
她前世的记忆随着今生年纪的增长而不断增强,在这之前,虽然没打听到陆鸣野的行踪,傅嘉笙要报仇雪恨的心却不曾放下。自打听见他来了,她就寻摸出了这十数年间早就备好的各色物件,总想着让哪一件的效用真正落在那负心薄性的人身上,才够解恨。
昨日那发簪便是其中之一,最寻常的样式,戴在头上并不起眼,谁也看不出它内里淬了漠北剧毒,拔下来后只消扭动簪头,暗藏的毒剂便可派上用场。
可惜了,千金难买的奇毒未能如愿下到该用的人身上。而燕行那里,若因此有个三长两短,那还真是她再难抵的罪过了。
莲叶见她周身妥当,让莲房等人去各处报平安,自己跟随傅嘉笙出门,“女郎之前未醒,都是我和莲房轮番去清池院看望。到底八郎是阿弟,伤的还更重些,这两日好了,您总要亲自走一趟的。”
*
谁知到了那传闻里如铁桶一般周密的清池院,想象中那些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统统都不见,只留了零星几个守门。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八郎病情好转,平王嫌他们碍事,都打发到外头,陪官差抓刺客去了。
傅嘉笙早就习惯了平王这拆东墙补西墙的行事做派,也自信于平王妃治理家宅的严谨作风,倒是放心让燕行在清池院里静养。
里头两个小厮见有人拍门,原是虎着脸出来,准备要呵斥。经外面侍卫提醒才晓得这是世子,忙不迭堆出笑,开了门,迎了傅嘉笙入内,一路说些八郎近况,径直将人送到了燕行日常起居处。
“如何?”
看诊的大夫正吩咐徒弟务必要轻旋着自人身上取出半掌长的银针,燕行漏出来的地方简直让他扎遍,成了个穿衣裳的刺猬。
亏得没带莲房来,不然她必要一惊一乍的。连傅嘉笙自己见了这场面,盖在衣衫下的肌肤都似被冷风吹拂,莫名颤栗。
傅嘉笙将莲叶留在卧房外,自己多往里走了几步,在不打扰那小徒弟的情况下,尽量离燕行近一点。
“幸而那贼人的利刃只划破了衣服和最表层的皮肤,真正刺入身体的部分不足一指节。关外的毒药厉害啊,就这一点,便让人在床上躺了这么久。”
林老大夫在盆里净过几回手,拿了巾帕擦过,才抱了茶杯饮个痛快。
傅嘉笙愧疚之心顿生,“已查明是利器□□所致吗?”
林老大夫颇珍惜地咂摸一口茶水,“看那伤口处锋刃所涉痕迹,必是一尖头利器,具体是什么,郎君说他也没顾得上看。但贼寇惯用的无非就是两样,近了使刀剑,远了使弓箭,再趁手的就是匕首之类的小东西,说到暗器那花样就更多了……且等官府那里去访查吧。”
老人家叹了口气。
“多半是查不出什么的。”傅嘉笙默默替他补上未尽之意。
自她进来,燕行就平躺在那里,双手交叠置于腹上,睡相极有规矩,除开呼吸起伏,几乎没有动静,“八郎何时能醒转?”
“余毒已拔除,小郎君年轻气盛,又不是娇柔的女娃娃,睡梦中养足了精气神,老朽这么多针下去,他也该醒了。”
林老大夫探过病人脉案鼻息,转身看见傅嘉笙一张不为所动的脸,以为自己最自豪的医术在别处打了折扣,登时要给人表现一番。
“不信?”
傅嘉笙还没来得及说话。
“我扎给你看啊!”
林老大夫颤颤巍巍地拈着银针就往燕行身上扎,傅嘉笙根本来不及阻止。
“如此……”
燕行迷迷瞪瞪睁开眼,看到一满脸关切的少年的小脸,那上面交织着紧张与喜悦,唯独没有寻常人见到他该有的敬服。
忘了,他已不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燕行嗤笑两声,感觉身上有什么东西簌簌落下,就像那百年老松掉落枝叶一样,哗啦啦的。他伸手去探,被人急匆匆按住。
“小心。”
不知道这平郡王世子何时学了他惯用的语气词句去,也两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
“针还未取完,别再刺着哪里了。”傅嘉笙见他神色尚佳,碍于自己做下的错事,多少关心宽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八郎,你醒了。”
这世子现在算他兄长,燕行不便行礼,只点头示意。所幸他坐卧起居的仪态一贯不错,是打小练出来的功夫。此时衣着完好,鬓发未乱,即便面色憔悴些也无妨,反正是他受了伤,计较不到失礼上头。
更何况,现今也没有一大帮人捧了文书器物,张口闭口不离典仪礼制,连就寝时分都要跟在他身边纠正仪态、指摘错处了。
他麻木僵硬地躺在边陲之城的小小宅院里,倒比从前坐拥万千宫阙更自在。
感知到那倔强目光,燕行回道: “尚可。”
他到这才正眼看向那个不分青红皂白就扎他一簪子的人。因他惯常会压抑情绪,很少人知道,燕行是个睡不好便要发脾气的人。突然被打扰,他其实是不高兴的。
不过眼下住在旁人家,又占了人家兄弟的名分,肩上担着一份责任,就不能随便任性了。燕行只得从好不容易得来的慵懒里抽身,挂上平和笑容应酬说话:“不是顽疾,略躺躺就好了,有劳阿兄记挂。”
傅嘉笙原要走过来的,见此情状,也就停住了脚步。
真正见到了人,也跟人说上了话,她却忽然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
过往的仇怨分去了她太多心神,傅嘉笙已经算是在竭力控制了,却不料还是会误伤他人。有时候,看着身边的人为她担忧,受她连累,嘉笙自己也会忍不住想,是不是她太过于执念过去,才不能在难得的奇遇里安生过活。
若真是神仙垂怜才降下福祉,看到这样的她,恐怕也会失望吧。
再世重生分明是很好很好的一桩奇遇,她占尽先机,还是把日子过成这糊涂模样。
两个人谁都不再理会谁,清池院里果真极清净。
林老大夫年纪大了最爱热闹,见两个醒着的后生小辈都不来陪医术精湛的他谈天说地,便出言打破沉闷,他轻轻一巴掌拍到轻咳着的病患后背,又顺气又打人的,“有病不休息,有嘴不说话,在这里吹什么长针!”
原来是这小郎君闲着好奇,扬了脑袋在吹那仍立在他额间的银针,晃悠悠的,也不怕疼。
就像……一只白狮子自顾自地玩它额间谁都不能触碰的鬃毛。
傅嘉笙也不明白,燕行这么温和的一个人,她为何要拿兽中之王来形容他。她只是觉得,反正春晖堂里散养的狸奴不会这样来玩线团。
燕行慢悠悠住了嘴,眼珠子不住往林老大夫和那针上转。
林老大夫又笑又气,“想要老夫给你拔针就不能直说吗?行了,我那徒儿笨手笨脚的,还是老夫亲手来做,省得委屈了身娇肉贵的小郎君,咱们都还不知道。”
“有劳阿翁。”燕行含笑谢过。
见他总算活泼,傅嘉笙对着林老大夫感激一笑,又借故搭话:“若不是有这根银针,我还从未发觉,原来阿弥生着这样好的美人尖,日后蓄起长发,合该露出来的。”
傅嘉笙说完便于心内叹息,若他真的是她阿弟就好了。
平郡王傅道恒前额发线规整平直,整个平王府,就没有郎君女郎额间是三棱形状。
而大周子民素来推崇美人尖的面相,年少不知事时听母妃说过,平王年轻时每逢出门,为了圆满世人的念想,还要特地拿粉勾勒出此处形状。
如果遇见下雨,黑粉和了雨水顺着脸庞滑落,留下一道道痕迹,那不是会很可笑?回头可以问一问母妃,她是否见过此滑稽情形?
而燕行让那一巴掌的余威拍得咳嗽半天,一吐昏睡时积攒的胸腔郁气,礼尚往来道:“阿兄亦甚美。”
听上去不是很真心啊。
傅嘉笙理亏在先,不免对燕行多了几分耐心,“我那里倒是有不少挽发的簪子,回头挑了好的送来,八郎别嫌弃才是。”
燕行见她拐着弯儿的想试探那簪子的下落,却又不敢当着林老大夫等人的面说,也着实有那么一点可怜之处。但一想到这刺猬似的滑稽模样和喝不完的苦药,他就不太想费神编出些瞎话后当着人的面把簪子还给她了。
“自然不会。”燕行笑了笑,“阿兄若有事,不如改日再谈。”
小郎君让她平白无故扎了一簪子,似乎不太好说话了。
燕行似乎有些精神不济,醒来后不是在神游,就是在咳喘。
“八郎须得养神,世子回头再来瞧他罢。”林老大夫拔完全部银针,又要亲自去外头熬药。
反正她也只是过来看看,图个心安,余下的事情慢慢调查弥补也行,傅嘉笙见燕行还是病恹恹的,便道:“那为兄不搅扰你了,八郎好生休息。”
燕行也不留人,“阿兄慢走。”
傅嘉笙出了卧房,在院中站了站,见伺候的人实在少,便命人叫了这里管事的过来,嘱咐些用心照看的话,这才预备走。
“回来,回来,里头那个才好些,你也别想趁乱就逃了老夫的苦汁子。”林老大夫见她要离开,又嚷嚷着要给嘉笙诊脉开药,“我就算着上回的药你该吃完了,见了老夫一个字都不敢提,是不是想去外面找别的大夫了?”
又真诚,又委屈,满院子的人都信了他。
她若有林老这番功力,那年齐王府邸、淇水之畔,还愁不能占据上风?
莲叶没掉眼泪,却也极紧张,“王爷说八郎必是代兄受过,那贼人断没有放着王府世子不害,反而先去毒新认回来的小郎君的。王妃也觉得此事蹊跷。”
傅嘉笙沉吟片刻,既有了猜测,她这心怎么都放不下来,“我已无大碍,倒是八郎受累,喝过药咱们就去清池院吧。”
是不是的,总得亲眼见过才行。
她前世的记忆随着今生年纪的增长而不断增强,在这之前,虽然没打听到陆鸣野的行踪,傅嘉笙要报仇雪恨的心却不曾放下。自打听见他来了,她就寻摸出了这十数年间早就备好的各色物件,总想着让哪一件的效用真正落在那负心薄性的人身上,才够解恨。
昨日那发簪便是其中之一,最寻常的样式,戴在头上并不起眼,谁也看不出它内里淬了漠北剧毒,拔下来后只消扭动簪头,暗藏的毒剂便可派上用场。
可惜了,千金难买的奇毒未能如愿下到该用的人身上。而燕行那里,若因此有个三长两短,那还真是她再难抵的罪过了。
莲叶见她周身妥当,让莲房等人去各处报平安,自己跟随傅嘉笙出门,“女郎之前未醒,都是我和莲房轮番去清池院看望。到底八郎是阿弟,伤的还更重些,这两日好了,您总要亲自走一趟的。”
*
谁知到了那传闻里如铁桶一般周密的清池院,想象中那些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统统都不见,只留了零星几个守门。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八郎病情好转,平王嫌他们碍事,都打发到外头,陪官差抓刺客去了。
傅嘉笙早就习惯了平王这拆东墙补西墙的行事做派,也自信于平王妃治理家宅的严谨作风,倒是放心让燕行在清池院里静养。
里头两个小厮见有人拍门,原是虎着脸出来,准备要呵斥。经外面侍卫提醒才晓得这是世子,忙不迭堆出笑,开了门,迎了傅嘉笙入内,一路说些八郎近况,径直将人送到了燕行日常起居处。
“如何?”
看诊的大夫正吩咐徒弟务必要轻旋着自人身上取出半掌长的银针,燕行漏出来的地方简直让他扎遍,成了个穿衣裳的刺猬。
亏得没带莲房来,不然她必要一惊一乍的。连傅嘉笙自己见了这场面,盖在衣衫下的肌肤都似被冷风吹拂,莫名颤栗。
傅嘉笙将莲叶留在卧房外,自己多往里走了几步,在不打扰那小徒弟的情况下,尽量离燕行近一点。
“幸而那贼人的利刃只划破了衣服和最表层的皮肤,真正刺入身体的部分不足一指节。关外的毒药厉害啊,就这一点,便让人在床上躺了这么久。”
林老大夫在盆里净过几回手,拿了巾帕擦过,才抱了茶杯饮个痛快。
傅嘉笙愧疚之心顿生,“已查明是利器□□所致吗?”
林老大夫颇珍惜地咂摸一口茶水,“看那伤口处锋刃所涉痕迹,必是一尖头利器,具体是什么,郎君说他也没顾得上看。但贼寇惯用的无非就是两样,近了使刀剑,远了使弓箭,再趁手的就是匕首之类的小东西,说到暗器那花样就更多了……且等官府那里去访查吧。”
老人家叹了口气。
“多半是查不出什么的。”傅嘉笙默默替他补上未尽之意。
自她进来,燕行就平躺在那里,双手交叠置于腹上,睡相极有规矩,除开呼吸起伏,几乎没有动静,“八郎何时能醒转?”
“余毒已拔除,小郎君年轻气盛,又不是娇柔的女娃娃,睡梦中养足了精气神,老朽这么多针下去,他也该醒了。”
林老大夫探过病人脉案鼻息,转身看见傅嘉笙一张不为所动的脸,以为自己最自豪的医术在别处打了折扣,登时要给人表现一番。
“不信?”
傅嘉笙还没来得及说话。
“我扎给你看啊!”
林老大夫颤颤巍巍地拈着银针就往燕行身上扎,傅嘉笙根本来不及阻止。
“如此……”
燕行迷迷瞪瞪睁开眼,看到一满脸关切的少年的小脸,那上面交织着紧张与喜悦,唯独没有寻常人见到他该有的敬服。
忘了,他已不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燕行嗤笑两声,感觉身上有什么东西簌簌落下,就像那百年老松掉落枝叶一样,哗啦啦的。他伸手去探,被人急匆匆按住。
“小心。”
不知道这平郡王世子何时学了他惯用的语气词句去,也两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
“针还未取完,别再刺着哪里了。”傅嘉笙见他神色尚佳,碍于自己做下的错事,多少关心宽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八郎,你醒了。”
这世子现在算他兄长,燕行不便行礼,只点头示意。所幸他坐卧起居的仪态一贯不错,是打小练出来的功夫。此时衣着完好,鬓发未乱,即便面色憔悴些也无妨,反正是他受了伤,计较不到失礼上头。
更何况,现今也没有一大帮人捧了文书器物,张口闭口不离典仪礼制,连就寝时分都要跟在他身边纠正仪态、指摘错处了。
他麻木僵硬地躺在边陲之城的小小宅院里,倒比从前坐拥万千宫阙更自在。
感知到那倔强目光,燕行回道: “尚可。”
他到这才正眼看向那个不分青红皂白就扎他一簪子的人。因他惯常会压抑情绪,很少人知道,燕行是个睡不好便要发脾气的人。突然被打扰,他其实是不高兴的。
不过眼下住在旁人家,又占了人家兄弟的名分,肩上担着一份责任,就不能随便任性了。燕行只得从好不容易得来的慵懒里抽身,挂上平和笑容应酬说话:“不是顽疾,略躺躺就好了,有劳阿兄记挂。”
傅嘉笙原要走过来的,见此情状,也就停住了脚步。
真正见到了人,也跟人说上了话,她却忽然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
过往的仇怨分去了她太多心神,傅嘉笙已经算是在竭力控制了,却不料还是会误伤他人。有时候,看着身边的人为她担忧,受她连累,嘉笙自己也会忍不住想,是不是她太过于执念过去,才不能在难得的奇遇里安生过活。
若真是神仙垂怜才降下福祉,看到这样的她,恐怕也会失望吧。
再世重生分明是很好很好的一桩奇遇,她占尽先机,还是把日子过成这糊涂模样。
两个人谁都不再理会谁,清池院里果真极清净。
林老大夫年纪大了最爱热闹,见两个醒着的后生小辈都不来陪医术精湛的他谈天说地,便出言打破沉闷,他轻轻一巴掌拍到轻咳着的病患后背,又顺气又打人的,“有病不休息,有嘴不说话,在这里吹什么长针!”
原来是这小郎君闲着好奇,扬了脑袋在吹那仍立在他额间的银针,晃悠悠的,也不怕疼。
就像……一只白狮子自顾自地玩它额间谁都不能触碰的鬃毛。
傅嘉笙也不明白,燕行这么温和的一个人,她为何要拿兽中之王来形容他。她只是觉得,反正春晖堂里散养的狸奴不会这样来玩线团。
燕行慢悠悠住了嘴,眼珠子不住往林老大夫和那针上转。
林老大夫又笑又气,“想要老夫给你拔针就不能直说吗?行了,我那徒儿笨手笨脚的,还是老夫亲手来做,省得委屈了身娇肉贵的小郎君,咱们都还不知道。”
“有劳阿翁。”燕行含笑谢过。
见他总算活泼,傅嘉笙对着林老大夫感激一笑,又借故搭话:“若不是有这根银针,我还从未发觉,原来阿弥生着这样好的美人尖,日后蓄起长发,合该露出来的。”
傅嘉笙说完便于心内叹息,若他真的是她阿弟就好了。
平郡王傅道恒前额发线规整平直,整个平王府,就没有郎君女郎额间是三棱形状。
而大周子民素来推崇美人尖的面相,年少不知事时听母妃说过,平王年轻时每逢出门,为了圆满世人的念想,还要特地拿粉勾勒出此处形状。
如果遇见下雨,黑粉和了雨水顺着脸庞滑落,留下一道道痕迹,那不是会很可笑?回头可以问一问母妃,她是否见过此滑稽情形?
而燕行让那一巴掌的余威拍得咳嗽半天,一吐昏睡时积攒的胸腔郁气,礼尚往来道:“阿兄亦甚美。”
听上去不是很真心啊。
傅嘉笙理亏在先,不免对燕行多了几分耐心,“我那里倒是有不少挽发的簪子,回头挑了好的送来,八郎别嫌弃才是。”
燕行见她拐着弯儿的想试探那簪子的下落,却又不敢当着林老大夫等人的面说,也着实有那么一点可怜之处。但一想到这刺猬似的滑稽模样和喝不完的苦药,他就不太想费神编出些瞎话后当着人的面把簪子还给她了。
“自然不会。”燕行笑了笑,“阿兄若有事,不如改日再谈。”
小郎君让她平白无故扎了一簪子,似乎不太好说话了。
燕行似乎有些精神不济,醒来后不是在神游,就是在咳喘。
“八郎须得养神,世子回头再来瞧他罢。”林老大夫拔完全部银针,又要亲自去外头熬药。
反正她也只是过来看看,图个心安,余下的事情慢慢调查弥补也行,傅嘉笙见燕行还是病恹恹的,便道:“那为兄不搅扰你了,八郎好生休息。”
燕行也不留人,“阿兄慢走。”
傅嘉笙出了卧房,在院中站了站,见伺候的人实在少,便命人叫了这里管事的过来,嘱咐些用心照看的话,这才预备走。
“回来,回来,里头那个才好些,你也别想趁乱就逃了老夫的苦汁子。”林老大夫见她要离开,又嚷嚷着要给嘉笙诊脉开药,“我就算着上回的药你该吃完了,见了老夫一个字都不敢提,是不是想去外面找别的大夫了?”
又真诚,又委屈,满院子的人都信了他。
她若有林老这番功力,那年齐王府邸、淇水之畔,还愁不能占据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