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凭登基以来第一次大选，自然是万众瞩目的，虽然萧凭提前吩咐过小办即可，不必过于奢华，但该有的排面还是少不了的。
贵女们提前半个月就进宫住着了，经过宫里嬷嬷们一层层审核，最后才由皇帝和皇后亲选。
陈锦端因范家那事劳心费神，又病倒了，半旬以来都是病歪歪的，直到临近大选才恢复了点精神，强撑着去了大选现场。
贵女们居住在掖庭，离长秋宫远得很，她借着生病把事都扔给了女尚书，但她是后宫之主，每日都有专人来告诉她掖庭内发生了什么，什么少府家的孙女和宗正家的侄女吵嘴了，青州刺史家的女儿和徐州刺史的妹妹半夜悄悄打牌被逮了……
陈锦端恹恹地听了，又恹恹地让嬷嬷们适当地管着，在宫里还是要有点规矩，但又都是各个官员家的贵女，也不好过于苛责。
女尚书也知道，这些女孩子们都还是有分寸的，也知道宫里规矩大，犯了错由着嬷嬷们训斥，也不敢多说什么，其实这些小事嬷嬷们都能处理好，只是陛下吩咐了她让人日日向皇后禀报这些事，她也只能遵命行事。
大选当日，女孩儿们一水儿的好颜色，身上穿着特从家里带来的锦罗绸缎做成的衣服，映得选秀宫门前的水池都染上了春色。
宫殿正首坐着萧凭和陈锦端，二人都穿着礼服，等着看过女孩们，进行择选。
太后因宿疾尚未痊愈，不便前来。
随着宫侍一个个念出家世背景和名字来，女孩儿们挪着莲步上前见礼，陈锦端问过平日里读的书和喜好，便等着萧凭发话。
这么多绝色佳人，总该能看上几个，陈锦端默默在心里自思，希望萧凭看上两个性子好的，日后同住宫里好相与，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才是脾气最差的那个，怎么敢奢望别人性子好，只怕贵女们也在心里暗暗祈祷别被她找茬吧。
陈锦端想着想着，倒把自己逗笑了，素兰忙奉茶给她，让她遮住笑。
萧凭似是发现了，侧眼看了她一眼，接着说出了他今天的第一句话：“女工做得好？”
下面跪着的女孩道：“是。民女带了一幅拙作《夜宴图》，可呈给陛下一看。”
萧凭道：“呈上来吧。”
陈锦端素来是个不爱做女工的，在嫁进荆州王府后才向素兰学着绣了个荷包给萧凭，那荷包萧凭现在都还经常带着，不过也就绣过那一次，后来便只给越儿做过东西了。
现下看见宫人呈上来一幅将近一米长的绣品，也忍不住探头去看。
只见那绣品色泽艳丽，画上十余个人物神态各异，捧杯喝酒、嬉笑谈乐，莫不栩栩如生。
陈锦端不由得在心里赞叹一声，回头看素兰，素兰也是十分惊异。
“徐四海的妹妹？你兄长做徐州刺史做得一般，你这一手绣工倒不是凡品。”萧凭看过《夜宴图》后道。
陈锦端在心里暗想，原来徐州刺史就姓徐，这真是宗巧事，听说他家艰难，只怕这位徐思余姑娘的绣品帮了他家大忙。
陈锦端再细细一看这徐思余的容貌身段，在一众秀女中虽说不上十分出众，却也能比得下周围枝头娇艳的花了，再看萧凭对她绣品的赞赏，她极有可能是选得上的。
陈锦端想着现在搞好关系，日后在宫中也好相处些，便赞道：“真是一双巧手，绣的比人家画的还好，若有机会，希望姑娘也能教我几招。”
徐思余低头道：“不敢。”
萧凭又偏头看陈锦端一眼，见她神色温和，似是真想学几招，脸色便冷了下去，道：“珝王今年行了冠礼，也该娶亲了，你这绣工正合他那风雅的脾性，想来你若做了他的侧妃，日后两人也有话说。”
陈锦端还没反应过来底下人怎么变成珝王侧妃的，徐思余就松了口气般谢恩了。
陈锦端疑惑地望向萧凭，萧凭却不再偏头看她了。
后来有几个秀女也是才貌双全的，陈锦端几次以为这么好的姑娘必定选得上，却都被他摇摇头就打发了。
待秀女过了一半时，日头爬上来了，殿内虽放着冰块，却仍是闷热，陈锦端有些坐不住了，一是因为天气，二是因为萧凭久久选不出一个来，便趁着下一波秀女还未进来时想要劝劝他，标准别那么高，好歹选出一两个来，进了宫相处着，说不定慢慢就有感情了呢。
正要开口，萧凭却先一步拦了她的话，道：“你先回宫里去休息吧。”
可能自己在这妨碍着他选人也说不定呢，陈锦端想，毕竟他前几日还和自己装过夫妻情深。
于是陈锦端就行礼回宫了，长秋宫殿内人少，果然舒服了不少。
她前脚刚回到宫里，后脚御医就来请脉了。
素兰道：“大人倒是来得巧，你若早来一步可就白跑了。”
御医笑道：“是陛下身边的刘公公去叫的老臣，臣可就刚好赶上了。”
陈锦端晕叨叨的只想快点叫人诊完好躺下休息，便不细究那么多，只伸手让太医诊断。
“娘娘脉象较前几日平稳了些，只是仍旧虚浮，还是要静养，切莫操心动气，放宽心养着，才能好起来。”
这套说辞陈锦端都听腻了，便随便应了声。
素兰命宫女打着伞将御医好生送回去，这才扶着陈锦端上了榻。
“若能成天躺着，我这病能好大半。”
素兰闻言笑道：“是呢，御医说要静养，若成日躺着，可不就是静养嘛。”
陈锦端笑着翻了个身。
“娘娘以前那么好动，一日不翻墙上马都浑身不舒服，现在倒是喜静、爱躺着了。”素兰边放床帐子边说。
陈锦端道：“这不正合你意？以前我翻墙上马你又跟不上，夜夜在我耳边说若我再自个儿跑出去你就要去求我娘把你调到别的地去，不伺候我了，说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也没见你真的走。”
素兰伸手拍了陈锦端一下，道：“你难道真想我走？”
陈锦端告饶道：“好素兰，我怎么会想你走，我只有你这么个亲近的人在身边了。”
陈锦端一句话倒勾得素兰心里苦闷，一想到当初那么意气风发的姑娘现在困在这深宫里，身边也只有自己一个人可以说话、可以依靠，更是酸楚，便不说话，掖好帐子后便去门外守着了。
陈锦端头脑昏沉，说完那句话便睡了过去，便也不知道素兰心中所想。
陈锦端走时把彩桂留在了那殿里，毕竟按礼来说她不该走的，只是身体不适，再加上心中想着有自己在场萧凭也不好既扮演出对自己情深的样子，又哗哗往宫里选秀女，这才回来的。
她一直疑心彩桂是萧凭的人，今日正巧带着彩桂去了，若彩桂是萧凭的人，那她在那里不至于影响萧凭，若选秀途中发生了什么大事，也可以回来禀报。
陈锦端一觉睡到了晚膳时间。
选秀早就结束了，彩桂却一直没回来，也没传回任何消息来，素兰一直悬着心，之前她给陈锦端出主意说往宫里安插个自己人，本来有意让鸣玉姑娘进宫的，谁知鸣玉姑娘又和珝王看上眼了，她进宫告吹后陈锦端便没再安排族人进宫。
她担心若今日选了厉害的秀女，相安无事倒也罢了，只怕若与陈锦端不对付，那可就完了。陈锦端如今本就是个病秧子，不能操心不能动力的，若日日在后宫中为了活下去和别人斗法，那病歪歪的身子怎么会扛得住？
恨也恨她从小就跟在陈锦端的娘赵氏身边，有记忆以来就被赵氏派给陈锦端，一直跟着陈锦端，将军府里只有赵氏一人，陈老将军也一直洁身自好，从不做什么眠花宿柳的事，府里清净，她从没见过争宠的局面，不然她也能替姑娘出出主意。
孙眉聚姑娘是太后的侄女，人又生的清丽，想来她必然是会被选上的。当初她和越儿一同出去玩时，能看出来也是个天真淡雅的性子，不知能不能拉作姑娘的同伴，好歹能借着太后的势护着点姑娘。
但听说前朝的良夫人入宫前也是淡雅和善的性子，进了宫没两年就性情大变，动辄打骂下人，还罚一个长使日日在宫中膝行两个时辰，最后那长使站都站不起来了，被灌下一碗毒药药死了。
可见这宫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再风光的人进来都会被磨平了性子，再好性儿的人进来了都会变恶毒。
什么金雕玉砌、富丽堂皇的阆苑琼楼，不过是堆满人头的监牢罢了。
素兰看天色暗了，便进屋想把陈锦端叫起来用膳，一只脚刚踏过门槛就被叫住了。
“素兰姑娘，大选有结果了。”
彩桂气喘吁吁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似是跑回来的，鬓角都有些乱。
“小声些！”素兰制止道，转头拉过彩桂往屋前的树下走，直到确保屋里听不见了，素兰才问：“大选早结束了，你跑哪躲懒去了，现在才回来告诉？娘娘心善才不处置你，换了旁的主子，早把你赶回去掖廷了。结果如何，选了几个？生得如何？家世如何？性子如何？”
彩桂咽了口口水，喘匀了气才开口。
贵女们提前半个月就进宫住着了，经过宫里嬷嬷们一层层审核，最后才由皇帝和皇后亲选。
陈锦端因范家那事劳心费神，又病倒了，半旬以来都是病歪歪的，直到临近大选才恢复了点精神，强撑着去了大选现场。
贵女们居住在掖庭，离长秋宫远得很，她借着生病把事都扔给了女尚书，但她是后宫之主，每日都有专人来告诉她掖庭内发生了什么，什么少府家的孙女和宗正家的侄女吵嘴了，青州刺史家的女儿和徐州刺史的妹妹半夜悄悄打牌被逮了……
陈锦端恹恹地听了，又恹恹地让嬷嬷们适当地管着，在宫里还是要有点规矩，但又都是各个官员家的贵女，也不好过于苛责。
女尚书也知道，这些女孩子们都还是有分寸的，也知道宫里规矩大，犯了错由着嬷嬷们训斥，也不敢多说什么，其实这些小事嬷嬷们都能处理好，只是陛下吩咐了她让人日日向皇后禀报这些事，她也只能遵命行事。
大选当日，女孩儿们一水儿的好颜色，身上穿着特从家里带来的锦罗绸缎做成的衣服，映得选秀宫门前的水池都染上了春色。
宫殿正首坐着萧凭和陈锦端，二人都穿着礼服，等着看过女孩们，进行择选。
太后因宿疾尚未痊愈，不便前来。
随着宫侍一个个念出家世背景和名字来，女孩儿们挪着莲步上前见礼，陈锦端问过平日里读的书和喜好，便等着萧凭发话。
这么多绝色佳人，总该能看上几个，陈锦端默默在心里自思，希望萧凭看上两个性子好的，日后同住宫里好相与，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才是脾气最差的那个，怎么敢奢望别人性子好，只怕贵女们也在心里暗暗祈祷别被她找茬吧。
陈锦端想着想着，倒把自己逗笑了，素兰忙奉茶给她，让她遮住笑。
萧凭似是发现了，侧眼看了她一眼，接着说出了他今天的第一句话：“女工做得好？”
下面跪着的女孩道：“是。民女带了一幅拙作《夜宴图》，可呈给陛下一看。”
萧凭道：“呈上来吧。”
陈锦端素来是个不爱做女工的，在嫁进荆州王府后才向素兰学着绣了个荷包给萧凭，那荷包萧凭现在都还经常带着，不过也就绣过那一次，后来便只给越儿做过东西了。
现下看见宫人呈上来一幅将近一米长的绣品，也忍不住探头去看。
只见那绣品色泽艳丽，画上十余个人物神态各异，捧杯喝酒、嬉笑谈乐，莫不栩栩如生。
陈锦端不由得在心里赞叹一声，回头看素兰，素兰也是十分惊异。
“徐四海的妹妹？你兄长做徐州刺史做得一般，你这一手绣工倒不是凡品。”萧凭看过《夜宴图》后道。
陈锦端在心里暗想，原来徐州刺史就姓徐，这真是宗巧事，听说他家艰难，只怕这位徐思余姑娘的绣品帮了他家大忙。
陈锦端再细细一看这徐思余的容貌身段，在一众秀女中虽说不上十分出众，却也能比得下周围枝头娇艳的花了，再看萧凭对她绣品的赞赏，她极有可能是选得上的。
陈锦端想着现在搞好关系，日后在宫中也好相处些，便赞道：“真是一双巧手，绣的比人家画的还好，若有机会，希望姑娘也能教我几招。”
徐思余低头道：“不敢。”
萧凭又偏头看陈锦端一眼，见她神色温和，似是真想学几招，脸色便冷了下去，道：“珝王今年行了冠礼，也该娶亲了，你这绣工正合他那风雅的脾性，想来你若做了他的侧妃，日后两人也有话说。”
陈锦端还没反应过来底下人怎么变成珝王侧妃的，徐思余就松了口气般谢恩了。
陈锦端疑惑地望向萧凭，萧凭却不再偏头看她了。
后来有几个秀女也是才貌双全的，陈锦端几次以为这么好的姑娘必定选得上，却都被他摇摇头就打发了。
待秀女过了一半时，日头爬上来了，殿内虽放着冰块，却仍是闷热，陈锦端有些坐不住了，一是因为天气，二是因为萧凭久久选不出一个来，便趁着下一波秀女还未进来时想要劝劝他，标准别那么高，好歹选出一两个来，进了宫相处着，说不定慢慢就有感情了呢。
正要开口，萧凭却先一步拦了她的话，道：“你先回宫里去休息吧。”
可能自己在这妨碍着他选人也说不定呢，陈锦端想，毕竟他前几日还和自己装过夫妻情深。
于是陈锦端就行礼回宫了，长秋宫殿内人少，果然舒服了不少。
她前脚刚回到宫里，后脚御医就来请脉了。
素兰道：“大人倒是来得巧，你若早来一步可就白跑了。”
御医笑道：“是陛下身边的刘公公去叫的老臣，臣可就刚好赶上了。”
陈锦端晕叨叨的只想快点叫人诊完好躺下休息，便不细究那么多，只伸手让太医诊断。
“娘娘脉象较前几日平稳了些，只是仍旧虚浮，还是要静养，切莫操心动气，放宽心养着，才能好起来。”
这套说辞陈锦端都听腻了，便随便应了声。
素兰命宫女打着伞将御医好生送回去，这才扶着陈锦端上了榻。
“若能成天躺着，我这病能好大半。”
素兰闻言笑道：“是呢，御医说要静养，若成日躺着，可不就是静养嘛。”
陈锦端笑着翻了个身。
“娘娘以前那么好动，一日不翻墙上马都浑身不舒服，现在倒是喜静、爱躺着了。”素兰边放床帐子边说。
陈锦端道：“这不正合你意？以前我翻墙上马你又跟不上，夜夜在我耳边说若我再自个儿跑出去你就要去求我娘把你调到别的地去，不伺候我了，说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也没见你真的走。”
素兰伸手拍了陈锦端一下，道：“你难道真想我走？”
陈锦端告饶道：“好素兰，我怎么会想你走，我只有你这么个亲近的人在身边了。”
陈锦端一句话倒勾得素兰心里苦闷，一想到当初那么意气风发的姑娘现在困在这深宫里，身边也只有自己一个人可以说话、可以依靠，更是酸楚，便不说话，掖好帐子后便去门外守着了。
陈锦端头脑昏沉，说完那句话便睡了过去，便也不知道素兰心中所想。
陈锦端走时把彩桂留在了那殿里，毕竟按礼来说她不该走的，只是身体不适，再加上心中想着有自己在场萧凭也不好既扮演出对自己情深的样子，又哗哗往宫里选秀女，这才回来的。
她一直疑心彩桂是萧凭的人，今日正巧带着彩桂去了，若彩桂是萧凭的人，那她在那里不至于影响萧凭，若选秀途中发生了什么大事，也可以回来禀报。
陈锦端一觉睡到了晚膳时间。
选秀早就结束了，彩桂却一直没回来，也没传回任何消息来，素兰一直悬着心，之前她给陈锦端出主意说往宫里安插个自己人，本来有意让鸣玉姑娘进宫的，谁知鸣玉姑娘又和珝王看上眼了，她进宫告吹后陈锦端便没再安排族人进宫。
她担心若今日选了厉害的秀女，相安无事倒也罢了，只怕若与陈锦端不对付，那可就完了。陈锦端如今本就是个病秧子，不能操心不能动力的，若日日在后宫中为了活下去和别人斗法，那病歪歪的身子怎么会扛得住？
恨也恨她从小就跟在陈锦端的娘赵氏身边，有记忆以来就被赵氏派给陈锦端，一直跟着陈锦端，将军府里只有赵氏一人，陈老将军也一直洁身自好，从不做什么眠花宿柳的事，府里清净，她从没见过争宠的局面，不然她也能替姑娘出出主意。
孙眉聚姑娘是太后的侄女，人又生的清丽，想来她必然是会被选上的。当初她和越儿一同出去玩时，能看出来也是个天真淡雅的性子，不知能不能拉作姑娘的同伴，好歹能借着太后的势护着点姑娘。
但听说前朝的良夫人入宫前也是淡雅和善的性子，进了宫没两年就性情大变，动辄打骂下人，还罚一个长使日日在宫中膝行两个时辰，最后那长使站都站不起来了，被灌下一碗毒药药死了。
可见这宫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再风光的人进来都会被磨平了性子，再好性儿的人进来了都会变恶毒。
什么金雕玉砌、富丽堂皇的阆苑琼楼，不过是堆满人头的监牢罢了。
素兰看天色暗了，便进屋想把陈锦端叫起来用膳，一只脚刚踏过门槛就被叫住了。
“素兰姑娘，大选有结果了。”
彩桂气喘吁吁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似是跑回来的，鬓角都有些乱。
“小声些！”素兰制止道，转头拉过彩桂往屋前的树下走，直到确保屋里听不见了，素兰才问：“大选早结束了，你跑哪躲懒去了，现在才回来告诉？娘娘心善才不处置你，换了旁的主子，早把你赶回去掖廷了。结果如何，选了几个？生得如何？家世如何？性子如何？”
彩桂咽了口口水，喘匀了气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