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在智者或者诗人角色面前故作高深时,希尔其实是一个依靠直觉行动的人。

    她的直觉有时候相当肤浅。

    比如,她第一次遇见哈利·波特就喜欢他,因为他有一双漂亮的绿眼睛,让她想起长老。

    再比如,她还喜欢神奇动物饲育学的凯特尔伯教授,尽管一年级并不选修这门课。不是因为他是个行走的神奇动物百科全书(正如他的赫奇帕奇同僚斯卡曼德,只是更学院派),而是因为他的名字叫西瓦诺斯:就像荒野自然之神。

    但是凯特尔伯教授看起来并不怎么“自然”。他很年长了,少了一只胳膊,魔法假肢好像是上世纪的产物,显得有些迟钝。它此刻正挥舞着一叠笔记,而它的主人冲着弗利维嚷道:“马人!一个人类巫师被马人养大,就在苏格兰,就在城堡旁边,而你们没有一个想到要来告诉我一声,直到这个小孩被卷进活尸布袭击独角兽的严重事故中(巫妖,希尔小声纠正道,没有人听见她说话)——你们,尤其是你,院长先生,对这件事本身的突破性研究意义完全没有概念吗?”

    弗利维擦了擦冷汗:“作为自我辩护,我也是一个月前才得知的这件事,在奥德尔小姐被分进拉文克劳之后。”

    希尔努力辨认着凯特尔伯手中的草稿:里面画了一堆独角兽的解剖图。相当有趣,她不知道它们的角里头是近乎液体的闪光物质。

    也许告诉分院帽她想被分进赫奇帕奇是个更好的主意。

    “马人联络办公室空无一人已经一个世纪了,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它空着,它活该空着。”凯特尔伯讽刺道,然后他转向希尔,展示他手里的图稿,“庞弗雷夫人的转述指向了这个生物,奥德尔小姐,你直接接触了它,可以帮我确认吗?”

    希尔端详了一下图稿。凯特尔伯画了一条贴地滑行的黑斗篷,它尝试扼死一个躺在床上的人。接着,人的魔杖里喷出一大蓬银色的雾。黑斗篷直立起来,在雾中痛苦地挣扎,最后迅速飞起来化作天边的一颗流星。这是一种被称作活尸布,被魔法部分类为顶级危险的生物。

    “不,它不是一条布料,而且活尸布只在热带出现。”希尔确信无疑地说,“它是一个穿着斗篷的巫师。活尸布闷死猎物,而它用魔法造成了割伤。它袭击独角兽,因为独角兽的血液有生命的力量,它是个走火入魔的死灵——宁愿用永远被诅咒的命运换取生存。我想它是一个失败的巫妖。”

    凯特尔伯脸上的表情告诉她,他本来可能也不太相信活尸布会在苏格兰的森林里捕猎独角兽——但是对所有人来说,认为这是一个神奇动物之间的捕猎事故,远比认为袭击者是一个黑巫师更使人心情松快。

    “巫妖?”

    “一个用死灵魔法逆转了死亡的巫师,行走的亡灵之类的。我不是说因为各种原因变成幽灵,而是一个人类巫师,在活着的时候分离自己的灵魂,将它存放在某个安全地点,然后依附在某个□□上自由行动,以此达到永生的手段。”希尔耐心地解释道,“抱歉,一年级魔法史课目前进展还在中世纪。历史上难道没有一个尝试挑战死亡的巫师吗?”

    “哪怕是对拉文克劳来说,这也是个很可怕的实验。”弗里维干巴巴地说,他看起来被吓到了。

    凯特尔伯见缝插针问:“你是在马人的魔法学问中接触到这种概念的吗?”

    他们大眼瞪小眼。

    希尔感觉到一阵困窘和无力。

    “魔法部神秘事物司研究关于死亡的真相,正如他们也研究大脑、宇宙、预言和爱。”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她身后的书架后头传出来。

    邓布利多——

    希尔几乎跳了起来。

    ——他在那里多久了?她几乎反射性地瞪了校长一眼。

    而邓布利多乐呵呵地转出来,摆了摆手,很难说表达了恶作剧得逞还是对吓到她感到抱歉。

    总之,关于校长的一切都比较微妙。

    “但是,正如我上次所说,玩弄□□与灵魂是危险的。我们对这些未知事务了解的越多,就更敬畏它们。假设袭击者真的是一个巫师,他/她将会为杀死独角兽付出极大的代价。所幸,波比说独角兽的状况已经稳定了。迪戈里先生说他将会派野兽分部官员飞路过来,评估它的医疗健康状况。”

    希尔狐疑地瞅着他。

    “希尔,能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认为袭击者是一个‘巫妖’吗?”邓布利多伸出一只手指,镜片下的眼睛盯着希尔,“为什么它不会是一个吸血鬼呢?”

    如果林子里有吸血鬼,它们只会以贝恩脚下肉泥的形态存在。希尔想。她尽量保持文明:“如果任何英国血族胆敢踏上我们族群的领地,我会相当惊讶,。而且,我们知道吸血鬼闻起来是什么样——死气沉沉的冰冷尸体和正在与□□撕扯搏斗的腐烂灵魂,它们闻起来很不一样……的……”

    她犹豫了。因为所有人看起来都有点困惑,除了邓布利多,他饶有兴致地追问“正在与□□撕扯搏斗的腐烂灵魂”闻起来是什么样。

    不怎么样——像臭掉的蛇卵。

    “我很肯定它是一个巫师。”希尔说,“马人精通魔法治疗,伤口是黑巫师留下的,不是林子里的任何一种危险魔法生物,所以我才把她带回城堡里。它身上缠绕着死亡的气息,一个巫师的灵魂受了如此重伤却还能活着,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它是一个转化失败了的巫妖,并且在绝望地寻找延续生命的办法。”

    邓布利多鼓励地看着她。

    希尔停顿了片刻。

    也许邓布利多是个智者长老角色,但是霍格沃茨的其他人呢?奇洛铁定心怀鬼胎,而斯内普形迹可疑,连海格都是个(出乎大多人预料的)游走在法律黑色地带(贸易和藏匿八眼巨蛛和龙蛋)的犯罪分子(不是说她对此有什么意见,小队里通常什么背景的人都有,流浪儿啊,骗子,罪犯什么的——)……在场的教授们都值得信任吗?

    她想起邓布利多在给她看魔镜那一天时提到的话,“你让我想起五十年前的一个学生”。现在,她从费伦泽那里知道五十年前发生过一些很不好的事,城堡里死了小孩;五十年前在霍格沃茨的某个学生毕业后发动了巫师界的一场恐怖战争,邓布利多是另一方的领导者。很难说邓布利多在那场战争中获胜了:那个黑巫师的阴影一直环绕笼罩,直到他在谋杀哈利的父母的时候摔倒在自己的魔杖尖上把自己捅死了,或者别的什么。

    显然,那个黑巫师没有死,这太符合(她的)常理了。希尔起初不能接受为什么人们会相信一个世界上数一数二强大的巫师会如此荒诞地突然死掉,不给自己留下命匣或者其他后手——现在她逐渐理解了:知识的断层。关于死亡的知识被魔法部上层官员掌控,可能只有六七个身份严格保密的官员能够合法正统地研究死亡。没人去拷问尼可·勒梅,尝试大规模复刻魔法石,所以拥有强大魔法知识的人活不到一百年也死掉了。

    “你让我想起五十年前的一个学生”——当然,如果她在有生之年里找不到打开星界之门、穿越位面的知识,她也会寻找办法延长自己的生命的。谁会嫌活得长呢?

    总之,那个黑巫师回到了霍格沃茨,也许是为了魔法石,也许是为了独角兽,也许是为了找邓布利多复仇,也许……

    希尔忽然嘀咕道:“也许他把命匣存放在霍格沃茨的某个地下城里。”

    大家茫然地盯着她。

    “……巫妖灵魂的延续依凭命匣,命匣不毁灭,它就不会被真正杀死。我们应该翻阅霍格沃茨的蓝图,找到所有隐藏的地下城——”

    她迅速地积聚了信任的决心,正视邓布利多镜片后面的眼睛。如果邓布利多现在正在对她作察言观色检定,他会发现她相当真诚。

    “校长,我想他的命匣也许就在这里,在城堡里。”

    无论如何,邓布利多一定站在那巫妖的对立面。她的首要任务是争取所有可能的盟友。她已怒火中烧地度过两天,这怒火在费伦泽的近代巫师历史课后如烹油达到顶峰。她想到在对角巷遇见哈利的那一天:他是她认识的第一个同龄的人类巫师朋友。

    那个巫妖在她的生日那天谋杀了他的父母。

    这本来是领地纷争,现在,这场决斗变得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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