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光从敞开着的窗子投进来，将整个昏暗的屋子都照亮，这院子是整个主帅府上最好的一处，不止位置摆设，就连风水也是专请人算过的，说是此处养人心肺，叫人能长命百岁。
蔚清嘉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段日子里她是真的很喜欢这里，即便这次再来仍旧觉得这里很好。
“您病了。”蔚清嘉慢慢走到魏夫人身后，弯腰隔着铜镜与她对视。
“还是闻到药味了吗？我如今的面色很吓人吧。”魏夫人微微笑着说，伸手摸上自己干瘦青黑的脸。
“你一向对妆面有研究，今日不如就由你为我上妆，如何？”她仰着头看着蔚清嘉，目光仍旧那么温柔，不带半分命令或是强制的意味。
蔚清嘉没应答，执起桌子上的刷子轻轻在魏夫人的面上清扫，两人谁都没说话，安静的空气中却有什么在缓慢的酝酿。
妆很快就上好，魏夫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缓缓的笑了。
“这是你上次给我画过的。”她突然出声，眸光中有些许亮意闪过。
“是啊，上次给您画的时候您还念着说不适合这样，可画完之后却喜欢的不得了，恨不得当场把我认作义女。”蔚清嘉垂眸着看她。
这话一出气氛瞬间有些紧张，魏夫人心一瞬间提起，可身体上的疲惫却让她有些不想应对。
“我是真的喜欢你的，七娘……”
蔚清嘉笑了一下，带着不加掩饰的讽刺。
“喜欢我到和巩康成联手算计我？英姨，那天你算计我的时候，魏伯伯还不知道吧。你自作主张和巩康成用我做了交易，能得到什么？”
蔚清嘉说得话叫魏夫人有些难受，她微微闭上眼，将不断颤-抖的手掩藏在宽大的袖子之下。
“不想说吗？那我来猜猜。”蔚清嘉缓慢在空地上踱步。
“当时魏伯父重伤刚刚痊愈，身体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仍旧能入场出入每个重大场合，每一场和谈都绝不缺席或借口推迟，可是其实魏伯父身上留下了隐患吧。这隐患或许还很严重，严重到日后都无法上战场？”
蔚清嘉说着，目光却也一刻没离开坐在梳妆镜前仍旧闭着眼的魏夫人。
“但你们当时与曹焘是同盟，他们暗地里不是心甘情愿想要和谈吧，是还想着将巩康成给打出去吧。但你心疼魏伯父，所以拿我做了献祭。我说得对吗？”
魏夫人缓慢的叹气，深呼吸间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像是年久失修的风箱般发出了破旧衰败的声音。
“你说得对，也不对。他年纪大了，没有从前那么的雄心壮志了，只想安居庐州偏安一隅，可是这世道你不去吃人，别人就要来吃你。曹家、曹焘，哪里是什么好的联盟对象？若巩康成败了，以曹焘的野心，下一个怕就是庐州……咳咳咳！”
魏夫人语气很平和缓慢，说完一句话都会艰难急促的呼吸几下，等全部说完还剧烈的咳嗽起来。
“……七娘，是我对不起你，可我不想他的苦心赴水东流。”
提起魏亭，她的目光柔和下来。
“那这次呢？这次和巩康成联手，又是你们谁的主意？”蔚清嘉冷声问。
不妨她突然问了这么一句，魏夫人脸上出现了明显的错愕，叫蔚清嘉捕捉了个正着。
“我……”
“我已经都知道了，否认对我来说没用的。英姨，我什么也做不了，但是你起码叫我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蔚清嘉蹲在她面前仰头看着她，还伸手拉过她的手，目光中带着恳求。
“七娘……这是你的命……”魏夫人犹豫许久，只吐露-出这么一句。
“凭什么！凭什么我要接受这样的命运！”蔚清嘉猛地站起身喊道。
她深呼吸将眼中的泪意收回，倔强的看着魏夫人，看着这个曾经自己在心底很崇敬的长辈。
“英姨，你以前不信命的，为什么，为什么如今却要我接受命运？你告诉我原因好不好，巩康成给了你们什么好处，到底承诺了什么，你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
“他能救你英姨的命！”
紧闭着的门被一把推开，带着满身寒意的魏亭推门而入，看到安生坐着的魏夫人才勉强松口气，却还是立马将冰凉的披风甩开，站在她身边叫她靠着。
“这是……什么意思？”蔚清嘉不解地问，茫然的目光看向魏夫人。
“别跟孩子说这些……”魏夫人扯着魏亭的袖子想要阻止，却被拉住手不叫她乱动。
魏亭面色肃穆中略微带着些苦涩，但却很坚定的道：“自从那日宴会回来，你英姨就病了，看了许多大夫吃了许多药，可都不见好。我四处寻找名医的消息叫巩康成知道了，他说他有秘药能治一切顽疾，只是能不能得到全看我们的诚意。”
“天下哪里有这样神奇的药！”蔚清嘉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可魏亭却很信这药的模样。
“你没见过，怎么知道没有？”
他低头安抚地摸了摸魏夫人的头发，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等吃了药，病就好了，到时候我也不是什么劳什子城主主帅，你也不用一直在举办那些无聊的宴会，我们两个带着钱和孩子，找一个风景好的地方，过你想要的日子。”
魏夫人笑着点头，低头的时候面上却滑下一滴泪。
“不做城主？巩康成到底要你们做什么？”蔚清嘉问，可是没人回答她。
门口的下人们无人指使自动进了屋子，将蔚清嘉和两人间隔开来，礼貌中带着强硬的将蔚清嘉请了出去。
身后的门缓缓关上，蔚清嘉回头，只来得及看见深情相拥的二人。
她从前羡慕这样的夫妻感情，可今日却发现自己成了这样深情的牺牲品。
乌璇担忧的看着她，蔚清嘉摇头，也不用人再请，直接抬步朝外走去，走至半路，身后却追来一个丫鬟，蔚清嘉记得她，她是自己进去前给魏夫人上妆的那个丫鬟。
“蔚娘子，我们夫人给您传话说，最近宜嫁娶的好日子不多，离得最近的是下月初五，眼看着没多长时间了，您还是做足了准备才是。等您出嫁那日，我们夫人会亲自去观礼，定然叫您安稳出了庐州城。”
那丫鬟说完似乎还想着说什么，却叫身边一直跟着的丫鬟给悄悄怼了一下胳膊，她这才瘪嘴不说了，直接转身走了回去。
“这是哪里的礼数，竟对娘子如此无礼！”
乌璇有些生气，可蔚清嘉却缓缓露-出一个微笑来。
等回了蔚府，蔚清嘉在自己屋子里反复思量，终究还是坐在了桌子前，将信笺拿出平铺在桌面上。
若是她没想错，魏夫人终究还是心软，会在婚礼当天放自己出庐州城，而只要出了庐州，自己就算失踪也和魏亭扯不上关系，而自己也不用被迫嫁给巩康成。
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就算真把她放出去，她怕是也在这乱世中寸步难行。
曹焘说叫她等消息，但眼下却是紧要关头，她不得不想办法去主动联系他了。
蔚清嘉抿唇思索着，提笔想要在那信笺上写字，下一刻却收了手又在书架上翻找起来。
“乌璇？”她喊道。
进来的却不是乌璇，而是君荔。
“娘子有什么吩咐？乌璇不知去哪儿躲懒了，这二等丫鬟就是不靠谱，娘子有什么吩咐不如交代给我？”
君荔提起乌璇时不由得撇嘴，看向蔚清嘉的眼睛却是亮晶晶的。
“我这儿没有桃色浮金箔的信笺了，你去府内库房给我领些回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蔚清嘉还是没执着的去找乌璇，而是直接说了。
君荔一听事情，面上却露-出了一点为难来。
“娘子，这个月我们院的这个信笺已经领过了，怕是不好再领了。”
“领过了？”蔚清嘉皱眉，但她并没有在往常盛放信笺的盒子里看到。
君荔舔舔唇，双手在身前交握着道：“姨娘这段时间常去老爷书房陪着一同练字，说是喜欢用这桃色信笺写诗，我想着您也不常用，便把这信笺都拿给姨娘了。”
她心里有些不安，觉得自己好像做了写错事，但转念又想，自己又不是偷偷用了，而是帮着娘子去孝敬亲生母亲，是做了好事，便又泰然自若起来。
蔚清嘉有些无言，沉默的挥手叫她出去，不想再看见她。
虽然桃色信笺不是两人之间什么特定的仪式，但往常几次也都是桃色的，这次最重要的事再用上才更顺理成章些。
可既然没有，蔚清嘉还是只能选择在普通的信笺上写信。
她反复修改措辞，写费了许多张纸，才终于写好了勉强满意的一张，妥帖的存放好后，她打算叫乌璇找时间去外面联系曹焘曾告知的，能联系上他的方式。
但此刻她还并不知道，掌管着二人之间联系的最重要的纽带——融休，此刻在曹焘的军营中已经被公认成了叛徒，一个被发现通敌，而慌乱逃亡的叛徒。
蔚清嘉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那段日子里她是真的很喜欢这里，即便这次再来仍旧觉得这里很好。
“您病了。”蔚清嘉慢慢走到魏夫人身后，弯腰隔着铜镜与她对视。
“还是闻到药味了吗？我如今的面色很吓人吧。”魏夫人微微笑着说，伸手摸上自己干瘦青黑的脸。
“你一向对妆面有研究，今日不如就由你为我上妆，如何？”她仰着头看着蔚清嘉，目光仍旧那么温柔，不带半分命令或是强制的意味。
蔚清嘉没应答，执起桌子上的刷子轻轻在魏夫人的面上清扫，两人谁都没说话，安静的空气中却有什么在缓慢的酝酿。
妆很快就上好，魏夫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缓缓的笑了。
“这是你上次给我画过的。”她突然出声，眸光中有些许亮意闪过。
“是啊，上次给您画的时候您还念着说不适合这样，可画完之后却喜欢的不得了，恨不得当场把我认作义女。”蔚清嘉垂眸着看她。
这话一出气氛瞬间有些紧张，魏夫人心一瞬间提起，可身体上的疲惫却让她有些不想应对。
“我是真的喜欢你的，七娘……”
蔚清嘉笑了一下，带着不加掩饰的讽刺。
“喜欢我到和巩康成联手算计我？英姨，那天你算计我的时候，魏伯伯还不知道吧。你自作主张和巩康成用我做了交易，能得到什么？”
蔚清嘉说得话叫魏夫人有些难受，她微微闭上眼，将不断颤-抖的手掩藏在宽大的袖子之下。
“不想说吗？那我来猜猜。”蔚清嘉缓慢在空地上踱步。
“当时魏伯父重伤刚刚痊愈，身体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仍旧能入场出入每个重大场合，每一场和谈都绝不缺席或借口推迟，可是其实魏伯父身上留下了隐患吧。这隐患或许还很严重，严重到日后都无法上战场？”
蔚清嘉说着，目光却也一刻没离开坐在梳妆镜前仍旧闭着眼的魏夫人。
“但你们当时与曹焘是同盟，他们暗地里不是心甘情愿想要和谈吧，是还想着将巩康成给打出去吧。但你心疼魏伯父，所以拿我做了献祭。我说得对吗？”
魏夫人缓慢的叹气，深呼吸间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像是年久失修的风箱般发出了破旧衰败的声音。
“你说得对，也不对。他年纪大了，没有从前那么的雄心壮志了，只想安居庐州偏安一隅，可是这世道你不去吃人，别人就要来吃你。曹家、曹焘，哪里是什么好的联盟对象？若巩康成败了，以曹焘的野心，下一个怕就是庐州……咳咳咳！”
魏夫人语气很平和缓慢，说完一句话都会艰难急促的呼吸几下，等全部说完还剧烈的咳嗽起来。
“……七娘，是我对不起你，可我不想他的苦心赴水东流。”
提起魏亭，她的目光柔和下来。
“那这次呢？这次和巩康成联手，又是你们谁的主意？”蔚清嘉冷声问。
不妨她突然问了这么一句，魏夫人脸上出现了明显的错愕，叫蔚清嘉捕捉了个正着。
“我……”
“我已经都知道了，否认对我来说没用的。英姨，我什么也做不了，但是你起码叫我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蔚清嘉蹲在她面前仰头看着她，还伸手拉过她的手，目光中带着恳求。
“七娘……这是你的命……”魏夫人犹豫许久，只吐露-出这么一句。
“凭什么！凭什么我要接受这样的命运！”蔚清嘉猛地站起身喊道。
她深呼吸将眼中的泪意收回，倔强的看着魏夫人，看着这个曾经自己在心底很崇敬的长辈。
“英姨，你以前不信命的，为什么，为什么如今却要我接受命运？你告诉我原因好不好，巩康成给了你们什么好处，到底承诺了什么，你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
“他能救你英姨的命！”
紧闭着的门被一把推开，带着满身寒意的魏亭推门而入，看到安生坐着的魏夫人才勉强松口气，却还是立马将冰凉的披风甩开，站在她身边叫她靠着。
“这是……什么意思？”蔚清嘉不解地问，茫然的目光看向魏夫人。
“别跟孩子说这些……”魏夫人扯着魏亭的袖子想要阻止，却被拉住手不叫她乱动。
魏亭面色肃穆中略微带着些苦涩，但却很坚定的道：“自从那日宴会回来，你英姨就病了，看了许多大夫吃了许多药，可都不见好。我四处寻找名医的消息叫巩康成知道了，他说他有秘药能治一切顽疾，只是能不能得到全看我们的诚意。”
“天下哪里有这样神奇的药！”蔚清嘉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可魏亭却很信这药的模样。
“你没见过，怎么知道没有？”
他低头安抚地摸了摸魏夫人的头发，嘴角扬起一抹笑意：“等吃了药，病就好了，到时候我也不是什么劳什子城主主帅，你也不用一直在举办那些无聊的宴会，我们两个带着钱和孩子，找一个风景好的地方，过你想要的日子。”
魏夫人笑着点头，低头的时候面上却滑下一滴泪。
“不做城主？巩康成到底要你们做什么？”蔚清嘉问，可是没人回答她。
门口的下人们无人指使自动进了屋子，将蔚清嘉和两人间隔开来，礼貌中带着强硬的将蔚清嘉请了出去。
身后的门缓缓关上，蔚清嘉回头，只来得及看见深情相拥的二人。
她从前羡慕这样的夫妻感情，可今日却发现自己成了这样深情的牺牲品。
乌璇担忧的看着她，蔚清嘉摇头，也不用人再请，直接抬步朝外走去，走至半路，身后却追来一个丫鬟，蔚清嘉记得她，她是自己进去前给魏夫人上妆的那个丫鬟。
“蔚娘子，我们夫人给您传话说，最近宜嫁娶的好日子不多，离得最近的是下月初五，眼看着没多长时间了，您还是做足了准备才是。等您出嫁那日，我们夫人会亲自去观礼，定然叫您安稳出了庐州城。”
那丫鬟说完似乎还想着说什么，却叫身边一直跟着的丫鬟给悄悄怼了一下胳膊，她这才瘪嘴不说了，直接转身走了回去。
“这是哪里的礼数，竟对娘子如此无礼！”
乌璇有些生气，可蔚清嘉却缓缓露-出一个微笑来。
等回了蔚府，蔚清嘉在自己屋子里反复思量，终究还是坐在了桌子前，将信笺拿出平铺在桌面上。
若是她没想错，魏夫人终究还是心软，会在婚礼当天放自己出庐州城，而只要出了庐州，自己就算失踪也和魏亭扯不上关系，而自己也不用被迫嫁给巩康成。
但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就算真把她放出去，她怕是也在这乱世中寸步难行。
曹焘说叫她等消息，但眼下却是紧要关头，她不得不想办法去主动联系他了。
蔚清嘉抿唇思索着，提笔想要在那信笺上写字，下一刻却收了手又在书架上翻找起来。
“乌璇？”她喊道。
进来的却不是乌璇，而是君荔。
“娘子有什么吩咐？乌璇不知去哪儿躲懒了，这二等丫鬟就是不靠谱，娘子有什么吩咐不如交代给我？”
君荔提起乌璇时不由得撇嘴，看向蔚清嘉的眼睛却是亮晶晶的。
“我这儿没有桃色浮金箔的信笺了，你去府内库房给我领些回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蔚清嘉还是没执着的去找乌璇，而是直接说了。
君荔一听事情，面上却露-出了一点为难来。
“娘子，这个月我们院的这个信笺已经领过了，怕是不好再领了。”
“领过了？”蔚清嘉皱眉，但她并没有在往常盛放信笺的盒子里看到。
君荔舔舔唇，双手在身前交握着道：“姨娘这段时间常去老爷书房陪着一同练字，说是喜欢用这桃色信笺写诗，我想着您也不常用，便把这信笺都拿给姨娘了。”
她心里有些不安，觉得自己好像做了写错事，但转念又想，自己又不是偷偷用了，而是帮着娘子去孝敬亲生母亲，是做了好事，便又泰然自若起来。
蔚清嘉有些无言，沉默的挥手叫她出去，不想再看见她。
虽然桃色信笺不是两人之间什么特定的仪式，但往常几次也都是桃色的，这次最重要的事再用上才更顺理成章些。
可既然没有，蔚清嘉还是只能选择在普通的信笺上写信。
她反复修改措辞，写费了许多张纸，才终于写好了勉强满意的一张，妥帖的存放好后，她打算叫乌璇找时间去外面联系曹焘曾告知的，能联系上他的方式。
但此刻她还并不知道，掌管着二人之间联系的最重要的纽带——融休，此刻在曹焘的军营中已经被公认成了叛徒，一个被发现通敌，而慌乱逃亡的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