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也反应很快地将手抽了回来。

    上班模式的郑君樾,西装革履整齐,比生活中看上去要凌厉。

    方尔淮说:“您是……?”

    汀也往君樾身后看了一眼,望见不远处的桌子边上他两三个同事,明白过来,他们碰巧也来这家店吃饭。

    郑君樾没立刻答话,汀也抿了一下嘴唇,对郑君樾喊了一声:“哥。”

    方尔淮立刻跟着道:“原来是汀也的哥哥,我是她的同学兼同事。”

    郑君樾稍顿了顿,瞥了眼汀也,对方尔淮客气地笑了一下:“你好。”

    那一眼令汀也意识到,郑君樾对她刚才的那个处理稍微有点意见。

    但她没想到更好的方式。

    莫湘湘在这时候提着奶茶回来,看到郑君樾,打了声招呼。

    他们在汀也生日那次见过。

    人多眼杂,不太方便说话。汀也想了想,向君樾偏了下脑袋,主动往店外走,君樾跟在她后面。

    粤菜馆在商场里。这间商场体量小,客流量基本就是园区过来吃饭的上班族。宽敞的走道里人烟稀少。

    君樾问:“那个就是你内推的那位?”

    “是,就是他。”汀也斜靠在栏杆上,君樾在她右侧,左手搭在栏杆上,和她面对面的姿势。

    君樾嫌弃方尔淮的话涌到嘴边,还是决定不发表评论,只说:“我今天也加班,晚饭你自己解决。”

    “知道了。”怎么突然起了这个话,汀也问,“你生什么气?”

    君樾愣了一愣,说:“我没生气啊?”

    汀也就笑着往后仰了一点,君樾皱了皱眉,手离她更近,说:“你当心些。”

    “明明生气了。”汀也说,“你刚表情可吓人了。”

    君樾先是说:“真没有,我能生什么气。”

    然后又说:“不过你那个前男友实在不怎么样,你要犯傻,一次就够了。”

    她当然不会再看上方尔淮,汀也忍着笑,对君樾翻了翻眼睛:“管天管地。”

    又说了几句闲话之后,他们一前一后回了餐厅。汀也坐回原座,继续吃饭。

    莫湘湘说:“你哥哥也在这边工作啊?”

    汀也道:“对,在越乾。”

    莫湘湘思索了一下,忽地掩住嘴惊呼了一声:“我去,我看过越乾的报道,某厂今年从N厂挖了一个年轻中国人回来负责越乾……是你哥?!不会吧?”

    “嗯,就是他。”汀也神色如常地将肠粉送到嘴里。

    莫湘湘深陷于震惊之中久久回不了神,旁边方尔淮不解地问:“越乾是什么?”

    莫湘湘好心给他介绍:“做AI视觉模型及应用,大股东是某厂,融到B轮,据说估值相当惊人。”

    方尔淮好奇道:“具体的应用场景是?”

    “现在主要用在智能制造上吧?”莫湘湘看向汀也确认。

    汀也回忆了一下她看过的研报和通稿,说:“好像是的,目前的客户都是制造业和供应链企业。”

    李馨的手术排期确认下来,君樾在OA上提了十天的假。

    不过做到他这个层级,不会有什么真正的假期可言,到时候陪护还是得带着工作电脑,提假主要是为了把会议给排开。

    凌晨两点多,郑君樾收拾东西,离开公司。

    他坐电梯下到车库,刚坐进驾驶座合上车门,手机跳出一条消息。

    叶朔:「睡了没?」

    郑君樾回他:「刚下班。」

    叶朔:「这不巧了,我还没下班。」

    叶朔:「来陪苏向晓喝酒,他好像遇到什么事。」

    郑君樾:「什么事?」

    叶朔:「他讲不清楚,我也没仔细听。」

    叶朔给他发了个地址,新天地附近的一家清吧,过去挺近的。

    郑君樾明天上午十点半有个会,在这之前没有什么事。汀也明天上学,出门比较早。

    他看了眼时间,估摸着五点结束的话,回家可以给汀也做个早餐,然后补个觉再去公司。

    他将叶朔给的店名输入导航,发动车子驶出地库。

    到了地方,苏向晓看上去已经喝得酩酊大醉。

    他们几个朋友当中,苏向晓家风最严,管得很紧,祖辈似乎有一些官方背景。具体到什么级别,他们没有问过,苏向晓也守口如瓶。他在外一向克制,相识多年,难得露出这种醉态。

    郑君樾坐下点了杯酒,问他到底怎么了。

    叶朔在旁边对着电脑审pitchbook,闻言也探出脑袋。

    苏向晓抬起头,眼神迷蒙地望着半空中某一点。

    等君樾打算再重复一遍问题的时候,苏向晓开口了:“我家查了楼矜。”

    只这一句,郑君樾就轻微地皱起眉头。

    叶朔瞥见他神色变化,了然道:“我就知道你不爱听这事。”

    君樾说:“……我只是不喜欢这种做法。”

    苏向晓没有精力和他们商讨权力的使用边界,继续说:“结果发现,她的身份有问题。”

    余下两人对视一眼,都坐直了身体。

    苏向晓一摆手,说:“你们想到哪里去了,不是那种严重问题。”

    “但也不轻就是了。”

    “查出来她的身份经历,和她告诉我的,有点差别。”

    “一是,她大学本科到硕士期间有两年空白期,查不到任何去向,就像凭空消失一样。二是,她工作经历,工作六年换了八家公司,向我隐瞒了一半。”

    叶朔说:“六年换八家?她换得这么快?”

    苏向晓又吨吨吨地喝酒,埋头趴在桌子上,抬起手比出“三”的手势:“我家里认为三种可能。最好的情况,就是她个人原因,休养了两年,养病、还是执行秘密任务,随便什么,换工作也是偶然;第二种情况,她通过某些门路,学历造假、简历造假;最差的情况,在学历简历造假的基础上,她的身份也是伪造的,原因不明,目的不明。”

    叶朔惊奇地道:“苏向晓,你没醉吧,口齿这么清晰。”

    郑君樾问:“喝了多少?”

    叶朔回答:“不知道,我来的时候他抱着酒瓶哭,还以为早就醉了。”

    “你们有没有在听啊!”苏向晓怒吼。

    君樾说:“听到了,三种可能。”

    苏向晓吸了吸鼻子,沉默了一会儿,说:“……反正,不管是哪种可能,我和楼矜都没可能了。”

    想也知道,他家里的长辈不会同意他和身份有疑点的女人继续交往。

    他又伤心地说:“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叫楼矜,也许我就是个大傻子,连女朋友的真名都搞不清。”

    苏向晓和楼矜谈了三年多,不是说舍就能舍弃的感情。

    君樾和叶朔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拍拍他的肩膀,一起喝酒,以表安慰。

    叶朔问:“你打算怎么办?”

    苏向晓闷头喝完一杯,说:“我——嗝,我就装死。”

    君樾问:“你家里那边呢?”

    “都说了装死,我暂时不回去了。”苏向晓疲惫道,“他们能拿我怎么办!……楼矜那里,我,我就当不知道。”

    “恋爱脑。”叶朔说他。

    君樾也同意:“我要是你爸妈得气死。”楼矜要是真带了什么目的接近他,到时候怎么办?

    苏向晓说:“你俩都给我滚。”他说着,无力地摆了摆手,歪着头倒在了桌上。

    叶朔靠君樾近一些,充满同情地跟他八卦:“苏向晓本来有今年求婚的计划。”

    这下不得不搁置了。君樾也有点同情。

    不过,这总归是苏向晓私事,伤不在己身,君樾想着等苏向晓彻底醉了,把人送走,他差不多可以回家给汀也做早餐。

    苏向晓在酒桌那一边开始魔怔一样地自言自语,另外两人不再理他,只分一点余光确认他还健康地活着。

    叶朔将pitchbook审完,连带comments一起发了邮件,闲着没事,开始翻阅朋友圈。

    翻到某一条时,他说:“你妹妹这个照片拍得不错啊。”

    君樾凑过来看了一眼。

    大概是汀也周末和朋友出去玩拍的,仅一张,背景树林荫翳,像是森林公园,她披了件柔软的灰色开衫,带着一点淡笑的神情直视着镜头,眼瞳格外的大,眼尾上挑。

    怎么拍得这么……

    这么什么,君樾脑海里找不出合适的词。

    叶朔拿着手机还在啧啧评论:“放在我们大学那时候,她这样的得有大把男生追吧——哎你做什么?”

    君樾趁他一不留神,直接把他手机抽走了,屏幕朝下放在桌上。

    “不是来喝酒的吗?”君樾将叶朔的酒杯向他推了推,说,“怎么废话说个不停。”

    叶朔也是熬夜熬迷糊了,依言就喝了几口,慢腾腾地回过味来:“……我也没说什么吧?”

    君樾看了他一眼,叶朔说:“我错了。”

    叶朔沾了酒精,话就收不住,分明才被警告了,又不怕死地说:“我说的也是实话,你总不能管着郑汀也不交男朋友,这没道理的,她又不小了,谈恋爱多正常的事。”

    君樾没立刻答,也是默默喝了酒,望着别处轻声说:“……我知道。”

    叶朔人精一个,世上最专业的乙方,日常察言观色习惯了,半醉状态都能维持着一根琢磨人心的神经。

    郑君樾这三个字一出来,他那直觉一样玄乎的神经忽而狠狠一跳。

    叶朔目光顿时清明起来,望见君樾垂着眼睛,凝神地望着酒杯,大概在想着什么事,眉目很温软。

    ……还能想着什么。

    叶朔心里百转千回,嘴上只问:“你待会直接回公司吗?”

    他知道君樾很追求省事省时,以往要是加班狠了或是晚上有饭局,第二天又要上班的情况,基本是直接不回家了,等散场后回公司睡一会儿起来上班。

    公司健身房有浴室,管理层办公室也都附有休息间。

    君樾说:“先回家休息一会儿。”

    叶朔:“你家明明比公司远吧。”

    君樾看了他一眼,像是觉得他这个说法很奇怪:“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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