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顾衍君说完，二人中反应更大的是萧霁云。
“狗东西，肯定是安铭城那老家伙！”他气愤地将已经见底的粥碗搁到桌案上，力气不小，发出“砰”的一声，“他如今全权主管此案，岂不是只手遮天了！”
顾衍君蹙着柳眉看向他，方才只被萧霁云追着问了，一时没想起来，他这几日府中不见踪影，眼下又突然出现在此地，还自己嚷着习弓习得辛苦，岂非更为匪夷所思。
“你这样看着我作甚？”萧霁云被她盯的纳闷，“被本公子的英明才智迷住了?”
顾衍君毫无疑问地白了他一眼，“你这几日呆在这里，真的是为了来练箭?”
“这是自然，”萧霁云抱臂，“本公子天赋极佳，如今已是百步穿杨，不逊于他了。”
“不逊于谁？”顾衍君问。
他指了指萧寻，“我哥呀，很奇怪吗？”
顾衍君张了张嘴，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萧寻没理会萧霁云信口开河，若有所思地开口，“那他二人没发觉你在附近吧？”
顾衍君摇了摇头，“没有，所以我也没瞧见他二人究竟长什么模样。”
“那便好。”萧寻轻吁一气，若是那二人发现有旁人将其所说的计划听了个大概，恐是费劲心思也要将其人暗地里找出来除掉。
顾衍君颔首，想起萧霁云那刚才所提及的那个人，问他：“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谁?”
萧霁云理所应当道：“安珏就不是个好东西，他老子肯定也强不到哪里去。”
顾衍君存着希冀的心终于沉了，萧霁云这人言行举止，不看证据，全凭喜恶……
“你别猜了。”
萧寻截断他，“午膳你也吃了，若不去练箭，我就将你送回父亲跟前，你这一上午究竟有多少时辰在真的练箭，你自己心里清楚……”
“别！别！别！”
萧霁云竖掌打住他，动身拣起摆在兵器架上的那把长弓，在丢下一句我走了之后，便洋洋洒洒地阔步出了营帐。
萧寻从他身上敛回目光，自袖中掏出了昨日那枚东宫令牌，交到了顾衍君手上。
顾衍君端详这金质令牌一瞬，疑声问道：“这是什么令牌？”
“昨日夜宴过后，太子殿下赐的，说是因太子妃的缘故，你若去东宫走动，方便了些。”萧寻继续解释，“你昨日喝醉了酒，大抵是不记得了。”
“原来如此，太子殿下考虑的还真是周到。”顾衍君接过令牌的手一顿，倏然想到了什么，直接了当地问他：“我昨日还干了什么？”
她目光凝在萧寻衣领处上下探究，试图寻找些同她一般相似的痕迹，却是光洁如常，其实倒更想问，你干了什么！
“你、我……”萧寻长指抵在额心，吞吐地躇踌了一瞬，“没做什么，就是你非要亲我。”
顾衍君：“？？！！”
“你胡说！”顾衍君拉了拉衣领，那绯色痕迹便尽数显露出来，眉眼含嗔地看向眼前人，“分明是你！”
萧寻心里多少有些后悔，他也该在自己身上留些证据的。
“夫人亲我，我无以为报，便还了回去。”
随后，顾衍君第一次在萧寻这张清绝矜贵的脸上，看到这种眉眼低垂，泫然欲泣的无辜样。
一些零碎记忆在此时趁机钻入她脑海中。
一张清隽含笑近在眼前青年脸旁，他笑之时唇下梨涡深深，然后，她当真……亲、亲了上去？
她今日一上午都没记起的事，此刻不早不晚地想了起来。
原来真的是她……难不成，她醉酒后色心大发？
那也不行，总之她没弄出这般明显的痕迹。
顾衍君倏然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倒还是扬着一张小脸，没理也要讲上三分，“你是我夫君，我不可以亲你吗？”
萧寻心跳好似漏了一拍，微微稳了稳心神，抬手替她整理好方才扯乱的衣衫领口，眼角笑意若隐若现，“自然可以。”
二人之间一股莫名惴惴的生涩氛围慢慢蔓延。
“你这几日可有瞧见过周老头？”顾衍君转回目光，错开了话题，“早出晚归也不知又在忙些什么呢？”
恰在此时。
自营帐外掀帘而入的橘如小步跑了过来，“小姐，少将军，不好了。”
顾衍君忙摆正身子，问：“怎么了？”
橘如回道：“府里递来了消息，安阳侯夫人崔氏今日离世。”
昨日不是顾兰时大婚吗？怎会今日离世了
东风新暖，垂杨飘絮，漫天洒落，。
顾青阳印象里那个似乎总是带着威严，对他关心极少的父亲，似乎突然苍老了许多。
他静静地凝望着崔氏的棺椁，“是你做的吧？”
“父亲你也亲眼看见了，她本来昨日就该咽气的，为了顾兰时能嫁入东宫，硬生生的靠着一口气撑到了今日。”
顾青阳神色漠然，反问于他，“你说是我做的，什么是我做的？”
“是我让顾兰时行此等下作之事吗？给太子殿下下那种上不得台面的药吗？”
他好似故意在灵堂前将事情尽数刨开来说，“那日之事，父亲你和我皆是心知肚明，若非太子殿下仁善，她顾兰时胆大包天，单凭她下药伤害太子殿下玉体这一件事，早就该被处死了。”
“我不是说这个！”
顾亭厉声打断顾青阳，一双眼睛血丝遍布，“你母亲的身体，向来康健，如何会短时间内病入膏肓，回天乏术。”
“父亲你糊涂了，我的母亲十三年前不就已经不在人世了吗？”
顾青阳迈步走近，眼底寒光凛冽，缓慢地从鼻腔里发出轻轻的一声笑，“你当时怎么不问一句，她为何会突然无药可医呢？”
顾亭闭眸一瞬，“你都知道些什么？”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顾青阳仍是面带微笑，心情似乎倏然变得极为愉悦。
“所以你就用这样歹毒的手段对她？”顾亭继续说，“可是林氏早就已经离世，你如今翻这些旧账还有意义吗？”
“相同的话，今天躺在棺椁里的这人，也同样如你一般质问过我。”顾青阳勾起的唇角落下，脸上没了其余表情，显得分外阴鸷，“可是，她能问出这样恶心的话，你不能。”
顾亭同他冷言对峙，“我是你父亲，我为何不能！此事我若提前知晓，不会袖手旁观，林氏断不会到如此地步。”
“您一直都知道您是我父亲啊？崔氏当年派人去丢弃杀害年仅三岁的衍君时，你也知晓自己身为人父吗？”
“我当年事先并不知情，”顾亭道：“再说了，她被接回长安之后，我也补偿过她。”
“我母亲被崔氏下毒害死的时候你不知道，衍君被她暗害之时你不知道，我被她扔于流民之中垂死挣扎时，你还是不知道。”
顾青阳那张冷漠至极的脸，此刻，似乎有一丝丝微不可查的锥心痛色闪过，“您不仅不知道，您还不在乎，这桩桩件件的事发生后，你可有追究过半分？”
“没了我母亲，后来她在侯府中肆意妄为的对待我和衍君，依仗的不都是你吗？顾大人。”
“斯人已逝，何必再为此和生者纠缠计较。”顾亭这时终于抬眸看向站在他身前的顾青阳，“你也不该被此事困着。”
顾青阳低低笑了起来，一张分外英气的脸上，笑的愈发扭曲疯狂，让人不禁背后生寒，“那你今日来替崔氏来质问我又是做什么？”
“你为人子，不该行这等罔顾人伦的不孝之事。”
“何为不孝？母慈父爱，而子忘祖背德是为不孝。所谓母慈父爱，你二人何曾这样对待于我。”顾青阳觉得可笑，“如今看来，衍君在平阳长至及笄，或许是件好事。”
“她如今不也是有了萧寻做依靠吗？”
顾青阳以一种十分平静的神色，垂眸看向顾亭，他眼神中却似乎在疯狂的边缘极度压抑，“那我母亲算什么？”
“你身为人夫，凭什么明知是非而不言？”
“这些年来，午夜梦回，你不会问心有愧吗?”
闻言，顾亭抬手触上摆在灵堂呢的棺椁，轻轻抚了抚，只道:“我本就心有所属，或许她一开始，就不该嫁给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冷笑之声自灵堂外传来，不高不低，正落到顾亭耳中。
“真是可笑至极，顾亭，当年你借着与林尚书姻亲关系，谋得官位之时，怎么不说不娶她。”
来人一袭褐色窄袖长袍，脸上戴着半张银质面具，倒遮不住眼神中的萧萧寒意。
正是顾衍君几日都没怎么瞧见踪影的周过。
顾亭略带警惕地望向来人，自棺椁前站起身来，“你是谁？”
“顾亭，你娶了她，却又不好好待她。”
从前，周过至少认为，顾青阳身为侯府世子，最起码能够好好活下去，可谁知虎毒尚且不食子，顾亭却全然没在意过他的生死。
若非崔氏之后再无所出，恐怕顾青阳也活不到今日。
而他，自林苓病逝探查无证后，他将自己同顾衍君藏在平阳十余年，似乎看着这个姑娘长大成人，成了他活下去的最大信念。
“狗东西，肯定是安铭城那老家伙！”他气愤地将已经见底的粥碗搁到桌案上，力气不小，发出“砰”的一声，“他如今全权主管此案，岂不是只手遮天了！”
顾衍君蹙着柳眉看向他，方才只被萧霁云追着问了，一时没想起来，他这几日府中不见踪影，眼下又突然出现在此地，还自己嚷着习弓习得辛苦，岂非更为匪夷所思。
“你这样看着我作甚？”萧霁云被她盯的纳闷，“被本公子的英明才智迷住了?”
顾衍君毫无疑问地白了他一眼，“你这几日呆在这里，真的是为了来练箭?”
“这是自然，”萧霁云抱臂，“本公子天赋极佳，如今已是百步穿杨，不逊于他了。”
“不逊于谁？”顾衍君问。
他指了指萧寻，“我哥呀，很奇怪吗？”
顾衍君张了张嘴，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萧寻没理会萧霁云信口开河，若有所思地开口，“那他二人没发觉你在附近吧？”
顾衍君摇了摇头，“没有，所以我也没瞧见他二人究竟长什么模样。”
“那便好。”萧寻轻吁一气，若是那二人发现有旁人将其所说的计划听了个大概，恐是费劲心思也要将其人暗地里找出来除掉。
顾衍君颔首，想起萧霁云那刚才所提及的那个人，问他：“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谁?”
萧霁云理所应当道：“安珏就不是个好东西，他老子肯定也强不到哪里去。”
顾衍君存着希冀的心终于沉了，萧霁云这人言行举止，不看证据，全凭喜恶……
“你别猜了。”
萧寻截断他，“午膳你也吃了，若不去练箭，我就将你送回父亲跟前，你这一上午究竟有多少时辰在真的练箭，你自己心里清楚……”
“别！别！别！”
萧霁云竖掌打住他，动身拣起摆在兵器架上的那把长弓，在丢下一句我走了之后，便洋洋洒洒地阔步出了营帐。
萧寻从他身上敛回目光，自袖中掏出了昨日那枚东宫令牌，交到了顾衍君手上。
顾衍君端详这金质令牌一瞬，疑声问道：“这是什么令牌？”
“昨日夜宴过后，太子殿下赐的，说是因太子妃的缘故，你若去东宫走动，方便了些。”萧寻继续解释，“你昨日喝醉了酒，大抵是不记得了。”
“原来如此，太子殿下考虑的还真是周到。”顾衍君接过令牌的手一顿，倏然想到了什么，直接了当地问他：“我昨日还干了什么？”
她目光凝在萧寻衣领处上下探究，试图寻找些同她一般相似的痕迹，却是光洁如常，其实倒更想问，你干了什么！
“你、我……”萧寻长指抵在额心，吞吐地躇踌了一瞬，“没做什么，就是你非要亲我。”
顾衍君：“？？！！”
“你胡说！”顾衍君拉了拉衣领，那绯色痕迹便尽数显露出来，眉眼含嗔地看向眼前人，“分明是你！”
萧寻心里多少有些后悔，他也该在自己身上留些证据的。
“夫人亲我，我无以为报，便还了回去。”
随后，顾衍君第一次在萧寻这张清绝矜贵的脸上，看到这种眉眼低垂，泫然欲泣的无辜样。
一些零碎记忆在此时趁机钻入她脑海中。
一张清隽含笑近在眼前青年脸旁，他笑之时唇下梨涡深深，然后，她当真……亲、亲了上去？
她今日一上午都没记起的事，此刻不早不晚地想了起来。
原来真的是她……难不成，她醉酒后色心大发？
那也不行，总之她没弄出这般明显的痕迹。
顾衍君倏然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倒还是扬着一张小脸，没理也要讲上三分，“你是我夫君，我不可以亲你吗？”
萧寻心跳好似漏了一拍，微微稳了稳心神，抬手替她整理好方才扯乱的衣衫领口，眼角笑意若隐若现，“自然可以。”
二人之间一股莫名惴惴的生涩氛围慢慢蔓延。
“你这几日可有瞧见过周老头？”顾衍君转回目光，错开了话题，“早出晚归也不知又在忙些什么呢？”
恰在此时。
自营帐外掀帘而入的橘如小步跑了过来，“小姐，少将军，不好了。”
顾衍君忙摆正身子，问：“怎么了？”
橘如回道：“府里递来了消息，安阳侯夫人崔氏今日离世。”
昨日不是顾兰时大婚吗？怎会今日离世了
东风新暖，垂杨飘絮，漫天洒落，。
顾青阳印象里那个似乎总是带着威严，对他关心极少的父亲，似乎突然苍老了许多。
他静静地凝望着崔氏的棺椁，“是你做的吧？”
“父亲你也亲眼看见了，她本来昨日就该咽气的，为了顾兰时能嫁入东宫，硬生生的靠着一口气撑到了今日。”
顾青阳神色漠然，反问于他，“你说是我做的，什么是我做的？”
“是我让顾兰时行此等下作之事吗？给太子殿下下那种上不得台面的药吗？”
他好似故意在灵堂前将事情尽数刨开来说，“那日之事，父亲你和我皆是心知肚明，若非太子殿下仁善，她顾兰时胆大包天，单凭她下药伤害太子殿下玉体这一件事，早就该被处死了。”
“我不是说这个！”
顾亭厉声打断顾青阳，一双眼睛血丝遍布，“你母亲的身体，向来康健，如何会短时间内病入膏肓，回天乏术。”
“父亲你糊涂了，我的母亲十三年前不就已经不在人世了吗？”
顾青阳迈步走近，眼底寒光凛冽，缓慢地从鼻腔里发出轻轻的一声笑，“你当时怎么不问一句，她为何会突然无药可医呢？”
顾亭闭眸一瞬，“你都知道些什么？”
“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顾青阳仍是面带微笑，心情似乎倏然变得极为愉悦。
“所以你就用这样歹毒的手段对她？”顾亭继续说，“可是林氏早就已经离世，你如今翻这些旧账还有意义吗？”
“相同的话，今天躺在棺椁里的这人，也同样如你一般质问过我。”顾青阳勾起的唇角落下，脸上没了其余表情，显得分外阴鸷，“可是，她能问出这样恶心的话，你不能。”
顾亭同他冷言对峙，“我是你父亲，我为何不能！此事我若提前知晓，不会袖手旁观，林氏断不会到如此地步。”
“您一直都知道您是我父亲啊？崔氏当年派人去丢弃杀害年仅三岁的衍君时，你也知晓自己身为人父吗？”
“我当年事先并不知情，”顾亭道：“再说了，她被接回长安之后，我也补偿过她。”
“我母亲被崔氏下毒害死的时候你不知道，衍君被她暗害之时你不知道，我被她扔于流民之中垂死挣扎时，你还是不知道。”
顾青阳那张冷漠至极的脸，此刻，似乎有一丝丝微不可查的锥心痛色闪过，“您不仅不知道，您还不在乎，这桩桩件件的事发生后，你可有追究过半分？”
“没了我母亲，后来她在侯府中肆意妄为的对待我和衍君，依仗的不都是你吗？顾大人。”
“斯人已逝，何必再为此和生者纠缠计较。”顾亭这时终于抬眸看向站在他身前的顾青阳，“你也不该被此事困着。”
顾青阳低低笑了起来，一张分外英气的脸上，笑的愈发扭曲疯狂，让人不禁背后生寒，“那你今日来替崔氏来质问我又是做什么？”
“你为人子，不该行这等罔顾人伦的不孝之事。”
“何为不孝？母慈父爱，而子忘祖背德是为不孝。所谓母慈父爱，你二人何曾这样对待于我。”顾青阳觉得可笑，“如今看来，衍君在平阳长至及笄，或许是件好事。”
“她如今不也是有了萧寻做依靠吗？”
顾青阳以一种十分平静的神色，垂眸看向顾亭，他眼神中却似乎在疯狂的边缘极度压抑，“那我母亲算什么？”
“你身为人夫，凭什么明知是非而不言？”
“这些年来，午夜梦回，你不会问心有愧吗?”
闻言，顾亭抬手触上摆在灵堂呢的棺椁，轻轻抚了抚，只道:“我本就心有所属，或许她一开始，就不该嫁给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冷笑之声自灵堂外传来，不高不低，正落到顾亭耳中。
“真是可笑至极，顾亭，当年你借着与林尚书姻亲关系，谋得官位之时，怎么不说不娶她。”
来人一袭褐色窄袖长袍，脸上戴着半张银质面具，倒遮不住眼神中的萧萧寒意。
正是顾衍君几日都没怎么瞧见踪影的周过。
顾亭略带警惕地望向来人，自棺椁前站起身来，“你是谁？”
“顾亭，你娶了她，却又不好好待她。”
从前，周过至少认为，顾青阳身为侯府世子，最起码能够好好活下去，可谁知虎毒尚且不食子，顾亭却全然没在意过他的生死。
若非崔氏之后再无所出，恐怕顾青阳也活不到今日。
而他，自林苓病逝探查无证后，他将自己同顾衍君藏在平阳十余年，似乎看着这个姑娘长大成人，成了他活下去的最大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