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父？”符弃不可置信，他一步步走来，将程长弦扶起:“你是弦儿？”他手颤抖着:“你是弦儿，对不对？”
世间有许多事会超出人们的想象，无法预料，难以解释。
各种闻所未闻的异事自然难以说通，同时难用语言说清的，还有凡人间的血脉连心。
因为是挚友，所以知道他眼神何等固执。因为是师父，所以知道他剑风天下无二。因为是舅父，只要他坦诚唤他一声，他就不愿说人死后无法复生。
“舅父，我是弦儿。魂仍在，身非己。”他开口，每句话字尾的音最重，程长弦说话，从来都是这样咬字:“此间事态复杂，一时无法说明白，弦儿所言句句为真。”
只要一声，只唤一声，够了。
泪掉在符弃手背上:“信，孩子。舅父信你。”
身非己，面容改换，过往未被抛去。
动作，语气，眼神，程长弦的一切……这是他亲手教大的孩子。
“怎么变成这样了？”他细看他，身体不再强健，羸弱又瘦削。
“进屋，细说。”程长弦看有婢女从附近走来，拉符弃进空屋内，与他说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
符弃认真听着，脸上表情庄凝:“所以你没死，我还风尘仆仆赶回来，跑坏那些好马，平白伤情许久。”他莫名来气:“浪费感情。”
程长弦心中有愧:“我身死与同僚之手，非我意料。”
“同僚？你与那匪徒余孽怎会是同僚？”符弃蹙眉。
“并非。”程长弦摇摇头:“告示是假，纯为捏造，真正的凶手与我同在大理寺任职。”
“竟是如此？”符弃怒起拍桌，震倒桌上茶杯:“你只说是谁，我便将那孙子卸成八块去！”他气的青筋上头:“还有陈易那货，身为大卿也不约束好手下人，竟放任下属自相残杀，我看他是一点儿脸都不要了！还想挂冠回老家？我非抽他一顿不可，叫他日日不得安宁！”
“冷静。”程长弦拉着他坐下:“舅父冷静。”
符弃也听劝，片刻平复心情:“你没死这事，老祖跟你母亲知不知道？”
程长弦摇摇头:“本也想说，但眼下不到时机。”
“怎么讲？”
“这事并非看上去那般简单，牵扯皇室中人。”程长弦随指点点茶水，在桌上涂画。
“杀我那人名为李尺，与当朝嫡公主元夕蛇鼠一窝，我之死，少不了元夕从中指使。”程长弦画下一个叉，代表元夕与李尺。
“元夕？”符弃震惊:“元夕为何杀你，你与她有何矛盾？”
“明面上瞧起来确实没有，可若往深了瞧，便可窥见，元夕杀我是为境州皇银劫盗案。”
程长弦在叉旁边画道短线代表他自己，又在叉与短线上头画个圆，代表皇银。
“元夕杀我。”
叉中画出一道箭头，对准短线。
“我查失窃皇银，死在取猎户翻供的路上。”
短线中画出一道箭头，对准圆圈。
“鬼匪是由我亲手捕回，我死，猎户亦死，那鬼匪劫盗皇银之事便无法翻案，如果这是元夕要的。”
圆圈中画出一道箭头，对回叉。
“说明这失窃皇银，怕其实进了她们的手。”
程长弦低眼，桌上茶渍已经连成三角的模样。
“她是劫盗皇银的真凶，买通猎户作假证将此事诬与鬼匪，猎户反悔证词，她怕我翻案，杀我是为让真相掩埋地下。而我……”
程长弦瞳底暗暗。
“成了帮她诬陷鬼匪的刀。”
鬼匪可憎吗？在程长弦的眼中看去，确实如此。
他以律法为尺，无论怎样丈量，这个组织都算罪大恶极。
她们常把长京搅和的鸡犬不宁，只要出现便在违律，猖狂至极。
尤其是那匪首方樱。
有回她带人劫了皇商账房，程长弦闻声睡意全无，夜半披上官服，将商户府邸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想，布局至此，就算是只鸟，飞出去也能闻见个动静。
他将府中翻了一遍，全无匪首身影，最后连厨房也没放过。
公差们跟在程长弦身后，威武森严，握柄备刀。
“官老爷！救命啊官老爷！”
伙房里，一位老妇佝着身躯爬到程长弦脚下，哭得天崩地裂:“刚才那伙盗贼着实可怕，府里人都睡了，她们便盯上起夜的老奴，幸亏老奴跑得快，躲入伙房。”
程长弦打量她，眼中狐疑未消。
“唉！都怪老奴上了年纪，憋不住尿，差点丢了性命，呜呜！”
老妇无能锤地，一身痛心疾首。
程长弦终是放下戒备，亲自扶她起身:“您莫慌，吾乃大理寺中人，定将匪徒绳之以法。您可看见那伙人往何处逃去？”
“那边，她们往那边去了。”老妇哑着嗓子，指往门外左方。
“你们，去那边看看。”程长弦指挥着公差，老妇却抓着他不放手。
“大娘，且平复心情，你性命无碍的。”程长弦只能宽慰。
“我自然信官老爷的。”老妇见公差走远，抹净脸上的鼻涕眼泪。
“既如此，您先放开我，我去将匪首缉拿。”程长弦的心思都在门外。
“不行，官老爷，你拿不到她的。”老妇不放。
“为何？”程长弦这才回头，那老妇的表情突然一换，露出怪异的笑，同时，无名的白色粉末被撒入程长弦眼睛，刺得他生疼。
“因为匪首本人，便在你眼前呐。”
苍老怯懦的声音变了，变成灵精的少女音色，程长弦睁不开眼，只感手被人反绑住，耳边是轻快的鼻息。
“臭小子，知不知道这世上有种技艺，叫易容术？”
然后他知道匪首为何如此难抓了。
因为她不止一张皮。
“歪门邪道！”他忿忿不平，嘴巴被一只不大而长满厚茧的手捂住。
“你很讨厌我哦，程长弦？”
“哼。”程长弦声音不清不楚:“呜，你别碰我！”
“呦吼，原来你不喜欢我碰你。”她不以为然，指头在他嘴角磋磨:“那这样呢？”
“呜，滚开！”程长弦眼闭着，脖子扭动挣扎，匪首越瞧他这样，笑的越放肆。
“那便将你恶心死好喽，啵。”她带着笑腔，在程长弦脸上留下轻快一吻。
虽说匪首面带假皮，严格说来他只是被假皮亲了一口，可程长弦还是觉得自己脏了。
“恶心！”他挣扎的青筋暴起。
“知道恶心下次见着老娘就给我绕道走！你若再敢揪着我不放，让我看见你这张晦气的脸……”
“我不止亲你，还咒你跟我成亲呢。”
匪首嘲笑够他的窘态，冷弯的刀背抵在他喉上，世上未有人能用这般光明正大又卑劣至极的方式将刀架在他喉间。
“程少卿，你们官场中不是有许多恶贯满盈的衣冠禽兽吗？跟他们学学，变成更坏的人。”
她乖戾低语，像劝诫也是威胁。
“那样，我就能亲手割断你的喉咙。”
那夜她的刀背划过他的喉结，他的喉间完好无损，没留下任何伤口，程长弦回去后将匪首亲过的地方洗了数十遍。
她说要恶心他，然后真的做到了。
他第一次被姑娘亲，竟是这种不堪回首的处境。
程长弦也想过，她曾有机会杀他却没动手，凌迟那刻，是否后悔过。
“过去了，”符弃拍程长弦肩膀:“听闻鬼匪劣迹斑斑，有没有这桩皇银案，都是必死的罪。”
“可若非我疏忽，让她背上这条罪，至少不必凌迟。”
劫盗皇银与劫盗一般商官的财产不同，莫说万两，哪怕只一两，也无异践踏皇室尊严。
他是想要她伏法的，可她本能走的更体面些，万般死刑中，最后却是最痛苦的一种。
千刀万剐，活活剜死，不成尸形。
她曾不止一次说过她未盗那笔皇银，他吃惯她的戏弄，愣是一句都不肯信。
是他偏见，害她衣冠难全。
他弥补不了她身上落下的千刀万剐，只能替她摘掉不属于她的罪名。
“这桩案子丢的只是一万赈灾银，可我又闻许多下发过赈灾银的地方百姓根本无粮，我想这一万也许并非个例，不光启州、境州，甚至其他各地的赈灾银异常或都存在关联。”
符弃轻叹抿嘴:“弦儿，我知你心思重，做事有始有终，若真是皇室中人监守自盗在皇银上做手脚，这局怕是很难解的。”
程长弦瞧出符弃在为难:“可舅父也曾教导过我，困境中爬也得往前爬，绝不能退后。”
“那是以前！”符弃突然打断他的话，程长弦这才看清，他额发上竟透着几根白丝，不复从前乌黑。
“你且就说，你不敢与家里人相认，可是生了要与那皇室中人磨一磨的心思？怕日后出问题连累到家中女眷孩子。”
“未想过。”
“当真？”
“未想过不去磨一磨。”
“果然。”符弃撇过头去:“呵，我就多余问你。”
程长弦先以沉默作答，而后小心开口:“舅父尚且不许我再牵扯此事，若祖母与母亲知晓，她们必会拼命拦下我。我愿与舅父相认，是因我信，舅父不会拦我。”
“放在从前我是不拦你。”符弃道:“你可知，我如今才体会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何滋味儿，你被人暗算一次，若再被暗算第二次……”
“不会。”程长弦语气小心许多，生怕惹他生气:“我已死在世人眼中，便等于到了暗处，又何尝不是一种掩护？定慎之又慎。”
“得了。”符弃插起腰，手在桌上乱点:“既然拦不住你，我便在你身后支撑你。就先将暗算你那喽啰……李什么东西，把他拿了，给你报仇再说。”
“绝不行。”程长弦按下他手:“这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李尺若死的突然，只会打草惊蛇。”
符弃不甘握拳:“我长年在边疆勤恳驻守，以为如此才能叫国土兴旺，百姓无忧。”
世间有许多事会超出人们的想象，无法预料，难以解释。
各种闻所未闻的异事自然难以说通，同时难用语言说清的，还有凡人间的血脉连心。
因为是挚友，所以知道他眼神何等固执。因为是师父，所以知道他剑风天下无二。因为是舅父，只要他坦诚唤他一声，他就不愿说人死后无法复生。
“舅父，我是弦儿。魂仍在，身非己。”他开口，每句话字尾的音最重，程长弦说话，从来都是这样咬字:“此间事态复杂，一时无法说明白，弦儿所言句句为真。”
只要一声，只唤一声，够了。
泪掉在符弃手背上:“信，孩子。舅父信你。”
身非己，面容改换，过往未被抛去。
动作，语气，眼神，程长弦的一切……这是他亲手教大的孩子。
“怎么变成这样了？”他细看他，身体不再强健，羸弱又瘦削。
“进屋，细说。”程长弦看有婢女从附近走来，拉符弃进空屋内，与他说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
符弃认真听着，脸上表情庄凝:“所以你没死，我还风尘仆仆赶回来，跑坏那些好马，平白伤情许久。”他莫名来气:“浪费感情。”
程长弦心中有愧:“我身死与同僚之手，非我意料。”
“同僚？你与那匪徒余孽怎会是同僚？”符弃蹙眉。
“并非。”程长弦摇摇头:“告示是假，纯为捏造，真正的凶手与我同在大理寺任职。”
“竟是如此？”符弃怒起拍桌，震倒桌上茶杯:“你只说是谁，我便将那孙子卸成八块去！”他气的青筋上头:“还有陈易那货，身为大卿也不约束好手下人，竟放任下属自相残杀，我看他是一点儿脸都不要了！还想挂冠回老家？我非抽他一顿不可，叫他日日不得安宁！”
“冷静。”程长弦拉着他坐下:“舅父冷静。”
符弃也听劝，片刻平复心情:“你没死这事，老祖跟你母亲知不知道？”
程长弦摇摇头:“本也想说，但眼下不到时机。”
“怎么讲？”
“这事并非看上去那般简单，牵扯皇室中人。”程长弦随指点点茶水，在桌上涂画。
“杀我那人名为李尺，与当朝嫡公主元夕蛇鼠一窝，我之死，少不了元夕从中指使。”程长弦画下一个叉，代表元夕与李尺。
“元夕？”符弃震惊:“元夕为何杀你，你与她有何矛盾？”
“明面上瞧起来确实没有，可若往深了瞧，便可窥见，元夕杀我是为境州皇银劫盗案。”
程长弦在叉旁边画道短线代表他自己，又在叉与短线上头画个圆，代表皇银。
“元夕杀我。”
叉中画出一道箭头，对准短线。
“我查失窃皇银，死在取猎户翻供的路上。”
短线中画出一道箭头，对准圆圈。
“鬼匪是由我亲手捕回，我死，猎户亦死，那鬼匪劫盗皇银之事便无法翻案，如果这是元夕要的。”
圆圈中画出一道箭头，对回叉。
“说明这失窃皇银，怕其实进了她们的手。”
程长弦低眼，桌上茶渍已经连成三角的模样。
“她是劫盗皇银的真凶，买通猎户作假证将此事诬与鬼匪，猎户反悔证词，她怕我翻案，杀我是为让真相掩埋地下。而我……”
程长弦瞳底暗暗。
“成了帮她诬陷鬼匪的刀。”
鬼匪可憎吗？在程长弦的眼中看去，确实如此。
他以律法为尺，无论怎样丈量，这个组织都算罪大恶极。
她们常把长京搅和的鸡犬不宁，只要出现便在违律，猖狂至极。
尤其是那匪首方樱。
有回她带人劫了皇商账房，程长弦闻声睡意全无，夜半披上官服，将商户府邸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想，布局至此，就算是只鸟，飞出去也能闻见个动静。
他将府中翻了一遍，全无匪首身影，最后连厨房也没放过。
公差们跟在程长弦身后，威武森严，握柄备刀。
“官老爷！救命啊官老爷！”
伙房里，一位老妇佝着身躯爬到程长弦脚下，哭得天崩地裂:“刚才那伙盗贼着实可怕，府里人都睡了，她们便盯上起夜的老奴，幸亏老奴跑得快，躲入伙房。”
程长弦打量她，眼中狐疑未消。
“唉！都怪老奴上了年纪，憋不住尿，差点丢了性命，呜呜！”
老妇无能锤地，一身痛心疾首。
程长弦终是放下戒备，亲自扶她起身:“您莫慌，吾乃大理寺中人，定将匪徒绳之以法。您可看见那伙人往何处逃去？”
“那边，她们往那边去了。”老妇哑着嗓子，指往门外左方。
“你们，去那边看看。”程长弦指挥着公差，老妇却抓着他不放手。
“大娘，且平复心情，你性命无碍的。”程长弦只能宽慰。
“我自然信官老爷的。”老妇见公差走远，抹净脸上的鼻涕眼泪。
“既如此，您先放开我，我去将匪首缉拿。”程长弦的心思都在门外。
“不行，官老爷，你拿不到她的。”老妇不放。
“为何？”程长弦这才回头，那老妇的表情突然一换，露出怪异的笑，同时，无名的白色粉末被撒入程长弦眼睛，刺得他生疼。
“因为匪首本人，便在你眼前呐。”
苍老怯懦的声音变了，变成灵精的少女音色，程长弦睁不开眼，只感手被人反绑住，耳边是轻快的鼻息。
“臭小子，知不知道这世上有种技艺，叫易容术？”
然后他知道匪首为何如此难抓了。
因为她不止一张皮。
“歪门邪道！”他忿忿不平，嘴巴被一只不大而长满厚茧的手捂住。
“你很讨厌我哦，程长弦？”
“哼。”程长弦声音不清不楚:“呜，你别碰我！”
“呦吼，原来你不喜欢我碰你。”她不以为然，指头在他嘴角磋磨:“那这样呢？”
“呜，滚开！”程长弦眼闭着，脖子扭动挣扎，匪首越瞧他这样，笑的越放肆。
“那便将你恶心死好喽，啵。”她带着笑腔，在程长弦脸上留下轻快一吻。
虽说匪首面带假皮，严格说来他只是被假皮亲了一口，可程长弦还是觉得自己脏了。
“恶心！”他挣扎的青筋暴起。
“知道恶心下次见着老娘就给我绕道走！你若再敢揪着我不放，让我看见你这张晦气的脸……”
“我不止亲你，还咒你跟我成亲呢。”
匪首嘲笑够他的窘态，冷弯的刀背抵在他喉上，世上未有人能用这般光明正大又卑劣至极的方式将刀架在他喉间。
“程少卿，你们官场中不是有许多恶贯满盈的衣冠禽兽吗？跟他们学学，变成更坏的人。”
她乖戾低语，像劝诫也是威胁。
“那样，我就能亲手割断你的喉咙。”
那夜她的刀背划过他的喉结，他的喉间完好无损，没留下任何伤口，程长弦回去后将匪首亲过的地方洗了数十遍。
她说要恶心他，然后真的做到了。
他第一次被姑娘亲，竟是这种不堪回首的处境。
程长弦也想过，她曾有机会杀他却没动手，凌迟那刻，是否后悔过。
“过去了，”符弃拍程长弦肩膀:“听闻鬼匪劣迹斑斑，有没有这桩皇银案，都是必死的罪。”
“可若非我疏忽，让她背上这条罪，至少不必凌迟。”
劫盗皇银与劫盗一般商官的财产不同，莫说万两，哪怕只一两，也无异践踏皇室尊严。
他是想要她伏法的，可她本能走的更体面些，万般死刑中，最后却是最痛苦的一种。
千刀万剐，活活剜死，不成尸形。
她曾不止一次说过她未盗那笔皇银，他吃惯她的戏弄，愣是一句都不肯信。
是他偏见，害她衣冠难全。
他弥补不了她身上落下的千刀万剐，只能替她摘掉不属于她的罪名。
“这桩案子丢的只是一万赈灾银，可我又闻许多下发过赈灾银的地方百姓根本无粮，我想这一万也许并非个例，不光启州、境州，甚至其他各地的赈灾银异常或都存在关联。”
符弃轻叹抿嘴:“弦儿，我知你心思重，做事有始有终，若真是皇室中人监守自盗在皇银上做手脚，这局怕是很难解的。”
程长弦瞧出符弃在为难:“可舅父也曾教导过我，困境中爬也得往前爬，绝不能退后。”
“那是以前！”符弃突然打断他的话，程长弦这才看清，他额发上竟透着几根白丝，不复从前乌黑。
“你且就说，你不敢与家里人相认，可是生了要与那皇室中人磨一磨的心思？怕日后出问题连累到家中女眷孩子。”
“未想过。”
“当真？”
“未想过不去磨一磨。”
“果然。”符弃撇过头去:“呵，我就多余问你。”
程长弦先以沉默作答，而后小心开口:“舅父尚且不许我再牵扯此事，若祖母与母亲知晓，她们必会拼命拦下我。我愿与舅父相认，是因我信，舅父不会拦我。”
“放在从前我是不拦你。”符弃道:“你可知，我如今才体会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何滋味儿，你被人暗算一次，若再被暗算第二次……”
“不会。”程长弦语气小心许多，生怕惹他生气:“我已死在世人眼中，便等于到了暗处，又何尝不是一种掩护？定慎之又慎。”
“得了。”符弃插起腰，手在桌上乱点:“既然拦不住你，我便在你身后支撑你。就先将暗算你那喽啰……李什么东西，把他拿了，给你报仇再说。”
“绝不行。”程长弦按下他手:“这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李尺若死的突然，只会打草惊蛇。”
符弃不甘握拳:“我长年在边疆勤恳驻守，以为如此才能叫国土兴旺，百姓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