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长弦扶着墙走去，一只小黑猫正坐在灯烛下，慵懒舔着爪子。
“你是谁的猫？”他以为是谁的猫走丢，跑来地下室。他朝猫头摸去，小猫似乎不悦舔毛被人打扰，一爪子在他手背留下红痕。
“你好凶。”他倒也不生气，点一下小猫的鼻子，没再摸人家。
“这是野猫，性子烈，不亲人。”
阶上，站着一双沾满泥土的靴子。
程长弦眼波一颤。
“前夫哥，你好狼狈啊。”
方樱看着他，头上带着边沿乍起的斗笠，像刚从外头归来，只一身暗色的裤装，裤角利落塞进靴中。
在程府她日日穿着裙裳，她不排斥，甚至偷偷照镜子，怕把衣裳弄坏，只是会嫌头上的珠钗重，但不戴的珠钗也好好收着，怕弄丢。
而现在这身装扮很衬她，像一身相得益彰的皮囊。
这个人像是将他困在了哪里，怎么走都不对，只是相见这一刻，又好像怎么走都对了。
她又用熟悉语调笑他，让程长弦脑中乱麻都变成庸人自扰。
“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我来送猫，你妹妹害怕老鼠，山里的猫都是撕老鼠的好手，我抓了一只过来。”
“麻烦你。”程长弦心中莫名松快些，原来她不是不想见他，只是出去抓猫。
方樱略有尴尬地拍拍双腿两侧：“没事，我走了。”
那双靴子往台阶上踏去一步，程长弦唇角动动。
“方樱……”他支吾起来，靴子停住。
“这猫是不是饿了。”他眼神不自然乱瞟着。
“啊？”方樱道：“野猫一般不会让自己挨饿的。”
吱喳声从墙角一闪而过，黑猫瞳孔竖起，一爪拍去，将老鼠按在爪下。
老鼠企图逃窜，黑猫只是虐玩它，并不肯给它痛快。
“看吧，它会自己找猎物。”
“可它不吃……”
“你就别操心了，有的野猫就这样，喜欢玩而已，等玩死了自己会吃的。”
“我……”程长较劲脑汁寻起借口，衔牙的怒斥在脑中一闪而过。
“我腿受伤了。”
他将腰一弯，看样子站不起来。
“有那么严重吗？”她看着不怎么紧张，不像从前紧张阿忍一样。
程长弦不敢看她：“很严重，可能会瘸。”
“啊？”方樱这才瞄一眼他的腿：“你没这么脆吧，掉个坑，你能摔瘸？”
“昂。”
“那我叫人给你拿点药，你涂上。”
“我手，”程长弦心虚咬牙：“我手也不太好，可能抬不起来。”
“哎呀。”方樱插个腰：“你抬不起来，还能摸小猫呢？”
程长弦用肿胀的手背挡住脸：“猫挠的。”
“切。”方樱无语背手。
屋中暗冷，连炕也冰冷，这屋有窗子，方樱换上一身干净的家常衣服，头发散下，向炕边摸去。
她不敢点灯，仅靠几缕月光摸到程长弦撩起的袍角。
“你腿呢？”她低声道。
“这儿。”
“哪儿？”
程长弦坐她近些，摸到她手腕，放在自己膝盖上。
“哦，这块摸着是肿了一片。”方樱打开药罐，用小木条取出药膏，药膏抹在程长弦膝上，清凉之感袭来，他舒适很多。
“都说了去你屋里上药，非上我屋干什么。”方樱眼睛都快看瞎了。
“我弟弟打呼噜，怕吵到你。”他结巴着，用冷毛巾擦掉脸上的灰。
“我不信。”她嘀咕，上好膝盖的伤，又拉来程长弦的手背，涂着他被猫抓过的伤痕。月光竟在她侧脸的轮廓上，显得有几分柔和。
“感觉你是故意想跟我呆在一起，我都休了你，你不会还喜欢我吧。”
又是如此。
她坦然地，寻常地，随意地一语道破。
他就这么一点儿说不出口的心事，每次要自个儿在心里琢磨好久。结果她又随意把他的爱慕与思念摆在台面上，连窗户纸都没有。
她的手很稳，握刀的手上药也匀称。
但他心一直不稳，做梦也忘不掉，吃饭也忘不掉，就算去了边疆也忘不掉，她全知道。
“抱歉，我尽量改。”他小心翼翼。
“对了。”方樱上好药，掀起床单一角，拿出个东西。
“听说你祖母去世了。”她轻叹：“这件事我无能为力。”
她将他的手翻过来，冰凉的镯子放在他手心：“这个是大婚之日她给程家孙媳妇的，不属于我，你留着做个念想吧。”
方樱本来不舍得给，她不喜欢那个颇为刻薄的老太太，更无法与程长弦感同身受，只是看见他灰头土脸站在楼梯下，精神不振的样子，觉得这东西放在她这儿烫手。
“刚才看你脸上也花了一道，是树枝刮的吧。”她叫他把脸抬起来：“涂一下，你现在穷光蛋一个，再破相就不好了，这张脸很多人爱看，就算以后去街头卖艺，也能多挣几个钱不是。”
方樱拿着小木条，往他脸颊上着点，温热的泪落进她手心。
她这才发现，他肩头微颤着。
是否巧合，要他所有最不堪脆弱的时刻，她都在身边。
他突然站起身来，擦去眼泪，郑重其事跪下。
“干嘛呀？”方樱吓一跳：“刚上好药唉！”
“今日受匪首之恩，长弦不知如何报答。”他两手交叠，呜咽着，泪痕挂在清秀的脸上。
方樱整不会了。
“我也没做什么。”
“你救我家人，便是保住我的牵挂，便如救了我的命。”他说着，手放在地上，弯身，看样要给她磕一个。
“哎哎哎。”方樱托起他的脸：“我救她们又不是因为你。”她不喜欢他的说辞：“顺手救了，就算没有你，我也会去救她们。”
方樱这次没有说谎，她不欠程长弦，却欠程醒琪和符青。她从进入程家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骗走两个女人最多的善意，至于程印岘……也算是个人，顺手救了。
朝廷内部的事复杂，她一介山贼不懂，也不知道程家被判成反贼的缘由，但随便动动脑子也知是诬陷，她就是不服，不想让无辜之人不明不白死了。
月色浓了，照清程长弦半张脸，泪在手中化开，他的下巴停在掌心中，方樱突然发现，程长弦对她弯下了背。
这个男人就算死，就算失去身份，也永远一副堂堂正正的样子。
上次在这儿，她耍弄他，他被那般羞辱也只是满眼的不甘与绝望，高高在上遗憾没能带她走上正途，又似施舍般要带走她。
如今却心甘情愿跪在她面前，弯下他从来笔直的背脊，在她手心中哭成无助的泪人。
方樱不喜欢别人给她下跪，可这一次莫名不想叫他起身。她讨厌看人哭，可离奇的，这一次竟觉得他哭声不讨厌。
她若是寻常人，定要擦去他的泪，至少给句安慰。
可她不是。
她身体里明明白白住着一个恶童，这个恶童顽劣不堪，将人世当成游乐苑。
她弯身靠近他，眸色流转于他的眼角眉间，流转于他的泪痕，像在端详，更像观赏。
“程长弦，你落魄的样子很好看耶。”她竟颇有玩味笑着。
“你知不知道，你从来都不曾这么好看过。”
程长弦长睫上的泪珠晶莹，他仰头望那张背于月色的脸，喉结蠕动。
原是这样。
她不稀罕他的真心，却爱看他从名为骄傲的云上坠落，爱看他的狼狈。
‘大哥哥，你一定会得偿所愿。’
他又想起过去，彼时她局促行走于人间烟火中，怯懦又瘦小。
现在，她带着世上最强大自由的灵魂，戏谑地站在膝前睥睨他，因为他的落魄终肯正视他一次。
“你为何喜欢看我这样？”他轻哑。
“应该是人性中比较拿不出手的一面，就是乐于看别人过的不好，然后落井下石。”方樱认真答：“你跪我这刻，其实自尊心早就碎尽了吧，真可爱，真可怜。”
看，她有时很诚实，该骗他的时候从不骗他，堂而皇之在他伤口上蹦跶。
但有一点她说的不全，不管他落魄与否，是大富大贵的少爷亦或是人人喊打的反贼，她都会一视同仁的讥讽他，不放过任何机会，这何尝不是一种难得。
“那你看仔细些。”他沉默片刻，膝盖往前跪蹭，然后跪直，大手扣住她的颈后，幽静眸底倒映她的轮廓。
“看仔细，我而今如何向你求怜。”
野猫性子烈，不亲人，不愿受人怜抚。
但野猫爱玩。
想要靠近野猫，就变成她的猎物，供她玩。
薄唇轻抬，覆上方樱的唇瓣。
这不是浅尝辄止的吻，微抖着，小心吮住她的唇珠。
方樱浑身僵住，等反应过来时，那人已将她拉入怀中。
“程长弦，你好大的胆子，对我这么无礼！”她几乎用齿缝说话，羞愤的手一掐，掐上他的喉结：“你是不是真的想死。”
他因喉结被她掐住，呼吸急促很多。
“那你杀了我吧。”他低语，气息含糊不清：“只要你想。”
命运弄人，修罗手刃罗刹，而后自甘堕为她灵魂的信徒，代价是自尊碎成一地，片片都成为供奉她的祭品。
他握住她的手，将脸贴上去摩挲，贪恋她掌心冰凉的温度。
“方樱，求你爱我。”
“你是谁的猫？”他以为是谁的猫走丢，跑来地下室。他朝猫头摸去，小猫似乎不悦舔毛被人打扰，一爪子在他手背留下红痕。
“你好凶。”他倒也不生气，点一下小猫的鼻子，没再摸人家。
“这是野猫，性子烈，不亲人。”
阶上，站着一双沾满泥土的靴子。
程长弦眼波一颤。
“前夫哥，你好狼狈啊。”
方樱看着他，头上带着边沿乍起的斗笠，像刚从外头归来，只一身暗色的裤装，裤角利落塞进靴中。
在程府她日日穿着裙裳，她不排斥，甚至偷偷照镜子，怕把衣裳弄坏，只是会嫌头上的珠钗重，但不戴的珠钗也好好收着，怕弄丢。
而现在这身装扮很衬她，像一身相得益彰的皮囊。
这个人像是将他困在了哪里，怎么走都不对，只是相见这一刻，又好像怎么走都对了。
她又用熟悉语调笑他，让程长弦脑中乱麻都变成庸人自扰。
“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我来送猫，你妹妹害怕老鼠，山里的猫都是撕老鼠的好手，我抓了一只过来。”
“麻烦你。”程长弦心中莫名松快些，原来她不是不想见他，只是出去抓猫。
方樱略有尴尬地拍拍双腿两侧：“没事，我走了。”
那双靴子往台阶上踏去一步，程长弦唇角动动。
“方樱……”他支吾起来，靴子停住。
“这猫是不是饿了。”他眼神不自然乱瞟着。
“啊？”方樱道：“野猫一般不会让自己挨饿的。”
吱喳声从墙角一闪而过，黑猫瞳孔竖起，一爪拍去，将老鼠按在爪下。
老鼠企图逃窜，黑猫只是虐玩它，并不肯给它痛快。
“看吧，它会自己找猎物。”
“可它不吃……”
“你就别操心了，有的野猫就这样，喜欢玩而已，等玩死了自己会吃的。”
“我……”程长较劲脑汁寻起借口，衔牙的怒斥在脑中一闪而过。
“我腿受伤了。”
他将腰一弯，看样子站不起来。
“有那么严重吗？”她看着不怎么紧张，不像从前紧张阿忍一样。
程长弦不敢看她：“很严重，可能会瘸。”
“啊？”方樱这才瞄一眼他的腿：“你没这么脆吧，掉个坑，你能摔瘸？”
“昂。”
“那我叫人给你拿点药，你涂上。”
“我手，”程长弦心虚咬牙：“我手也不太好，可能抬不起来。”
“哎呀。”方樱插个腰：“你抬不起来，还能摸小猫呢？”
程长弦用肿胀的手背挡住脸：“猫挠的。”
“切。”方樱无语背手。
屋中暗冷，连炕也冰冷，这屋有窗子，方樱换上一身干净的家常衣服，头发散下，向炕边摸去。
她不敢点灯，仅靠几缕月光摸到程长弦撩起的袍角。
“你腿呢？”她低声道。
“这儿。”
“哪儿？”
程长弦坐她近些，摸到她手腕，放在自己膝盖上。
“哦，这块摸着是肿了一片。”方樱打开药罐，用小木条取出药膏，药膏抹在程长弦膝上，清凉之感袭来，他舒适很多。
“都说了去你屋里上药，非上我屋干什么。”方樱眼睛都快看瞎了。
“我弟弟打呼噜，怕吵到你。”他结巴着，用冷毛巾擦掉脸上的灰。
“我不信。”她嘀咕，上好膝盖的伤，又拉来程长弦的手背，涂着他被猫抓过的伤痕。月光竟在她侧脸的轮廓上，显得有几分柔和。
“感觉你是故意想跟我呆在一起，我都休了你，你不会还喜欢我吧。”
又是如此。
她坦然地，寻常地，随意地一语道破。
他就这么一点儿说不出口的心事，每次要自个儿在心里琢磨好久。结果她又随意把他的爱慕与思念摆在台面上，连窗户纸都没有。
她的手很稳，握刀的手上药也匀称。
但他心一直不稳，做梦也忘不掉，吃饭也忘不掉，就算去了边疆也忘不掉，她全知道。
“抱歉，我尽量改。”他小心翼翼。
“对了。”方樱上好药，掀起床单一角，拿出个东西。
“听说你祖母去世了。”她轻叹：“这件事我无能为力。”
她将他的手翻过来，冰凉的镯子放在他手心：“这个是大婚之日她给程家孙媳妇的，不属于我，你留着做个念想吧。”
方樱本来不舍得给，她不喜欢那个颇为刻薄的老太太，更无法与程长弦感同身受，只是看见他灰头土脸站在楼梯下，精神不振的样子，觉得这东西放在她这儿烫手。
“刚才看你脸上也花了一道，是树枝刮的吧。”她叫他把脸抬起来：“涂一下，你现在穷光蛋一个，再破相就不好了，这张脸很多人爱看，就算以后去街头卖艺，也能多挣几个钱不是。”
方樱拿着小木条，往他脸颊上着点，温热的泪落进她手心。
她这才发现，他肩头微颤着。
是否巧合，要他所有最不堪脆弱的时刻，她都在身边。
他突然站起身来，擦去眼泪，郑重其事跪下。
“干嘛呀？”方樱吓一跳：“刚上好药唉！”
“今日受匪首之恩，长弦不知如何报答。”他两手交叠，呜咽着，泪痕挂在清秀的脸上。
方樱整不会了。
“我也没做什么。”
“你救我家人，便是保住我的牵挂，便如救了我的命。”他说着，手放在地上，弯身，看样要给她磕一个。
“哎哎哎。”方樱托起他的脸：“我救她们又不是因为你。”她不喜欢他的说辞：“顺手救了，就算没有你，我也会去救她们。”
方樱这次没有说谎，她不欠程长弦，却欠程醒琪和符青。她从进入程家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骗走两个女人最多的善意，至于程印岘……也算是个人，顺手救了。
朝廷内部的事复杂，她一介山贼不懂，也不知道程家被判成反贼的缘由，但随便动动脑子也知是诬陷，她就是不服，不想让无辜之人不明不白死了。
月色浓了，照清程长弦半张脸，泪在手中化开，他的下巴停在掌心中，方樱突然发现，程长弦对她弯下了背。
这个男人就算死，就算失去身份，也永远一副堂堂正正的样子。
上次在这儿，她耍弄他，他被那般羞辱也只是满眼的不甘与绝望，高高在上遗憾没能带她走上正途，又似施舍般要带走她。
如今却心甘情愿跪在她面前，弯下他从来笔直的背脊，在她手心中哭成无助的泪人。
方樱不喜欢别人给她下跪，可这一次莫名不想叫他起身。她讨厌看人哭，可离奇的，这一次竟觉得他哭声不讨厌。
她若是寻常人，定要擦去他的泪，至少给句安慰。
可她不是。
她身体里明明白白住着一个恶童，这个恶童顽劣不堪，将人世当成游乐苑。
她弯身靠近他，眸色流转于他的眼角眉间，流转于他的泪痕，像在端详，更像观赏。
“程长弦，你落魄的样子很好看耶。”她竟颇有玩味笑着。
“你知不知道，你从来都不曾这么好看过。”
程长弦长睫上的泪珠晶莹，他仰头望那张背于月色的脸，喉结蠕动。
原是这样。
她不稀罕他的真心，却爱看他从名为骄傲的云上坠落，爱看他的狼狈。
‘大哥哥，你一定会得偿所愿。’
他又想起过去，彼时她局促行走于人间烟火中，怯懦又瘦小。
现在，她带着世上最强大自由的灵魂，戏谑地站在膝前睥睨他，因为他的落魄终肯正视他一次。
“你为何喜欢看我这样？”他轻哑。
“应该是人性中比较拿不出手的一面，就是乐于看别人过的不好，然后落井下石。”方樱认真答：“你跪我这刻，其实自尊心早就碎尽了吧，真可爱，真可怜。”
看，她有时很诚实，该骗他的时候从不骗他，堂而皇之在他伤口上蹦跶。
但有一点她说的不全，不管他落魄与否，是大富大贵的少爷亦或是人人喊打的反贼，她都会一视同仁的讥讽他，不放过任何机会，这何尝不是一种难得。
“那你看仔细些。”他沉默片刻，膝盖往前跪蹭，然后跪直，大手扣住她的颈后，幽静眸底倒映她的轮廓。
“看仔细，我而今如何向你求怜。”
野猫性子烈，不亲人，不愿受人怜抚。
但野猫爱玩。
想要靠近野猫，就变成她的猎物，供她玩。
薄唇轻抬，覆上方樱的唇瓣。
这不是浅尝辄止的吻，微抖着，小心吮住她的唇珠。
方樱浑身僵住，等反应过来时，那人已将她拉入怀中。
“程长弦，你好大的胆子，对我这么无礼！”她几乎用齿缝说话，羞愤的手一掐，掐上他的喉结：“你是不是真的想死。”
他因喉结被她掐住，呼吸急促很多。
“那你杀了我吧。”他低语，气息含糊不清：“只要你想。”
命运弄人，修罗手刃罗刹，而后自甘堕为她灵魂的信徒，代价是自尊碎成一地，片片都成为供奉她的祭品。
他握住她的手，将脸贴上去摩挲，贪恋她掌心冰凉的温度。
“方樱，求你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