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的符弃有个愿望——赶快长大，成为能保护阿姐的男子汉。
可某天，符弃的天塌了。
阿姐有了心悦之人，她笑意盈盈的同府中丫鬟们讲，她的心上人，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男子汉。
符弃不服气。
他偷钻入送往军营的菜车，想瞧瞧这个父亲帐下的小将有多厉害，竟能勾得阿姐如此神魂颠倒。
车停进伙房后面，他头顶两根青菜，掀开车盖一缝。
“小姐，人都走了。”此时，旁边运米粮的车传来说话声音，而后先跳下一个小丫鬟，后跳下一个清丽的身影。
符弃眼睛瞪大：？阿姐！
“这会儿他们该用晚饭了，饭后他肯定要去练武。”符青仰着脑袋，好奇的眼睛往武场瞟去。
“可是小姐，老爷说不准您来军营，您这样偷摸来，就算送粮的大爷能睁只眼闭只眼，但给老爷发现了他肯定不高兴。”丫鬟担忧道。
“那能怎么办？”符青并不在乎：“求了父亲那么久，让他带着那呆子来与我吃饭，可他一来就站在门口一杵，我都特意路过十回了，他被太阳晒得都红透了也不肯定进来。”
“这怪不得老爷…”丫鬟小心翼翼道：“谁知您不过看了次演武，就对程副将一见钟情，夫人走的早，老爷那么宝贝您，将军又对您爱搭不理，老爷定是不愿你主动凑过去，会受了委屈。”
“他哪儿对我爱搭不理？”符青不乐意：“上次我送他双新靴呢，他不就高兴的收了？”
“小姐，那不是你强行叫人穿在他脚上，还逼着人家笑，不笑就不把剑还给他。而且，后来那双靴子在衣楼展示台挂了好久，全城人都知道是春季最新款了，根本不是您亲手缝的……”
符青脸一红，又嘟囔着：“那我还亲手缝了平安符给他呢。”
“那个确实是您亲手缝的，可谁家缝平安符不小心把针给缝进去呀，您又追了十里要回来，把红符一拽就跑，人家一脸茫然，还以为你耍他呢。”
“哎呀。”符青嘴巴一撅：“我不管，我就是想见他，我都两个月没见着他了，你也瞧见了，我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这下丫鬟只得无奈道：“您可说好了，只瞧一眼就回去。”
“没说好。”符青不情不愿：“视情况而定吧。”
“啧。”菜车里，符弃摇摇头。
他千算万算竟然没算到是阿姐在倒贴！
符弃生起气来。
他虽然从不觉得阿姐多漂亮，但其他人都说阿姐美丽动人，聪慧机灵，很受欢迎好吗！
阿姐都这样上赶着了，那个程席凭什么对她爱搭不理？
嗯，这公狐狸精肯定对她下了什么迷魂汤，符弃断定。
“还得是本少爷亲自会会他，揭穿他的真面目，让阿姐彻底对他死心！”
符弃顺道溜进伙房里，偷了一身伙夫衣裳，炊烟生起，老伙夫炒着锅里的菜，没空抬头：“愣着干嘛呢，把酒拿去啊，明日休沐，今晚大家伙难得喝回酒。”
“哦，好。”符弃头一低，抱起酒缸子，跟着另外几个端菜的伙夫往帐子走去。
离帐子老远，他便听见笑闹。
“明日程将军可与我们一起去踢蹴鞠？”
“去不了，我得回家去。”
“啧啧，真是无趣，你别是背着我们偷偷去相亲吧？”
“相什么亲？月老的红线不会眷顾我，若不出意外，这辈子估计打光棍喽，自由自在也不错。”
账帘开，符弃眯眼望去。
木方桌上，高挑的青年坐靠桌旁，低头玩着指骨间缠绕的红绳。
他一身暗红常服，腰上裹着条普通的暗纹腰带，束起紧致的腰线。
腿下有长凳他不坐，偏生在上头踩着一只脚，另一条腿则随性搭着，但因为腿太长，脚只能实实踩在地面上。
“哟，酒来了。”他被符弃怀中的酒缸吸引，悠悠侧过脸来。
符弃永远都不会承认，当程席扭过脸来，他脑中只浮现一个词——脱俗。
这个男人并不是城中那种俏俊的玉面公子。他的皮肤有点粗糙，马尾肆意扎着，碎发落在棱角分明的脸廓，分明眉宇稳重，却有一双不羁的眼睛。
要让一个矜贵的人去固执淌过边疆的沙，穿过荆棘遍野的幽谷，在野蛮的峭壁上策马而过，最后用烈酒将头顶浇个透彻，才能洗涤出这样一双眼睛。
符弃愣了一秒，在对视之前，把脸藏到酒缸后头。
“今日，大家畅饮。”声落，怀中一空，大酒缸被放在桌上。
符弃僵住。
一，一只手？！
自己跌跌撞撞抱过来的大酒缸，此人单手一接就随便拿走了？
呼。符弃顿感压力堆在肩头。
力气大怎么了？腿长又怎么了？这些的花样骗骗阿姐还可以，骗他可没门儿！
酒分满桌，喧闹中，程席举碗，仰头一饮而尽，他喝酒的样子很潇洒，可只一碗就上了脸，眼神微有浑浊。之后旁人再劝酒，他无论如何都不再饮。
符弃勾勾嘴角，抓到他一个弱点。
原来是个浅肚皮，蚂蚁酒量。
“我便不扫大家的兴致，各位继续。”程席抱拳，提上门口的练武棍出了帐子。
符弃把腰一弓，忙跟上。
这夜晚没有几颗星星，明日可能不是好天气，不过符弃没有在意，这会儿他就觉着头顶上有片乌云。
切，还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在阿姐心里怎能有别的男子汉排在自己前面。
练武场旁边有几个练骑射用的木人，符弃往木人后头一藏，暗中观察。只见程席将棍一甩，起手就是一套利落的剑法。
“哎呀，这不是程将军嘛。”符青不知从哪窜出来，生硬从程席面前路过：“真巧啊，你也在这儿，我们竟然这般巧合的偶遇啦。”
到底哪里巧啊，超级刻意好吗！
符弃忍不住暗自吐槽。
“符…符小姐。”程席看清来人，把棍子一收，并脚站直，僵硬的像符弃前头立着的木人：“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当然是来这里闲逛啊。”符青心虚将头发挽到耳后。
“晚间，在郊外军营闲逛？”
“昂。”符青挺直背：“你不知道吗？亲属是可以来探望的，我来看望父亲。”
“可临安君今日不在，他去城中赴宴了。”
符青夸张啊一声，捂嘴：“这样吗，我都不知道诶！”
不知道就出鬼了，符弃握拳。若父亲在这儿早就把阿姐给赶出去了，她分明卡点儿来的！
而且她的声音为什么那样做作？像嗓子眼里面挤着俩□□一样。
“既然父亲不在，你陪着我逛逛吧。”
“我我…我吗。”程席打起磕巴，手不知往哪放：“我我我陪小姐吗。”
咦——恁娘嘞，符弃真无语。
这小子果然有两幅面孔，刚才坐在桌上好生威风，这会儿跟阿姐面前演起大木头来了，他在装什么啊。
不想搭理阿姐就直说呗，干嘛扭扭捏捏的。
不简单，这个男人果然不简单！
符青与程席往台阶上走去，符青想跟程席并肩走，可程席一副惶恐的样子，直往她身后跟，符青瞧见他笨拙的姿态，被逗地捂袖直笑。
“程将军腿受伤了吗？怎么同手同脚走路？”符弃头顶有人说话。
“他受哪门子伤？刚才分明好好的，这会儿不知搞什么花样。”符弃自然接话。
“算了，程将军做什么都有他的道理，咱们别管了。”
“我凭什么不管？”符弃一抬头，才见他头上落着另一颗头，吓的往后一靠：“你谁啊！”
“你是咱伙房里新来的吧，瞧你想偷懒，我跟着你好久了。”陌生的瘦弱少年一副抓他现行的样子：“走，干活。”
牛棚里，符弃没成想自己跟踪一半就被拉过来喂牛，幽怨填着食槽。
“这牛吃得跟猪一样了，还喂。”
“你会不会说话？翠花分明身形优美，什么叫跟猪一样？”少年往他头上丢颗草：“你叫什么名字。”
“你管我呢。”符弃已经气的口齿不清。
“切，我叫李成，你叫我大成子就行了。”
“你爱叫什么叫什么，我心情不好，别跟我说话。”符弃见活干完，拍拍屁股就出了棚。
“嘿，这小白脸，都出来当兵了矫情什么劲儿。”李成起身，忙把老牛的耳朵堵上：“咱不听他说的，翠花最乖最可爱了，翠花只是一个宝宝而已，他说的都是屁话。”
那边，符青跟着程席绕着军营走了一圈，腿有些乏力。
本来夜晚两个人出来散步是很有情调的，谁知这呆子真就干走路，一句话都不说，一口气都不歇。
不过……他的轮廓在夜色中很好看，也算弥补了她的疲累吧。
“喂，我累了。”符青站在树下不动：“不走了。”
“小姐是想回家吗。”程席也不走，站在旁边等她。
“你就那么不想看见我呀？”
“你是临佑君的女儿，我不……不敢说。”
“你讨厌。”符青一下就不高兴了，抱臂蹲下：“还不如说你不想看见我呢！”
程席愣了愣，无措捏着指头：“你别生气，那……那我不想看见你。”
“你！”符青委屈地咬牙，眼一红，泪花就要往下掉：“我也不想看见你，成天跟我身后的公子哥那么多，他们才不会跟你一般死气沉沉，会穿的花枝招展来讨好我逗我开心，哪个我都想看，就是不想看见你！”
她提着裙摆跑走，正巧被照顾临佑君起居的小厮撞上，小厮硬是把她送上马车，叫人送回府。
“唔——啊！”车上，符青放声大哭起来，丫鬟想给她擦眼泪都不知从何下手。
“你说，他那么冷淡，是不是根本对我不感兴趣？”
“看样子，不好说。”丫鬟根本不敢说透。
“你支支吾吾干什么，我都这么伤心了，难道还能更伤心吗？”
“好吧，看样子程将军确实对您不感兴趣。”丫鬟一脸赴死的表情。
这夜，府中哭声响彻半宿。
第二日天灰蒙蒙的，一早就下起大雨，丫鬟如往常推开符青寝屋的门，只见她盘坐在床上，两个眼睛肿的像核桃。
“你来了。”一声低哑，丫鬟吓一跳：“谁在说话！”
“我啊。”符青面如死灰捏着声带：“嗓子哑了。”
临佑君严肃坐在饭桌前，看样子是知晓了昨夜的事。
“昨夜去哪了？”
“您既然问了，不就是知道吗。”符青耷拉着头。
“谁在说话！”临佑君从凳子上噌一下站起来。
“父亲，”符青没精打采抬头：“女儿说的。”
“嗓子怎会哑成这般，下午我带你去医馆。”临佑君这边刚坐下，那边，门口缓慢挪进个垂头丧气的身影，他浑身湿透，走起路来摇摇晃晃，雨水从门槛拖进屋里。
临佑君眉头一皱：“哪来的丧鬼！”
指尖拨开湿发，符弃两个黑眼圈凹着：“我是您儿子啊。”
他拍拍头，把湿发甩到身后，往桌前一坐，看见碗里的面条疯了一般吞咽起来，可由于吃的太急，面条从鼻孔里呛出来。
“水，阿姐给我水！”
“哦。”符青无神拿起手边瓶子递过去。
符弃喝上一口，直接咳倒在地上：“你怎么给我醋啊！”
“唉。”临佑君长叹一口气，绝望阖上眸，大掌抹掉满脸雨水。
“来人，去把我治头疼的药拿来。”
屋外雨声阵阵，院里地面湿润。
姐弟两人坐在窗前，一边支着一颗头。
符弃撑得睡不着，打个嗝。
昨夜他好不容易要来个馍吃，哪知突然有人骑着马匆匆路过，惊的他馍没拿住，掉进土里。
然后李成那个晦气玩意儿又飘过来：“不知怎的，程将军突然骑上马往城里去，回来时马给奔脏了，咱把程将军的马给洗掉。”
“你有病，大晚上洗马？”
“程将军的马当然要每日保持威风，这是咱营的脸面，你个新来的懂什么？”
于是昨夜符弃饿着肚子洗了一晚上马。
“程席，我恨你。”他边念叨，边怒气冲冲给马尾巴编了个一点都不威风的麻花辫。
“阿姐，你昨晚出去了？”
“怎么了。”
“天呐，听你的声音我会做噩梦。”
“那你别问我啊。”
“你凶我有什么用，又不是我把你抠哑的。”
“没怪你，只是嫌你嘴贱。”
“我知道你没怪我，我都不嫌你声音这么难听，你也别嫌弃我了。”
“嗯，成交。”
“嗯嗯。”
临佑君忙了起来，姐弟两人得到一个消息：父亲要领兵回疆驻守。
完了，符青想，这次一走又不知多久，程席肯定不会记得她了。
完了，符弃想，又让那小子回疆磨练一通，更显得自己娇生惯养什么都不是了。
两人各自苦恼，符弃干脆回屋睡觉，符青等着父亲带她去医馆，坐在窗前又听起雨，这场雨很衬她悲凉的内心，尤其院中那颗湿润的青柳，能陪她一同寂寥。
她觉得自己好像悲惨话本里的女主角，爱而不得，对柳自怜，有一种成熟的忧郁气质。
有人求见，打伞等在院里，身型倒是挺正，脸被伞沿折住，正巧挡住她欣赏柳枝的视线。
“唉。”符青哑着唤他：“你进来等吧，外面在下雨。”
那人身子一僵，没动。
“你挡着我了。”她又说。
那人局促往旁边跨上一步，直接把整颗柳树全挡住。
“算了。”符青懒得计较：“你是谁啊，是父亲的下属吗。”
那人浅鞠下腰。
“父亲的下属怎么都这样，木木的。”符青心里闷：“不过你比那个呆子强，还知道动一动，他可把我嗓子都气哑了，说人话也听不懂。”符青有点委屈。
她说完沉默下来，那个人什么都没说，也陪着她沉默。
直到临佑君来到堂中，打伞之人这才收伞进屋，从腰间拿出纸卷。
“这是赴疆的人马与物资，已经清点好等您过目。”
符青耳朵动动：这动静怎么有点耳熟？
她被冻住般转过头，堂中，父亲面前站着再熟悉不过的人。
他今天穿了一身浅青的衣裳，上头还绣着鹤与竹云的纹样，头发一如往常利落束着，肩头沾了些雨水，到显得一丝秀气。
临佑君打开纸卷看着，随意开口：“我得细看，你下午可有空闲？”
“已经跟母亲打过招呼，下午无事。”
“行，”临佑君点着头，手指向窗边：“那劳烦你替我跑一趟，一会儿带她去医馆瞧瞧。”
程席回头，人影没瞧见，倒是瞧见躲在迎客松后面，那双生无可恋的漂亮眼睛。
“是。”
下午雨停了。
马车上符青捂着脸，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怎么办怎么办！用那么难听的声音，当着他的面说他坏话，还被他全听去了。从前精心伪装的娇柔声线全部化为泡影，本就一般的形象这下塌无可塌。
符青又叫自己冷静。
有什么大不了的，世上男人那么多。
她撩开帘中一缝，那人骑在马上，雨后清风拨乱他的鬓发，浓眉剑目，拽着缰绳的手好生潇洒。
“啊——可恶！”符青忙拉上帘子，崩溃抓头：“他为什么那么英俊，谁允许他那么英俊！应该出一条律法，命令在军营当差骑白色马驹的程姓男子全部不许出门！”
到了医馆，帘外程席唤她：“符小姐，到了。”
符青做个深呼吸，这才能风平浪静撩开帘子。
她出来时忘了带丫鬟，这会儿没人扶她，程席伸来一只手，握成拳，让她扶他的手腕。
“咳，那我就凑合一下吧。”她挑挑眉，手搭在他手腕上，跳下马车。
“在……在里面。”程席还背着身，不肯转过头，不过隐约能瞧见他耳朵红了。
奇怪，今天又没有太阳，他怎么被晒红啦。不过这个问题符青很快就忽略掉，她只是有点难过。
他好像真的讨厌上她了，现在连正眼瞧她都不肯。
符青失落着进了医馆，大夫叫她张大嘴，探看嗓子一番。
“喊哑的，看你眼珠通红，是哭喊过剩导致嗓中发炎，按这方子服用，少说话，不出半月就能康复。”大夫把方子放在桌上，指指程席：“可以去隔壁街上买些菊花茶泡给夫人喝，见效更快，提我名字打六折还送薄荷叶。”
“什么夫人……”符青刚要纠正，大夫比个嘘：“少说话。”
她幽幽瞄眼程席。
不过哪用她说，他肯定迫不及待告诉大夫，她俩才没有关系呢！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
符青：？
隔壁街不远，两人选择徒步过去。
符青心里乱七八糟。
什么呀？他为什么不否认，别人可说她是他的夫人，这是能随便说的？
“方才我一时忘记纠正大夫的话，小姐勿怪。”他先开口。
“哦。”符青失望哦一声。
两人买过茶，外头又下起雨，程席正要回车上拿伞，符青叫住他。
“一条街而已，跑快点过去就行。”她走在前头，可她才跑出去没几步，脚被湿掉的裙摆拌倒，脸着地。
这一刻，符青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只希望这辈子能过得快一些。
程席是个咒语，无论怎么在他面前伪装，最后都会出尽洋相。
“符小姐。”肩头被人戳戳。
“别管我了……”她不打算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可怜她，雨突然间就停了，没有雨水打在她耳边。
符青绝望抬头，看见一件展开的外袍。
雨还在下，程席没走，他脱下衣服替她遮雨，头发已经湿透。
“你怎么不走。”
“我怕…怕你又生病。”
“你怎么会怕我生病，你盼着我生病吧。”
“不会的！”他焦急解释：“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生病。”
“啊？”符青蒙圈。
程席连忙移开视线：“符小姐，我…我背你过去。”
他蹲下身，宽厚的肩背线条若隐若现。
符青鬼使神差趴上去，瞥见他手腕上原本藏在外袍之下的红绳，惊的捂住嘴巴：“你怎么没有扔掉。”
程席忙把手藏到后面，将她背起：“如果小姐不喜欢，我就扔掉。”
符青没说不喜欢，她没想到会有人把平安符挂绳戴在手上，符她扯掉了，绳他居然留着。
她脑子一团乱麻，把外袍展开在两人头顶挡雨，由他背着走了许久，终于听见他默默开口。
“符小姐，你能不能，别再讨厌我了。”
可某天，符弃的天塌了。
阿姐有了心悦之人，她笑意盈盈的同府中丫鬟们讲，她的心上人，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男子汉。
符弃不服气。
他偷钻入送往军营的菜车，想瞧瞧这个父亲帐下的小将有多厉害，竟能勾得阿姐如此神魂颠倒。
车停进伙房后面，他头顶两根青菜，掀开车盖一缝。
“小姐，人都走了。”此时，旁边运米粮的车传来说话声音，而后先跳下一个小丫鬟，后跳下一个清丽的身影。
符弃眼睛瞪大：？阿姐！
“这会儿他们该用晚饭了，饭后他肯定要去练武。”符青仰着脑袋，好奇的眼睛往武场瞟去。
“可是小姐，老爷说不准您来军营，您这样偷摸来，就算送粮的大爷能睁只眼闭只眼，但给老爷发现了他肯定不高兴。”丫鬟担忧道。
“那能怎么办？”符青并不在乎：“求了父亲那么久，让他带着那呆子来与我吃饭，可他一来就站在门口一杵，我都特意路过十回了，他被太阳晒得都红透了也不肯定进来。”
“这怪不得老爷…”丫鬟小心翼翼道：“谁知您不过看了次演武，就对程副将一见钟情，夫人走的早，老爷那么宝贝您，将军又对您爱搭不理，老爷定是不愿你主动凑过去，会受了委屈。”
“他哪儿对我爱搭不理？”符青不乐意：“上次我送他双新靴呢，他不就高兴的收了？”
“小姐，那不是你强行叫人穿在他脚上，还逼着人家笑，不笑就不把剑还给他。而且，后来那双靴子在衣楼展示台挂了好久，全城人都知道是春季最新款了，根本不是您亲手缝的……”
符青脸一红，又嘟囔着：“那我还亲手缝了平安符给他呢。”
“那个确实是您亲手缝的，可谁家缝平安符不小心把针给缝进去呀，您又追了十里要回来，把红符一拽就跑，人家一脸茫然，还以为你耍他呢。”
“哎呀。”符青嘴巴一撅：“我不管，我就是想见他，我都两个月没见着他了，你也瞧见了，我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这下丫鬟只得无奈道：“您可说好了，只瞧一眼就回去。”
“没说好。”符青不情不愿：“视情况而定吧。”
“啧。”菜车里，符弃摇摇头。
他千算万算竟然没算到是阿姐在倒贴！
符弃生起气来。
他虽然从不觉得阿姐多漂亮，但其他人都说阿姐美丽动人，聪慧机灵，很受欢迎好吗！
阿姐都这样上赶着了，那个程席凭什么对她爱搭不理？
嗯，这公狐狸精肯定对她下了什么迷魂汤，符弃断定。
“还得是本少爷亲自会会他，揭穿他的真面目，让阿姐彻底对他死心！”
符弃顺道溜进伙房里，偷了一身伙夫衣裳，炊烟生起，老伙夫炒着锅里的菜，没空抬头：“愣着干嘛呢，把酒拿去啊，明日休沐，今晚大家伙难得喝回酒。”
“哦，好。”符弃头一低，抱起酒缸子，跟着另外几个端菜的伙夫往帐子走去。
离帐子老远，他便听见笑闹。
“明日程将军可与我们一起去踢蹴鞠？”
“去不了，我得回家去。”
“啧啧，真是无趣，你别是背着我们偷偷去相亲吧？”
“相什么亲？月老的红线不会眷顾我，若不出意外，这辈子估计打光棍喽，自由自在也不错。”
账帘开，符弃眯眼望去。
木方桌上，高挑的青年坐靠桌旁，低头玩着指骨间缠绕的红绳。
他一身暗红常服，腰上裹着条普通的暗纹腰带，束起紧致的腰线。
腿下有长凳他不坐，偏生在上头踩着一只脚，另一条腿则随性搭着，但因为腿太长，脚只能实实踩在地面上。
“哟，酒来了。”他被符弃怀中的酒缸吸引，悠悠侧过脸来。
符弃永远都不会承认，当程席扭过脸来，他脑中只浮现一个词——脱俗。
这个男人并不是城中那种俏俊的玉面公子。他的皮肤有点粗糙，马尾肆意扎着，碎发落在棱角分明的脸廓，分明眉宇稳重，却有一双不羁的眼睛。
要让一个矜贵的人去固执淌过边疆的沙，穿过荆棘遍野的幽谷，在野蛮的峭壁上策马而过，最后用烈酒将头顶浇个透彻，才能洗涤出这样一双眼睛。
符弃愣了一秒，在对视之前，把脸藏到酒缸后头。
“今日，大家畅饮。”声落，怀中一空，大酒缸被放在桌上。
符弃僵住。
一，一只手？！
自己跌跌撞撞抱过来的大酒缸，此人单手一接就随便拿走了？
呼。符弃顿感压力堆在肩头。
力气大怎么了？腿长又怎么了？这些的花样骗骗阿姐还可以，骗他可没门儿！
酒分满桌，喧闹中，程席举碗，仰头一饮而尽，他喝酒的样子很潇洒，可只一碗就上了脸，眼神微有浑浊。之后旁人再劝酒，他无论如何都不再饮。
符弃勾勾嘴角，抓到他一个弱点。
原来是个浅肚皮，蚂蚁酒量。
“我便不扫大家的兴致，各位继续。”程席抱拳，提上门口的练武棍出了帐子。
符弃把腰一弓，忙跟上。
这夜晚没有几颗星星，明日可能不是好天气，不过符弃没有在意，这会儿他就觉着头顶上有片乌云。
切，还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在阿姐心里怎能有别的男子汉排在自己前面。
练武场旁边有几个练骑射用的木人，符弃往木人后头一藏，暗中观察。只见程席将棍一甩，起手就是一套利落的剑法。
“哎呀，这不是程将军嘛。”符青不知从哪窜出来，生硬从程席面前路过：“真巧啊，你也在这儿，我们竟然这般巧合的偶遇啦。”
到底哪里巧啊，超级刻意好吗！
符弃忍不住暗自吐槽。
“符…符小姐。”程席看清来人，把棍子一收，并脚站直，僵硬的像符弃前头立着的木人：“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当然是来这里闲逛啊。”符青心虚将头发挽到耳后。
“晚间，在郊外军营闲逛？”
“昂。”符青挺直背：“你不知道吗？亲属是可以来探望的，我来看望父亲。”
“可临安君今日不在，他去城中赴宴了。”
符青夸张啊一声，捂嘴：“这样吗，我都不知道诶！”
不知道就出鬼了，符弃握拳。若父亲在这儿早就把阿姐给赶出去了，她分明卡点儿来的！
而且她的声音为什么那样做作？像嗓子眼里面挤着俩□□一样。
“既然父亲不在，你陪着我逛逛吧。”
“我我…我吗。”程席打起磕巴，手不知往哪放：“我我我陪小姐吗。”
咦——恁娘嘞，符弃真无语。
这小子果然有两幅面孔，刚才坐在桌上好生威风，这会儿跟阿姐面前演起大木头来了，他在装什么啊。
不想搭理阿姐就直说呗，干嘛扭扭捏捏的。
不简单，这个男人果然不简单！
符青与程席往台阶上走去，符青想跟程席并肩走，可程席一副惶恐的样子，直往她身后跟，符青瞧见他笨拙的姿态，被逗地捂袖直笑。
“程将军腿受伤了吗？怎么同手同脚走路？”符弃头顶有人说话。
“他受哪门子伤？刚才分明好好的，这会儿不知搞什么花样。”符弃自然接话。
“算了，程将军做什么都有他的道理，咱们别管了。”
“我凭什么不管？”符弃一抬头，才见他头上落着另一颗头，吓的往后一靠：“你谁啊！”
“你是咱伙房里新来的吧，瞧你想偷懒，我跟着你好久了。”陌生的瘦弱少年一副抓他现行的样子：“走，干活。”
牛棚里，符弃没成想自己跟踪一半就被拉过来喂牛，幽怨填着食槽。
“这牛吃得跟猪一样了，还喂。”
“你会不会说话？翠花分明身形优美，什么叫跟猪一样？”少年往他头上丢颗草：“你叫什么名字。”
“你管我呢。”符弃已经气的口齿不清。
“切，我叫李成，你叫我大成子就行了。”
“你爱叫什么叫什么，我心情不好，别跟我说话。”符弃见活干完，拍拍屁股就出了棚。
“嘿，这小白脸，都出来当兵了矫情什么劲儿。”李成起身，忙把老牛的耳朵堵上：“咱不听他说的，翠花最乖最可爱了，翠花只是一个宝宝而已，他说的都是屁话。”
那边，符青跟着程席绕着军营走了一圈，腿有些乏力。
本来夜晚两个人出来散步是很有情调的，谁知这呆子真就干走路，一句话都不说，一口气都不歇。
不过……他的轮廓在夜色中很好看，也算弥补了她的疲累吧。
“喂，我累了。”符青站在树下不动：“不走了。”
“小姐是想回家吗。”程席也不走，站在旁边等她。
“你就那么不想看见我呀？”
“你是临佑君的女儿，我不……不敢说。”
“你讨厌。”符青一下就不高兴了，抱臂蹲下：“还不如说你不想看见我呢！”
程席愣了愣，无措捏着指头：“你别生气，那……那我不想看见你。”
“你！”符青委屈地咬牙，眼一红，泪花就要往下掉：“我也不想看见你，成天跟我身后的公子哥那么多，他们才不会跟你一般死气沉沉，会穿的花枝招展来讨好我逗我开心，哪个我都想看，就是不想看见你！”
她提着裙摆跑走，正巧被照顾临佑君起居的小厮撞上，小厮硬是把她送上马车，叫人送回府。
“唔——啊！”车上，符青放声大哭起来，丫鬟想给她擦眼泪都不知从何下手。
“你说，他那么冷淡，是不是根本对我不感兴趣？”
“看样子，不好说。”丫鬟根本不敢说透。
“你支支吾吾干什么，我都这么伤心了，难道还能更伤心吗？”
“好吧，看样子程将军确实对您不感兴趣。”丫鬟一脸赴死的表情。
这夜，府中哭声响彻半宿。
第二日天灰蒙蒙的，一早就下起大雨，丫鬟如往常推开符青寝屋的门，只见她盘坐在床上，两个眼睛肿的像核桃。
“你来了。”一声低哑，丫鬟吓一跳：“谁在说话！”
“我啊。”符青面如死灰捏着声带：“嗓子哑了。”
临佑君严肃坐在饭桌前，看样子是知晓了昨夜的事。
“昨夜去哪了？”
“您既然问了，不就是知道吗。”符青耷拉着头。
“谁在说话！”临佑君从凳子上噌一下站起来。
“父亲，”符青没精打采抬头：“女儿说的。”
“嗓子怎会哑成这般，下午我带你去医馆。”临佑君这边刚坐下，那边，门口缓慢挪进个垂头丧气的身影，他浑身湿透，走起路来摇摇晃晃，雨水从门槛拖进屋里。
临佑君眉头一皱：“哪来的丧鬼！”
指尖拨开湿发，符弃两个黑眼圈凹着：“我是您儿子啊。”
他拍拍头，把湿发甩到身后，往桌前一坐，看见碗里的面条疯了一般吞咽起来，可由于吃的太急，面条从鼻孔里呛出来。
“水，阿姐给我水！”
“哦。”符青无神拿起手边瓶子递过去。
符弃喝上一口，直接咳倒在地上：“你怎么给我醋啊！”
“唉。”临佑君长叹一口气，绝望阖上眸，大掌抹掉满脸雨水。
“来人，去把我治头疼的药拿来。”
屋外雨声阵阵，院里地面湿润。
姐弟两人坐在窗前，一边支着一颗头。
符弃撑得睡不着，打个嗝。
昨夜他好不容易要来个馍吃，哪知突然有人骑着马匆匆路过，惊的他馍没拿住，掉进土里。
然后李成那个晦气玩意儿又飘过来：“不知怎的，程将军突然骑上马往城里去，回来时马给奔脏了，咱把程将军的马给洗掉。”
“你有病，大晚上洗马？”
“程将军的马当然要每日保持威风，这是咱营的脸面，你个新来的懂什么？”
于是昨夜符弃饿着肚子洗了一晚上马。
“程席，我恨你。”他边念叨，边怒气冲冲给马尾巴编了个一点都不威风的麻花辫。
“阿姐，你昨晚出去了？”
“怎么了。”
“天呐，听你的声音我会做噩梦。”
“那你别问我啊。”
“你凶我有什么用，又不是我把你抠哑的。”
“没怪你，只是嫌你嘴贱。”
“我知道你没怪我，我都不嫌你声音这么难听，你也别嫌弃我了。”
“嗯，成交。”
“嗯嗯。”
临佑君忙了起来，姐弟两人得到一个消息：父亲要领兵回疆驻守。
完了，符青想，这次一走又不知多久，程席肯定不会记得她了。
完了，符弃想，又让那小子回疆磨练一通，更显得自己娇生惯养什么都不是了。
两人各自苦恼，符弃干脆回屋睡觉，符青等着父亲带她去医馆，坐在窗前又听起雨，这场雨很衬她悲凉的内心，尤其院中那颗湿润的青柳，能陪她一同寂寥。
她觉得自己好像悲惨话本里的女主角，爱而不得，对柳自怜，有一种成熟的忧郁气质。
有人求见，打伞等在院里，身型倒是挺正，脸被伞沿折住，正巧挡住她欣赏柳枝的视线。
“唉。”符青哑着唤他：“你进来等吧，外面在下雨。”
那人身子一僵，没动。
“你挡着我了。”她又说。
那人局促往旁边跨上一步，直接把整颗柳树全挡住。
“算了。”符青懒得计较：“你是谁啊，是父亲的下属吗。”
那人浅鞠下腰。
“父亲的下属怎么都这样，木木的。”符青心里闷：“不过你比那个呆子强，还知道动一动，他可把我嗓子都气哑了，说人话也听不懂。”符青有点委屈。
她说完沉默下来，那个人什么都没说，也陪着她沉默。
直到临佑君来到堂中，打伞之人这才收伞进屋，从腰间拿出纸卷。
“这是赴疆的人马与物资，已经清点好等您过目。”
符青耳朵动动：这动静怎么有点耳熟？
她被冻住般转过头，堂中，父亲面前站着再熟悉不过的人。
他今天穿了一身浅青的衣裳，上头还绣着鹤与竹云的纹样，头发一如往常利落束着，肩头沾了些雨水，到显得一丝秀气。
临佑君打开纸卷看着，随意开口：“我得细看，你下午可有空闲？”
“已经跟母亲打过招呼，下午无事。”
“行，”临佑君点着头，手指向窗边：“那劳烦你替我跑一趟，一会儿带她去医馆瞧瞧。”
程席回头，人影没瞧见，倒是瞧见躲在迎客松后面，那双生无可恋的漂亮眼睛。
“是。”
下午雨停了。
马车上符青捂着脸，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怎么办怎么办！用那么难听的声音，当着他的面说他坏话，还被他全听去了。从前精心伪装的娇柔声线全部化为泡影，本就一般的形象这下塌无可塌。
符青又叫自己冷静。
有什么大不了的，世上男人那么多。
她撩开帘中一缝，那人骑在马上，雨后清风拨乱他的鬓发，浓眉剑目，拽着缰绳的手好生潇洒。
“啊——可恶！”符青忙拉上帘子，崩溃抓头：“他为什么那么英俊，谁允许他那么英俊！应该出一条律法，命令在军营当差骑白色马驹的程姓男子全部不许出门！”
到了医馆，帘外程席唤她：“符小姐，到了。”
符青做个深呼吸，这才能风平浪静撩开帘子。
她出来时忘了带丫鬟，这会儿没人扶她，程席伸来一只手，握成拳，让她扶他的手腕。
“咳，那我就凑合一下吧。”她挑挑眉，手搭在他手腕上，跳下马车。
“在……在里面。”程席还背着身，不肯转过头，不过隐约能瞧见他耳朵红了。
奇怪，今天又没有太阳，他怎么被晒红啦。不过这个问题符青很快就忽略掉，她只是有点难过。
他好像真的讨厌上她了，现在连正眼瞧她都不肯。
符青失落着进了医馆，大夫叫她张大嘴，探看嗓子一番。
“喊哑的，看你眼珠通红，是哭喊过剩导致嗓中发炎，按这方子服用，少说话，不出半月就能康复。”大夫把方子放在桌上，指指程席：“可以去隔壁街上买些菊花茶泡给夫人喝，见效更快，提我名字打六折还送薄荷叶。”
“什么夫人……”符青刚要纠正，大夫比个嘘：“少说话。”
她幽幽瞄眼程席。
不过哪用她说，他肯定迫不及待告诉大夫，她俩才没有关系呢！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
符青：？
隔壁街不远，两人选择徒步过去。
符青心里乱七八糟。
什么呀？他为什么不否认，别人可说她是他的夫人，这是能随便说的？
“方才我一时忘记纠正大夫的话，小姐勿怪。”他先开口。
“哦。”符青失望哦一声。
两人买过茶，外头又下起雨，程席正要回车上拿伞，符青叫住他。
“一条街而已，跑快点过去就行。”她走在前头，可她才跑出去没几步，脚被湿掉的裙摆拌倒，脸着地。
这一刻，符青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只希望这辈子能过得快一些。
程席是个咒语，无论怎么在他面前伪装，最后都会出尽洋相。
“符小姐。”肩头被人戳戳。
“别管我了……”她不打算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可怜她，雨突然间就停了，没有雨水打在她耳边。
符青绝望抬头，看见一件展开的外袍。
雨还在下，程席没走，他脱下衣服替她遮雨，头发已经湿透。
“你怎么不走。”
“我怕…怕你又生病。”
“你怎么会怕我生病，你盼着我生病吧。”
“不会的！”他焦急解释：“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生病。”
“啊？”符青蒙圈。
程席连忙移开视线：“符小姐，我…我背你过去。”
他蹲下身，宽厚的肩背线条若隐若现。
符青鬼使神差趴上去，瞥见他手腕上原本藏在外袍之下的红绳，惊的捂住嘴巴：“你怎么没有扔掉。”
程席忙把手藏到后面，将她背起：“如果小姐不喜欢，我就扔掉。”
符青没说不喜欢，她没想到会有人把平安符挂绳戴在手上，符她扯掉了，绳他居然留着。
她脑子一团乱麻，把外袍展开在两人头顶挡雨，由他背着走了许久，终于听见他默默开口。
“符小姐，你能不能，别再讨厌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