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拟定的新科进士名单和放榜日期是一道呈上来的，那日恰巧昭荣公主在陪陛下说话解闷。
冯央喜气洋溢进殿：“陛下，萧尚书、李侍郎求见。”
“宣。”沈铧扬眉，笑吟吟道，“这时候来找朕定是出结果了。”
沈覃舟轻轻嗯了一声，嘴角含笑，作势欲起：“父皇，那儿便先回府了。”
“左右你也要从这批人里选人，听听又有何妨。”沈铧大手一挥示意沈覃舟安心坐着。
“臣参见陛下，见过昭荣公主。”两人进殿，见昭荣端坐在陛下对面不禁双双微怔。
沈铧打趣道：“萧卿可让朕等得好辛苦。”
萧故躬身将手中名册捧起，声音洪亮：“臣等奉旨主持本科京试现已试毕，此次考生共近五千人，阅卷处甄选出进士三百四十二名，还请陛下过目。”
冯央随即接过名单呈与沈铧。
“萧尚书一来，倒让本宫想起件事。”沈覃舟眉眼弯弯透着些漫不经心，“豫王的伴读这次也参加了，其中有个叫谢苑的，尚书大人觉得此人文章写得如何？”
萧故闻言心头微诧，默默瞥了眼公主，又想起她即将择婿，暗道不好，思索片刻：“此子才思敏捷，但年纪尚浅少些阅历，故而文章写得花团锦簇，却少些筋骨，还需再多磨炼一番。”
“倒是另一个叫周藴，性子看着温吞软绵写出来的文章却是大气磅礴立意高远。”萧故顿了顿，见沈覃舟难掩失望，转而不动声色夸起旁人。
“你这话有意思。”沈铧重视孩子课业，自然也顺带了解过他那些伴读，相较于其他两个一文一武出尽风头，周藴属实暗淡许多，如今看来或许是沧海遗珠了。
“昭荣，朕怎么觉得你对那个谢苑不同寻常。”眼见红袖袍消失在门扉处，沈铧神色颇有些微妙。
沈覃舟蹙眉，不动声色中带着几分轻蔑：“父皇，你知道的儿素来看不惯那些世家子弟，即便钟鸣鼎食如谢家，儿也是看不上的。”
沈铧抬眼觑她，沉吟道：“那你方才是故意当着萧故的面提那小子，他可是只老狐狸。”
“出宫前你去皇后宫里坐坐，你虽从未唤过她，但名义上她终究是你嫡母。”沈铧微微侧身有些回避沈覃舟的意味，可语气多些意味深长，“自从你说要嫁人，她就着手替你准备大婚一应事宜，所有规格都按最高品阶，还特意从自己私库取了好些东西为你添妆。”
沈覃舟闻言搁下茶盏，身子微靠后，眸中多了冷然，岁月不饶人五年过去了，她的阿耶分明还是旧时模样，可细节上却又做不得假，粗粝武夫到如今天下至尊差的不只是件黄袍，这些年老夫少妻的熨帖暖心善解人意也不知他待母亲之心是否一如从前。
“皇后殿下给的自然是好东西。”沈覃舟双手拢着茶盏，面上不显，声音有些沉闷，“她是谢相最疼爱的女儿，犹记得那年出嫁红绸一路从相府铺到司马门，真是风光无限啊。”
沈铧嘴角噙着笑意，将手背在身后：“她还向朕提议等你出嫁后依旧把浮胧阁给你留着，不再另赐他人。”
“什么？”沈覃舟微微怔住，接着笑嘻嘻支着脑袋，“宫里亭台楼阁瞧着数不胜数，但到底有数，父皇不担心为儿破例，他日宫中人人效仿？”
沈铧睃了她一眼：“你只说喜不喜欢，至于你那几个皇妹如今连字都认不全，还用不着你操心她们日后婚事。”
“那可不行，父皇待我的好只能是独一份。”沈覃舟语气轻快，声音轻飘飘的，昂着头，“所以这事只能我做，别人都不许。”
“小姑娘忒霸道了些。”沈铧瞧她板着张娇艳面孔，却还像个撒娇任性的小丫头，忍俊不禁，摇头轻叹，“那阿舟同父皇说说你看中哪家郎君了？”
沈覃舟拗过身子：“与其说这个，还不如父皇提前同儿讲讲有哪些郎君是选不得的。”
“除谢、王两氏子弟不可，其余皆可。”
“父皇已经如此忌惮谢氏？”沈覃舟眼中是跃跃欲试的精光，“其实我们可以换个思路，倘若儿嫁进谢家，说不定还能替父皇留意谢氏的一举一动伺机而动。”
“算了吧，那谢氏就是个虎狼窝，你没抓到把柄前，朕还得先担心你被他们生吞活剥连骨头都不剩。”沈铧幽幽叹了口气，无不感触道，“你是朕最疼爱的女儿，所以为父不需要你为政治联姻耽误一生。昭荣公主只需随自己心意找夫婿，婚后再压得夫家抬不起头，这样的日子岂不更痛快潇洒。”
沈覃舟微微一怔，笑意渐浓：“父皇，那阿湛呢？”
沈铧眉头上挑，饶有兴趣：“自有你和皇后替他把关，你们都是懂分寸的，朕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沈覃舟轻垂眼尾，瞧着无辜又可怜，语气都染上几分幽怨：“父皇倒是会省事。”
御花园是从上书房到坤宁宫的必经之路，沈覃舟刚想改道去鸿文馆叫上沈覃湛一起，就见迎面走来两人。
谢徽止微微颔首，眼睛盯着她，缓声道：“臣，参见殿下。”
王芝湘亦朝沈覃舟盈盈一拜：“臣女王芝湘，见过昭荣公主。”陛下登基不过五年，这般年纪的公主，身份不言而喻，且那日相国寺她是见过的。
沈覃舟抬手慵懒抚鬓，笑盈盈觑了谢徽止身侧女郎一眼，容貌出色，温婉可人，是他这样世家子该中意的类型，于是明知故问：“这位姑娘是？”
王芝湘落落大方福了福身子：“家父乃琅琊郡守王献。”
“那岂不是谢少师的表妹。”沈覃舟似笑非笑瞥了眼谢徽止，丹唇轻启，“都道谢王两家尽出才子佳人，正好父皇允本宫殿前择婿，本宫也看看这王家小郎君合不合眼缘。”
几许沉默，谢徽止近乎嗤笑，眸中暗藏深冷怒意：“殿下倒是冷心冷情惯了，前不久刚与邬邺世子情意绵绵难舍难分，现下才过多久便又惦记上旁人。”
“少师知道的倒不少。”沈覃舟口吻不甚在意，眉眼间带着挑衅意有所指，“只是同本宫海誓山盟的可不止世子一人，少师不是最清楚么？”
沈覃舟在努力按捺暗杀谢徽止的念头，谢徽止却也在克制弄死邬邺琰的冲动。
同样一件事，对邬邺琰是面冷心热、嘴硬心软，对着自己便是面热心冷、虚与委蛇，两人孰亲孰疏、高下立断，如何不让他暗自生恨、郁结于心。
冯央喜气洋溢进殿：“陛下，萧尚书、李侍郎求见。”
“宣。”沈铧扬眉，笑吟吟道，“这时候来找朕定是出结果了。”
沈覃舟轻轻嗯了一声，嘴角含笑，作势欲起：“父皇，那儿便先回府了。”
“左右你也要从这批人里选人，听听又有何妨。”沈铧大手一挥示意沈覃舟安心坐着。
“臣参见陛下，见过昭荣公主。”两人进殿，见昭荣端坐在陛下对面不禁双双微怔。
沈铧打趣道：“萧卿可让朕等得好辛苦。”
萧故躬身将手中名册捧起，声音洪亮：“臣等奉旨主持本科京试现已试毕，此次考生共近五千人，阅卷处甄选出进士三百四十二名，还请陛下过目。”
冯央随即接过名单呈与沈铧。
“萧尚书一来，倒让本宫想起件事。”沈覃舟眉眼弯弯透着些漫不经心，“豫王的伴读这次也参加了，其中有个叫谢苑的，尚书大人觉得此人文章写得如何？”
萧故闻言心头微诧，默默瞥了眼公主，又想起她即将择婿，暗道不好，思索片刻：“此子才思敏捷，但年纪尚浅少些阅历，故而文章写得花团锦簇，却少些筋骨，还需再多磨炼一番。”
“倒是另一个叫周藴，性子看着温吞软绵写出来的文章却是大气磅礴立意高远。”萧故顿了顿，见沈覃舟难掩失望，转而不动声色夸起旁人。
“你这话有意思。”沈铧重视孩子课业，自然也顺带了解过他那些伴读，相较于其他两个一文一武出尽风头，周藴属实暗淡许多，如今看来或许是沧海遗珠了。
“昭荣，朕怎么觉得你对那个谢苑不同寻常。”眼见红袖袍消失在门扉处，沈铧神色颇有些微妙。
沈覃舟蹙眉，不动声色中带着几分轻蔑：“父皇，你知道的儿素来看不惯那些世家子弟，即便钟鸣鼎食如谢家，儿也是看不上的。”
沈铧抬眼觑她，沉吟道：“那你方才是故意当着萧故的面提那小子，他可是只老狐狸。”
“出宫前你去皇后宫里坐坐，你虽从未唤过她，但名义上她终究是你嫡母。”沈铧微微侧身有些回避沈覃舟的意味，可语气多些意味深长，“自从你说要嫁人，她就着手替你准备大婚一应事宜，所有规格都按最高品阶，还特意从自己私库取了好些东西为你添妆。”
沈覃舟闻言搁下茶盏，身子微靠后，眸中多了冷然，岁月不饶人五年过去了，她的阿耶分明还是旧时模样，可细节上却又做不得假，粗粝武夫到如今天下至尊差的不只是件黄袍，这些年老夫少妻的熨帖暖心善解人意也不知他待母亲之心是否一如从前。
“皇后殿下给的自然是好东西。”沈覃舟双手拢着茶盏，面上不显，声音有些沉闷，“她是谢相最疼爱的女儿，犹记得那年出嫁红绸一路从相府铺到司马门，真是风光无限啊。”
沈铧嘴角噙着笑意，将手背在身后：“她还向朕提议等你出嫁后依旧把浮胧阁给你留着，不再另赐他人。”
“什么？”沈覃舟微微怔住，接着笑嘻嘻支着脑袋，“宫里亭台楼阁瞧着数不胜数，但到底有数，父皇不担心为儿破例，他日宫中人人效仿？”
沈铧睃了她一眼：“你只说喜不喜欢，至于你那几个皇妹如今连字都认不全，还用不着你操心她们日后婚事。”
“那可不行，父皇待我的好只能是独一份。”沈覃舟语气轻快，声音轻飘飘的，昂着头，“所以这事只能我做，别人都不许。”
“小姑娘忒霸道了些。”沈铧瞧她板着张娇艳面孔，却还像个撒娇任性的小丫头，忍俊不禁，摇头轻叹，“那阿舟同父皇说说你看中哪家郎君了？”
沈覃舟拗过身子：“与其说这个，还不如父皇提前同儿讲讲有哪些郎君是选不得的。”
“除谢、王两氏子弟不可，其余皆可。”
“父皇已经如此忌惮谢氏？”沈覃舟眼中是跃跃欲试的精光，“其实我们可以换个思路，倘若儿嫁进谢家，说不定还能替父皇留意谢氏的一举一动伺机而动。”
“算了吧，那谢氏就是个虎狼窝，你没抓到把柄前，朕还得先担心你被他们生吞活剥连骨头都不剩。”沈铧幽幽叹了口气，无不感触道，“你是朕最疼爱的女儿，所以为父不需要你为政治联姻耽误一生。昭荣公主只需随自己心意找夫婿，婚后再压得夫家抬不起头，这样的日子岂不更痛快潇洒。”
沈覃舟微微一怔，笑意渐浓：“父皇，那阿湛呢？”
沈铧眉头上挑，饶有兴趣：“自有你和皇后替他把关，你们都是懂分寸的，朕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沈覃舟轻垂眼尾，瞧着无辜又可怜，语气都染上几分幽怨：“父皇倒是会省事。”
御花园是从上书房到坤宁宫的必经之路，沈覃舟刚想改道去鸿文馆叫上沈覃湛一起，就见迎面走来两人。
谢徽止微微颔首，眼睛盯着她，缓声道：“臣，参见殿下。”
王芝湘亦朝沈覃舟盈盈一拜：“臣女王芝湘，见过昭荣公主。”陛下登基不过五年，这般年纪的公主，身份不言而喻，且那日相国寺她是见过的。
沈覃舟抬手慵懒抚鬓，笑盈盈觑了谢徽止身侧女郎一眼，容貌出色，温婉可人，是他这样世家子该中意的类型，于是明知故问：“这位姑娘是？”
王芝湘落落大方福了福身子：“家父乃琅琊郡守王献。”
“那岂不是谢少师的表妹。”沈覃舟似笑非笑瞥了眼谢徽止，丹唇轻启，“都道谢王两家尽出才子佳人，正好父皇允本宫殿前择婿，本宫也看看这王家小郎君合不合眼缘。”
几许沉默，谢徽止近乎嗤笑，眸中暗藏深冷怒意：“殿下倒是冷心冷情惯了，前不久刚与邬邺世子情意绵绵难舍难分，现下才过多久便又惦记上旁人。”
“少师知道的倒不少。”沈覃舟口吻不甚在意，眉眼间带着挑衅意有所指，“只是同本宫海誓山盟的可不止世子一人，少师不是最清楚么？”
沈覃舟在努力按捺暗杀谢徽止的念头，谢徽止却也在克制弄死邬邺琰的冲动。
同样一件事，对邬邺琰是面冷心热、嘴硬心软，对着自己便是面热心冷、虚与委蛇，两人孰亲孰疏、高下立断，如何不让他暗自生恨、郁结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