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皮的事瞒不住,第二天何唱晚从升和会议室出来,就被何润成叫进办公室。

    何润成在批文件,面上情绪不显:“没什么话要对我说?”

    “是有一点。”何唱晚无声沉吟,朝酒柜走,“我以升和的名义给沸点拍下了临港的地,用作项目开发建地。”

    “沸点目前的形势,老的老的不行,小的小的无望,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是打什么主意?”何润成挪到下一份文件。

    “您都说了我在打主意,肯定是打沸点的人都不知道的主意。”何唱晚含糊其辞。

    她取下一瓶酒,查看年份和说明后,悻悻然放回去,重新挑。

    何润成放下签字笔,身子往椅子里靠,拉开右边抽屉,抓出烟盒摸了支烟点燃。

    “连我也不能说?”他问。

    何唱晚笑了笑:“父亲不是都知道了吗?”

    “我倒不在乎一百亿。”何润成吞云吐雾,“我在想,你帮沸点究竟是为了人,还是为了利益?”

    烟雾后的男人表情模糊不清,即便何唱晚没和他对视,也感受到他的不悦和审视。

    何唱晚全当不知:“当两样东西都想要的情况下,我向来不会做出选择。”

    因为她都要。

    倒是有几分他年轻时的影子。

    何润成轻轻笑了。

    “您这儿好货不少。”何唱晚终于挑好红酒,“这一瓶归我了。”

    “臭丫头,”何润成语气溺爱,“拿去吧。”

    -

    下午茶时间,何唱晚给程远洲打了个电话,提示正在通话中。

    她发消息问:【没打坐?】

    随后切进拨号界面,给丁思打电话让备车,再切进微信,就有了一条回复。

    程远洲:【在打。】

    何唱晚:【在打电话,还是在禅房打坐?】

    程远洲:【在禅房打坐打电话。】

    她那会儿在山里的时候,他每次打坐手机都是静音呢。

    何唱晚故意调侃:【大师打坐也不专心,是不是心系女人,欲.火.焚.身啊?】

    她从升和离开,坐进车里,程远洲都没搭理她。

    “去沸点?”丁意问。

    “画室。”何唱晚想着何润成今天的反应,摸着嘴唇若有所思,“去看看人。”

    丁意全当她帮程远洲看画室营业近况和学生。

    员工对她的到来很意外,忙要通知程远洲,何唱晚没让,去了楼上画室。

    画室的另一位老师在走廊尽头讲电话,何唱晚进去前,和他打了个照面。

    学生们在完成今日课堂作业。

    主题:记忆中抹不去的人

    何唱晚一个一个看过去,有的画奶奶,眼神慈爱;有的画路边残疾乞丐,面容枯槁,眼神却清澈。

    走到沈欢宜身后时,何唱晚轻轻扬眉,停留很久。

    直到画作快要完成,她淡淡开口:“为什么要画他?”

    过于沉浸,沈欢宜根本不知身后站着的人是何唱晚,还以为是外面的老师回来了。

    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

    沈欢宜脸色涨红,直起身子看何唱晚,眼睛不住地眨着:“何小姐不要误会,是老师让我们画人像,我一时想不到别人。”

    “我问为什么,没说误会。”何唱晚琢磨画里的程远洲,分明是他少年时,“你也是利港第一高中的?”

    沈欢宜咬唇,迟疑点头。

    何唱晚伸手取下画。

    拿近欣赏。

    以画者角度,是侧后方,居高临下地看程远洲,他歪着头,一只手支着额,架着细骨架眼镜,薄薄的镜片后眼眸微阖。

    似乎是在课堂上打盹。

    这样的暗恋视角,何唱晚见过,她也曾在上课时,举手上厕所,路过他的教室看他。

    “画得不错。”何唱晚说。

    “谢谢。”沈欢宜紧张得攥紧画笔。

    “我挺喜欢的,”何唱晚微微笑,“能不能割爱?”

    “当然。”沈欢宜意识到什么,摆手解释,“这就是个作业,算不上割爱,何小姐喜欢尽管拿去。”

    何唱晚却之不恭:“给了我,你的作业怎么办?”

    “我重画就可以了。”沈欢宜心里松了口气。

    “画我吧,我不介意。”何唱晚堵住她开口,“就算只过去一秒,也是记忆中。几年前的记忆,和几分钟前的记忆,本质上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

    老师从外面走了进来,对何唱晚的话表达赞成。

    沈欢宜再拒绝不合适,恐怕会落人口舌,无法解释清楚,画谁不好,为什么偏偏画程远洲。

    何唱晚没有留在教室里给沈欢宜当模特,更别说她和沈欢宜不止见过一次。

    本次的作业是要当堂交的,等程远洲回来了再看。

    由于重画,沈欢宜留堂半小时,其他人都走了。画好后,她气闷地离开教室,把画拿去了程远洲的办公室,何唱晚等着她,接过画,露出满意的神色。

    画的是何唱晚在何润成生日宴上的形象。

    全身像。

    故而眼神这方面欠点火候。

    何唱晚笑意渐浓,拿起之前程远洲的画像,饶有兴致做比对:“用心画的就是与众不同。”

    “时间紧,下次我一定补更好的给何小姐。”沈欢宜后背和手心都冒着冷汗。

    她画不出何唱晚的近身,实则是因为她对视不了何唱晚。

    何唱晚身上的气势,给她一种压迫感,好像不论她怎么努力都追不上对方。

    -

    懒得回去了。

    何唱晚列了一份清单,让丁意两兄弟去超市购买食材,自己依葫芦画瓢,学下厨。

    同一时刻,山中,程远洲刚做好晚饭,坐下来准备开吃,翻手机看见员工的消息。

    【老板,何小姐来了。】

    【我们走的时候,她还没走,好像说要睡在画室。】

    程远洲登录画室yoosee视频软件系统。

    首先看见视频中丁意丁思两人拎着购物袋上楼。

    他切进二楼厨房摄像。

    接着看见流理台后系着围裙的何唱晚,她手边放了小半碗搅好的鸡蛋液。两兄弟进去后,她放下手中他的ipad。

    他放大了ipad画面。

    是食谱。

    她要做菜?

    摄像头没有安装拾音器,故而视频画面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两兄弟开始处理起食材,他大概脑补出何唱晚命令他们做事的口吻。

    画面一跳,手机来了电话。

    沸点股东。

    程远洲接通,对方和他说了地皮和项目扩展的事。

    这一聊就是十几分钟,他吃两口坨掉的面条,切进yoosee.

    画面里剩她一个人了,背着镜头站在灶前,油烟机是开着的,旁边盘子里的备菜还没有下锅,但锅冒烟了。

    她握着锅铲,似乎在犹豫下一步做什么。

    程远洲完全没心思吃面了,马上拨她的微信视频,她戴着墨镜出现在画面里。

    “远洲…”

    何唱晚的话被打断。

    “先把火关了再说,镜头对准灶台。”程远洲见她关火转头,看向摄像头的方向,等她把画面换成灶台,他确定不存在安全隐患了才无奈问道,“你乱搞什么?”

    “怎么能是乱搞呢?”何唱晚不干了,“你说认菜是生存技能,做菜也是生存技能,我学习生存技能怎么了。”

    “丁思丁意走了?”程远洲说不过她。

    何唱晚说:“嗯,我让他们回去了。”

    “你胆子挺大。”程远洲无语。

    也不想想厨房是什么地方,竟然敢单独留下来。万一处理不当,发生火情…

    “我可谢谢你啊,当你是夸奖我了。”何唱晚关掉油烟机。

    “人呢,”程远洲说,“镜头对准自己。”

    何唱晚按照他说的做:“我就知道你想我了。”

    “既然是做饭,带墨镜耍什么酷。”程远洲笑了一声,“分得清醋和酱油,盐和糖吗?”

    “我怕油溅我脸上。”何唱晚娇俏地说。

    程远洲咽下面,故意调侃:“墨镜多小,你这张大脸遮不住。”

    “你说谁脸大呢?”何唱晚佯装生气,笑着拔高嗓门,“我哪有你脸大。”

    他摇头笑笑,不说话。何唱晚见他吃得香,自己饿得不行,嘀咕着说我也要弄吃的了。

    “你别瞎折腾。”程远洲真是怕了她,“我怕你烧了我厨房,你千万别碰火。”

    “我饿。”

    何唱晚故意捏了根豆角,要往嘴边送,幸亏程远洲最小化视频前多看她一眼。

    “这玩意儿生的有毒。”他说。

    何唱晚连忙丢了,还把墨镜摘下来,接了点自来水漱口。

    “我给你弄吃的。”程远洲点进外卖App。

    他平常拿这个软件买菜,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这些菜怎么办?”何唱晚让他看几盘备菜,“不是浪费了吗?”

    “难得你眼睛里还有浪费这两个字。”程远洲瞥一眼小屏,“保鲜膜封好,放冰箱里。”

    “九年义务教育我也受了,新华字典里的字不说都认识,浪费两字肯定知道。”何唱晚把手机放流理台上靠着,找保鲜膜,“保鲜膜能保存多久?等你回来,它们都坏了。”

    程远洲没对此多做解释:“不要拿错了,保鲜膜是保鲜膜,保鲜袋是保鲜袋。”

    “你在我身上装摄像头了。”何唱晚把保鲜袋放回去。

    做完这些,她把食材陆续端进冰箱,就从厨房离开了,躺进沙发问程远洲吃的多久来。

    “二十几分钟。”程远洲继续吃面。

    天已经黑了,外面的路灯亮了起来。

    他端起面碗,手机视频没关,直接装进了裤兜里,把剩下的一点面汤给倒了。

    开水龙头洗碗。

    听见水声,何唱晚打起精神坐起来:“你洗澡了?”

    猛然间提起兴趣的嗓音,程远洲一听就知道这女人想的不是什么正经念头。

    “没有。”他漠然道。

    “你说什么?”何唱晚大声喊,“你声音太小了!”

    一只碗很快洗好了。

    程远洲把手机掏出来:“我说,我挂了。”

    “你是不是还没洗澡?”何唱晚抓紧机会问。

    程远洲不搭理她,回房找衣裳洗澡,她还在那头喋喋不休说着洗澡。

    “远洲你看,虽然我们什么都做过,但有件事还没做过。”

    她算盘珠子都要崩程远洲脸上了。

    “你说我一个人这么无聊,你这画室这么大,就我自己,我能不害怕吗?”何唱晚说得嘴巴都累了,“说话呀。”

    “你家是我的画室几倍大,也没见你说一句害怕。”程远洲拉开了淋浴间的灯。

    手机提示骑手到了。

    他说:“下楼拿饭。”

    何唱晚抱手机蹦哒下楼,拿了吃的飞速回来,迫不及待打开,闻着还挺香。

    她瞥一眼手机,画面已经完全黑了。

    “诶,洗个澡把手机扣着干嘛,不能正着放吗?”

    程远洲刚脱了一件衣裳。

    想起地皮和扩建项目的事情,他把手机拿起来调成后置摄像头。

    何唱晚刚看到地面上映着点男人的影子,脑子里冒出了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还没来得及调戏上两句,镜头又黑了。

    “现在是正着放的了。”程远洲故意曲解意思。

    “你耍我啊。”何唱晚边吃边说,吃的堵不住嘴,含糊说,“我要前置摄像头正着放,快点儿。”

    程远洲不吭声了。

    继续脱裤子。

    “我发现你这人帅归帅,但特小气。”何唱晚吐槽,“你知道你哪儿小气吗?”

    不能开口。

    他但凡开口,这个女人十有八九会说些荤素不忌的话。

    不过,他发现自己不开口,也不妨碍她说。

    “你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见外了,你什么地方我没看过?看一下你洗澡少块肉啊?”何唱晚开始推卸责任了,“今天可是你主动给我打的电话,我没逼你,你遮遮掩掩的太矫情了。”

    程远洲忍不住回:“你确定看了不会难受得睡不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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