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晖在卖画。

    他正低头画一张鸟儿探春图,察觉到有人来了,头也不抬地介绍道:“花鸟画一两一张,人像三两。”

    叶秋看见他画的那只小胖鸟落在树枝上,肚子圆滚滚,有一种说不出的娇憨可爱,于是笑问:“你画的小鸟难道是去偷吃了不成,怎么这么肥?”

    韩晖听到这似乎是熟人的声音,抬起头来,看到是叶秋和秦月不由一愣。

    “你考完试不回家,在这里卖画作甚?”

    韩晖脸颊发烫,不好意思道:“我回家的路费丢了,我要卖画赚银子。”

    韩晖这次来赶考一个人也没带,就傻乎乎跟着周卓一起来,最后周卓在府城里花天酒地一番,付不起银子,回去把韩晖的钱袋子偷了就跑了。

    “我找不到周卓,明月坊我又不敢去,所以只能先卖画赚些银子回家去。”

    说到周卓,韩晖忍不住气呼呼地鼓起脸,后又无奈的泄气,似是为了银子发愁。

    叶秋和秦月听完后,两人皆是无语。

    沐川府府试第二名,竟然没有回家的路费,说出去不知其他人是何想法,她们是深深的震撼了。

    相信只要韩晖在大街上嚎一嗓子,“我是府试第二,没银子回家。”

    就会有很多人愿意慷慨解囊,卖个好意。

    最后叶秋从钱袋里扒拉出十两银子给韩晖,“这地上的画都要了。”

    韩晖接过银子,有些欣喜。

    低头数了数已经画好的几张花鸟图,又苦恼道:“可是我还差两张画,我给你画一张人像图,少收你一两吧。”

    叶秋无奈,难怪这小子会被人偷了银子家都回不去,这是一点都没看出来她是在帮他,哪里是想要他那几张画了。

    林津洲也天真,可人家精着呢,韩晖是从上到下呆了个彻底,也不知他姐姐是怎么将他养大的,竟然还会放心把他交给周卓这样的混蛋。

    能好好活到现在已是不易。

    叶秋想了想,怕韩晖这种缺根筋的性格路上再遇到坏人,别真被人拐了去,干脆直接匀出来一辆马车,让陈启护送他去尹川县。

    尹川县离三河县也不远,听说尹川县的纺丝业很发达,叶秋让秦月一同跟着去看看,尹川县和他们三河县有什么不同。

    若不是她要忙着回去准备四月的江南之行,她也想去尹川县瞧一瞧,韩晖的姐姐是做丝绸生意的,这方面她还想请教,有机会合作一把呢。

    就这样秦月带着韩晖上了马车,有陈启在前面赶车,这一路应该是安全的。

    叶秋一行人回了三河县,县里的人都听说了陈信文这次的大放异彩,西街的人就算杂乱,也有人上门来陈家道喜,提溜着家里做的腊鱼腊鸡来沾一沾府案首的喜气。

    陈信文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街坊这样的热情,手里的东西都揣不住了,乡亲们还要往他怀里塞。

    这些人也不多留,就是对他贺喜一番把礼物一放下就走,陈信文脸上挂着笑一一接待,脸都要笑僵了,这样的场合他实在招架不住。

    客人都走后,他一屁股坐在石台上,望着面前块堆满墙根的小山般高的农货,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真好啊,如果父亲今日和他一起回来见过这场面,一定会很高兴。

    估计是笑的嘴都合不拢。

    犹记得父亲刚刚受降从山上下来的那段日子,处处碰壁,周围的人带着惊惧又厌恶的眼神,他在县学里要忍受那些人的言语打压,父亲外出做工也要被拖欠工钱,那时他们家多难啊,去年冬天太冷,他着凉受了风寒,父亲四处借钱买药,连请大夫的钱都没有,当真是家徒四壁。

    是叶秋,叶秋来看望他,不仅让他脱离了县学的苦海,还让父亲做商队的首领。

    家里的日子也慢慢好了起来,他在济慈书院里多得叶秋费心思安排学业,才有突飞猛进的进步。

    直到拿了府案首,曾经周遭冷漠的人也有了温度,不再用异样的眼神看他,还会热情的对他道贺。

    陈信文在心里感激叶秋,也感激熬过了去年冬天的自己。

    他会加倍努力地读书,不仅仅是他体会到了读书的好处,还有他想要帮叶秋,虽然不知道叶秋这么努力地经营济慈书院是为了什么,但从去年岑夫子来到三河县,叶秋每日都会随侍左右的殷勤劲来看,她绝不只是为了让济慈书院压县学一头。

    五月院试的头名如果他又拿到就是小三元,如果他能一举拿下,想必叶秋会很高兴,赚钱的事他不懂帮不到叶秋,但在读书考试方面他还有点天赋,希望可以帮到她。

    被他惦记着要报恩的叶秋此时正在县令府,叶秋到了三河县没有回家,而是匆匆来了县衙。

    叶白薇看着她风尘仆仆的样子,不免嗔怪,但孩子一回来就来她家说明亲近她,又很高兴,“你这孩子,怎么不先回家洗漱好好休息一番,难道我明日还能关上门不让你进来?”

    叶秋嘿嘿一笑,从背后拿出一个晶莹剔透的镯子,淡绿色的看着很是透亮,“在府城玩儿的时候看到的,当时就想着和您的手腕很配。”

    说着她拉过叶白薇的左手,淡绿色的手镯将叶白薇白皙的手腕衬得更加柔美。

    叶秋满意,嘚瑟道:“我眼光真好!”

    叶白薇笑着将手腕上的金玉镂花纹镯摘了下来交给丫鬟,将叶秋送的玉镯套上。

    满意地抬手打量,笑吟吟道:“好看!你眼光一向都不错。”

    还是女儿家贴心呀,去趟府城还想着给她带礼物,哪像自家那两个木头儿子,这么多年别说礼物了,就是贴心话也不会同她这个母亲说。

    哼!!!

    叶白薇这是忘了林津洲闯祸后向她撒娇那股子贴心劲儿了。

    叶秋同叶白薇说了四月要去江南一事,江南离沐川县很远,走陆路骑马要一个月,走水路也要近半个月。

    这不像去府城,只需一两日就到了。

    天南海北的,山高路远,叶白薇不免担心叶秋的安危。

    “放心吧,我打算走水路,到了地方我就给您写信。”

    叶秋笑着安慰道。

    叶白薇无奈叹气,知道自己怎么劝都动摇不了叶秋去江南的心思。

    只能在耳边叮嘱她在外要加倍小心,多些心眼,不要轻易露富,要多带些人手等等。

    叶秋在她眼中是比同龄人要精明通事务,可在怎么厉害也不能抹掉她只是一个不到十六岁的孩子,过了今年五月就满十六岁了,又是女孩子,长得又惹眼出挑,她怎能不担心?

    本来还打算五月份给叶秋生日小办一场庆贺,十六岁行及笄礼,象征着女子迈向成年的第一步,以后要待嫁,婚配。

    叶秋的情况特殊不允许,那她就操办一个生日请熟人热闹一下。现在连生日也不办成了,五月她大概率是要在江南或者回程的路上度过。

    叶白薇放下心里那点遗憾,打算趁着这两日给叶秋多挑些年富力强的青壮,人多总能有优势,震慑住那些宵小之辈。

    听说江南多才子,那好多话本里流传的郎有情妾有意的故事都发生在江南,叶白薇想着叶秋年龄也正是少女怀春的时候,不免担心多提点两句:“你到了那里,可不要被人迷花了眼,再好看的男子在婚前向你示好,都是别有所图。”

    “啊?”叶秋迷茫。

    不是说着要给她多带些人手吗?怎么话题突然拐到男子示好了。

    “你呀!可切记,那些招蜂引蝶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后面几个字被叶白薇咬的很重,对叶秋重点强调,似是要她一定记得。

    叶秋哭笑不得,她哪儿会管男人是不是好东西,与她何干?她现在恨不得一天时间当两天用,只有赚钱获名这两件事。

    而且姨母,您不是就是这样践行的吗?

    这天底下最没有资格这么说的就是你好吧,姨父和您不就是不顾家族亲人的阻拦,最后私奔定下终身的吗?

    当然这话叶秋也就只敢在心里念念,不敢说出来。

    叶秋临走前,叶白薇塞给她一个布包:

    “今年院试主考官是庞津庞大人,这是我找人收集到的近几年他喜好的文章,还有往年沐川府院试前三名的答卷,济慈书院里那个叫陈信文的学子不是拿了府案首吗,你把这些给他,让他钻研一下庞大人的喜好。”

    叶秋接过,心里感动,嘴上甜甜卖乖道:“谢谢叶夫人,您真好!您放心,我回去就让他们给我埋头使劲钻研,不把文章研究出个一二三出来,不许睡觉!”

    “你呀!就知道哄我开心。”

    叶白薇无奈地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前额,宠溺笑道。

    ......

    一夜好眠,叶秋一早醒来,伸了个懒腰。

    今日又是个好天气,她要去把横幅挂起来,府案首一事必须全力宣传。

    府试考完,还要给学生兑现奖励,该表扬的表扬,该发银子的发银子。

    还要给他们加油鼓劲,院试在即,不能松懈。

    一上午,叶秋忙着到布庄赶制横幅,又特意去了一趟县衙厚着脸皮求得林知节一幅墨宝。

    林知节说她是形式之徒,华而不实。

    叶秋反驳道:“您仅需要提笔挥洒几个大字,对那些学生来说却是难得的荣誉,还不得各个头悬梁锥刺股加倍奋进致学,这样咱们三河县学风不就越来越好?”

    “甭管照好不好看,好用就行!”

    林知节听了嗤之以鼻,说向学一事在于心,不应以此为噱头哗众取宠,不过笔下却很听话地写上了叶秋说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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