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伶州巳看向殷与的目光中不由得多了几分打量。
尽管她对他全无印象，但若此前相识，他怎会不知她是南昭皇室之人？又何故于猎场相救？
兴许，仅仅是眼熟而已……
虽有猜忌，奈何她寄人篱下，不得不收敛。
殷与回眸与她视线相触，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一般，道，“在下殷与，幸会。”
“小女焉泠，谢过殿下。”伶州巳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她与他，素昧平生。她来北鸢，为谋生，更为此后争权。
“焉泠姑娘胆识过人，本宫实在欣赏。”殷照打断二人谈话，出言询问伶州巳，“不知你是否愿入本宫府中？”
伶州巳回想起方才殷照的狠厉无情，现下又怕是已经得罪了他，此去龙潭虎穴，她必不能应下。
“殿下抬举了，小女粗笨，大小杂事一窍不通，仅会煮茶烹酒……尚习微末……”
伶州巳低下头忙不迭地找借口推脱，声音越来越小，断断续续。
“咳咳……咳……”殷与突然止不住地咳嗽。
那白帕之上的血迹触目惊心，仿佛正印证着那句话——“七皇子殷与，命不久矣。”
“不知……在下可否求得焉泠姑娘……入府烹茶……”
止不住地干咳，促使他眼中含着泪，那双眼中有着近乎祈求哀怜的情绪。
伶州巳有些愧疚，他方才的确替她解了围。
“殿下——”
“咳——”
鲜血喷洒在地，打断了伶州巳的后半句话，她慌忙上前去扶，却听殷与低语道：“你起初握弓的手势，不像是……一窍不通。”
二人距离咫尺之近，他的气息微弱，声音却格外清晰。
伶州巳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眸，眼中光影流转，顷刻间染上一簇无辜与怜惜
。
“殿下病弱之躯，小女愿侍奉左右，只求殿下……长命无忧。”
殷与攥着手中那方沾血的巾帕，面色因咳血而显得惨白，眼底却残存几分得逞笑意。
殷照心有不甘，还想强作挽留，然而未等他有所动作，殷与却昏了过去。
伶州巳深觉此人心机叵测，可究竟为何，让他如此大费周折？
她不禁怀疑殷与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身份。
直到将人扶上马车，避开众人后，伶州巳才试着喊了一声：“殿下。”
眼前之人睫毛颤了颤，待听见车轱辘滚动后，堪堪睁眼，“殿下没晕，逢场作戏。”
……果真难对付。
伶州巳掀开车帘一角，透过狭小的空缺朝外望去，北鸢皇城之内，酒家客座满堂，商贩云集，人群熙攘。
她从前久居深宫，如此景象倒也少见。
“先前没问你，喉间的伤是怎么回事？”殷与出声道。
伶州巳抬手抵在喉颈处，命丧黄泉之前，不知何人，或杀或留，救了她一命。
“是舅父同老鸨胁迫小女出卖清白，以性命作威胁……”她借口说着，有些哽咽，忆起在南昭的过往。
从前，她并非孤身一人……可那人抛下她后，杳无音讯。
马车停驻府前，伶州巳被殷与拉住衣袖，他似笑非笑，“改日，带你去查封青楼。”
话音落下，他走下马车，喊了一句，“跟上。”
不同于寻常宗室府邸，殷与府中仆侍甚少，院落随和恬静，少有喧嚣。
他在内院栽了一棵茶花树，枝繁叶茂，初春春寒料峭，那花枝攀过屋檐，茶花白如皦玉，清淬无瑕。
伶州巳跟着侍女前去换洗，交谈之余得知，这位七皇子殷与，并不受皇帝待见。
因他并非皇帝亲生，而是北鸢长公主之子。
当年长公主红妆嫁衣，绰约风姿，本是帝相权衡之外的棋子。怎奈黄昏月升，她卧窗醉饮，酒过三巡，赋月拨弦，一曲断弦诉衷肠……
高堂之上，宾客举杯觥筹交错，廊外一人红衣玉冠，不尽风流，入相府，为红颜。
传言当年那红衣公子曾同当朝左相对峙，挽红袖出府，竟无一人敢拦。
左相不堪折辱，与其势同水火，直到长公主携一子回宫，误服毒酒，薨逝宫中。
殷与因此成了公主遗孤，左相请令将此子过继，争论不休，终劝得皇帝下召。此中缘由尚且不明，诡异的是……抬棺守灵，却见长公主尸骨无存……
伶州巳不知，此等境遇，他究竟是如何在尔虞我诈的皇宫中生存……
而病弱之因，又是否在其中有解？
伶州巳并不愿与他有过多牵扯，奈何局势波谲云诡，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换上那身青楸广袖裙后，伶州巳拿起根青木簪子，随意绾了绾发。
铜镜前的她恍若春涧微雪，灵动无邪，纵然顾盼生怜，然不见颓败枯迹。
乱世之下，仅凭出尘的容颜难以自立，而这亦是能被利用的棋子。
伶州巳对小侍女颔首一笑，“劳驾问问，七殿下有何吩咐？”
“殿下只说，让姑娘梳洗之后去内院东阁。”
窗外春风轻抚，乍暖还寒，伶州巳遥遥朝外望去，竟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起身快步向外跟去，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那人怎会出现在此处。
她甚至以为，他已经死了。
直至东阁之外，伶州巳听见那道与记忆深处重叠的声音，分不清是惊慌还是无措。
片刻后，她推门而入。
“见过七殿下，不知此二位是？”伶州巳眼底隐隐透着凉薄。
“左边那位是八公主殷琬琬。”殷与道。
伶州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少女娇俏可人，着一身桃色华裳，如同初夏菡萏。她瞧人之时，颇有些娇贵之态，倒真是北鸢皇室千娇万宠的小公主。
“至于另一位——”殷与无奈叹了口气，“恕在下不识。”
“这位是太子哥哥府上幕僚，温悱温公子。”殷琬琬忙接过话茬。
温悱……
经年久别重逢，看着那张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脸，伶州巳甚至不愿意喊他一声……哥哥。
眼前人白衣矜贵清冷，遥不可及，一如当年。
任谁会知道，此刻在屋檐之下，这位温悱公子，本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伶州恻。
他望向她的眸子淡然如墨，看不出一丝错愕。
“七哥，这是你府上新来的丫鬟？从前从未见过。”殷琬琬视线扫了伶州巳一眼。
“算不得丫鬟。”殷与摇了摇头，撇去茶盏上的浮沫，“焉泠姑娘可怜在下行将就木，遂来照顾。”
“可你——”四目相对之间，殷琬琬话止在喉。
“听闻南昭那位和亲的公主身死半途，南昭皇室正讨要说法呢。”她转移话题，扯到和亲一事。
伶州巳煮茶的手一顿，心下不由一紧。
她端着茶炉走上前，不想却听殷琬琬接着说道：“也是可怜，没人想让她活。”
伶州巳有一瞬的茫然，原来从最初起，她不是棋子……而是弃子。
指尖倏地一烫，她方才察觉，茶水已然漫过茶盏。
她慌忙拿起帕子拭干桌上的茶水，可一不留神，向下淌滴的茶水濡湿了殷琬琬的下裳。
“你！”殷琬琬气急，拿起茶盏抛向她。
伶州巳向侧偏过头，可意料之中的痛感并没有袭来。
伶州恻挡在她身前，任由滚烫的茶水浸上他的颈脉锁骨。
没人注意到，殷与手中的空盏碎了一个角，眼神阴冷地盯着那处茶渍。
“温悱！”殷琬琬一时慌了神，扔下茶盏，无措地望向伶州恻。
伶州恻躲开她就快触及衣袖的手，向后退了几步，语气疏冷，“殿下恕罪，焉泠姑娘并非有意为之。”
“殿下恕罪，温公子烫伤要紧，待随我去处理后，请殿下再做惩治。”伶州巳隐忍着情绪不发，垂眸拱手行礼。
殷琬琬并未理会她，她眼中噙着泪水，无助得不知该作何解释，她分明没想伤他。
“有劳。”伶州恻颔首，径直跟着伶州巳出了东阁。
地上那滩水渍尚未被清理，不知是否又混杂了泪水。
雀鸟飞上枝头啁啾叫着，而伶州巳与伶州恻一路相对无言。
药堂传来阵阵药香，那是为殷与烹药的地方，伶州巳找人拿了些药草和金疮药。
里屋是供人看病问伤之处，隔间则供医者休憩，四下无人，伶州恻低声问她，“阿巳，不认得哥哥了么？”
“哥哥舍我而去之时，何曾想过妹妹？”捣药的间隙，伶州巳反问。
“南昭公主，尸骨无存，起初听此传言，我可是难过了好一阵。”伶州恻释怀地叹息一声，“万幸，今日得以见你。”
可这份失而复得的喜悦，自他口中传出，竟让伶州巳难辨真假。
当年伶州恻离去的第二日，初及笄的伶州巳便被告知，一年后她要远嫁北鸢。
宫内狼群虎视眈眈，没了哥哥，她算是举目无亲，孤身一人之于皇宫，一旦行差踏错一步，都是万劫不复。
可笑的是，和亲之前，她从未出冷宫半步。
宫人们拿她当牲畜一般饲养，喂着冷饭冷菜，夜半三更总能听见野猫凄厉的叫声，窗外冷风寒意渗骨，不间断的噩梦侵袭她仅存的意识……若非小十一暗里相助，她大概早就死了……
尸骨会被丢在乱葬坟，烧灭她在人间的过往……他们，也是这样对待她的母亲。
“哥哥……当真在乎我吗？”伶州巳端着石臼走到伶州恻身旁，盯着他清浅的眸子，不禁落下了泪，她太过委屈。
她想起，从前哥哥跟人求来的一碗热粥，小心翼翼地喂给她。
哥哥不在，所有人都在欺负她。
“别哭。”伶州恻为她擦去眼角的泪，“哥哥怎会不在乎你呢？哥哥当时，多想杀了你那位七皇兄。”
“那支羽箭，是你放的？”从惘然中错愕走出，伶州巳迫切想得到他的回应。
伶州恻摇了摇头，神情复杂，“有人早我一步出手。”
并未得到想要的答复，伶州巳心中疑念四起。
且不知羽箭的主人与她是敌是友，她远赴北鸢，也早就没了回头路。
尽管她对他全无印象，但若此前相识，他怎会不知她是南昭皇室之人？又何故于猎场相救？
兴许，仅仅是眼熟而已……
虽有猜忌，奈何她寄人篱下，不得不收敛。
殷与回眸与她视线相触，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一般，道，“在下殷与，幸会。”
“小女焉泠，谢过殿下。”伶州巳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她与他，素昧平生。她来北鸢，为谋生，更为此后争权。
“焉泠姑娘胆识过人，本宫实在欣赏。”殷照打断二人谈话，出言询问伶州巳，“不知你是否愿入本宫府中？”
伶州巳回想起方才殷照的狠厉无情，现下又怕是已经得罪了他，此去龙潭虎穴，她必不能应下。
“殿下抬举了，小女粗笨，大小杂事一窍不通，仅会煮茶烹酒……尚习微末……”
伶州巳低下头忙不迭地找借口推脱，声音越来越小，断断续续。
“咳咳……咳……”殷与突然止不住地咳嗽。
那白帕之上的血迹触目惊心，仿佛正印证着那句话——“七皇子殷与，命不久矣。”
“不知……在下可否求得焉泠姑娘……入府烹茶……”
止不住地干咳，促使他眼中含着泪，那双眼中有着近乎祈求哀怜的情绪。
伶州巳有些愧疚，他方才的确替她解了围。
“殿下——”
“咳——”
鲜血喷洒在地，打断了伶州巳的后半句话，她慌忙上前去扶，却听殷与低语道：“你起初握弓的手势，不像是……一窍不通。”
二人距离咫尺之近，他的气息微弱，声音却格外清晰。
伶州巳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眸，眼中光影流转，顷刻间染上一簇无辜与怜惜
。
“殿下病弱之躯，小女愿侍奉左右，只求殿下……长命无忧。”
殷与攥着手中那方沾血的巾帕，面色因咳血而显得惨白，眼底却残存几分得逞笑意。
殷照心有不甘，还想强作挽留，然而未等他有所动作，殷与却昏了过去。
伶州巳深觉此人心机叵测，可究竟为何，让他如此大费周折？
她不禁怀疑殷与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身份。
直到将人扶上马车，避开众人后，伶州巳才试着喊了一声：“殿下。”
眼前之人睫毛颤了颤，待听见车轱辘滚动后，堪堪睁眼，“殿下没晕，逢场作戏。”
……果真难对付。
伶州巳掀开车帘一角，透过狭小的空缺朝外望去，北鸢皇城之内，酒家客座满堂，商贩云集，人群熙攘。
她从前久居深宫，如此景象倒也少见。
“先前没问你，喉间的伤是怎么回事？”殷与出声道。
伶州巳抬手抵在喉颈处，命丧黄泉之前，不知何人，或杀或留，救了她一命。
“是舅父同老鸨胁迫小女出卖清白，以性命作威胁……”她借口说着，有些哽咽，忆起在南昭的过往。
从前，她并非孤身一人……可那人抛下她后，杳无音讯。
马车停驻府前，伶州巳被殷与拉住衣袖，他似笑非笑，“改日，带你去查封青楼。”
话音落下，他走下马车，喊了一句，“跟上。”
不同于寻常宗室府邸，殷与府中仆侍甚少，院落随和恬静，少有喧嚣。
他在内院栽了一棵茶花树，枝繁叶茂，初春春寒料峭，那花枝攀过屋檐，茶花白如皦玉，清淬无瑕。
伶州巳跟着侍女前去换洗，交谈之余得知，这位七皇子殷与，并不受皇帝待见。
因他并非皇帝亲生，而是北鸢长公主之子。
当年长公主红妆嫁衣，绰约风姿，本是帝相权衡之外的棋子。怎奈黄昏月升，她卧窗醉饮，酒过三巡，赋月拨弦，一曲断弦诉衷肠……
高堂之上，宾客举杯觥筹交错，廊外一人红衣玉冠，不尽风流，入相府，为红颜。
传言当年那红衣公子曾同当朝左相对峙，挽红袖出府，竟无一人敢拦。
左相不堪折辱，与其势同水火，直到长公主携一子回宫，误服毒酒，薨逝宫中。
殷与因此成了公主遗孤，左相请令将此子过继，争论不休，终劝得皇帝下召。此中缘由尚且不明，诡异的是……抬棺守灵，却见长公主尸骨无存……
伶州巳不知，此等境遇，他究竟是如何在尔虞我诈的皇宫中生存……
而病弱之因，又是否在其中有解？
伶州巳并不愿与他有过多牵扯，奈何局势波谲云诡，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换上那身青楸广袖裙后，伶州巳拿起根青木簪子，随意绾了绾发。
铜镜前的她恍若春涧微雪，灵动无邪，纵然顾盼生怜，然不见颓败枯迹。
乱世之下，仅凭出尘的容颜难以自立，而这亦是能被利用的棋子。
伶州巳对小侍女颔首一笑，“劳驾问问，七殿下有何吩咐？”
“殿下只说，让姑娘梳洗之后去内院东阁。”
窗外春风轻抚，乍暖还寒，伶州巳遥遥朝外望去，竟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起身快步向外跟去，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那人怎会出现在此处。
她甚至以为，他已经死了。
直至东阁之外，伶州巳听见那道与记忆深处重叠的声音，分不清是惊慌还是无措。
片刻后，她推门而入。
“见过七殿下，不知此二位是？”伶州巳眼底隐隐透着凉薄。
“左边那位是八公主殷琬琬。”殷与道。
伶州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少女娇俏可人，着一身桃色华裳，如同初夏菡萏。她瞧人之时，颇有些娇贵之态，倒真是北鸢皇室千娇万宠的小公主。
“至于另一位——”殷与无奈叹了口气，“恕在下不识。”
“这位是太子哥哥府上幕僚，温悱温公子。”殷琬琬忙接过话茬。
温悱……
经年久别重逢，看着那张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脸，伶州巳甚至不愿意喊他一声……哥哥。
眼前人白衣矜贵清冷，遥不可及，一如当年。
任谁会知道，此刻在屋檐之下，这位温悱公子，本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伶州恻。
他望向她的眸子淡然如墨，看不出一丝错愕。
“七哥，这是你府上新来的丫鬟？从前从未见过。”殷琬琬视线扫了伶州巳一眼。
“算不得丫鬟。”殷与摇了摇头，撇去茶盏上的浮沫，“焉泠姑娘可怜在下行将就木，遂来照顾。”
“可你——”四目相对之间，殷琬琬话止在喉。
“听闻南昭那位和亲的公主身死半途，南昭皇室正讨要说法呢。”她转移话题，扯到和亲一事。
伶州巳煮茶的手一顿，心下不由一紧。
她端着茶炉走上前，不想却听殷琬琬接着说道：“也是可怜，没人想让她活。”
伶州巳有一瞬的茫然，原来从最初起，她不是棋子……而是弃子。
指尖倏地一烫，她方才察觉，茶水已然漫过茶盏。
她慌忙拿起帕子拭干桌上的茶水，可一不留神，向下淌滴的茶水濡湿了殷琬琬的下裳。
“你！”殷琬琬气急，拿起茶盏抛向她。
伶州巳向侧偏过头，可意料之中的痛感并没有袭来。
伶州恻挡在她身前，任由滚烫的茶水浸上他的颈脉锁骨。
没人注意到，殷与手中的空盏碎了一个角，眼神阴冷地盯着那处茶渍。
“温悱！”殷琬琬一时慌了神，扔下茶盏，无措地望向伶州恻。
伶州恻躲开她就快触及衣袖的手，向后退了几步，语气疏冷，“殿下恕罪，焉泠姑娘并非有意为之。”
“殿下恕罪，温公子烫伤要紧，待随我去处理后，请殿下再做惩治。”伶州巳隐忍着情绪不发，垂眸拱手行礼。
殷琬琬并未理会她，她眼中噙着泪水，无助得不知该作何解释，她分明没想伤他。
“有劳。”伶州恻颔首，径直跟着伶州巳出了东阁。
地上那滩水渍尚未被清理，不知是否又混杂了泪水。
雀鸟飞上枝头啁啾叫着，而伶州巳与伶州恻一路相对无言。
药堂传来阵阵药香，那是为殷与烹药的地方，伶州巳找人拿了些药草和金疮药。
里屋是供人看病问伤之处，隔间则供医者休憩，四下无人，伶州恻低声问她，“阿巳，不认得哥哥了么？”
“哥哥舍我而去之时，何曾想过妹妹？”捣药的间隙，伶州巳反问。
“南昭公主，尸骨无存，起初听此传言，我可是难过了好一阵。”伶州恻释怀地叹息一声，“万幸，今日得以见你。”
可这份失而复得的喜悦，自他口中传出，竟让伶州巳难辨真假。
当年伶州恻离去的第二日，初及笄的伶州巳便被告知，一年后她要远嫁北鸢。
宫内狼群虎视眈眈，没了哥哥，她算是举目无亲，孤身一人之于皇宫，一旦行差踏错一步，都是万劫不复。
可笑的是，和亲之前，她从未出冷宫半步。
宫人们拿她当牲畜一般饲养，喂着冷饭冷菜，夜半三更总能听见野猫凄厉的叫声，窗外冷风寒意渗骨，不间断的噩梦侵袭她仅存的意识……若非小十一暗里相助，她大概早就死了……
尸骨会被丢在乱葬坟，烧灭她在人间的过往……他们，也是这样对待她的母亲。
“哥哥……当真在乎我吗？”伶州巳端着石臼走到伶州恻身旁，盯着他清浅的眸子，不禁落下了泪，她太过委屈。
她想起，从前哥哥跟人求来的一碗热粥，小心翼翼地喂给她。
哥哥不在，所有人都在欺负她。
“别哭。”伶州恻为她擦去眼角的泪，“哥哥怎会不在乎你呢？哥哥当时，多想杀了你那位七皇兄。”
“那支羽箭，是你放的？”从惘然中错愕走出，伶州巳迫切想得到他的回应。
伶州恻摇了摇头，神情复杂，“有人早我一步出手。”
并未得到想要的答复，伶州巳心中疑念四起。
且不知羽箭的主人与她是敌是友，她远赴北鸢，也早就没了回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