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在研究那些古巫文!谁不知道巫法力量已经彻底消失?她学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听说她以前考试时用文~言~文~写作文,啧啧,真是没见过这么爱抢风头的人!她不觉得羞愧吗?”

    “还不是想让男生觉得她是才女!切,看看她那身材,谁会不知道她是怎样下.贱的XX?”

    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境界的提升,请教完问题的夏暗歌心情大好,回程时毫无心理负担地对着聚集在一起的龙沫沫和她的小姐妹比了个中指,笑容满面地道:“管好你自己,蠢货!”然后毫不停留地回到了自己的位子。

    龙沫沫在背后破口大骂,而夏暗歌整理着新鲜出炉的笔记,充耳不闻。

    虽然她实在是不会光华式吵架,但也可以骂完之后再装聋,反正都是会被骂,她怼不怼都没区别。

    对方要是实在要闹,那就打一架咯,反正她想学的知识学到手了,这会儿也很闲。

    长期坚守的那条线本就摇摇欲坠,随时在崩盘的边缘,前尘往事累积起来对龙沫沫的恨意,让她拥有值得被第一个开刀润刃的份量。

    课间时间过去大半,无休止针对第二性征的荡.妇羞辱听得夏暗歌有些不耐烦,笔记收档归位,手头清闲,她闲闲地转身,又道了一句:“你凭什么什么觉得你有定义我的资格?凭你那两百分的成绩?凭你那买假货都买不起高仿,只能买低仿的家世?”

    “又或者……”意味不明地打量了一眼龙沫沫佝偻的身板,夏暗歌嗤笑一声,到底还是不乐意让那样恶心的话语从自己口中说出来,“凭你这张化妆都拯救不了的脸?”

    两年前的夏暗歌绝对说不出这种话,女性的每一种身材、每一种外貌,都不应该成为被攻击羞辱的理由,哪怕十三岁的孩子正因为生理特征而被羞辱,也亲耳听到过对方毫不掩饰的嫉恨与渴望。

    她心知肚明对方会因为什么破防,也听过光华其他人如何娴熟地嘲笑龙沫沫,却憋得面红耳赤也没办法像其他人那样将那些带有浓烈男凝意味的辱女脏话骂出口。

    但近墨者黑,长期在恶意中浸泡,她终于还是放弃了一些曾经的坚守。

    今天又更讨厌自己,更希望世界毁灭了呢,夏暗歌面无表情地想。

    “你!”龙沫沫气的跳脚,指着夏暗歌的鼻子大骂,“乡下来的X货,以为自己有两个臭钱了不起吗?哼,你要是真的成绩好,怎么会来光高上学?”

    “我就是因为成绩差,所以才沦落到和你这种垃圾在同一个班上啊。”夏暗歌摊开双手,神态无辜,“你既然是城里人,这么高贵,那怎么会和我这样的乡下人上同一所学校啊?”

    同桌噗嗤一声笑出声。

    瑾城是地级市,但夏暗歌没有蠢到去费心纠正这一点。毕竟槿城行政级别、发展程度低于淮城是不争的事实,而对于她们而言,只要是比她们“低”,就理所当然地被嘲笑,低多少根本无关紧要,分不清地级市和农村,正好凸显了她们出身高贵不懂民情。

    ——其实在真正的老淮城人眼中,整个弥湖区都是乡下,毕竟在他们的印象中,这里以前真的都是大块的农田。

    绝对不能跟着对方的思维走。

    如果是两年前的夏暗歌,会去跟他们争论“乡下人”本来就不应该成为嘲笑的理由,人和人之间是平等的,她明明从来没有因为财富而觉得自己了不起过——这吵的赢就有鬼了。

    上课铃声如夏暗歌预料地响起,轮值班委上前制止平息争吵。

    龙沫沫哪里甘心,正要冷笑着骂回去,却忽然看见了夏暗歌的眼。

    淡笑着的少女盯着她,那双眼睛里浮现的,分明是隐约的期待和疯狂。

    终于回忆起了自己集结一众姐妹一对多,却被打得落花流水的往事,龙沫沫的头脑忽然清醒了下来,冷哼一声,做出给班委面子的姿态,不情不愿地回到了座位。

    这是罕见的胜利,大概是因为夏暗歌长期不回应让龙沫沫轻敌,又结束得太快,等她们头脑清醒,已经到了上课时间。

    这节自习龙沫沫全程坐立不安,最后一次老师查班时间过去,她立刻利用坐后排的便利,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夏暗歌的收回余光,继续复习巫文课文。

    尽管超凡力量已经消失,但这些残留的巫文诗歌、咒语,依旧是人类历史上无比璀璨的文明瑰宝,深邃而令人着迷。

    它们是力量的载体,也是艺术本身。

    古昀国诗歌中预言,纪元之子将在爱人的刀刃下复生,所有的超凡力量都如潮汐般归来。

    但如今已经没有多少人在意这些东西,前几年还有人预言去年是世界末日——巧合的是,那天正好是执明乱象开始的日子——神明寂灭,人类失去最后一丝生机,但现在大家不也一样活得好好的?

    如果昀国的预言真的那么精准,它自己又怎么会在灵力消亡后如此迅速地崩塌呢?

    放学铃声响起。

    夏暗歌东西早已收拾好,但她却没有动身,只默默地观察人群。

    水滴隐匿的最好方式是投身大海。

    只有在最喧嚣的人群中,她才最安全。

    她是身强体壮,不是铜头铁臂,光高几年,夏暗歌真正下场打架的次数虽然只有寥寥几次,但光高打架斗殴月月都有几起,她也默默观察过,对自己和其他人的武力值有一个大致的概念。

    其实如果真的是一对一的打架,她大概也就能对付两个175左右的男生,或者三四个普通女生,像杨芳那种同样身强体壮又打斗能力丰富的悍将,她也只能对付一个+两三个协助的喽啰,如果是两个合作默契的杨芳同时发难,她不一定能赢。

    但她遇到的几次都是对方围攻她,这种情况下,四五个男生也不一定能完全制服她,她打不赢但绝对能突围然后跑掉,而龙沫沫的那几次就水分更多了,她们那群火柴人姐妹,本身力气就小,大部分还是抱着给龙沫沫撑场子的心态来的,自然不会拼命,打斗过程中基本只试图用胳膊的力量束缚她然后扇巴掌、扯扯拉拉,偶尔踢一脚还容易失去平衡摔跤……说白了只适用于本身就被她们pua得失去反抗意识的文弱小女生,这种情况夏暗歌自然势如破竹,七八个人一起上都拦不住她。

    某种意义上龙沫沫之流妖魔化了夏暗歌的武力值,她其实没有那么能打,只是龙沫沫自己太废而已。

    三十秒过去,大部分人书包收拾得差不多了,到了人流量最多的时候,夏暗歌停下笔,起身准备离开。

    “嘭!”

    在她转身拉书包拉链的那一刻,她的书桌猛然被撞到,文具书本散落一地。

    周丽丽得意地扬起下巴,冲龙沫沫使了个“OK”的眼色,骄肆地睥睨着夏暗歌。

    如果此时置之不理,第二天上课时,她的文具绝对大部分都找不到了。

    “真是不好意思啊~”阴阳怪气的夸张腔调从背后响起,龙沫沫和周丽丽对视一眼,噗嗤笑出了声。

    五六道尖锐的笑声同时响起,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她身上反复流连。

    上个课间周丽丽不在,她一个人没料到夏暗歌居然敢回击,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才被她压了一次风头。

    ——这样的事情发生过无数次,夏暗歌是被触碰底线会暴起的人,但她素来谨慎隐忍,这样的事情远在底线之上,非常安全,她只会默默蹲下捡起,最多低咒两句。

    这样的行为是无关紧要的、安全的——所以尽管今天发生了那些事情,她们依旧肆无忌惮。

    是的,夏暗歌会忍下的——是吗?

    让对方捡起来显然不现实,夏暗歌认命般蹲下来捡书,鹌鹑般踱到对方脚下……

    周丽丽满怀优越感地看着夏暗歌低下的头颅,傲然冷笑。

    下一秒,夏暗歌猛然起身,将周丽丽推翻在地。

    对方猝不及防,直直地向后摔倒,人仰马翻。

    龙沫沫惊叫一声。

    电光火石之间,夏暗歌俯身狠狠扇了周丽丽一巴掌,然后在龙沫沫赶来之前,抓起书包快速起身,飞快地跑向前门。

    然而周丽丽抓住了她的脚。

    冷厉的神色浮现,夏暗歌瞥了不知死活的女孩一眼,另一只马丁靴毫不留情地踩了下去。

    惨绝人寰的凄厉尖叫响彻整座教学楼。

    放学人流从少到多,从多到无,其实也就短短一分多钟而已,此时二班教室已经没有其他人,其他班级也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

    夏暗歌过往遇到这种事,会计算人体不同部位受伤对应的刑罚,她一般不会碰手这么娇贵的地方,下手只往无关紧要、锤烂了都不会判刑的地方去。

    然而现在……管他呢。

    反正光高在打架一事上,如果双方都是刺头,那就各打五十大板,如果施暴者强势受害者弱势,那就玩受害者有罪论那一套,“为什么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然后逼迫受害者谅解,以避免学校声誉受损。

    夏暗歌为此痛苦过无数个日与夜。

    然而在那件事发生之后,她忽然发现,光高并不是包庇她的仇人,而是包庇“施暴者”。

    高一的夏暗歌一度绝望,她无法理解,龙沫沫都做了那样的事,校方为什么还要包庇她?她到底是有多强的背景?到底是有多深不可测?难道她就真的天生这样讨人喜欢,让老师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依旧帮她瞒天过海?

    后来她发现,其实是自己想岔了。

    不是龙沫沫牛,而是校方平等地包庇每一个施暴者……

    给不好惹的刺头悔改的机会有利于维.稳,于名声上也更好看。

    困扰她许久的一些死结,忽然出现了一个近乎荒谬但似乎真的有用的解法——作为受害者,她们得不到公平,但一旦转换一下视角,成为“施暴者”,一切似乎迎刃而解。

    并不是真的成为作恶之人,而是放弃幻想中的完美受害者身份,承担那份恶名,而非苛求他人违反规定帮你——然后,自有人为你脱罪。

    过往她总是抵触成为有罪之人,事事守法守规,连被打反击,都是在对方用下肢力量之前不用下肢力量,对方不用工具她不用工具,所有的招数都必须对方对她使用过一遍她才解封——而某些过于疯狂的行为,比如动.刀.子,对方实施了她也不跟进,而是迅速退出战斗,哪怕因此在明明能赢的情况下被视作害怕逃离,也要避免战斗升级。她以为这能让自己受害者身份更毋庸置疑,直到老师告诉她,只要她挡了一下,就是互殴,双方都是一样的罪过。

    校方亲自出动帮对方隐瞒罪证。

    她困死在这样的逻辑迷宫中,找不到自救之法,直到某一日旁观同学的被审判,忽然福至心灵——其实,只要她“成为”那个“施暴者”就可以了。

    ——如果在当时,她勇于成为那个防卫过当的坏孩子,她们……会不会就不会是那样的结局?

    因为为了避免事情闹大,校方会平等地包庇所有施暴者,阻止所有的受害者闹大。龙沫沫并没有受到什么偏爱,她并没有她以为的那样强大,校方也并不是针对她们,她居然那么晚才明白。

    她坚守的东西其实毫无意义,过多的道德洁癖只会害死她和她在乎的人。

    身后龙沫沫和她的姐妹在快速赶来,楼梯近在眼前,然而夏暗歌停在走廊,浑身都僵硬了。

    高大帅气的男孩在走廊的尽头,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好戏,咧开嘴巴,露齿一笑。

    而在他身旁,五六个男生嘻嘻哈哈地聚在他身后,不知刚看了什么,乐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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