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皇下令:除非完成九重进化,否则离宫大门此后百年将不会再开。

    “人们说我是九重进化者,我便能完成九次进化。可我明白,羽族进化成神不过是个传说,虚幻美好。原来离宫就是我的归宿,此后终身都将在此度过,常伴暗夜无穷无尽,直至死去。”

    离宫大门再次打开,只是此次她踏进后将永生被囚,等待她的只有无尽惩罚,痛苦与绝望。

    她再也承受不住刑法之痛,夜夜哀鸣,惨叫声充斥整个离宫上空,而听到这惨叫声的人自始至终唯有她自己。

    她抬头望去,殿门上板正印着“九”。这个数字代表着她已经挨过九种酷刑。

    疼痛反反复复,她死不了,却又生不如死。

    后来,绝来了。

    见她鲜血淋漓千疮百孔地躺在地上,只能颤抖着双手极速将她扶住,面上满是羞愧与心痛,他不敢说话,甚至不敢与离目光相撞。

    最终还是离先开了口:“苍姐姐,逃出去了吧。”

    苍的确成功逃出了羽族。

    见他沉默不言,离眼含不甘,只道:“我知道了。”

    除了苍,离实在想不出第二个绝宁愿付出性命守护的人,甚至不惜牺牲她这个妹妹。

    离又道:“因为神眷者?早在神眷觉醒时你们就在筹谋,可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呢?我……也很想与你们共进退,可为什么你们……不肯信我?不肯带上我?”

    绝猛地抬起头来,他显然没猜到她会说这话,满脸错愕,而后忽然又明白了什么,满脸不可置信的凝视着她:“你什么都知道,为何还要促成此事?”

    他再也坚持不住,痛心疾首道:“离,对不起,事关神眷者,我不能说。”不敢直视离的目光,又道:“为什么?你明明……只要……你藏匿行踪时间一长,就算最终被抓,功劳……自然也就与我无关。”

    说着,绝羞愧着垂下头,拿出卷轴摆在离的面前,十分想弄清楚一件事:“你知道卷轴上的地图是错的,对不对?可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按照地图走落入羽族手中,自投罗网……刺客回禀说你是……自己停下脚步甘愿被擒……”

    离并不打算回他,道:“我问你的你无法回答,你问我的,我也就不答了,因为不重要了。”

    即便她不说,绝也什么都清楚,哽咽道:“你是为了我,对吧……对不起,对不起离……对不起!”他再也绷不住了,羞愧难当着庞然落泪,滚烫的泪水宛如涛涛江水怎么也止不住。

    只靠他们四人根本无法逃离羽族,必须有人来承受这叛逃罪果。这场叛逃,从头到尾策划得都很完美。可以说,绝为了苍,辛苦忍受十年,铤而走险也只为苍。

    苍逃离羽族,祭带路保护,留下离作饵吸引并承受后果,绝为脱身更是将她当做垫脚石,甚至因祸得福得到羽皇赏识。而离,身为九重进化者,即便被捕也不会死。如此,四人都能活下来,皆大欢喜。

    离抽出手擦去绝脸上热泪,微笑道:“两清了。”

    闻言,他眼眶热泪下落得更快。

    离虽痛心,但也是心甘情愿:“绝,你是这世间第一个对我付出善意的人,所以我不恨你。但你我之间再也回不去了,两清吧。从今往后,是生是死各安天命。”

    各安天命与一刀两断没多大区别。听她话语心意已决,绝好不容易止住泪水,也没有脸面奢求她的原谅,坚定道:“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我发誓。”

    若换以前,她对这话定然是坚信无疑的,可如今,她不再对绝抱任何奢望,平静道:“我终究不是你妹妹。”

    “……”绝宛如被天雷击中,一时之间整个人都已石化失去知觉。他极力想解释,却无从开口。

    探视时间总是那么短暂,绝被迫遣出离宫,而离,再次陷入昏厥。当她再次清醒过来,身上早已凝固的血块重新融入血色“熔岩”中,如火山般喷发,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她抬头望去,殿门上的数字已变成了“九十九”。望着这冰冷无生机的数字,离苦笑着:“还是不能……开启第六次进化嘛!”

    她已记不清自己被囚离宫多久,直到这天噩耗传来:苍宫一号在叛逃途中死于第七次进化。祭宫一号踪际尽失……

    因苍宫一号身死道消,苍宫将与棋宫同道重新进入新一轮的五宫择选。

    消息传进离宫,她合上眸仰天苦笑:“我没有姐姐了。”

    ……

    人生百年,蜉蝣一日。

    离宫震动不止,砖瓦石砾坠落。剧烈爆炸将她惊醒,离气息微弱至极:“谁?谁在炸离宫?”

    事实上,不止离宫,羽族半数境地内战火连天,找不出半块完好的砖瓦。

    她猛然起身,听着外界传来的声音,她猜到:羽族,正发生动乱。

    光束透过层层灰暗来到离的眼前,她抽出手感受这束亮光,手掌不停翻覆,她已经数年未见光,只觉暖意无限。盯着这道光,目不转睛,突然想法涌上心头,她想——趁乱逃走。

    这个想法愈发强烈,她再也控制不住想要获得自由的欲望,周身力量瞬间爆发,挣开了束缚她的锁链。左腕封印也只剩两道,不在完全压制本体。

    突破重重阻碍,神挡杀神。前来阻拦她的刺客,纷纷倒在竹杖之下。

    她回头观望,殿门上的数字早已变成1080。

    毫无眷恋地逃离这片痛苦之地。

    刚逃出离宫,便遇上谋反的绝。凝望着绝身后一眼数不尽密密麻麻的刺客,离明白了,羽族动乱的罪魁祸首是绝。

    他竟觊觎羽皇之位。

    看这架势,绝是专程来寻她:“我本来打算亲自接你出来,但似乎不需要了。离,到我这来,如今我只剩你了。”伸出手迎接她。

    绝说到“我只剩你”时,乌亮眸子里满是落寞与辛酸,当年并肩作战的四人,如今只剩他们二人,怎会不落寞?

    数载春秋,离早已认为彼此生疏,对他伸出的手无动于衷。定定立在原处,挥动着竹杖凉言:“挡我者,死。”

    这四个字于绝而言,诛心至极,他眉眼微微沉下,随后明令:“所有人……不得阻拦。把路让开。”

    绝命令既出,原本水泄不通的人群中瞬间开出条光明大道,畅通无阻。

    离目光有些许惊讶,她原以为要拼命搏杀,没想到绝竟会如此轻易放她走。

    两人擦肩而过。

    绝在身后叫住了她:“往南去,南部领域已被我占领,无人会拦你。此外,五大仙门之一的刺客殿将驰援羽都,小心些,尽量不要对上刺客殿的人。”说罢,便递给她一个沉甸甸卷轴:“出了羽族便是仙门地界,你拿着仙门地图我会放心些。”

    刺客殿驰援羽都,对他这个反贼而言简直就是雪上加霜,看来他要拿下羽都称皇,颇具难度与危险。

    既然决定各安天命,离便不会再插手他的事。她盯着卷轴看了两眼,随后立即撇开视线。

    见她无动于衷,绝将卷轴硬塞到她手上这才肯罢休。

    她捧着卷轴,看到绝手上布条后若有所思,她不知该说些什么所幸便沉默不言。自顾自地朝大道走去。

    绝目送着她离去,喊道:“若有朝一日遭遇险境孤立无援,便传信于我,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帮你。”

    离极力告诉自己无视他的呼喊,并未停留半步,决然离去。

    此次造反他能不能活还是未知,对于他这不痛不痒的承诺,离并未当真。

    可她,最是心软。嘴上说着各安天命,实际根本放心不下绝。她很清楚,若败,绝,必死无疑。

    她没有离开羽都,而是改道,孤身去拦截刺客殿的驰援。

    “敌袭,警戒。”

    刺客殿弟子见前方一女子手持竹杖,凛然立于巨石之上,纷纷警惕。

    冷风吹起裙摆拍打着手中竹杖,离冷冷道:“尔等速速退去,不退者,死。”

    无人肯退。

    她目视前方,眉眼微聚,纵身飞跃进人群当中。

    招式凌厉果断决绝,虽孤身奋战却丝毫未落下风,真正做到了以一敌百。

    “进化第五式,浮生梦死。”

    顷刻间,在场百余人全数倒下。

    再次拦截另一队伍,人数大概不过三百,队伍中央一名被挟持女子尤为显眼。

    她丝毫不隐匿身形,明晃晃出现在众人眼前,挡在大道正中央。

    “正面硬刚的刺客,真是新奇。”

    离定睛一看,见众人多数手持弯刀,恍然大悟:“你们是……羽族。”

    “我等奉羽皇之令,肃清羽都,诛灭反贼。”

    这次截的不是仙门刺客殿的驰援弟子,而是截的羽皇部下。

    羽皇手下,亦是绝的敌人,当杀。

    话音刚落,她便挥武着竹杖,茫茫人海扬起黄尘迷眼,混乱不堪。

    几方交手下来,打得有来有回。

    不知何时方才被挟持的女子猛地挣开束缚,“唰”地冲上前来张开双臂,摆出一副甘愿受死模样,正对离的攻击,这是要接下离致命一击。

    显然,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这个情况。

    刺客大喊:“拦住她。这是羽皇陛下的筹码。”

    混乱之中,有上前挡住她攻势的,也有伸手欲救那名女子的。

    竹杖攻势被挡住,离再次旋身攻去。就在这时,令她震惊的事发生了,那女子竟主动往救她之人的弯刀上撞。

    这是求死。

    筹码可不能杀,救她的刺客似乎深知她会求死,反应神速地将弯刀偏移方向,这才没将“筹码”斩成两段。

    “筹码”见腰斩不成,转而盯上离的竹杖,又决然的往离的攻势上撞,生怕别人杀不死她。

    见过贪生怕死的,没见过这么上赶着送死的。

    如此就导致出现一个奇葩的现象,两方杀红眼却十分默契避开“筹码”,“筹码”不甘心活着,横冲直往刀剑口上撞。

    “杀了这个女人。”

    “筹码不能杀。”

    “蠢货,叫你杀这个竹杖女,不是叫你杀筹码。”

    

    “躲开她……”

    “快……拦住她。”

    “……蠢货看什么……救她啊!”

    刺客们是又攻又躲又拦又救。太难了。

    如此行为反反复复,离也是茫然至极,一脸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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