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玩了,杀了她,支援羽都。”

    终于要动真格了,身旁上来两名刺客将女子制住迅速押下去。忽然刺客成群聚拢成阵,不多不少刚好三十六人,个个煞气森然。

    离瞬间意识到不对,立刻向后退去两丈远,见这阵仗,看来这次是碰上硬茬了。

    这些刺客可全都是羽皇的精锐部下,虽只有三十六名,可配合起来默契十足,步步紧逼,攻气十足。

    阵法既出,离完全不是对手。她奋力抵抗法阵却仍旧无济于事,双膝颤抖不停被阵法压制,嘴角也牵出一抹血迹。

    “她已是强弩之末,了结她。”

    离的眼中没有丝毫恐惧,反而更多的是不甘。

    眼看就要命丧当场,呼啸异响忽地划破长空,响声过后天降剑雨。剑雨之间,一柄周身透露着王者气势的长剑如陨石般“砰”地坠落,剑尖触地之处被震出一个巨大土坑。

    众刺客见状,面上神色扭曲难看,像是见到什么厌恶的东西,有刺客点醒:“这是……一合天下剑,十二羽剑之首。”

    剑雨降落,王者压迫之势无人能挡,刺客横七竖八倒下大片,除了离,“筹码”和这三十六名刺客,再无人站立。

    三十六刺客惊呼:“筹码!”

    其中刺客瞬间会意,出手将“筹码”挟持。

    “你……”

    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将刺客唯一的“筹码”变成了她的筹码。并将胳膊围上女子脖颈,牢牢锁住。

    这女子眼看自己被挟持反而露出一抹笑意,她道:“杀了我吧,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离凝视她片刻,并未如她所愿杀了她,但对于一心求死的她离也是拿她毫无办法,转而喝道:“闭嘴。”

    天降仙人,挟高冷凌寒之气飘然落于人前。

    〈北唐轩闻,仙职神差,不负苍生,三界众生尊崇的神眷者,九行山掌门,看似无欲无求的冷酷外表下深藏一人。〉

    他手势挥起,离手中的“筹码”便飞向了他。正立在他身旁。

    “他的修行在我之上……不好。”离心中暗自叫惨,单是威压就令离抬不起头来,被迫跪下左膝,左手撑地,右手杵着竹杖,这才没整张脸贴地,但对手修行高她数倍,她又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北唐轩闻面色清冷,给人勿近之感,他对被救女子道:“独孤氏在等你认祖归宗,你不要闹。”

    他所言在平常不过,却令人下意识遵从,不容反抗。果然,那女子在他身旁安分了不少,至少不在明目张胆寻死。

    北唐轩闻寒视众人:“羽都大乱,羽皇的精英部下却在此处浪费时间,各位难道不惧羽皇降罪?”

    此处尸横遍野,三十六刺客明显是想让他给个说法。但羽族抓了人,不占明理,这些刺客就当是礼尚往来,只能就此作罢。

    “仙门好大的能耐……哼!”三十六刺客拖着武器灰溜溜离去。

    见他凝视着自己,离在心中竟生出一丝恐惧之意,既难逃一死便干脆闭上眼睛,求个痛快。半晌过去,对方却丝毫未有动作,离试探着挣开眼眸,背后竟冒出冷汗来。不知为何,面前这人就像是她的天敌,遇到便浑身不自在。

    北唐轩闻开了口:“近日刺客殿驰援弟子半路遭人截杀,想必是做的。”

    离不做声,总不可能她说句话就会放过她。

    北唐轩闻不知抽的哪门子风,面对不属于刺客殿的羽族刺客竟不立刻拔剑赐死,而是斟酌良久:“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我不杀你,作为条件你要隐去羽族身份,从今往后忠于仙门。二,杀你,永结后患。”

    现下状况傻子也知该如何选择。

    虽然离不清楚他为何要放过自己甚至收她入仙门,但既然有活路,自然也会极力争取,她没有丝毫犹豫,道:“一。”

    听到选择,北唐轩闻转身后离去,道:“跟上。”

    离卯足了劲艰难起身,视线正好对上这名“求死”女子,见她面无表情满脸死气,离偏去视线:“看我干什么?”径直走去。

    女子迈着缓慢步子跟上,可悲道:“仙门不是什么好地方,进去就再也出不来,无间地狱……好大的一个无底洞,是深渊,是苦难,需要很多很多人去填补。火,是火,人命如草芥,草薙禽狝,没有人了,都死绝了,死绝了……不……没有,一颗明星缓缓升起……不……那颗星坠落了,可是,尚有一线生机……”

    离见她这般疯疯癫癫自言自语,心生疑惑:“她在干什么?”一把抓住她手腕,问:“你没事吧?”

    察觉有人握住自己的手腕,她急道:“我没疯,我没疯,为什么你们都不信我?我没疯,我没疯……”

    离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心中咯噔跳了一下,好在她很快就放开了手,丢下她自顾自咬着手指向前走去,边走边嘟囔着:“红色,一片红色,血,好多血,死人了,人死了……”

    “……等等”离本想叫住正要撞上北唐轩闻的她,只是离还未发出声音,北唐轩闻就已停下步子转过身来,自己也只好吞下欲吐之言立在原处。

    北唐轩闻道:“不要再装疯了,独孤白。”

    〈独孤白,人格分裂,窥探天机,福仙国独孤氏二女,世间唯一一位大预言者,最擅大预言术,法力高强,自囚自毁,哀怨无解。〉

    听到有人喊她性命,她停止了自言自语,语气也略微严肃,她道:“北唐轩闻,又是你,你不烦我都烦了。独孤氏家族都不管我了,你个外人多管什么闲事。”

    见她不领情,北唐轩闻也不生气,苦口婆心道:“既然独孤氏将你托付给九行山,我也应了此事,便会始终如一照顾好你。至于你的病,待你回九行山,我会想办法替你医治,只是你莫要在逃了,我可不是每次都能趁你危难之时及时赶到。”

    独孤白语气多有些苛责与怨恨,她态度强硬道:“我需要你救!真是笑话。我跟你说过多少遍,我没病也没疯,你不信不代表我就有病,不要在关着我,有多远滚多远。”说罢,转身便要离去。

    北唐轩闻将她制住,令其动弹不得,态度也很强硬:“我不会关着你,只是不让你出九行山地界。你若不听我便只能亲自看着你,九行山你必须回去,至于你说的大预言,我会认真考虑真假。”

    现在的独孤白与方才胡言乱语的她简直判若两人,难怪她会被人说有病。

    只是她没正常几分钟,就又开始了胡言乱语,独孤白道:“我看到了你心底最在意的人,她一身红衣飘荡高墙,身旁洒落无数火球和‘纸钱’,哈哈哈……‘纸钱……纸钱’。”魔怔般开始边喊纸钱边原地转圈。

    北唐轩闻显然不信,但又似乎心有疑虑,许是因为“最在意的人”这五个字,迟疑半晌后无奈道:“为何我一说大预言你就开始胡言乱语?”

    也就任由她这般魔怔下去了。

    “你,看着她。”北唐轩闻语气未变,向离道出这话。

    打不过他便先苟着,这点小事离还是能做到的,回道:“是。”拉着转圈的独孤白跟在他身后,看这方向,离迅速对上卷轴上所指,大概猜得出:“这是,九行山的方向。”

    没走几步便察觉到手中的人有些异样,独孤白没在念叨着“纸钱”反而是认真的端详着她,看得离怪不好意思的,只是她还没说话,独孤白便扑通一下跪倒在她脚边,更要命的是她竟还要拜一拜她。

    独孤白面上正经十足,但这正经可要了离的老命,她道:“神明在上,恕我等凡人亵渎之罪。”

    “姐姐,你这又是在发什么疯啊!”离心中叫惨,想到书上说跪拜和死者沾边,腿一软,果断向她跪了下去,照着她的样子给她拜回去,急道:“你别拜我啊,我非长辈非死者,非亲非故的,你拜我,我要折寿啊,你先起来啊。”手上嘴上头上动作不断。

    独孤白不听,继续不断跪拜着。

    离实在是没辙了,只能不断喊着:“独孤白……”

    听到离喊她名字,独孤白果然有了反应,只是她发现两人相对跪拜着,意识到方才行为,莫名其妙“啪”一巴掌就呼在了离的脸上,起身站立道:“你以为你是谁,也配让我拜你。”

    明明就是她自己要跪的,却倒反天罡给离一巴掌。

    离显然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巴掌打得有些茫然,轻晃一下脑袋,起身还了她一巴掌,离道:“谁知道你吃错什么药了要拜我。这巴掌我还给你……大预言。”

    见她气急败坏,离瞬间喊出“大预言”三字,果然,独孤白又切换了人格,前后两幅面孔。

    这时,北唐轩闻在前方喊道:“夜将近,原地休整。”

    北唐轩闻对她这疯癫行为已经习以为常,只要人在这,他也就不会在管其他的事,是疯是玩任由她去,凝神打坐。

    只是苦恼了离,独孤白胡言乱语整晚,离便杵着脸面无表情盯她整晚。不疯时脾气暴躁要跑,疯时自言自语不知疲累还会求死,无论哪种,都够令人头疼,终是忍不住问她:“你在干什么?”

    独孤白动作不停,抱着石块在巨石上鬼画符,道:“刻碑。”

    “刻碑干什么?”

    “我们三个其中一人,很快就要死了……我要刻碑,对,刻碑。”

    离微微愣住,对她所言半信半疑,走向她身旁蹲下,探出手抚在她头顶,好奇道:“你眼中的世间,又是什么样的呢?”

    “火……”独孤白扔下石块,猛地抱住自己的脑袋,蜷缩成团子,深受刺激。

    离想安抚她却不知该如何说,说了她也不一定听进去,只能尝试着能不能转移她的注意力,离随手摘片树叶,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独孤白果然被这片会发声的叶片吸引过来,伸手便要夺取离嘴边绿叶,离身形翩然婉转,她便追上来夺,有来有回,两个身影极速穿梭密林。别看独孤白疯疯傻傻的,却能跟上离的速度,身手之敏捷,是个合格的修行者。

    两人停于山崖上,独孤白捧着自己的脸颊仔细凝视着她,打消了争夺念头,随着曲子乐音婉转,她左右轻晃着脑袋沉醉其中。

    离望着平静的她,甚是欣慰心道:“声音能够影响她,平静美妙的乐音似乎能使她安静下来。”

    “这是什么曲子,你能教我吗?”她单手杵着脸盘,声色温和,目光柔和亲切,精神也十分正常。

    真是奇了,离有些诧异问:“你是谁?”

    独孤白换了只手支撑脸盘,柔和道:“我吗?我叫独孤白,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此刻的独孤白对答如流,看上去与常人毫无区别。

    “离。”

    “寂寂竟何待,朝朝空自归。原来我要等的人的名字叫做,离。”

    独孤白竟向她微笑,这可将离吓得差点丢魂,心想独孤白这人真是不可思议,换来换去令人捉摸不透。

    离道:“你……有意识?”不知怎的,离总觉得她下一刻就要发疯了,试探性询问她。

    独孤白左手突然捂住自己左眼,右手则轻抬起,状似入神。她道:“你的眼中一片黑暗,分分合合;天命乾坤,不可违;满目疮痍,当舍及舍,不舍即断……”

    她未说完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直挺挺倒在离的脚下。

    离惊住片刻弯腰扶住她,可独孤白倒下片刻在抬起头来又开始疯疯癫癫,她盯着离的脸大呼:“你死了,不……你没死,不对,你死了,你没死……小心那把剑,不要碰它……不要进去……让你不要碰那把剑……血,雪。好多雪,不是,是好多血……呜呜呜,没人了……”

    独孤白疯狂捂着自己的耳朵,蜷缩角落抱头痛哭,见离如见煞神,失魂又丢魄。

    离急忙拉住不断后退的独孤白,道:“你在说谁?你先冷静下来好不好……”

    “我不要回去,那里只有血,好多血,狰狞血腥,我看到了我的下场,哈哈哈……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不是我做的,好像……是我做的?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哈哈哈……”

    离苦闷道:“没想到她眼中的世间满目疮痍,血腥不止。难道她真能看到自己的结局?所以才会逃离,恐惧,直至被黑暗吞噬,疯癫不止。”

    她根本听不进去任何话,离没辙了。身疾难治,心病难医,偏偏独孤白两样都占,离只能重复道:“不是你,好了,我知道不是你。”

    “我没有说谎,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都不信我……我做错了什么你们要抛弃我?到底是为什么抛弃我,我恨你们,我说过我没疯,疯的是你们……大预言术,掌天命法则,窥探天机,必遭天谴……我说了不是我,为什么都不信我?茫茫火海,无人生还……”

    见她不受控制走火入魔,离忙道:“我信你,你没有说谎,不是你……”

    两人都在各自重复着话语,旁人见了都要认为这是两个疯子。她听不见去,离被她逼得快要发疯,好在这时,北唐轩闻醒了。

    北唐轩闻持着一合天下剑来到此处。

    离见剑下尚在滴血,明白他早已清醒,甚至还探查到周围危险,顺手解决掉几个小喽啰后才现身。想到此处不由心颤,以离的修行,自己竟丝毫没察觉到北唐轩闻的气息,他的法力究竟高到何种境界?

    可他来了,却只做个旁观者,又是个令人捉摸不透的怪人。半晌,北唐轩闻喊道:“独孤白,不要闹了,你是想把方圆几十里的刺客都喊过来吗?”

    独孤白:“……”

    方才手忙脚乱,离竟忘记喊她名字将那个暴躁的“独孤白”召唤出来。

    “不对。”离心道。

    暴躁的“独孤白”没有被召唤出来,她还是疯疯癫癫的,只是确实比方才更加平静了些。

    离茫然,心中苦闷无解,暗自吐槽:“这又是什么情况?”

    没等她思索清楚,独孤白抓住她衣袖挡在她生前,盯着一合天下剑神神叨叨:“不要靠近这把剑,它会杀了你的……”

    离茫然:“你在跟我说话?”

    独孤白:“不对,不是这把剑,它不是这个样子……”

    离知晓,现在这个还是疯癫的独孤白没错了。

    独孤白又抱着头纠结喊着:“不是这把剑,不是……”

    北唐轩闻见她还在疯癫,上前查看。

    怎料,独孤白竟趁他大意,迅速夺过他手中剑抹了脖子,血溅当场。如此迅速,如此果断,如此突然。

    两人都没想到她竟会选择自裁。

    北唐轩闻迅速点住她的穴位,不停给她输送法力,可独孤白下手太狠,丝毫没给自己留活路,北唐轩闻不解,微怒道:“为什么这么做?”

    可她连喉咙都被割断,早已发不了声,微动的唇形似在说:“我恨你们!”

    离的脸上沾满她的鲜血,心脏砰砰直跳,呆滞半刻后望着生机尽断的独孤白,茫然不解:“你究竟是因看到自己的悲惨结局才选择自裁?还是因为恨宁死不回?书上说的仙门究竟有什么?会令你这么恐惧决绝。”

    离万般不解,却也心生畏惧,她似乎意识到这外面的世间好像并没有她所想的那般简单,单是一个北唐轩闻就令她找不着北,又因独孤白身死,困沌聚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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