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内，泪水血水蜿蜒，帘外，苟始抱着剑左右踱步。
夏末的最后一场暴雨笼罩了整个苦罗，浪河水发出咆哮，三个人的世界都地动山摇。
终于，尘埃落定。
侍女兴奋地叫着：“出来了！出来了！太子降世了！”
程觅寻听到这个消息，浑身松懈下来，当即晕了过去。
跪了三个时辰的盛嫽也得以松了口气。
产婆将一个血淋淋的婴儿抱到盛嫽怀里，盛嫽用手抹去血污，只见一张小脸皱巴巴的，双眼紧闭，“他为什么不哭啊？”
婴孩出生都是要哭的。
盛嫽学着大人的模样拍打他的屁股，一下、两下，重重的第三下，怀中的男婴不知是疼还是委屈，终于哇哇大哭。
她开心地将脸贴在他的耳朵上，“阿斗啊阿斗，你一定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婴儿的哭声愈发嘹亮。
帘外，苟始看着传出哭声的帘子，慢慢地放下了剑。
刘禅出生了。
天净帝后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
天理教叛乱已平，然而毕竟他们现在不在宫里，为了皇后与太子的安危，消息被严密封锁起来。
盛嫽的腕上烙下了一个深深的牙印。
坐在浪河边上，她给自己上药。
苟始立于她身后。
浪潮声中，他突然道：“从今往后，我的剑只为你出鞘。”
盛嫽手中的动作停了一瞬，她抬头，望向对岸，只见一棵硕大的树，有无边的落叶萧萧而下。
秋天要来了。
她继续上药，倏而一笑：“这话你是不是也对皇后娘娘说过？”
她本不配与程觅寻相提并论，只是读书人贯会咬文嚼字，他那一个“只”字，她是不信的。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顿了顿，道：“那日我抱着剑站在帘外，心中想着，若是这孩子生不下来，我便冲进去，带你走……”
“你疯了！”盛嫽回头，见他果然仍抱着那把剑，头发被风吹得凌乱。
他看着她，“你说得对，我们是一样的人，若是我没有遇见你，我便只当这世上只有自己一个人，可是我遇见了你，便再难以忍受孤独。
来到这里的每一刻，我都抱着剑，先始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想明白了，
因为你好像即刻便会消失。”
盛嫽嘴唇微张，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响她低下头：“太子降世翌日，我求你帮忙，在院中种了一棵桑楝树，你可知缘由？”
“为何？”苟始问道。
药膏已经用完，盛嫽将药罐往下一扔，只见它在河崖上跌跌撞撞，滚进了河里。
她站起来，身高刚及他下颌，她看着他，道：“你我都还太小，而人生漫长。”
他蹙眉，摸不着头脑，刚想再说些什么，程觅寻身边的男侍来报：“皇后娘娘醒了，召盛姑娘觐见。”
盛嫽于是跟着男侍走。
苟始仍旧立在浪河边，听河水涨落，沉默成一道影子。
“啪！”
一个耳光落下，盛嫽只觉半张脸火辣辣地疼。
程觅寻产后昏迷了数日，一醒来便召见盛嫽，其实她早有预料，但当巴掌真的打下来时，脑中还是震了一震，默然不敢言语。
程觅寻靠着软垫，脸色仍有几分苍白，目光中比往日多了几分利色，像是终于原形毕露，将披着的那层温婉的皮撕去。
“本宫听说，你在阿斗出生第二日，就在院中植了桑楝，为何？”程觅寻问道。
盛嫽舌尖抵了抵唇角，让脸上的麻意松释些，跪地，向程觅寻行了个大礼，方道：“回娘娘，桑楝乃神树，承天神旨意，庇佑众生，太子乃神子，神子降世是天下大喜，阿嫽方始除了那枯树，种下桑楝，正有枯木逢春之意，也是为太子祈求神泽。”
“哦？”桑楝长于苦罗深山，程觅寻长居皇城，对其了解得不多，骤然听闻这一番解释，倒觉新鲜，“本宫怎么从未闻听此神树？”
“回娘娘，神居于天、隐于世，恰若这树，生于深山、果树晦涩，但阿嫽翻阅地方古志，上记载远古时代，共工祝融相斗，至人间大地四分五裂，天帝不忍世人受苦，便化身神树，降于世间，以树根连结土地，此后神便不再现世，万民感念恩情，奉称此神树为桑楝。”盛嫽道。
程觅寻也是个好究学的人，当即便明白了：“空桑，乃上古神地，孔丘便生之于此；又闻楝实，凤凰所食。”她看盛嫽一眼，道，“此名倒确有神意。”
“皇后娘娘明鉴。“盛嫽拱手道。
程觅寻悠然抚弄着手中的书简：“本宫还以为，你意图谋害本宫和太子呢？”
盛嫽的心脏一下子跳得厉害。
程觅寻“扑哧”一声笑了，“瞧你，本宫不过和你开个玩笑，吓得脸都白了。”
盛嫽猛然抬头，看着程觅寻，她的眼睛没有笑，她心道看来两个月的相处，果然还是不够的，她果然还是不够了解她。
“行了，起来吧。”程觅寻招手，让盛嫽到榻边坐下。
她过去了，她拉起她的手，看她腕上的牙印，道：“那日倒苦了你了，小姑娘细皮嫩肉，瞧瞧让本宫糟践的……”
盛嫽抿唇，想要将手抽出，程觅寻却抓牢了不肯放。
她望见她眼里的威严，只得默然道：“娘娘对奴婢有救命之恩，奴婢永世不敢忘，又怎会……”
盛嫽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程觅寻竖起食指，在唇边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本宫知道。”她说。
盛嫽抿唇。
“本宫只是觉得，人才难得。”程觅寻轻拍着她的手背，“这世上蠢人太多，良人，便若被埋沙的珍宝，遇之不易。”
盛嫽忽然觉得和程觅寻的距离似近非远，她们的眼里都有水光，映出对面的彼此。
那天她又和她聊了许多，末了道了一句：“你记住，你是本宫的人。”
盛嫽指指腕上的牙印，坚笃道：“此为印证。”
两人相视一笑。
从程觅寻房中出来，遇上料理程觅寻孕事的产婆，她叫住她。
“嬷嬷。”
产婆行了个礼，凑近过来：“盛姑娘放心，老奴在皇后面前说的都是苟始君提点过的。”
盛嫽自是知道产婆是苟始的人，必然在皇后面前替她美言过，然而她只关心一点，舌尖抵齿，她缓道：“我只问你，娘娘是否知晓桑楝果的功效？”
“这……”产婆迟疑，看顾左右，附耳对盛嫽道，”娘娘已着人查过……”
盛嫽腿顿软。
产婆见她模样，又宽慰道：“至于查没查出来，老奴便不得而知了。”
说完听见外间响动，似有人来，产婆便走开了。
“必是查出来了……”盛嫽心中喃喃。
否则皇后也不会打她那一耳光，她什么都知道，只是在给她机会。
只是她原谅了她。
伴君如伴虎，高处不胜寒，决定了要走这条路，性命，便注定了要被悬在山巅。
苟始从外面回来，走到盛嫽面前，从怀中掏出一小罐药膏来，道：“我见你的药用完了，便去集市上买了消痕膏回来……”
见她凝神发怔，他另一只手便拿着剑试探性地在她眼前晃了晃。
盛嫽回神看定他，“不，我要留着这疤痕，此是印证。”
此是印证，性命相系，痛她所痛。
苟始眼睑一张。
只听一尖锐的“呲”声，盛嫽拔了他的剑出鞘。
剑刃泛着银光，映照出盛嫽稚嫩的脸和带着寒意的眼，她看着这锋利的剑刃和剑中的自己，定然道：“教我练剑。”
“十岁，早了点。”苟始仰头，看了看头顶的一轮悬月，“今夜时候晚了，早点休息吧。”
说着他伸手要去拿剑。
盛嫽却往后一退，她不高兴道：“那就明日。”
苟始无话可说。
当夜一个拿着剑，一个握着剑鞘，各自回房。
没了剑的重量，苟始很不习惯，坐在房中，他看着空荡荡的剑鞘，想起自己白天的那句承诺：“从今往后，我的剑只为你出鞘。”
小丫头竟是这般迫不及待么？他勾唇一笑，吹熄了烛火。
说是第二天，其实因白昼盛嫽仍陪在程觅寻身边，空闲下来时，已差不多是昨夜时辰。
“你真要学？”苟始负手站在她面前。
“还能有假？”盛嫽平静地反问。
他点点头，蓦地上前半步，抓住她的手腕。
盛嫽并未有惊色，知道他在带她，握着剑，自然地融入他的招式。
……
夜色正浓，月光葳蕤，一高一矮两个小小的影子，刻在这远离人烟的小小院落里。
夏去秋来，冬去春来，年复一年。
两年后的又一个春天，他们一起种下的桑楝树第一次长出了紫白色的花，大风一吹便落满地。
苟始坐在瓦上，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盛嫽站在院子里，惊道：“你连桑楝开花都没见过，当初怎么就敢贸然进山找桑楝果？”
苟始笑而不语，忽地低下视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听说，外间人学本领，都得先拜师，我教了你这么久，你是不是……”
“不行。”盛嫽飞身上瓦，立在他身旁，打断他的话。
“为何？”苟始问。
盛嫽蹲身下来，瓦片一滑，苟始伸手护了她一下。
她反手抓住他的胳膊，认真地盯着他：“你是不是傻？当了师徒，还怎么……”
盛嫽话未说完全，苟始的脸已渐红了，他侧过眼去，不敢看她。
她嗤笑一声，松开他，施展轻功从房顶上跳了下去，朗声道：
——“皇后娘娘外出许久，我去瞧瞧阿斗。”
夏末的最后一场暴雨笼罩了整个苦罗，浪河水发出咆哮，三个人的世界都地动山摇。
终于，尘埃落定。
侍女兴奋地叫着：“出来了！出来了！太子降世了！”
程觅寻听到这个消息，浑身松懈下来，当即晕了过去。
跪了三个时辰的盛嫽也得以松了口气。
产婆将一个血淋淋的婴儿抱到盛嫽怀里，盛嫽用手抹去血污，只见一张小脸皱巴巴的，双眼紧闭，“他为什么不哭啊？”
婴孩出生都是要哭的。
盛嫽学着大人的模样拍打他的屁股，一下、两下，重重的第三下，怀中的男婴不知是疼还是委屈，终于哇哇大哭。
她开心地将脸贴在他的耳朵上，“阿斗啊阿斗，你一定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婴儿的哭声愈发嘹亮。
帘外，苟始看着传出哭声的帘子，慢慢地放下了剑。
刘禅出生了。
天净帝后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
天理教叛乱已平，然而毕竟他们现在不在宫里，为了皇后与太子的安危，消息被严密封锁起来。
盛嫽的腕上烙下了一个深深的牙印。
坐在浪河边上，她给自己上药。
苟始立于她身后。
浪潮声中，他突然道：“从今往后，我的剑只为你出鞘。”
盛嫽手中的动作停了一瞬，她抬头，望向对岸，只见一棵硕大的树，有无边的落叶萧萧而下。
秋天要来了。
她继续上药，倏而一笑：“这话你是不是也对皇后娘娘说过？”
她本不配与程觅寻相提并论，只是读书人贯会咬文嚼字，他那一个“只”字，她是不信的。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顿了顿，道：“那日我抱着剑站在帘外，心中想着，若是这孩子生不下来，我便冲进去，带你走……”
“你疯了！”盛嫽回头，见他果然仍抱着那把剑，头发被风吹得凌乱。
他看着她，“你说得对，我们是一样的人，若是我没有遇见你，我便只当这世上只有自己一个人，可是我遇见了你，便再难以忍受孤独。
来到这里的每一刻，我都抱着剑，先始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想明白了，
因为你好像即刻便会消失。”
盛嫽嘴唇微张，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响她低下头：“太子降世翌日，我求你帮忙，在院中种了一棵桑楝树，你可知缘由？”
“为何？”苟始问道。
药膏已经用完，盛嫽将药罐往下一扔，只见它在河崖上跌跌撞撞，滚进了河里。
她站起来，身高刚及他下颌，她看着他，道：“你我都还太小，而人生漫长。”
他蹙眉，摸不着头脑，刚想再说些什么，程觅寻身边的男侍来报：“皇后娘娘醒了，召盛姑娘觐见。”
盛嫽于是跟着男侍走。
苟始仍旧立在浪河边，听河水涨落，沉默成一道影子。
“啪！”
一个耳光落下，盛嫽只觉半张脸火辣辣地疼。
程觅寻产后昏迷了数日，一醒来便召见盛嫽，其实她早有预料，但当巴掌真的打下来时，脑中还是震了一震，默然不敢言语。
程觅寻靠着软垫，脸色仍有几分苍白，目光中比往日多了几分利色，像是终于原形毕露，将披着的那层温婉的皮撕去。
“本宫听说，你在阿斗出生第二日，就在院中植了桑楝，为何？”程觅寻问道。
盛嫽舌尖抵了抵唇角，让脸上的麻意松释些，跪地，向程觅寻行了个大礼，方道：“回娘娘，桑楝乃神树，承天神旨意，庇佑众生，太子乃神子，神子降世是天下大喜，阿嫽方始除了那枯树，种下桑楝，正有枯木逢春之意，也是为太子祈求神泽。”
“哦？”桑楝长于苦罗深山，程觅寻长居皇城，对其了解得不多，骤然听闻这一番解释，倒觉新鲜，“本宫怎么从未闻听此神树？”
“回娘娘，神居于天、隐于世，恰若这树，生于深山、果树晦涩，但阿嫽翻阅地方古志，上记载远古时代，共工祝融相斗，至人间大地四分五裂，天帝不忍世人受苦，便化身神树，降于世间，以树根连结土地，此后神便不再现世，万民感念恩情，奉称此神树为桑楝。”盛嫽道。
程觅寻也是个好究学的人，当即便明白了：“空桑，乃上古神地，孔丘便生之于此；又闻楝实，凤凰所食。”她看盛嫽一眼，道，“此名倒确有神意。”
“皇后娘娘明鉴。“盛嫽拱手道。
程觅寻悠然抚弄着手中的书简：“本宫还以为，你意图谋害本宫和太子呢？”
盛嫽的心脏一下子跳得厉害。
程觅寻“扑哧”一声笑了，“瞧你，本宫不过和你开个玩笑，吓得脸都白了。”
盛嫽猛然抬头，看着程觅寻，她的眼睛没有笑，她心道看来两个月的相处，果然还是不够的，她果然还是不够了解她。
“行了，起来吧。”程觅寻招手，让盛嫽到榻边坐下。
她过去了，她拉起她的手，看她腕上的牙印，道：“那日倒苦了你了，小姑娘细皮嫩肉，瞧瞧让本宫糟践的……”
盛嫽抿唇，想要将手抽出，程觅寻却抓牢了不肯放。
她望见她眼里的威严，只得默然道：“娘娘对奴婢有救命之恩，奴婢永世不敢忘，又怎会……”
盛嫽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程觅寻竖起食指，在唇边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本宫知道。”她说。
盛嫽抿唇。
“本宫只是觉得，人才难得。”程觅寻轻拍着她的手背，“这世上蠢人太多，良人，便若被埋沙的珍宝，遇之不易。”
盛嫽忽然觉得和程觅寻的距离似近非远，她们的眼里都有水光，映出对面的彼此。
那天她又和她聊了许多，末了道了一句：“你记住，你是本宫的人。”
盛嫽指指腕上的牙印，坚笃道：“此为印证。”
两人相视一笑。
从程觅寻房中出来，遇上料理程觅寻孕事的产婆，她叫住她。
“嬷嬷。”
产婆行了个礼，凑近过来：“盛姑娘放心，老奴在皇后面前说的都是苟始君提点过的。”
盛嫽自是知道产婆是苟始的人，必然在皇后面前替她美言过，然而她只关心一点，舌尖抵齿，她缓道：“我只问你，娘娘是否知晓桑楝果的功效？”
“这……”产婆迟疑，看顾左右，附耳对盛嫽道，”娘娘已着人查过……”
盛嫽腿顿软。
产婆见她模样，又宽慰道：“至于查没查出来，老奴便不得而知了。”
说完听见外间响动，似有人来，产婆便走开了。
“必是查出来了……”盛嫽心中喃喃。
否则皇后也不会打她那一耳光，她什么都知道，只是在给她机会。
只是她原谅了她。
伴君如伴虎，高处不胜寒，决定了要走这条路，性命，便注定了要被悬在山巅。
苟始从外面回来，走到盛嫽面前，从怀中掏出一小罐药膏来，道：“我见你的药用完了，便去集市上买了消痕膏回来……”
见她凝神发怔，他另一只手便拿着剑试探性地在她眼前晃了晃。
盛嫽回神看定他，“不，我要留着这疤痕，此是印证。”
此是印证，性命相系，痛她所痛。
苟始眼睑一张。
只听一尖锐的“呲”声，盛嫽拔了他的剑出鞘。
剑刃泛着银光，映照出盛嫽稚嫩的脸和带着寒意的眼，她看着这锋利的剑刃和剑中的自己，定然道：“教我练剑。”
“十岁，早了点。”苟始仰头，看了看头顶的一轮悬月，“今夜时候晚了，早点休息吧。”
说着他伸手要去拿剑。
盛嫽却往后一退，她不高兴道：“那就明日。”
苟始无话可说。
当夜一个拿着剑，一个握着剑鞘，各自回房。
没了剑的重量，苟始很不习惯，坐在房中，他看着空荡荡的剑鞘，想起自己白天的那句承诺：“从今往后，我的剑只为你出鞘。”
小丫头竟是这般迫不及待么？他勾唇一笑，吹熄了烛火。
说是第二天，其实因白昼盛嫽仍陪在程觅寻身边，空闲下来时，已差不多是昨夜时辰。
“你真要学？”苟始负手站在她面前。
“还能有假？”盛嫽平静地反问。
他点点头，蓦地上前半步，抓住她的手腕。
盛嫽并未有惊色，知道他在带她，握着剑，自然地融入他的招式。
……
夜色正浓，月光葳蕤，一高一矮两个小小的影子，刻在这远离人烟的小小院落里。
夏去秋来，冬去春来，年复一年。
两年后的又一个春天，他们一起种下的桑楝树第一次长出了紫白色的花，大风一吹便落满地。
苟始坐在瓦上，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盛嫽站在院子里，惊道：“你连桑楝开花都没见过，当初怎么就敢贸然进山找桑楝果？”
苟始笑而不语，忽地低下视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听说，外间人学本领，都得先拜师，我教了你这么久，你是不是……”
“不行。”盛嫽飞身上瓦，立在他身旁，打断他的话。
“为何？”苟始问。
盛嫽蹲身下来，瓦片一滑，苟始伸手护了她一下。
她反手抓住他的胳膊，认真地盯着他：“你是不是傻？当了师徒，还怎么……”
盛嫽话未说完全，苟始的脸已渐红了，他侧过眼去，不敢看她。
她嗤笑一声，松开他，施展轻功从房顶上跳了下去，朗声道：
——“皇后娘娘外出许久，我去瞧瞧阿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