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鸣鹤再次醒来时,寝殿内遍是苦涩的草药味。

    床边空无一人。

    青年人抓紧被褥坐起身来,下意识在屋中搜寻起那人的身影。

    窗明几净的小窗旁,一身玄色法衣的仙尊正坐在书案前,伏案执笔,不知在写些什么东西。感受到神魂处传来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情绪波动之后,萧舜卿放下手中的笔,施施然起身,快步穿过屏风,笑道:“别怕,我在呢。”

    “尊上……”

    萧舜卿从旁边取过外裳,耐心地给他穿上,头也不抬地回道:“错了。才过一晚上,阿柔便忘了?莫不是嫌弃我没给礼物?”

    沈鸣鹤不想让她给自己穿衣服,不安地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师尊……我自己来吧。”

    萧舜卿没管,仔仔细细地系好盘扣,又将白色的狐皮大氅披到他身上,弯腰绑好系带。

    “相比起这个,我还是更喜欢听你喊名字。不过,只要你喜欢,喊什么都行。”

    被裹得严严实实的沈鸣鹤局促地坐在床沿上,犹豫了许久,还是没喊出那个称呼。

    “你啊……”萧舜卿轻轻一叹,并不逼他,转而蹲下身来,捉住他白皙纤瘦的脚踝。触手温凉,像是块光滑的玉。

    “别!”

    萧舜卿抬眸瞥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妥帖地将鞋履套进去后,又抬起他另一只脚。

    沈鸣鹤惶恐极了。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就算是在那些荒唐的梦里,他也没有幻想过高高在上的仙尊会在他身前半跪下来,耐心地给他穿鞋履。

    他慌忙躬下身子,想阻止他的动作。怎料萧舜卿忽而抬头望他,砰的一声,两人的额头始料不及地磕在了一处。

    萧舜卿率先反应过来,揽着他重新在床边坐好,抬手按揉着对方的伤处。

    “做什么?”她没忍住嗔怪了一句,话落怕他又要多想,便宽慰道:“你是我徒弟不错,但我可不是什么正经的师尊。给你穿个鞋怎么了?我可是要把你拐回去做夫婿的,你这么老实,可是会挨欺负的。”

    沈鸣鹤没吭声。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对方当成了一尊瓷器——明明他并不精美,也不易碎。

    “疼不疼?”

    “不疼的。”

    萧舜卿揉了一会儿,见没起淤青,方才放下手,说:“既然你不疼,那我可就要和你好好说道说道最近的事了。”

    沈鸣鹤的心提了起来。他想,作为一名入了魔的不肖弟子,在尊长问责时,是绝不应该这样放肆的。他想跪下来,再不济,也该站着,总不能是像现在这样,安安稳稳地坐着。

    “阿柔,你说你该不该罚?”萧舜卿的指尖微微点了点他眉心的那点殷红。

    他没有一点儿犹豫地点了头。被仙尊指尖碰过的那块地方好像在不断地散发着热量,烧得他慌张无比。他再也坐不住,也不能再说服自己心安理得地被她牵着手。

    萧舜卿却不让他起来,甚至将他的手握得更紧。“这么听话?这样可是会吃亏的。兴许你向我撒个娇讨个饶,我就不提这件事了呢。”

    她直勾勾地盯着他,意思很明显。

    沈鸣鹤涨红了一张脸,薄唇几度开合,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有那双如黑曜石一样清透的眼睛,慢慢变得朦胧。

    萧舜卿没多久便败在了他的眼神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拍他的脊背,安慰道:“阿柔这样就很好。我胡诌的,哪舍得罚你呢?”

    如莲瓣一样的长睫略微垂下,被狐皮大氅裹着的青年很温顺地说:“师尊要罚我……弟子不会躲的。”

    讨饶教不会,讨罚倒是不用教就会。

    这傻孩子……萧舜卿满怀怜爱地把玩着他修长的手指,刻意问:“果真?任打任罚?”

    沈鸣鹤颔首。

    “那便罚你……”萧舜卿刻意拖长语调,去观望他的神情,见他抿紧了唇,不由又怪自己促狭。

    “罚你每日都要向我提一个要求,什么条件都行。”话音微滞,俄而又响起,“不是因为入魔罚你,是罚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凤眸微睁。沈鸣鹤惊讶地望着她。

    萧舜卿刚刚还在心里检讨自己太恶劣太促狭,可此刻见了,仍忍不住想逗他,“怎么?刚刚不是还说任打任罚吗?”

    沈鸣鹤攥着她的衣袖,什么也不说,沉默地望着她,也不知是想为自己辩解,还是想开口求她免了这个一点儿也不像惩罚、但十分难为情的“惩罚”。

    “阿柔认罚吗?”

    “……认的。”

    “我家阿柔好乖啊。”简直就像只摊开肚皮的小狗,一点儿也不设防地向你展示他的柔软,即便不确定自己会得到怎样的对待。

    “师尊说,不是因为我入魔……才要罚我。”

    “嗯,你太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该罚。”

    “可是,如果师尊处于我的位置上,难道不会去救他们吗?”

    萧舜卿陷入沉思。

    不等她想出个结果,沈鸣鹤便笃定地替她给出了答案:“你会的,你会比我做得还狠,就像两百年前一样。”

    萧舜卿愣了片刻,才品出他话中的隐怒,或许,还有质问。

    “阿柔说得对。我也有错,让阿柔担心了。”萧舜卿想了很久,才想好怎么与他说起两百年前的事:“但我与你不一样的。我本不属于这里,只是机缘巧合,才会与你相遇。

    “两百年前,我……我的使命已经完成,别无所求,只想脱离这里,去往一个没有争端的地方。

    “至于巩固结界,那只是个顺手的事情,我本就是准备死的,那么,能死得其所,不是更好吗……你看,我死得很有意义,保了边界两百年太平。”

    萧舜卿被人抢了话头。

    “我的牺牲也很有意义,我救了很多弟子,保住了修真界下一代的中坚力量。师尊为什么要怪我?”

    萧舜卿一噎,艰难道:“阿柔,我们不一样,你……”

    “舍小我而成就大我,不是师尊教我的吗?”

    她终于败下阵来,或者说——终于体会到了他藏在平静外表下的无限委屈,连连道:“是师尊错了,这事儿你什么时候都不许学。”

    倏而又话锋一转,“还是说,沈道君也想罚我?”

    “我不要。”沈鸣鹤面红耳赤地别开头去。

    萧舜卿也跟着坐过去,哄孩子一样勾起他的小手指,道:“阿柔,别生气,我们一起做个约定:往后不管谁遇事,都不能以身犯险,要好好与彼此商量,不让对方担心。”

    沈鸣鹤不看她,手指却任由她动作。许久,方才闷闷道:“那你还要走吗……你说,你不属于这里。”

    “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可是,师尊不思念原来的家人亲眷吗?”

    “我是个孤儿,自小孑然一身,没有亲朋好友。离开这里,也只是想寻个平安和乐的地方安度余生。”见他神色不对,又道:“那是以前——我现在有了阿柔,不会再想离开了。我永远陪着你。”

    萧舜卿情不自禁地亲吻他,吻他漂亮的眉眼,挺拔的鼻梁,还有不住滚动的喉  结。

    同样急促的气息渐渐交融在一起。萧舜卿听着另一人急促的心跳,再看看自己不知何时搭在对方腰间的手,默默念起了清心咒。

    为免事情往一些不可言说的方向发展,她欲盖弥彰地拉开了距离,从食案上倒了杯清茶递给他,“润润嗓子。”

    “我今天要去会客,你是要同我一起去,还是待在寝殿等我回来?”

    沈鸣鹤啜了口茶,闻言应道:“我等师尊回来。”他这副样子,如何见客呢?

    萧舜卿:“真的不与我一起去吗?今日,是灵渊来拜访。”

    沈鸣鹤已经品不出茶的味道,咬紧了下唇,只盯着自己的鞋尖。

    良久,才问她:“我可以和师尊一起去吗?”

    “当然。”萧舜卿唇角挂了些浅浅的笑意,眸中带了点儿赞许的意味,“我本也是要带你一起去的,这并不算你提出的要求。”

    青年微微启唇,似乎想说什么。

    萧舜卿不许他提出异议,挽着他的手,去了平素会客的花厅。

    这座由仙尊所居的宫殿,已经荒废了许久。但在仙尊回归的第一时间,宫中的执事便派了不少弟子专门来这打理。

    此时,本该萧条凄清的宁安殿,正是桃红柳绿,花香阵阵。萧舜卿看着这幅美景,又想起了两人在倚兰苑种下的兰铃花,于是旧事重提,“阿柔还没有与我一起回倚兰苑赏花。”

    青年没有答话,也没有给出反应。

    萧舜卿奇怪地侧身望过去,才发现他紧紧皱着眉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怎么了?”

    “我……师尊,要不我还是就在这儿等你吧。”

    萧舜卿幽幽叹了口气,有些不解地腹诽:明明在两个徒弟中,她更偏爱的是昭宁,为什么更放肆的却是明枢呢?

    她知道他在为什么不安,但并不明说,反而故意曲解:“没事的,有我在,不会让灵渊欺负了你。”

    沈鸣鹤还欲挣扎,手却已被牢牢握在掌中。穿着玄衣的仙尊不容他退缩,温和又坚定地走进了那间会客用的小花厅。

    “九霄!”

    还未踏进门槛,饱含惊喜的声音便已传到耳边。

    听到逐步靠近的脚步声后,沈鸣鹤下意识地甩开了身边人的手。

    萧舜卿叹了口气,只得先由他去。

    沁人心脾的花香在空中漂浮,引来五彩缤纷的蝴蝶。仙尊轻轻拂去衣上落着的蝴蝶,带着身后唯唯诺诺的小徒弟拾阶而上。

    一身锦衣华服的灵渊站在门口,眉眼间俱是欢喜的笑意。虽然意外她会带着沈鸣鹤来,但灵渊还是拱了拱手,彬彬有礼地打招呼:“九霄,暌违久矣。”

    他眉间的情意好像真的很明显。萧舜卿微怔还礼,心中浮上些愧疚。

    三人互相寒暄了几句,先后迈进小花厅中,各自寻了个位置落座。

    灵渊自从见到九霄之后,神色便一直很高兴,不但没有提起渡劫失败的事,反而还说起了许多修真界近来发生的奇闻逸事。

    萧舜卿安安静静地听着,并不插嘴,只是偶尔点点头,附和几句,再随手给身边那个比她还沉默的闷葫芦倒杯茶。

    灵渊对她的寡言并不奇怪。事实上,自从两人相识之后,他与九霄的相处方式几乎没有发生过改变。

    有时,他也会为身边人一成不变的沉默而不安、不满,甚至是懊恼。但这些念头并不会存在多久,灵渊会心平气和地拂去胸中的负面情绪,叹息着安慰自己——没有关系,即便是这样,他也始终是离九霄最近的人。

    他确实是离九霄最近的人,谁也无法否认。

    修真界人人都知道,九霄仙尊与灵渊道君有着青梅竹马的情谊。二人不但自小相识,师出同门,而且九霄的师尊还是灵渊的父亲。这样深厚的联系,岂是旁人能比的呢?况且,两人后来还订立了婚约,是板上钉钉的道侣。

    可是现在,这对板上钉钉的道侣,现在闹得并不愉快。

    灵渊望着被九霄推到面前的同心佩,脸上的笑容一僵,勉力撇开视线,风轻云淡地问:“九霄,你要做什么?”

    这枚同心佩,是灵渊亲自寻了上好的蓬莱玉,仔仔细细雕刻了一年才完工的信物。在订婚典礼上,他满怀欣喜地将它送给了九霄。

    同心佩,自然是成双成对的。一枚送给了九霄,此刻被重新送回来;而另一枚,正在灵渊挂在脖颈上,藏在衣襟里。

    同心同心,意味着永结同心,白首到老。但还没等两位同心佩的主人结为眷侣,其中一枚同心佩就被物归原主。

    萧舜卿歉声道:“灵渊,是我负你。”早该还的,但这些东西之前都被归属为“仙尊九霄”的遗物,萧舜卿无从获取。

    聪明人之间,话是不用说得太明白的——何况她的意思已经表露得这样明显。

    灵渊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嘶哑的咳嗽声一声高过一声,充斥着整个花厅。

    “失礼,这具重伤初愈的身体还有些小毛病。”病中的灵渊看起来依然是个温雅的君子,只是神色有些凄楚,“九霄,你总要有道侣的。我知道你不爱我,但你也不爱别人,既然如此,为什么非得与我解除婚约呢?我所求并不多。”

    萧舜卿便道:“我很抱歉。灵渊,我已有良人。这门婚约再存续下去,对你对他都不公平。”

    灵渊笑了,笑得十分勉强,“九霄,不要与我说这样的玩笑话。”

    萧舜卿喟然而叹:“师弟,你其实明白的,我不说谎。”

    灵渊低下头,断断续续地咳嗽了很久。等他忍下喉中的痒意,看向对面时,沈鸣鹤正好抢了九霄手中即将送过来的茶盏,起身给他奉了杯茶。

    灵渊谢过他的茶水,扯了扯唇角,有气无力地骂了句什么。

    “九霄,你哪怕骗骗我,我也不会这样伤心的。”

    “我……”萧舜卿还是不太擅长处理这样的场面,犹豫地望了眼沈鸣鹤,再次拱手道歉:“师弟,是我负你。”

    灵渊侧身避开,慨然道:

    “师姐说笑,本就是我一厢情愿,何谈相负。师姐不必觉得对不起我,倒是我两次蒙恩于师姐,心中愧甚。往后若是能用得上在下的,还请直言,让我偿还师姐的恩情。”

    “你……”萧舜卿忙叫住起身的人,道:“师弟,你的玉佩还没收回。”

    灵渊脚步微顿,旋即若无其事地迈步离开。

    “师姐随意处置便好。”

    “灵渊,你……”

    “师姐知道我的性子,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没有收回的道理。”

    说完,一身锦衣的灵渊便拂袖而去。

    花厅中,只剩下萧舜卿和沈鸣鹤两人。萧舜卿看着被丢在书案上的同心佩,又瞟了眼直愣愣盯着自己的沈鸣鹤,立马福至心灵,道:“我待会儿将它托付给洛川,请她送回给灵渊,一定物归原主。”

    清丽苍白的青年人便移开视线,道:“师尊的私事,弟子不敢置喙。”

    这应该算是满意吧?萧舜卿无奈地坐过去,问:“这回你总该相信,我与灵渊清清白白了吧。”

    “并不清白。”这话脱口而出后,沈鸣鹤自己也愣在了原地。他顶着萧舜卿炙热的眼神,蜷曲着手指,轻声分辨:“他喜欢你。”

    “但我并不曾喜欢过他,我与他只是师姐弟。”

    “你待他很不寻常。”

    “有吗?”萧舜卿皱着眉回想了一下。

    “你听到灵渊渡劫伤重的消息后,很着急,没有犹豫便准备救人。”

    萧舜卿冷不丁被翻了旧账,心中既讶异又欣喜,解释道:“师姐照看师弟是应该的。况且,他父亲也就是我师尊,对我很不错。他临终前托我照拂灵渊,我既应下了,便不能毁诺。”

    沈鸣鹤脸上蒙了层淡淡的绯色,低着头,语气有些迟疑,“你……你与师叔是什么时候相识的?”

    现在不喊灵渊了?萧舜卿好笑地弹了弹他的额头,回想了一会儿,答:“应该是十七岁?那年我刚刚结丹,上凌绝山拜师,那小子还嫌弃我是木灵根呢。”

    “怎么了?”

    “没什么。”沈鸣鹤摇头,但过了片刻,又忍不住发问:“你与他在凌绝山时,常待在一起吗?”

    这一来二去的,萧舜卿总算察觉到了大徒弟的心思。

    “阿柔想知道我与灵渊的事情?”

    沈鸣鹤仍旧摇头,可见她当真不再说话,便悄悄抬眸看她。

    正对上一双含着笑意的眼。

    “不是说不想知道吗?”

    “我有些乏了,想回去……”

    萧舜卿赶忙将脸皮薄的青年人拉了回来,以免自己真的将人吓跑了。

    “阿柔想知道,可以直接告诉我的。我说过,你可以对我提任何要求的。”

    *

    自从萧舜卿在主殿公开露面之后,仙尊回归的消息就被传得人尽皆知。如此一来,萧舜卿免不了要出席一些宴会,与那些闻声而来、已迫不及待要试她深浅的宗主家主们做些没营养但十分必要的寒暄。

    她素来是最讨厌这些人情往来的,乖乖出席了几场宴会之后,便想撂挑子不干。奈何洛川一直在她耳边念叨个不停,萧舜卿没法子,只得妥协。

    “我要去主殿参加一场宴会,阿柔在这儿等我回来,可好?”

    她知道沈鸣鹤心中一直很没有安全感,所以这些日子,一直在尽力抽时间陪他——除非事情实在推托不过。

    “师尊去吧。”坐在花丛边的青年人颔首,低头拨弄着绣着流云暗纹的天青色衣袖。

    “炉边的药记得要喝。外面的风景虽好,但近来天气渐冷,不许在这儿多待,要是在屋里觉得无聊,寝殿上的书案上有许多我搜罗来的游记与话本……”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

    沈鸣鹤对她反反复复的唠叨十分受用,但又怕她延误了时辰,便微微仰头,轻声道:“师尊快些去吧。”

    “阿柔嫌我烦了?”萧舜卿是绝不承认自己啰嗦的,索性便倒打一耙,委委屈屈地控诉他:“你这就开始嫌我烦了?”

    “没有。”他的面皮真的很薄,不一会儿,便红了耳垂。即便知道自家这位多半又是在故意逗他,青年人答得仍然很认真:“没有的事。只是怕你误了正事。”

    “在我心里,没有什么正事比阿柔更重要。”

    “那……”那你就留在这陪我。

    沈鸣鹤手指微顿,匆匆咽下了那句到了嘴边的话,旋即又陷入沉思:自己最近似乎越来越放肆了。

    “阿柔想说什么?”

    沈鸣鹤回过神来,小声呢喃:“你总拿这些好听的话来哄骗我。”

    “我冤枉。”萧舜卿立马做投降状,道:“我说得可都是真心话。阿柔竟然不信我,真是令人伤心。”

    她低下了头,嘴上说着伤心,可却笑得十分狡黠。等人犹犹豫豫地坐过来,又赶忙往火堆里添了把柴,皱眉道:“不知怎么的,最近总是头晕。”

    沈鸣鹤忙问:“你怎么了?”

    “也没怎么。”萧舜卿不舍得他真正伤了心,眨眨眼,飞快凑过去与他咬耳朵:“阿柔亲亲我就好了。”

    沈鸣鹤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一圈,确认没什么毛病之后,总算放下心来——然后试探性地伸手,主动抱了抱她。

    “不要让我久等。”

    萧舜卿当即便昏君上身,恨不得立马就揽着佳人,体验体验“从此君王不早朝”的乐趣。

    然而佳人在蜻蜓点水地给了个拥抱之后,便别开了头,好像对花丛中的花忽而生了无限兴趣。

    萧舜卿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只得收拾收拾乱七八糟的心思,独自去宴会厅应酬宾客。

    沈鸣鹤在察觉到脚步声响起之后,便转了身,将目光投向院门,徐徐目送她远去。

    无论路再长,骨肉匀停的身影也还是消失在了小径的尽头。沈鸣鹤长长叹了口气,照着萧舜卿的吩咐进了屋,从小炉上取了温热的药。

    浓浓的草药味顿时四散开来。沈鸣鹤低头盯着这碗药看了许久,终究还是捏着鼻子,将这碗黑得五彩斑斓的药喝进了肚子。

    也是近来,才理解了那些小孩子为什么不爱喝药。

    沈鸣鹤接连给自己倒了两杯茶,也还是没将那股苦得发涩的味道压下去。只好起身,回了寝殿,希冀案上的那些书本能稍稍转移些注意力。

    然而,装订典雅、满是书香的山水游记捧在手里,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沈鸣鹤挫败地放下了手中的书本,打开面前的小窗,微微眯起眼睛,在不远处的贵妃榻上躺下。

    这里的视角很好,不但能将院中的景色一览无余,天气晴朗时,还能看见仙宫最高的那座山——碧绮峰。碧绮峰上,便是仙宫的中心所在地,无数修士都想进入的圣地。

    今日仙宫举办的宴会,多半便是在那。

    *

    宾朋满座,觥筹交错。

    但宴会上的主人公却好似并不开怀,匆匆露了个面,便又逃之夭夭。

    “好歹多留会儿。”这是洛川的传音入密。

    “有事在身。”萧舜卿丝毫无动于衷,端起食案上的酒盏朝她遥遥一敬,便起身告辞。

    萧舜卿确实有事在身。刚刚她通过神魂链接去感应另一个人时,发现沈鸣鹤的心情仿佛并不太好。虽然那缕焦躁的心绪几乎只是昙花一现,没多久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但萧舜卿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便唤来本命剑,飞快御剑回了自己的宫殿。

    推开小院门,萧舜卿一路沿着幽径往里走,终于在寝殿寻着了人。

    只是,有些出乎意料的是——殿中竟然不止一个人。

    萧舜卿拧紧了眉,不满地盯着沈鸣鹤怀中的不速之客。

    “你还知道回来?”

    “喵呜~”身形明显胖了一圈的灵猫讨好地蹭了蹭沈鸣鹤的手,但还是免不了被萧舜卿揪着后颈提起来的命运。

    “老实交代,去哪儿鬼混了?”萧舜卿瞪着在空中不断扑腾的胖猫,神情越来越不悦。

    要是这小东西没有到处鬼混,乖乖地待在沈鸣鹤身边,事情兴许就不会闹到这样不可挽回的余地呢——是的,萧舜卿现在已经确定,胖猫当初跟她说的奇怪的气息,应该就是心魔的气息。而它作为天地灵物,是可以吸收魔气化为己用的。

    “喵呜~”

    萧舜卿并不信它的鬼话,“胡说,你看你这像是被人关起来的样子吗?都快胖成猪了。”

    白猫深以为耻!像它这样美丽动人可爱大方天下独一无二的灵猫,怎么可以和猪相提并论呢!

    被揪住后颈的猫挣扎得越来越厉害,不住地叫唤,希望获取主人的信任。

    萧舜卿气极反笑,恶狠狠地磨牙,威胁它要真的把它关起来。

    圆滚滚的小猫终于屈服在主人的淫威之下,睁着湿漉漉的眼睛,乖顺地垂下爪子,偶尔还低低地叫唤一两句——瞧着真是可怜极了 。

    “事情没交代清楚,和我装可怜也没用,还不……”

    “师尊,它一向很乖的,兴许只是一时贪玩忘了时间,别怪它了。”沈鸣鹤看不过眼,对着白猫张开怀抱,低声诱哄:“来,玉团儿,到我这里来。”

    白猫跑得很快,一个不注意,便跳到了沈鸣鹤的肩膀上,委委屈屈地伸舌头舔他。沈鸣鹤果然很受触动,温柔地伸手将它抱下来。

    萧舜卿看着躲在青年怀里,十分有恃无恐的小混账,不为所动地说道:

    “它可皮实得很,阿柔不要太纵着它。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全,还是休养要紧,将它给我吧。我不会对它怎样的。”

    小猫凄凄惨惨地叫了一声。

    沈鸣鹤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它雪白的毛发,见它这样害怕,越发心软,对萧舜卿摇了摇头,劝道:“它很乖的,你不要吓着它。”

    那只猫本就通人性,十分狡猾,此时缩在沈鸣鹤怀里,仿佛也明白了自家那个缺德的契主才是真正能做主的人,于是戏精上身,低低地喵呜一声,蔫巴巴地看着萧舜卿。

    同时被两双眼睛注视着的萧舜卿哽了哽,总感觉有哪些地方不对。

    眉峰微锁,思索了一会儿,总算想明白了有哪里不对——她好似那个又嫖又赌、暴跳如雷、一言不合就要家暴的酒鬼丈夫,而沈鸣鹤则像极了电视剧里被虐待的妻子,只能无助地护着怀里的小孩子。

    萧舜卿:“……”

    “算了,都听阿柔的。”

    沈鸣鹤松了口气,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问:“师尊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按时间推过去,现在宴会也才刚刚开始啊。

    萧舜卿并不提神魂链接的事儿,只说:“左右宴会都是千篇一律的,又没什么新意,还不如早点跑了,回来陪我的阿柔。”

    沈鸣鹤才要说话,怀里的猫就被丢了下去。

    萧舜卿牵起他的手,一面往火炉边走,一面问他:“我外出时,你一个人不免闷得慌,要不要找几个伶俐的弟子来陪你?说说话也好。”

    沈鸣鹤摇头,“没有人会想看到我这幅模样的……师尊不怕我入魔的事情传出去吗?”

    “怎么会?”萧舜卿道:“天底下,不知有多少人仰慕你呢。再不济,我便让他们立誓,不会让他们诽谤你的。”

    青年脸上笑意未减,话中却有些自伤之意,“他们仰慕的不是如今的我。师尊,我已用不了霜寒剑了,何必折腾呢。”

    萧舜卿心疼极了,无言地攥着他的手。话题聊到这儿,注定愉快不了,她也不想再多说,惹他难过,可看着青年人凝愁的眉眼,还是忍不住道:“没关系,我再给你锻一把能用的魔剑。”

    “……好。”

    “阿柔同我一起去过魔界,那就更不该落入窠臼——是魔是仙当真有那么重要吗?倘若魔就代表着罪恶,那那些魔修的孩子,难道生来就有罪?”

    萧舜卿抚上他常常皱着的眉眼,话中暗含怜惜,“照我看来,善与恶不在功法,只在人心。只是积毁销骨,众口铄金,我才默认了仙宫的做法,不让你入魔的消息外传,你切勿钻了牛角尖。”

    沈鸣鹤始终保持沉默。

    萧舜卿神色严肃了些,扳住他的肩膀,认真地发问:“可明白了?”

    一向端庄的青年人倏地扑了过来。

    萧舜卿一个踉跄,差点没坐稳。将鲜少主动投怀送抱的大徒弟抱了个满怀之后,她低头去看他的神色。

    沈鸣鹤将脸深深埋下去,闷声问:“师尊……真的不觉得我辱没师门吗?”

    “说什么傻话呢?”萧舜卿默默把玩着他散下来的发丝,笑道:“我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你?”

    “你师祖早死了,现在整个师门也就你和我,再加上明枢三个人。反正我觉得阿柔很好,你师弟要是没这个觉悟,我改日就把他逐出师门,你觉得如何?”

    沈鸣鹤正满腹自怨自艾的忧思,闻言还是不免被她逗笑了。“师尊不怕与天衍宗交恶吗?”

    “什么仙尊仙宫的,我早就想撂挑子不干了。这些烦心事,丢给洛川烦心去吧。谁让她趁我不在欺负我徒弟。”

    “师尊待我真好。”

    “师尊往后一直待你好。”萧舜卿小心地摸了摸他的脑袋,颇有些紧张地观察他的神色,“现在没哭了吧?”

    “我不曾哭过。”沈鸣鹤立马矢口否认,语气十分不赞同。他抬起头,坐直了身体,容貌清雅,神色沉静,看上去倒很有说服力。

    但萧舜卿记得他刚刚的声音明明就闷得很。

    “那便是师尊听错了。”她弯唇笑道:“我就知道,阿柔是心志坚毅的人。”

    “待会儿司药长老便要来看诊了。”萧舜卿为他粗略理了理头发,哄道:“阿柔要不要先去歇歇。”

    沈鸣鹤摇头,“我陪师尊。”

    *

    属于中药的味道扑腾在鼻尖。

    躺在床上的青年人唇色苍白,长眉始终不曾舒展。乌黑的发丝像流水一样铺在床榻上、被褥上、枕头上,将那人的身形衬得愈发消瘦。

    萧舜卿看着在药物作用下,陷入昏睡的人,不安地问刚刚施完针的长老:“长老,为何阿……鸣鹤的身体到现在还是病恹恹的,没什么起色。”

    白发老人沉吟片刻,叹道:“许是因为沈道君体内的魔气,与周遭的灵气相冲,这才导致调理迟迟没有进展。”

    萧舜卿脸上忧虑更甚,接连讨教了许多问题,才心事重重地将人送出寝宫。

    暮色四合,柳昏花暝。仙尊踩着满地碎金,伴着自己长长的影子,回到寝宫。

    榻上的人尚未醒转,懒洋洋趴在窗边的灵猫倒是醒着的。见到她出现在面前后,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不许吵醒他。”萧舜卿抬手布了个隔音结界,似笑非笑地蹲下身来,和善非常地盯着炸毛的小猫。

    “现在该交代交代,你到哪儿鬼混去了吗?”

    “喵呜——”

    ……

    沈鸣鹤不知道灵猫在自己昏睡的时候遭遇了什么,他只知道这只白白胖胖的小猫,越来越黏自己了。

    他是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的,何况这只猫儿身上还带着心上人的气息。

    但是……

    “你的主人呢?”

    话刚问完没多久,长廊外便传来脚步声。

    怀里的小猫应声而逃。

    沈鸣鹤好笑地看着它从窗户跳出去,而下一刻,萧舜卿就端着托盘进来,将一碗黑糊糊的药端到面前。

    沈鸣鹤足尖踩在靴子上,伸手端了那碗药,眼也不眨地喝了下去。

    “不苦吗?”

    沈鸣鹤昧着良心摇头。

    “真的不苦吗?”萧舜卿左手不知何时端了一碟小盘子,右手的手指轻轻捻起一枚糖渍的梅子。

    “既然这样,那这些蜜饯,只好我自己……”

    话还没说完,一身丝质单衣的青年便探身过来,薄唇微启,含住了她捻起的那枚梅子。水红的软舌一卷,她手中的梅子便到了青年口中。

    萧舜卿目瞪口呆,不知道自己那清冷如天边明月一样的大徒弟,怎么就突然学坏了。

    沈鸣鹤的眉眼弯了弯,答:“确实不苦。师尊给的,很甜。”

    他的神色很镇静,但若细看,便会发现青年人的脖颈烧起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火烧云。

    萧舜卿也难得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了好些话,可就是没往他身上看。

    “还吃吗?”

    沈鸣鹤不答反问:“师尊今晚还有事情要忙吗?”

    “没什么大事。”

    “那还要会客吗?”

    “不用。”

    一只如梅枝般清瘦的手腕,悄悄摸上了仙尊镶金嵌玉的腰封。

    “那你今晚……陪我吧。”

    青年人墨发如绸,鬓如刀裁,平时的容光就艳丽得几乎让人不敢直视。此刻薄唇微张,衣襟半掩,泛着冷白光泽的肌肤上俱沾染了一层淡淡的粉色,更是让人脸红心跳,不敢细看。

    萧舜卿下意识地用术法割破了手指,将精血喂到他嘴里。沈鸣鹤拗不过,只得将口中的鲜血咽下去。

    气喘吁吁地分开时,玉面含春的青年人很明显地生了羞恼,咬着唇幽幽望她。许久,方才道:“我回来时你给我喝过血了,它没有发作。”

    “那为什么……”萧舜卿话说了一半几句意识到自己干了蠢事,而且还说了不该说的话。

    “我想你抱我……舜卿。”

    这个称呼好像触发了什么开关。萧舜卿擦了擦堪堪流出来的鼻血,再也忍不住蠢蠢欲动的心思,将人推倒在如云海般柔软的被褥上。

    本就松松散散的单衣经此一番动作,散得更开。萧舜卿揽着青年的腰,笑着去亲吻那不停滚动的喉  结。

    要  害被人衔在嘴里把玩后,沈鸣鹤身体一僵,整个人变得越发敏感。多年修炼的直觉本能地想让他逃避这样的感觉,可他却无视了身体的警告,收拢手臂,将那个随时都有可能取了他性命的施害者抱得更紧。

    两人贴  得更紧,几乎没有了间隙。这让萧舜卿的动作更加便利。她看着动  情不已的心上人,故意使坏,用犬牙轻轻咬了咬口中的玩具。

    沈鸣鹤浑身一颤,不可抑制地发出了喑哑的闷  哼声,张开形状优美的唇,大口大口地开始喘  息。

    萧舜卿终于大发慈悲地松开了嘴,转而去吻他的锁骨,他的卧蚕,他笑起来时露出来的酒窝。

    “你怎么也像玉团儿一样,喜欢舔人呢。”

    对于某人将自己与那只肥猫相提并论的举动,仙尊表示很不满意,低下头,故意掠夺他口中的空气。

    得了便宜之后,还喜气洋洋地评价:“果然很甜。”

    沈鸣鹤缓了很久,才堪堪平复了呼吸,可眼中还是沁出了一层生理性的泪水。萧舜卿便又去吻他眼尾的嫣红,吻他沾了水珠的睫毛。

    他头一次觉得对方的亲吻实在很磨人——可也快活。那双装着山川草木、黎民百姓,盛着无垠星海、万里江山的眼睛,此时只有他。

    这个认知让他满心愉悦,仿佛连身上的暗伤也消失得不见踪影。

    “师尊……”

    身上的人动作一滞,话中带了点嗔怪的语气:“这种时候……阿柔就别喊师尊了吧。虽然我确实也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但是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简直是个变态。”

    沈鸣鹤当然不知道最后那个词语是什么意思,但结合语境及此时的场景,也大致能好猜出意思,于是脸红得越发过分,像是熟透了的桃子。

    “我,我帮你宽衣。”

    他说要给萧舜卿宽衣,可手却抖得十分厉害。这双弯弓搭箭无所不能的手,好像怎么也奈何不了那几枚小小的扣子。

    “要不,我自己来吧。”萧舜卿现在身上穿的,还是上午赴宴那套。既然是参加宴会,总不能像平时那样随便,故而便穿得繁复了些。

    “不要。”沈鸣鹤对此事很坚持,哑声道:“我来服侍师……我来帮你。”

    萧舜卿只得由他去。等那一层套一层的礼服被解下时,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她擦了擦青年额上那层薄薄的汗,不由揶揄道:“这么着急吗?”

    他好像瞪了她一眼。但还没等萧舜卿品味完这含羞带怯的一眼,他便拿手臂挡住了眼睛。

    “不要故意作弄我,我……”

    萧舜卿连连道歉,轻柔地搬开他的手臂,又哄又劝,“是我胡说八道,阿柔不要生气。”

    “没有生气。”

    是的,他坚称自己没有生气,但在她手臂上咬了一个牙印。

    萧舜卿盯着那个还带着水痕的牙印,狡黠一笑,问:“想在我身上留下痕迹?那你来吧。”

    青年人好似受了蛊惑,盈着水光的眼眸亮晶晶的,像是落在湖泊中的星子。

    “你来,不要害怕。”

    仙尊极尽柔情地哄他,但刚刚还兴致盎然的人在真的靠近之后,又是一番手足无措,想像往常一样钻进她怀里,然后僵硬着身子退了出来。

    萧舜卿莞尔,饶有趣味地盯着他看了会儿,上手去解他的衣衫。

    他最近穿的所有衣服,都是萧舜卿挑选的,身上这件也不例外——不但是她挑的,还是她亲手换上的。如今再由她脱  下来,正是十足十的合适。

    柔软的单衣全部褪  尽后,漂亮的青年身上便再无  遮挡,像个刚刚开  封的礼物,安静地等待着你的探索。

    若不是有修为傍身,萧舜卿觉得自己真的要流鼻血了。她拥着人倒  在宽大的被褥上,一边亲吻他,一边像上次那样抚  慰他。

    沈鸣鹤被她抱在怀里,眸光微微涣散,手指无  力地蜷曲,向来清透的琉璃瞳里,只剩下一片茫茫的云雾。

    她身上总有一种莫名的魔力,能让他的身体乖乖地俯首称臣。沈鸣鹤感觉自己就像是一片空中落叶,而抱着他的那个人则是那阵托举的风。

    他迷失得很彻底,恨不得就此溺死在这里。

    然而昏昏沉沉间,却瞥见那人眼上蒙着的白绫。

    第一个念头是庆幸,庆幸自己的痴态不必落入仙尊眼中。

    可这个念头并没存续多久,心中便涌上一片酸涩。

    “萧舜卿,你为什么不看我?”

    “我……”萧舜卿正期期艾艾地组织语言,眼前的白绫就被人揭了去。

    榻上的美景顿时一览无余。

    萧舜卿努力别开眼,又被人揪着下巴拽了回来。

    “我这么入不得师尊的眼吗?”

    萧舜卿无奈地吻他:“小祖宗,你未免对自己太没信心了。”

    “那你为什么不看我?”

    “惭愧,惭愧。”萧舜卿温柔地抚上他腰间那块正隐隐发热的艳丽印记,察觉他瞬间软  了  腰,老老实实地收回手,交代道:

    “我总觉得它好像对我有点儿魅惑作用。我……我本来就喜欢你,可再受不得什么刺激了。”

    沈鸣鹤愣了愣,旋即绽开一个灿烂的笑。

    修长而有力的双  腿略微抬了抬,圈  上女子的腰。

    “没关系的,师尊。我想你看着我——弄疼我也没关系。”

    “我我我……你,你别这样勾我,待会儿哭得可是你。”

    “我喜欢师尊给的一切感觉。”他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让阅遍小簧文的萧舜卿也觉得血脉奔张的话。萧舜卿始终想不明白,怎么有人能如此纯洁地说出如此……的话。

    “弄哭我,也是可以的。就算,弄坏……”

    萧舜卿当机立断地堵住了他的嘴。

    少顷,便有粗糙的藤蔓缠上了男人雪白的四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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