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算到了。”

    苏知微将手中缰绳和鞭子一道扔给白雁飞,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日行数日,他们总算到了京都。

    不知是否是掌握了他们踪迹的缘故,进城时官兵的盘查马虎的很。他们混在百姓当中排起长长的队伍,守城官兵做事懈怠,敷衍着检查一番便让他们进了城。

    进城后,在顾青州的提议下,他们到了一处客栈,接待的掌事异常恭敬,一切事宜安排的极为妥当。

    他们行了一路,后面的尾巴自然也跟了一路。

    进客栈前,白雁飞凑到谢青城身旁,低声问他:

    “后面的要不要”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谢青城摇头,神色从容道:“放一双在明处的眼睛总比放一双在暗处的要好。不必管它,是谁的人我心中已有数了。”

    “不是燕帝的人?”白雁飞问。

    他一直以为跟着他们的两人和青州搜城的官兵是一路的。

    谢青城笑了笑。

    “一个偌大的皇朝,总不可能只有只手遮天的皇帝。外戚权臣,王公贵族,彼此制衡着,方是世间之道,总相生相克。”

    因他们身份特殊,客栈早早便挂出了打烊的木牌。好在过两日便是大燕的点兵盛况,城中近日外来人士颇多,许多客栈早已客满,早早打烊的也不止一家。

    用完膳。

    流光踩着木梯上楼。

    玄倾出去办事,现下只有平仓守在她身侧。

    她走到一半忽而停下,跟在她身后的平仓见状也停了下来,正疑惑着,便见殿下的目光落向了楼下。

    “顾少主”

    客栈的大堂里只有他们几个人,姓顾的只有一个,她唤谁不言而喻。

    众人一愣,皆看向顾青州,后者眉目微动,抬了眸。

    满堂里,唯独流光神色寻常,看着他道:“借一步说话。”

    夜已深。

    城中灯火尽歇,人人皆酣眠梦乡之时,客栈二楼,有一道黑影推开轩窗悄无声息地掠了出来。

    那黑影一路飞身,提气而上,足尖轻点数道屋顶,灵巧轻便如梁上燕,最终轻飘飘地落在大燕的宫城外一棵树杈上。

    宫城入门处戒备森严,守卫兵比外城还要多一倍,八列人马,来回巡逻,昼夜不歇。

    那黑影耐心等着,待一队巡城兵走远了,她趁机足点树杈借力掠上城门,从起身到落地,一气呵成。

    宫城内灯火通明,远处重楼叠起,近处黛瓦红墙,不过一眼,大燕宫城的恢弘与强势便扑面而来。

    那黑影隐在城楼石柱旁的暗处,在内宫巡城兵交接换班之际乘隙蹿下城墙。

    她一路小心,按着记忆中的位置寻找皇帝的御书房。

    正值三更夜,天上无月。

    内宫的贵人们已沉入睡梦里,守夜的内侍和宫女也累地坐在殿门处倚着宫墙打瞌睡。

    御书房在宫城中央处,殿内已暗了灯,只一个年轻的内侍守在殿门外,间或有巡夜的兵将走过,除此外四处安静的紧。

    那黑影避开耳目掀开轩窗掠了进去,也不点灯,只借着稀薄的天光好一通翻找。

    翻到半途,心忽觉不安定。

    她莫名警觉,这才察觉御书房内不知何时竟多了一道气息,且正向她逼近。

    她汗毛霎时竖起,全身冷汗连连,尚未回头,素手便弯成弓掌借着转身的间隙朝后劈去,却被那人伸手轻飘飘拦住。

    “别动手,是我。”

    那影子闻言,动作一顿,抬眸就对上一双弯弯的桃花眼。

    她手腕被牵制,腿脚却灵活,屈膝便一顶,力道没半分减缓。

    那人:“......!”

    他身形以极其扭曲的姿态躲过了那一脚,手中抓住的那只手腕趁机挣脱,下一秒运足了力道又攻了过来。

    “......!”

    “殿下,是我。”

    那人隔开攻势,趁机跳出三尺,这才扯掉遮面的黑布,露出一张清俊无匹的脸。

    这两人,可不就是本该在客栈上房休息的元徽和谢青城。

    流光收回掌势,活动了一下手腕,也不瞧他,只漫不经心道:“打的就是你。大半夜的,你为何跟踪我?”

    她语气不如以往平淡,依稀夹带了几分微不可见的怒意。

    原来是故意的啊...

    第一次出声她就猜出了他,却还故意揍他。

    谢青城明白了。

    他笑了笑:“那大半夜的,殿下又为何在这里呢?”

    流光未搭理他,眸色转凉。

    “谢少主,我发现你很喜欢多管闲事。”

    她声音已听得出冷意。

    谢青城立即举手投降,矢口否认。

    “那殿下可误会我了。我是牵挂殿下才尾随至此的。”

    他嘴巴跟抹了蜜一样,甜话说得极其顺溜,说出来连自己都惊了一下。

    流光这才瞧他一眼,冷哼:“油嘴滑舌。此地乃险境,少主还是不要再跟着我了,以免惹祸上身。”

    谢青城没听进去。

    “殿下夜探大燕皇宫到底要找什么?”他直接问。

    “跟少主无关。”

    “可我观殿下翻找已久,似乎并没有什么收获。”

    流光目光瞥过来,神色冷静,语气不再客气。

    “你想说什么?”

    “在下不才,年少时曾游历各国,自也造访过大燕的內宫。对于这皇宫的房屋构造、暗室密道也颇有了解,也许能帮殿下一二。”

    见她不说话,隐在暗淡天光下的侧脸看不清神情。

    谢青城眼珠转了转,又道:“殿下要找的东西不在明处,那自然就在暗处了。”

    果然。

    他这句话说完后,流光再没有半分犹豫。

    “宫中的暗室在哪儿?”

    他笑了笑,对上她投过来的微恼的目光,不敢再拖延,笑道:“殿下跟我来。”

    两人悄声掠出轩窗,朝御书房的西边飞身而去。

    谢青城携着她在一树月桂下落脚,枝丫交错间,投下的阴影掩住两人身形。

    桂树旁是一面空荡荡的凉亭,凉亭正对着的是皇宫的藏书阁。此时当值的官员已经离去,只一个小内侍怀抱拂尘兜着手倚在阁外的石柱上昏昏欲睡。

    谢青城捡过一颗石子,隔空点了那内侍睡穴,待他呼吸声平稳,才带着流光从侧窗溜了进去。

    藏书阁很大,入目书架罗列,典籍堆叠,却也干净整洁,条理分明,可见有人常常打理。

    谢青城径直走至右五列靠墙的第三格,移开上面几本半新的书籍,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法,轻巧移开内里一层木板,露出一方光秃秃的墙壁。

    流光一路跟着他,见他动作娴熟,俨然不是第一次。

    “这是皇宫秘辛,也只有帝王才知晓,你又怎知情?”她问。

    也不欲瞒她,谢青城笑道:“我是洛氏子弟,洛氏上数三代也算是大燕前朝东蒙的嫡皇室,区区皇宫里的一间密室,我知晓也不足为奇。”

    他暗下墙壁上一块活砖,只听一声闷响,左侧书架向左缓缓移动,露出其后的一方暗室来。

    “殿下请。”

    流光见状,上前几步,刚弯了腰进去几寸,见他没有跟过来,回身疑惑地瞧他。

    对上她的视线,谢青城却笑了。

    他温声道:“里面无非是些老旧的典籍,我并不感兴趣。我替殿下守门,还有半个时辰天就亮了,殿下动作要加快,不然我们就出不去了。”

    流光闻言愣了一下,对上他笑意宴宴的眸光,心头似被什么撞了一下。

    然而时间紧急,她也不能再拖延,只能甩掉这种莫名的感觉,转身进了暗室。

    暗室里的确藏着书籍,且大部分残破,不难看出是一些珍贵的孤本。占地极大的是一张紫檀木的博古架,上面陈列着的皆是大燕国数代积累下来的珍宝。

    半个时辰过得很快。

    流光翻找的动作并不慢,但始终没有收获。

    谢青城守在暗室入口,时光静静流逝,待窗外有些微光泛起,他在墙壁上轻叩了两下。

    “殿下,时辰到了。”他在外唤她。

    流光放下手中最后一本。

    怎么可能呢?难道真的没有?

    废了这么大的劲儿,不惜跨越千山万水,以身犯险,难道真的要空手而归吗?

    她闭了下眼睛,尽力去甩开那涌至心口的不甘心。

    “殿下”

    外面的催促声又传来。

    她立在原地深吸一口气,随即头也不回地转了身。

    见她两手空空出来,谢青城注意,挑了眉。

    “殿下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

    她未应声。

    谢青城却瞧出了她神色间的黯然,心神微动,他温声宽慰:

    “无碍。我们还要在大燕待上些时日,慢慢找便是。”

    两人阖上暗室,将所有的物品归置原位,又打量一眼,见恢复往常,便要离去。

    谁知刚走到殿门处,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二人对视一眼,顿住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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