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达数十年的平和之乱的阴谋随着周文山之死逐渐画上尾声。

    即便金陵内外对其身份存疑,但大魏朝廷好像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证明周文山并非沈淮。

    所有的那些如云的谜团好像都随着周文山这个人的死而变的越发的无解。

    但不管怎样,沈琼楼答应流光的事已做到,那魏燕止战之事便注定要提上议程。

    魏元昭帝贞德八年,燕燕惠帝长宁二十七年,在南方战场打的如火如荼,几乎要杀红了眼的魏燕两国突然宣布止战,一时之间,震惊四野。

    魏军弃攻天丈关而退守淮岭以南,燕军则据守淮岭以北,双方以青州为界,派遣使官签订契约盟书。然而本该水到渠成的事情,不想却出了差错。

    在契书签订的前一夜,魏皇子元奇于青州受刺,消息传到金陵,在大魏朝堂掀起轩然大波。

    皇子受刺本就是皇室之辱,再加上涉及两国国政要事,这场刺杀到底给两国停战的商谈蒙上一层不可言说的阴影。

    “查到了是何人所为吗?”流光问。

    “若所料无误,应该是勃番。”玄倾回道。

    魏燕签订契书的节骨眼,出了这样的刺杀之事,说到底无非是为了阻止停战。

    此事对谁最利,不言而喻。

    这场刺杀来的突兀而凶猛,但所幸暻王早有准备,三皇子在这场风波中只受了轻微的外伤,魏燕契书也按照计划完成签订,一切算是有惊无险。

    “暻王心思缜密,能逃过他的布局,这刺客想必是江湖人。”流光猜测。

    玄倾点头,显然亦是如此猜测。

    “对方派出这样的一个人,俨然希望能够一击得逞,如此,魏燕商谈破裂,北境战事便再无可停歇的余地了。”他分析道。

    对方心思昭然若揭,狠毒之余,亦全然不将魏燕两国放在眼里。

    说到底,还是欠收拾。

    “殿下,要不要给他们一点教训?”玄倾问。

    流光却摇了摇头。

    “这个仇先记下。等到他们和大燕的官司了了,我们再与他们算这笔仇怨。”她冷声道,话语一转,“眼下最重要的是,魏燕既已签了停战文书,待北境恢复安定,暻王便要班师回朝了。”

    大军回京,带着北境的胜果而归,想必届时的金陵长街将分外的热烈喧嚣......

    那样热闹熙攘、举国同庆的画面仿佛已出现在眼前,流光双眸湛湛,姣好的面上,笑意真实而灿烂。

    “还有啊,战事停歇,国无戎事,百废待兴,朝廷也要开广开恩科了”

    与燕这一战,大魏亦损耗良多,再加上朝野上下多有变动,也是时候给朝廷补充点新鲜血液了。

    北境,流州。

    自与大燕签订了停战文书后,魏军便退回了流州城。

    战后的流州一改打仗时的紧张肃穆,处处是战事平息后的平静祥和,历经了一场劫后余生,百姓们脸上的笑意都比往日多了起来。

    此刻的城中大营,军帐内,三皇子元奇刚在亲卫的服侍下换完伤药,便闻外面一声通传,暻王和上官初融在士兵的牵引下从帐外掀帘而进。

    “王叔,上官将军”

    见到来人,三皇子在亲卫的搀扶下挣扎着坐起,却被暻王抬手按了下去。

    “伤势如何了?”暻王问。

    少年动了动自己包的像粽子一样的左肩,不是很在乎道:

    “只是些皮外伤,死不了,让王叔挂心了。”

    元暻见他面色虽有些许苍白,但说话声中气十足,一如既往的轻狂恣意,可见这伤将养的的确不错,一直悬着的心放下了几分。

    于是,便谈起来意。

    “此番过来,除了探望你的伤势,还有一事相问。”

    见王叔一脸正色,少年人难免有些好奇。

    “何事啊?”他问。

    暻王看了上官初融一眼。

    对方会意,笑着走上前来。

    “三殿下,那日青州城中受刺,殿下可曾见到了那刺客的脸?”

    原来是为这事啊?

    同样的问话,负责调查此事的军中副将已经问了他不下三回了。

    三皇子如实回道:“那刺客穿着黑袍,又戴着兜帽围了脸,浑身上下连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根本就让人看不见他长得哪般模样。”

    少年的回答与军中副将转告的并无何处不同,上官初融凝了眉。

    如今他暂摄流州一切政务,皇子受刺一案自然也要过他的手,因此此案的细节之处不得不过问的清楚些。

    沉思片刻,他问:“当真一点特征都没有?”

    少年人摇头。

    此时暻王插了一句话。

    他道:“不一定是容貌身形的特征,你与他交过手,从他的武功路数上看出什么来了吗?”

    三皇子闻声蹙眉想了想。

    那日他受刺,是在魏燕签订契书的前夕。他带着几个随身的亲卫刚出了吃饭的酒楼,在城中的长街上便遇上刺客。

    那刺客直奔他而来,他的几个亲卫奋身迎上,与之恶战一番,皆负重伤,他暻王叔的人在那之后赶来,见状立即出了手。

    “王叔派来的暗卫现了身,那刺客许是看时机不妙,便捡了一把我亲卫丢在地上的剑朝我刺了过来。我与他过了几招,对方似乎并不善用刀剑这样的利器,否则我伤的就不该是左肩了。”

    毕竟,那剑可是冲着他的左心房去的。

    “那人武功高强,掌势和拳脚刚中带柔,一看便是江湖人的路数,而且,似乎有一点像是佛门的功法。”三皇子大致说了一下印象。

    佛门?

    暻王与上官初融对视一眼,各自心中有了数。

    嘱咐好元奇安心养伤,等出了营帐,暻王率先驻了足。

    “佛门?如今江湖上的佛家,论起名声显赫,不过南大明与北武空。”

    “可南大明就在金陵,且与我魏廷关系紧密,而北武空远在西北,听说也已避世数十年,无论是魏燕之争,还是燕北之战,两个门派似乎并无掺和的理由。”上官初融道。

    “元奇只是猜测,并不能够确定。不过他既提到了这一点,我们留心一些便是了。”暻王道。

    上官初融点了点头,亦是如此想。

    又聊了两句其它的公事,眼见着天色要晚,上官初融还有其它公务,快要离去时,他问暻王:“何日启程?”

    此话问得自然是暻王何时班师回朝。

    二人是熟识,有一起长大的情谊在,元暻也没有瞒他,实话实说:

    “本来计划月底启程的,但还要等一下元机。”

    “大皇子?”上官初融挑了眉,目露疑惑。

    “元机被遣去潮州办理公务有一段时日了,算日子也该回宁。不过他在潮州的一番折腾,动了江东门阀的根基,许是会惹上些麻烦。流光不放心,特意传了信,言元机会取道流州与大军汇合,让我等他一同返程。”

    元暻解释了两句。

    朝廷对江东的动作上官初融是知情的,如此倒也没再多问什么。

    “倒是你,我若回了金陵,北境的一切事宜,还要你多看顾些。”暻王笑道。

    上官初融闻言,温雅的面上亦浮现一抹清浅的笑意。

    “分内之事罢了。此番回京,何时能够归来?”他笑问。

    暻王摇了摇头。

    “还不清楚。如无料错,待大军回宁,朝廷论功行赏,一番休整后,差不多便该回来了。”他估摸着,又笑道:

    “届时,便要换你回京探望了。”

    他是主帅,大军班师回朝他自不能缺席,但他回去了,流州这边却不能没有一个能担事的将帅,是以上官初融就不得不留下了。

    “说起来,你也很久没有回去了吧。”

    上官初融笑了笑,喟叹一声:

    “的确很久了,快有八年了吧。”

    他眸光寂静,似穿透这虚空,看向远方那片繁华喧嚣的故土,神情思念又哀伤。

    驻守景州八年,期间从未回过金陵。

    倒也并非军务缠身,不能回去,而是牵扯到那些难以言说的往事......

    暻王见他神色蓦然黯淡,犹豫了片刻,还是道:

    “听闻上官将军在宫中现了身,此事你可知晓?”

    上官初融颔了首。

    父亲在大明寺出家,此事虽鲜有人知,但对上官府和皇室并非是个秘密。

    他是上官府的嫡子,自然也是知情的。

    “既如此,上元夜的宫宴风波想必你也听说了,此事牵扯你上官家三代女眷,一门荣辱也皆系其中,你打算如何应对?”

    都是朋友,暻王并未卖关子,问起来也开诚布公。

    上官初融沉默了片刻。

    嫡妹在上元夜闯下的祸事殿下虽有意隐瞒,但家族那边早有坐不住的人将消息递到了他的耳侧。

    他自知道为何至今朝廷还扣押着妹妹未曾处置,说到底还是顾及在北方冲锋陷阵的他。

    他也明白那些将消息想法设法传到他耳里的人存的是什么心思,可家族荣辱虽重,他也不能再让她为难了。

    “殿下和先帝待上官家已足够仁厚,这些年,倒是上官家有失为臣的本分了。”

    他正色道,似下了什么决定般,犹豫的神情变得坚定。

    他看向暻王,

    “请王爷转告殿下,再给上官家一些时间,上官初融会给她一个交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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