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亦辰本来要去令翎山，突然想到自己应该去关心一下自己妹妹学习的进程，于是折去了隐野楼。
行礼过后方问：“钧陶，这几天江离可曾来过？”苏亦辰护法的身份比旁人更高一些，但是从不失礼于人。
面前常穿一身灰衣的人，因为长着卧蚕的缘故，让人觉得他比较容易亲近，虽然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他总是还未开口，眼角便染上了三分笑意。
钧陶回礼，“苏姑娘来了，不过她底子极好，像是以前就会一样。”
苏亦辰以为这是钧陶说玉安城学得快，笑着接了句话：“难道她来这里只是一个自己能用阵法的幌子？”
然后他看到了钧陶点了点头。
他尚未从震惊的状态出来，又听到钧陶接了一句：“不过，苏姑娘的情况有些特殊。她很有可能以前就会，只是遗忘了。但是记忆有损并不妨碍她能快速掌握以前的技能。这种情况并非没有，苏兄不是也希望她能早些学会吗？”
苏亦辰脑中浮现出今天早上送来的线报，突然想到了什么，立马折回水绣阁。
没人！果然没人。
苏亦辰像是被抽了魂一般，走到她的书桌前。
原本放置安字令令牌的锦盒已经空了，另一个盒子里放着每天从各地报来的线报，除了他差人送来的以外，还有她派安字令搜集的所有消息。
目光划到一个素净的信封上，墨迹初干的娟秀小楷工工整整地写着：兄长亲启。
苏亦辰的手有些颤抖，捏着信封里的纸，一字一句看完，又将它折好放到信封里，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看着这间和半年前没有一丝差别的屋子，苏亦辰走到门口，出门，关门，上锁，走出院子，去了令翎山。
没有一点错，他是要去令翎山，没有错，只是多走了些路，多花了些时间罢了。
*
玉安城去了建平路。
其实她喝酒的那天一夜都没怎么睡着。
一合眼，脑中浮现的都是白天看到的乞讨的人。而这些人大多是来自建平路的最南部，嘉和府润州。
等到她真的站在城门外，隔着一道厚重的城墙都等感受到里面一片萧条的景象。
玉安城抬手遮了遮阳光，这一瞬间她突然厌恶起夏日的骄阳。
旱灾，饥荒，流寇，死人……
“姑娘。”
来者声线很低，让人在烈日之下忍不住叹一句“天凉好个秋”的清冷。
玉安城转身见到了一个穿着灰色麻布衣服的人。
虽然有些破旧，但是依旧很干净整洁。乍一看他的面容搭配上这身平平无奇的打扮被放在人堆里都不会让大多数人驻足。
除了眼睛。
眉骨偏高，眼睫在阳光中打下些许阴影，眼帘中遮住的是一双比金乌还要明亮的眼眸。
“林柯？”玉安城其实见过安字令中所有人的画像，当然包括眼前的这位。但是初次见面，她依旧被这双眼睛震撼到了。
自报家门：“我是安字令令主，苏亦辰的妹妹。”
“属下失敬。宫主护法吩咐，今后属下不再听从枫尘宫调配差遣，一切听从安字令令主的安排。”
一番话说下来不卑不亢，但是也是给玉安城提了个醒，她的手里现在除了林柯，其他人并不完全被她掌控，她能知道的一切，枫尘宫的三位都能知道。
所以，她来到润州的消息……
玉安城颔首承他好意，下意识地抿了抿嘴角。
林柯在陌生人面前时常是沉默的，玉安城也是心中藏事不愿多说，一时间气氛尴尬起来。但是玉安城总能让人找到最舒服的相处模式，半真半假地露出疲态。林柯自然也不是不知人情世故，也顺水推舟邀请她去家里歇息。
语气还是平静无波的生硬调子，但是就是对她性子，于是拱手笑笑，“有劳林大哥了。”
林柯点点头，也总算是露出一丝笑意。
他的住处不大，没有多余的什么植物，和她的水绣阁简直是两种极端，一眼望去给人冷硬的感觉，但是干净整洁，正如屋子的主人。但为何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回府后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了一身麻布衣服，“你穿的在这儿太显眼了，换身衣服总是要方便很多。”
玉安城领情，换好衣服后和他打了声招呼就出去了。
城中和附近的镇上，富商大贾大多举家迁走，偶尔有留下的商人，大多也是为了牟取暴利。开门的米铺，生了虫的米面都算好的，筛糠、发霉的泡水的粮食比比皆是，价格却贵得离谱。
她走到空旷的街上吸了吸鼻子，但闻到的不是史书中记载的稻谷米香，而是炎炎烈日下带着残酷，伴随着恐惧的烧焦气味，一把火烧掉了这富庶宝地。
玉安城在大太阳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家境优渥的人可以携着妻儿，带着金银细软，天高地远，何处不能为家？
可那些没钱没权没势的人呢，没有粮食吃的就成了强盗、流民和寇匪，要么被围剿，要么被活活饿死。
可还有别的活路吗。
黄昏到来之时，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在回城的路上，热风在她身边擦过，仿佛要吹走人身上最后一丝水汽，也带走人心中最后一点希望。
在城门口，原本垂目盯着地的她停下了脚步。本欲抬头看看这巍峨的城墙和蓝得讽刺的天空，却在抬眼的那一瞬间，看到了枫湖。
他穿着一件破旧的衣服，他脸上还是一副慵懒的表情，坐靠在城门旁的矮石柱上，双腿交叠着，眼睛盯着正在手上转着的扇子。
两人隔了有一丈远，几步就能走到。玉安城却生生停住了脚步。
她清楚地看到枫湖看着扇子的眼神充满宠溺和思念，这把扇子从来没有离他的身，谁送给他的，能让他如此珍之重之。
仿佛透过扇子，就能看到这个人。
也许是她突然乱了的呼吸随着风吹到他的身边，枫湖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看向她，连带着还未收回的让人忍不住沉溺的温柔。
然后他就这样走向她。
“江离。”
他好像真的很了解自己，玉安城心想，说不定喝酒只是一个幌子，让她见到那些难民继而心软来到建平路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玉安城不想也实在没有气力说话了，那一张张脸重重地压在她的心头，几乎让她站不住。
瘦骨嶙峋的老人，面色肌黄的大人，被饿死的孩童……
活着的人满心满眼都写着渴望，而死去的人也不会再回来了。
国师，传说中神的化身，是钟笑和容祈不可或缺的精神象征。
被君主信任，也被君主忌惮和防备。
她想力挽狂澜，想给他们一个出路，可是她束手无策。
玉安城冷冷地笑了笑，心中轻吐二字：虚伪。
她不稀罕这些虚无缥缈的荣光与称号，也不想让自己的余生身披枷锁。
可是百姓……
何其无辜。
内心纵然千回百转，但也只是一息之间罢了，待平静下来后，她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枫湖已经站到了她面前，“我今天去了隐野楼，听钧陶先生说林柯兄在这儿，我也就是碰碰运气，万一你就在这儿呢，这不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玉安城认可他说自己是瞎猫，但是，“你才是死耗子。让开，别挡道。”说完便将他推到一边，自己朝城里走去。
枫湖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自己怎么惹恼了人家，快步追了上去。
“别生气，别生气，你是不是累了一天了，我给你扇扇扇子去去火啊！”
一提到扇子，玉安城就不由自主地想到在城门口他的眼神，原本压下去的烦闷一下子爆发出来。
却没有机会——
“玉安城。”枫湖深深地看着她，叫出了她讳莫如深的名字。
玉安城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却是第一次在他口中，听他以这样认真的口吻，说这三个字。
玉，安，城。
“从你踏上润州的那一刻开始，你心里就已经做出了决定不是吗？”枫湖紧紧地盯着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我，你哥，你嫂子，还有整个枫尘宫……我们都是你的后盾。只要我们还有一个人在，谁敢给你委屈受？”
她不是不知道。
只是如果事情真的已经步入正轨，就算有回头路，又有谁还能找到呢？
所以，枫湖看到他说完这一番自以为感动天地的话后，玉安城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枫湖别说了，我心中有数。”
其实一点都没。
他们俩一路都没有再说一句话，直到回到林柯家。
刚一进屋，就见林柯端着两盘菜，也没回头看进门的人是谁，“家常小菜，您……枫护法也来了，坐下来一起吃点吧。”
林柯将刚出锅的菜在桌子上放好。
在见到枫湖的那一刹那，玉安城清楚地感觉到林柯好像露出了冰山一角。
他激动而又克制地和枫湖相互抱了抱拳，脸上有一丝淡淡的笑容，虽然淡到让人以为是自己走神晃眼的错觉。
就凭这一点，玉安城就断定枫湖和林柯甚至是钧陶之间私交甚笃。
枫湖说他知道自己的去向是因为钧陶，可自己来到这里只有她和林柯两个人知道，那么钧陶是如何知晓的，难道是猜出来的吗？
可能性很小，因为钧陶不知道她是先国师的女儿，所以是林柯将她来到这里的消息告诉了钧陶。
可是不应该啊，他现在只听命于自己，而且如果他要向枫尘宫传信，再怎么传也不会传给闲散得像是混日子的钧陶。
那么林柯和钧陶两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玉安城摇了摇头，将脑中的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了出去。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还没个定论呢，还去管甚别人的闲事。
三个人有些沉默地吃完了一顿饭，玉安城早早就进了林柯给她腾出来的一件屋子。林柯和枫湖又拿了些酒，聊天聊地。
等到他们回房睡觉了以后，玉安城不知从哪里摸了一壶酒，蹑手蹑脚地去了屋顶。
一口口抿着，目光游离，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夜半酒磬，玉安城把小酒罐牢牢地按在了屋顶，运轻功去了润州知州何府。
一抹灰色在她离去后纹丝不差地站在她刚刚站在屋顶瓦片上的地方，眸色深沉地看着她远去。
眼中流露着的神情，竟是……
悲悯。
行礼过后方问：“钧陶，这几天江离可曾来过？”苏亦辰护法的身份比旁人更高一些，但是从不失礼于人。
面前常穿一身灰衣的人，因为长着卧蚕的缘故，让人觉得他比较容易亲近，虽然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他总是还未开口，眼角便染上了三分笑意。
钧陶回礼，“苏姑娘来了，不过她底子极好，像是以前就会一样。”
苏亦辰以为这是钧陶说玉安城学得快，笑着接了句话：“难道她来这里只是一个自己能用阵法的幌子？”
然后他看到了钧陶点了点头。
他尚未从震惊的状态出来，又听到钧陶接了一句：“不过，苏姑娘的情况有些特殊。她很有可能以前就会，只是遗忘了。但是记忆有损并不妨碍她能快速掌握以前的技能。这种情况并非没有，苏兄不是也希望她能早些学会吗？”
苏亦辰脑中浮现出今天早上送来的线报，突然想到了什么，立马折回水绣阁。
没人！果然没人。
苏亦辰像是被抽了魂一般，走到她的书桌前。
原本放置安字令令牌的锦盒已经空了，另一个盒子里放着每天从各地报来的线报，除了他差人送来的以外，还有她派安字令搜集的所有消息。
目光划到一个素净的信封上，墨迹初干的娟秀小楷工工整整地写着：兄长亲启。
苏亦辰的手有些颤抖，捏着信封里的纸，一字一句看完，又将它折好放到信封里，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看着这间和半年前没有一丝差别的屋子，苏亦辰走到门口，出门，关门，上锁，走出院子，去了令翎山。
没有一点错，他是要去令翎山，没有错，只是多走了些路，多花了些时间罢了。
*
玉安城去了建平路。
其实她喝酒的那天一夜都没怎么睡着。
一合眼，脑中浮现的都是白天看到的乞讨的人。而这些人大多是来自建平路的最南部，嘉和府润州。
等到她真的站在城门外，隔着一道厚重的城墙都等感受到里面一片萧条的景象。
玉安城抬手遮了遮阳光，这一瞬间她突然厌恶起夏日的骄阳。
旱灾，饥荒，流寇，死人……
“姑娘。”
来者声线很低，让人在烈日之下忍不住叹一句“天凉好个秋”的清冷。
玉安城转身见到了一个穿着灰色麻布衣服的人。
虽然有些破旧，但是依旧很干净整洁。乍一看他的面容搭配上这身平平无奇的打扮被放在人堆里都不会让大多数人驻足。
除了眼睛。
眉骨偏高，眼睫在阳光中打下些许阴影，眼帘中遮住的是一双比金乌还要明亮的眼眸。
“林柯？”玉安城其实见过安字令中所有人的画像，当然包括眼前的这位。但是初次见面，她依旧被这双眼睛震撼到了。
自报家门：“我是安字令令主，苏亦辰的妹妹。”
“属下失敬。宫主护法吩咐，今后属下不再听从枫尘宫调配差遣，一切听从安字令令主的安排。”
一番话说下来不卑不亢，但是也是给玉安城提了个醒，她的手里现在除了林柯，其他人并不完全被她掌控，她能知道的一切，枫尘宫的三位都能知道。
所以，她来到润州的消息……
玉安城颔首承他好意，下意识地抿了抿嘴角。
林柯在陌生人面前时常是沉默的，玉安城也是心中藏事不愿多说，一时间气氛尴尬起来。但是玉安城总能让人找到最舒服的相处模式，半真半假地露出疲态。林柯自然也不是不知人情世故，也顺水推舟邀请她去家里歇息。
语气还是平静无波的生硬调子，但是就是对她性子，于是拱手笑笑，“有劳林大哥了。”
林柯点点头，也总算是露出一丝笑意。
他的住处不大，没有多余的什么植物，和她的水绣阁简直是两种极端，一眼望去给人冷硬的感觉，但是干净整洁，正如屋子的主人。但为何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回府后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了一身麻布衣服，“你穿的在这儿太显眼了，换身衣服总是要方便很多。”
玉安城领情，换好衣服后和他打了声招呼就出去了。
城中和附近的镇上，富商大贾大多举家迁走，偶尔有留下的商人，大多也是为了牟取暴利。开门的米铺，生了虫的米面都算好的，筛糠、发霉的泡水的粮食比比皆是，价格却贵得离谱。
她走到空旷的街上吸了吸鼻子，但闻到的不是史书中记载的稻谷米香，而是炎炎烈日下带着残酷，伴随着恐惧的烧焦气味，一把火烧掉了这富庶宝地。
玉安城在大太阳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家境优渥的人可以携着妻儿，带着金银细软，天高地远，何处不能为家？
可那些没钱没权没势的人呢，没有粮食吃的就成了强盗、流民和寇匪，要么被围剿，要么被活活饿死。
可还有别的活路吗。
黄昏到来之时，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在回城的路上，热风在她身边擦过，仿佛要吹走人身上最后一丝水汽，也带走人心中最后一点希望。
在城门口，原本垂目盯着地的她停下了脚步。本欲抬头看看这巍峨的城墙和蓝得讽刺的天空，却在抬眼的那一瞬间，看到了枫湖。
他穿着一件破旧的衣服，他脸上还是一副慵懒的表情，坐靠在城门旁的矮石柱上，双腿交叠着，眼睛盯着正在手上转着的扇子。
两人隔了有一丈远，几步就能走到。玉安城却生生停住了脚步。
她清楚地看到枫湖看着扇子的眼神充满宠溺和思念，这把扇子从来没有离他的身，谁送给他的，能让他如此珍之重之。
仿佛透过扇子，就能看到这个人。
也许是她突然乱了的呼吸随着风吹到他的身边，枫湖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看向她，连带着还未收回的让人忍不住沉溺的温柔。
然后他就这样走向她。
“江离。”
他好像真的很了解自己，玉安城心想，说不定喝酒只是一个幌子，让她见到那些难民继而心软来到建平路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玉安城不想也实在没有气力说话了，那一张张脸重重地压在她的心头，几乎让她站不住。
瘦骨嶙峋的老人，面色肌黄的大人，被饿死的孩童……
活着的人满心满眼都写着渴望，而死去的人也不会再回来了。
国师，传说中神的化身，是钟笑和容祈不可或缺的精神象征。
被君主信任，也被君主忌惮和防备。
她想力挽狂澜，想给他们一个出路，可是她束手无策。
玉安城冷冷地笑了笑，心中轻吐二字：虚伪。
她不稀罕这些虚无缥缈的荣光与称号，也不想让自己的余生身披枷锁。
可是百姓……
何其无辜。
内心纵然千回百转，但也只是一息之间罢了，待平静下来后，她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枫湖已经站到了她面前，“我今天去了隐野楼，听钧陶先生说林柯兄在这儿，我也就是碰碰运气，万一你就在这儿呢，这不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玉安城认可他说自己是瞎猫，但是，“你才是死耗子。让开，别挡道。”说完便将他推到一边，自己朝城里走去。
枫湖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自己怎么惹恼了人家，快步追了上去。
“别生气，别生气，你是不是累了一天了，我给你扇扇扇子去去火啊！”
一提到扇子，玉安城就不由自主地想到在城门口他的眼神，原本压下去的烦闷一下子爆发出来。
却没有机会——
“玉安城。”枫湖深深地看着她，叫出了她讳莫如深的名字。
玉安城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却是第一次在他口中，听他以这样认真的口吻，说这三个字。
玉，安，城。
“从你踏上润州的那一刻开始，你心里就已经做出了决定不是吗？”枫湖紧紧地盯着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我，你哥，你嫂子，还有整个枫尘宫……我们都是你的后盾。只要我们还有一个人在，谁敢给你委屈受？”
她不是不知道。
只是如果事情真的已经步入正轨，就算有回头路，又有谁还能找到呢？
所以，枫湖看到他说完这一番自以为感动天地的话后，玉安城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枫湖别说了，我心中有数。”
其实一点都没。
他们俩一路都没有再说一句话，直到回到林柯家。
刚一进屋，就见林柯端着两盘菜，也没回头看进门的人是谁，“家常小菜，您……枫护法也来了，坐下来一起吃点吧。”
林柯将刚出锅的菜在桌子上放好。
在见到枫湖的那一刹那，玉安城清楚地感觉到林柯好像露出了冰山一角。
他激动而又克制地和枫湖相互抱了抱拳，脸上有一丝淡淡的笑容，虽然淡到让人以为是自己走神晃眼的错觉。
就凭这一点，玉安城就断定枫湖和林柯甚至是钧陶之间私交甚笃。
枫湖说他知道自己的去向是因为钧陶，可自己来到这里只有她和林柯两个人知道，那么钧陶是如何知晓的，难道是猜出来的吗？
可能性很小，因为钧陶不知道她是先国师的女儿，所以是林柯将她来到这里的消息告诉了钧陶。
可是不应该啊，他现在只听命于自己，而且如果他要向枫尘宫传信，再怎么传也不会传给闲散得像是混日子的钧陶。
那么林柯和钧陶两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玉安城摇了摇头，将脑中的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了出去。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还没个定论呢，还去管甚别人的闲事。
三个人有些沉默地吃完了一顿饭，玉安城早早就进了林柯给她腾出来的一件屋子。林柯和枫湖又拿了些酒，聊天聊地。
等到他们回房睡觉了以后，玉安城不知从哪里摸了一壶酒，蹑手蹑脚地去了屋顶。
一口口抿着，目光游离，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夜半酒磬，玉安城把小酒罐牢牢地按在了屋顶，运轻功去了润州知州何府。
一抹灰色在她离去后纹丝不差地站在她刚刚站在屋顶瓦片上的地方，眸色深沉地看着她远去。
眼中流露着的神情，竟是……
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