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夜就如浓稠的墨砚,令人睁眼如盲,望不到一丝光亮。

    大名的寝室中还亮着茕茕烛光,文书上逐渐模糊的墨字就像一道催眠符咒,让铃兰渐渐有了困意。

    他一定对他的母亲感到很失望吧,自从婴儿离开她后,再也没回来过她梦里。

    今夜的梦中,铃兰竟然见到了那个和她一起披荆斩棘,最后却还是没能看到这个世界的小小少年,甚至还有她第一次失去的婴儿。他们稚嫩的声音哭喊着,向她求救,铃兰奋力想要抓住他们的冰凉的手,却依然只能再一次眼睁睁地,望着他们被绞杀在死神的刀下。

    血珠飞溅,染红了没有尽头地天空。两个孩子的踪迹全无,整个世界化为诡异的黑与红。

    “多么可爱的孩子。”一个头戴斗笠的颀长黑影从身后蔓延过来,全身仿佛皆是漆黑。从他沙哑而鬼魅的声音说出来的夸赞,好似一场阴谋的开端。“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失去母亲的痛苦。”

    “你是谁?”铃兰警惕的回过身来,并没有面对死神时的悚然寒意。和斑不怒自威的气场比照起来,这个暗影只有鬼祟。

    “我只是一个为你感到惋惜的人。”那人说,“你的孩子们同时融合了因陀罗和阿修罗的力量和血脉,几近重现了六道仙人的血缘!尤其是你的长子,还在母亲腹中时就表现出了,超越于一般宇智波族人的力量!”

    铃兰觉得阿修罗这个名字隐约似曾相识,一时无法将他和神话联系成线。“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就快点从我面前离开。”

    那黑影继续自说自话,煽动起她的怨恨。“他们的父亲一定会明白,他失去了两个怎样天赋的孩子。但是最令人同情的还是你。他依旧可以温香在怀,自私的火之国为了它的安稳,永久的夺走了你再成为母亲的资格!”

    “可怜的公主,如今这个冷漠的世界根本不值得你的付出——”黑影消失了,他粗粝的声音却一直盘旋在扭曲的天空上方。柱间的信像一道曙光,驱散了压抑的黑暗。

    “大人。”阿桃小声叫醒她说,“千手一族的柱间大人自知深夜不便求见,他说写成了信件,请您过目。”

    铃兰看了看阿桃。文书还敞开在方才新翻的那一页,原来是她不知觉间,趴在桌案上睡着了。阿修罗?就是由衣口中,民众敬仰的那位英雄神明吗?

    这是一个天马行空,却又充满了真实恨意的梦。那个看不见五官的影子又是谁呢?只是住在她心中的心魔吗?

    见铃兰脸色沉重,坐在那里兀自出神。阿桃询问道,“您一定是受了凉,我再去叫人添床被子,再倒杯热茶来吧。”

    “没关系。”铃兰要过信来,柱间在上面写道,虽然对自己不合时宜的打扰感到万分抱歉,还是想在第一时间告知她这个好消息——斑答应了结盟,共同归附火之国。

    这是比一杯热腾腾的煎茶更加暖心的事情。

    当日上午,铃兰便拟好了一份邀约文书,派人正式送到宇智波族地。提前打消将会出现的流言。清楚的向外界说明,他们的归附是火之国的招揽,而非败给千手一族的投降。

    斑心中有数,她本可以全权交给一个部下代表,无声无息地和他完成签署,却偏偏选择了最给足宇智波颜面的一种。

    早在这份邀请书到来之前,斑在集会上宣布他的决定时,意外得到了几乎所有族人的认可。他们的心中早就没了燃烧的斗志,看着下面每个人脸上各不相同的憧憬或彷徨,如此顺利通过的意见,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悲哀。

    转过天来,斑携同两位长老龙之介和源,代表其他族人来到大名府,亲自送回文书并表达谢意。

    “议会还没有结束,大人让你们再次稍后。”

    “多谢。”武士离去后,源长老望着窗外的亭台楼阁叹道,“公家女子果然非池中物,大名年纪轻轻就凌云壮志,目光之长远胜过大多男子。不得不叫人钦佩。”

    龙之介别有深意的看了看斑,彷如随声附和道。“世事难料啊。”

    假如他当初遵从前代大名的安排,迎娶了公主,如今或许已经掌握有这座大名府一半的权利。斑没有理会他暗藏讥讽的语意。

    “大名大人到——”踏着侍从的高呼,铃兰从后面相连的内室中走出来。斑一行人遵照家臣的礼遇伏下身躯。

    今后他们就是明来暗往,辅牙相倚的主仆了。哪怕一直躲在朦胧的屏风后面,他们也早晚都会见到她神秘面纱下的真实相貌。

    铃兰穿过屏风,毫无遮掩的走近他们的视野。“妾身不习惯太多人站在妾身面前,各位都请坐吧?”

    “你——!”源长老直起身来,见到离家许久的铃兰端坐在主上的位置上,不敢置信的惊呼道,“斑的妻子怎么会在这!?”

    “大胆狂徒!”武士厉声喝道。“竟敢胡言乱语,冒犯大名大人!哪里来的愚民,怎能与主上贵体相提并论?”

    龙之介长老惊讶到心跳差一点骤停,是武士的怒斥让他回过神来。

    两次见到公主的尊容都不真切。秀澈瞳仁下的清冷,一下将他们的记忆拉回那夜宇智波的监牢。当初他们无论如何,都摧毁不了的倔强此刻已然更加孤傲。

    ——不会有错。他可以笃定,如今高居在他们面前的人,就是他印象中的铃兰。

    “你能前来,妾身很高兴。”铃兰并未借着武士的呵斥继续下去,只是对斑不紧不慢的笑说。“妾身会遵守妾身那一份的承诺。同盟成立初期,大概率会有许多不同的声音,希望今后斑大人也能替妾身分忧,管好你的部下。妾身对一切事情经验都还尚浅,又是个怕麻烦的人,最好一次永绝后患。要妾身亲自操刀,那可就没有分寸了?”她说到末尾,渐渐放下了唇角。

    斑明白铃兰只是在借他隔山震牛,便配合她恭谨应道。“这是自然,请大名放心!”

    听说她继位不久就换下了前代大名党下的两个大臣,两位年过半百的长老更是明白。各自藏好脸上的猜忌,立时不敢再多妄言。

    “虽然你们都完成了与火之国的签署,但是你们两方之间的文书还没有签订。千手和宇智波的和解,必定是值得纪念的一刻,应该要选一个吉日,稍微隆重些。妾身已经看过仪凤历,就定在五日后吧?时间上可能有点仓促,关于操办的细节,你可以和柱间两个人沟通商议一下。后续还有很多问题需要从长计议,人手上如果有什么困难,妾身可以派人提供帮助。”

    铃兰担心夜长梦多,未敢拖得太久。走走过场便放他们离开了。

    以斑对柱间的了解,就算自己没事找他,他势必马上就会不客气的跑来登门拜访。

    斑一向走在人前,茶室独立地建在天守阁脚下,前面就是迂回的藓庭花院。方一走出茶室的范围,龙之介长老便发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斑?”

    直到他上前拦住,斑才终于停下脚步。在他们的追问与逼视下,以寻常桀骜的口吻道,“方才的警告已经被两位抛在脑后了吗?”

    源长老知道此处人多眼杂,并非谈话的好地方。见龙之介一再溯根求源,他才也忍不住向斑求得真相。婉转问道,“那女子……为何会与大名如此相似?”

    斑不准备向他们作任何解释。倒是龙之介好似醍醐灌顶,意味深长的说。“难怪你会忽然改变主意!”

    他的妻子已经离家数月未归,龙之介长老注视着斑冷峻的侧颜,他一定早就知道。否则,连他们两个外人都能一眼认出她来,凭当初斑非她不娶的执着,不可能如此平静?

    源长老不明其意,“此话怎讲?”

    “休战不正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斑开口反讽回去,他已经尊重长辈用了最温和的口吻。“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别又再精打细算着其他算盘。如今要放谁一马的权利已不再我手中。不要让你们地糊涂,令宇智波给别人留下愚蠢的印象。”

    斑说完便兀自扬长而去。

    出了大名府,故意放慢脚步的龙之介长老私下对源长老低声交流道,“我们必须要搞清楚这件事!”

    源长老望着斑没有走远的背影,一方面也想弄清这惊人的巧合;另一方面,假若他们心□□同的那个大胆猜想就是真相,对宇智波一族来说,或许反倒会是一件好事。以龙之介为代表的一派于公于私,从她还没有成为族长夫人时起,就和她不睦。他也能理解眼下他们的忌惮不安。于是嘱托道,“斑言之有理,眼下正是未知的敏感时期,不宜多生事端!”

    “我会谨慎行事。”

    邻国多年的虎视眈眈,里里外外都守备森严。龙之介侦查了数日,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机会。织物部的主监带着两个从属出来采购布料,由于布料在成衣之前,没有机会直接接触到大名的身体,危险性小。所以,这段时间内没有武士的监督。

    “几位夫人,打扰了!”此刻她们所看到的龙之介是一身武士打扮的老者。任何一个部下都有可能临时出漏,为了做到密不透风,龙之介和赤羽两个长老亲自施展了幻术。“老夫两人是石川大人的亲信。有些关于府内事情想要向各位求教。”

    “静大人最不喜欢话太多的下人,我们是不会在大人背后说三道四的!”主监是个四寻过半的中年妇人,从织物部最低等的织女工作到现在,也算是颇有资历的下人了。正因如此,他们才会找上她。

    赤羽解释道,“新君继位不久,我家大人过去没有机会为大名大人办事,派我们前来只想了解一些大人的喜好,免得将来误触了君威。”

    “这样啊?”

    见对方似乎放下心来,龙之介切入正题婉转问道,“大名平日有何喜好吗?”

    “那你要去请教大人身边的侍女,我们只有需要量衣的时候,才有机会见到大人呢。”

    见对方要走,赤羽连忙说道。“大人这些年没有何变化吗?”

    “也不能说没有变化吧?”

    就在他们聚精会神的以为找到破绽时,中年妇人说道。“大人小的时候眼睛大大的,又发光似的白净,穿着祭礼和服真的好像女儿节的娃娃那么可爱,所有人都这么说!现在虽然也很漂亮,但已经是女人的端丽娇艳了。真是女大十八变啊!越来越像晴宫大人了。”

    “公主不是遇害身亡了吗?”还以为抓住了线索,赤羽焦急之下直言道。斑还差点因此被怀疑是凶手。他们一直觉得奇怪,起初因为火之国的新君与他们没有利益影响,便也没有在意。“为什么又能活着继位呢?”

    女人们好像更加惊讶,“大人明明生了病,怎么会传出这种谣言?”

    他们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直到两年前她才结束游女生涯,在南贺川做起了一名板妹。那时候的斑还不具备替她瞒天过海的能力。“从相貌身形,到脾气性格,现在的大名大人难道就没有一点变化吗?”

    “从我主管织物部以来,每次要做新的和服,都是我亲自在为大人量定尺寸,大人这么多年都还是一样的纤瘦。只是最近大半年来,不再那么偏喜粉色了。最近做的几套礼服,大人都选择了浓郁的颜色,笑容也少了。”

    “毕竟发生了那件事,玉叶金枝的公主却给庶民们作茶余饭后的谈资……。”三个女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再提起往事,那也是曾经在南贺川掀起热议的事情。

    从她们口中得到的信息不能说完全没有价值。和主监在一起的两个妇人,其中最晚的也已经来了三年。即便不是亲身服侍的侍女,几年内也应该见过公主多次了,具有一定的可信度。

    看来至少在外貌这点上,公主没有过变化。赤羽和龙之介交换了一个眼神,虽然仍有许多百思不解,但惊人的如出一辙,告诉他们那就是真正的答案。

    **

    不出斑所料,柱间果然不请自来。

    这个被奉为忍界之神的男人,在竭诚待人方面,有时候格外心细如发。以他的性子,恨不能当天就欣喜若狂的来和斑商谈,延续他们理想的话题。然而在拜访前,柱间还是情礼兼到地送上了拜帖。甫一有了大名的准许,他便大摇大摆的跑到宇智波族地,难免会让宇智波族人感觉遭到了冒犯。他是真的希望两族可以化敌为友。

    他是百年来第一个坐进宇智波会客室的千手族人,这种从没奢望过的场面一时让人不太适应。不过这种尴尬局促,也是最后一次了。因为四日过后,他们再不是明争暗斗的敌人。就和现在熟络的同族邻里那样,也能精心准备的点心守礼,分给隔壁的宇智波家尝一尝。

    原本交涉安排,这些接洽的活计扉间最为适合,柱间还是亲自来了。一来他们兄弟同时登门,到宇智波内部来会让气氛变得更加紧张。二来出于对逝者的尊重,斑虽然放弃了为泉奈复仇,这种时候还是让扉间回避比较好。

    随柱间而来的人是水户和桃华,两位名声在外,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既不会让人觉得被轻视,视觉上总又比一群严肃的男人柔和太多,令人打消了些剑张弩拔的警惕。

    经过两方的商谈,最终仪式的地点定在了相距在千手和宇智波之间,颇为严正的五月雨神社。将结果秉承于大名后,转日两方便开始了着手准备。

    由于他们都还不习惯和旧敌齐心协力,两方都来了布置干活的族人。

    各司其职,忙碌期间外面众多聚集而来的脚步声,引起了两族人的注意。

    “今天真是热闹啊。”说话的是泷狄一族的族长之子,大家默认的下任族长,带领着一众族人出现在鸟居前。形似栅栏的玉垣将地界一分为二,玉垣以外的世俗界一时人头攒动,聚集了很多人。他们人人背携着武器,却似乎并无战意。

    泷狄一族是驻扎在南贺川下游,濒临木之国,与羽衣一族实力不相伯仲的一支忍者族群。柱间略一寒暄,“真巧,泷狄君。方才我们已经与管理者租赁下了使用权,你们若也是借地而来就再另寻别处吧!”

    “我等只是路过,见到同行进来打个招呼。能将百年的干戈化成玉帛,甚是可喜可贺!就连百里外的小氏族都听说了,这可是个比雷爆威力还要强的消息!大家都以为你们两族马上就要开战了呢,附近诸国的大名们听说后也全都纷纷吃了一惊呢!”

    柱间对此人虽无好感,也无偏见。更未将他此番阳奉阴违,别有居心的话放在心上。天下大同是柱间的理想。“希望未来让我们大家相见的地方,都不再是战场!”

    那人忽然一咧嘴角,将话锋转向继续交待布置,连正眼都没有瞧过他的斑。“我可没有宇智波族长大量!”

    斑本不屑理会那些他稍微认真一点就丢盔弃甲,溃不成军的可笑小丑。不够作为敌人的资格,也没有成为朋友的意义。而有些人却偏要在酣睡的雄狮眼前弄鬼掉猴,好像终于逮住一个扬眉吐气的机会,得以在他惨败过的斑面前一雪前耻。

    “周围家族都在说呢,宇智波的族长夫人和那边柱间弟弟的事。初听闻时,我还很同情斑,是不是宇智波一族的男人都是外强中干?偷男人竟偷到敌族那里去了!”

    对面千手的族群里已开始交头接耳,面面相觑。同时更为愤怒的还有宇智波一干部下,火核听不下去,第一个站出来。怒不可遏的血眸仿佛下一秒就要让他跪地求饶。

    “胡言乱语的混蛋!马上给我道歉!”

    那人不知死到临头,还不知收敛。卑劣的笑意刺中了他最深处的要害。“原来是你送过去千手一族的手礼吗?”

    扉间历来相信是非功过自有历史评说,没有必要向外界证明自己。但这次的谣言全要归结他安排不周,才让铃兰被人误解,枉被这些卑鄙小人用来泄愤,打击斑的话柄。于理于私,他都应该挡住这些不堪入耳的流言。

    “你——!!”他正想厉色说些什么,周身的感知系统忽然警铃大作,一股平地横生的阴冷力量,甚至令他身经百战的肌肉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来不及招呼众人躲避,他的声音和被封缄的呼吸,一起被吞噬进乍然涌现的查克拉海啸中。

    扉间心中惊诧万分。亲身经受过兄长强大镇压的他,该是最有准备的人,但它太过不同寻常了,熟悉中带着让人汗毛倒竖的陌生。

    他对斑的查克拉是了若指掌的,然而此刻黑云压城的力量告诉他,他过去的了解仿佛只是冰山一隅。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怖,它的森冷会渗入每一个微末的毛孔,犹如地狱伸来的魔爪,紧紧扼住他们呼吸的命脉。

    比起其他人实际受到的伤害,这种无形的力量于感知系忍者而言,无异于灭顶的双重压迫,越是灵敏越是如此,好像只是针对他一个人释放的威严。他试着抬起防御的双臂,借此勉强睁开眼。逆着飞沙走石,他仿佛在斑的身后预见了末日。

    只有柱间还面不改色的迎视逆风,棕色的长发随波乱舞。这种绝对的震慑面前,没有哪个普通的肉身凡胎还能保持住站立的骄傲,全都东倒西歪。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在众人之中脱颖而出。

    宇智波族人们慢慢都知道了,斑不喜欢别人说三道四的口气提起铃兰。泷狄触及了他最深的逆鳞,化作脱缰之箭的加具土命一发卸去了挑衅者的双腿,在他身边目睹一切的人已经瘫软在地。

    “救,救命啊啊啊——!!”寓意着死亡的黑色火焰直到将一切吞噬之前,仍旧意犹未尽的燃烧着。一齐爆发的剧痛才让吓傻的那人从惊愕中回到现实,变了声的呼喊中早已没了方才的气焰。

    “封!”柱间双手合十,往日都是靠木遁阻挡写轮眼的物理攻击,一瞬间开启了仙人体才慢慢将它们从人体身上剥离纳进卷轴。

    血液飞溅的太快,震惊了所有人。原本劫后余生,还在平稳气息的旁人经这一幕猝然屏住了呼吸。泷狄一族中反应捷敏的人急于确认少主的状况,做应急处理。

    被截下去的双腿不用良久,已随烟化为灰烬,他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夺杀了一个战士甚至家族的未来。

    斑目光一转,好似从始至终都未曾开启过瑰丽的万花筒形态,黑眸看向其余泷狄一族里对他怒不敢言的部下们。“谁若想要替他报仇,现在就来吧。我今日就暂且搁置一下其他事,随时奉陪。”

    柱间规劝道,“救人要紧!黑炎不同于一般的火遁术,你们还是尽快带他去找个高超的医疗忍者吧!”

    斑如果真的想要他性命,方才就不会给他苟延残喘的机会,不过给他一个‘小小’的教训。虽然柱间也觉得斑不免下手过重,有欠妥当。但归根结底还是受伤的泷狄出言不逊在先,属实咎由自取

    惨绝人寰是忍者们最司空见惯的场面,惊呆他们的是斑手起刀落的狠绝。剩下的无论是宇智波还是千手的族人,似是还没有从方才的风波中平息过来,神社归于一片仿佛无人的寂静。

    不知道宇智波族人谁道了一句‘活该’。

    “时间不早了!”调整好呼吸的水户,缓和气氛说道,“明日仪式上大名大人可能还会派武士前来,不便怠慢。大家辛苦一点,抓紧把没有完成的工作做完吧!”

    “说的是啊!”这边有宇智波族人附和道。

    “有两个人送他回去足矣,其他泷狄族人请先留步。”他们哪里还敢报仇。被柱间叫住,尚未跑远的泷狄族人,简直纷纷吓得一颤。

    “耽误各位的时间,请听我一言!”

    柱间认为这个误会不能再继续得过且过下去,斑今天这一出杀鸡儆猴,虽说大概足矣让人们都闭口藏舌,不敢再言,但是武力压不住人们心中的非议。之前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借着这个流言再次被搬到台面上的契机,他站出来向两边的族人当众澄清道,“关于斑妻子和我弟弟扉间,纯粹是一场误会!”

    “斑的妻子在南贺川内经营着一家忍具店,店名我在这里便不赘述了。扉间经人推荐,想要多数购买她店铺独有的一种兵粮丸,且考虑到当时我们的身份直接上门,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摩擦,才会经过中间人沟通过了买卖地点,继而有了被目睹的碰面,仅此而已。”

    要避免把奶奶的身份牵涉进来,柱间对外只能这样说,“我们无意窥探宇智波的情报,她亦没有出卖宇智波,一切流言飞文都是捕风捉影!莫须有的污言秽语给我弟弟、一个成年男子尚且造成了很深的误解,这些全放在一名已经成婚的女子身上更是恶毒至极!”

    “不负责任的人言锋似利刃!我们两族之所以能够歃血为盟,正是为了保护活下来的亲人不再受到伤害。我能够抵上家族与我个人的名誉,来证明他们两人的清白!所以,也请各位回去转告今日没有在场的家人同伴,若有谁再继续传播这样的流言,就是恶意煽动矛盾,我绝不会放过他!当事者就在这里,扉间。”

    大哥叫他亲自向大众解释,被点到名字的扉间在短暂的沉默里,组织了一番语言。他不愿用斑妻子的称呼她,直呼她名讳又难免会前功尽弃,不够避嫌。

    他继兄长的话说,“我以家族的名誉起誓!我与……江藤氏,在此之前没有发生过任何越过伦理的关系。”

    语末,扉间看向斑正好不偏不倚撞上他凛冽的眼刀。斑收紧的幽深眼眸里,混着属于他伤害宇智波泉奈的那一份,永远不会消弭的憎恨。

    斑不在乎柱间对外如何圆谎,这是他重获光明后第一次与扉间照面,也是铃兰有明确归属后第一次郑重警告他,再和她扯上任何关联就不再只是失去双腿那么幸运,他会连本带利一齐要他清算代价!

    扉间终于相信斑是爱铃兰的,他对宇智波以及写轮眼隐隐有了更深一层的领悟,只是他们的爱太过危险。

    水户看得出丈夫纵然在日常事物中常常坑害扉间,实则还是极为疼爱弟弟的。柱间这么做一是想在结盟之前,彻底澄清这一误会。更主要的还是在保护他,给斑一个交代。

    “——你呀!”

    回去的路上,桃华和扉间齐肩走在与众人不近不远的中部队里。她实在按捺不住,却又不能全部一吐为快。最后能说出口的话就只有这句怪叹。

    她已经接受了,他们这辈子最深的羁绊只能止步于同伴。他为什么不能好好的,和一个能够让她祝福的女子相濡以沫?为什么非要惹上斑不可呢?

    族人普遍主观对斑心存芥蒂,扉间以为她仍要就流言的话题评论些什么,没有理会她的劈头盖脸。“明日记得要穿族服。”

    虽然桃华并不知悉内情,但可以肯定如今的她位极权倾,更不会再能真心青睐一个鞍前马后的忍者,就连斑都只是她的一块临时跳板。她冷哼道,“你的眼光真差劲!”

    “已经有人这样评价过了。”

    雾化成水滴落在初夏静谧的清晨里,淌在新叶上的露珠被身后升起的晨曦照得剔透生辉。东方的佛晓穿过云层灌溉着山河万物,开启了新的一天。

    上一个新年方才辞别不久,五月雨神社迎来了它的又一个盛世。除去伤病妇孺,所有在籍的战力人员都到了场。各自站在他们比肩继踵的阵营里。在场者中年纪最大的千手长老,比龙之介还长两岁,六十几年来他第一次穿着不便于战斗的族服,光明正大的、以森之千手的身份站在宇智波族人面前。尤其是这一代的年轻人,昨日柱间特别派人传达命令强调禁止携带武器。新旧交替一轮又一轮下来,对面还是他们化成灰都认识的熟悉面孔,今日卸去兵甲,反却倒如芒在背,前所未有的不自在。

    ——他们真的可以同伴吗?

    仪式开始前,与武士随行而来的,还有轿辇中的铃兰。

    “您能大驾光临,与我们共同见证这一刻,真是太好了!”大名的重视让柱间再受鼓舞,饶是眼下距离他们理想的桃源还任重道远,沿途坎坷崎岖,但是只要他们同舟共济,一定可以到达和平的净土。

    斑冷峻桀骜的面色柔和了几分,可是似乎没有人能从百兽之王的脸上看出温柔。碍于大庭广众之下,他咽回了原本的挖苦。

    许久没见到他身着如此正式的族服了。铃兰流转生辉的眼波在斑眼中停留不足半秒,在旁人可以推测出新的流言蜚语之前,一闪而过望向了柱间。

    “妾身当然应该来一睹妾身的精锐之师。你们继续做你们的事吧,今日妾身并不是主角。”

    左右悬挂着千手与宇智波的家徽旗帜。有人搬来了软椅,设座位居中主位上见证着斑在短暂的须臾后,握上了昔日死敌与旧友的手,化解了百年的仇。

    目睹着眼前的情景,铃兰不禁浮想到,假如现在还活在世上的,是那个作为忍者的千手云乐。她是不是也穿着和千手女忍一样的那套大地色系和服,站在柱间项背后阵营里的普通一员,带着主观的色彩,审视着对面那个曾经的敌方首领呢?

    “仪式虽然顺利的完成了,可是我们的工作现在才开始。”铃兰没有久待,仪式结束后同为族长的柱间和斑随行送她到轿辇前。柱间呈报道,“我们打算拆除原先的结界,利用一部分和划分给我们的土地一起,建立一个有福利机构的村子。”

    “你总是惦记宇智波,干脆就和斑大人成为邻居好了?”

    铃兰说完看了斑一眼。斑道,“我倒是没有意见。饭后一战正好可以有助于消化。”

    “那我们的整条街岂不是要塌陷了?这条要和忍者三禁一起记录在新则里。”

    “反正修葺和建造房舍这种事,明显千手一族更擅长。”

    走在一段距离外的长老们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从神色看上去似乎颇为和谐。

    “我们商议将现有的青壮年分为两部分,没有被安排在火之国待命的人留在新址参与房屋的假设。您有何打算呢?”柱间指铃兰提到过的,与他国大名的议和。

    “现在恐怕还不是时候。”

    **

    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火之国膨胀的势力让木与林两国再次联合起来。

    侍女们默默上前收起了越知大名摔翻的酒盏,他忿忿不甘道,“火之国那个乳臭未乾的新主,还是一个从未涉政过的女流之辈!宇智波一族为何要归附于她?!”

    他派去挑拨宇智波和千手两族关系的泷狄族长之子,没能完成任务还差一点命丧当场。

    尽管不知火之国许诺给了他们怎样的条件,越知可以断定依照火之国如今的光景,能够拿出的佣金绝不可能高于自己。越知本就是武家出身,深谙武力在这个时代的重要性,所以木之国虽不富强,却宁可在武力培养方面投入大笔资金敢称阔绰了。但这是不能对林之国言的,因为利益的结盟终究貌合神离。一起坐地分食下火之国这块肉的伙伴,就是自己下一餐盘中的猎物。

    “或许正因为是女子。换个交易场所,她们会比男人更有作用。”林之国大名挟起一块血淋淋的鱼肉来看了看。“足下其实倒也无需因此而过恼。女人除了繁衍后代,无非也就是在枕边吹一吹风。我得到一份可靠的情报,前代大名阿静已卧榻多日,大限指日可待。只要她一撒手人寰,这位闺阁内出来的小公主还能有何见术?纵是给她千万精兵,也会因为无能的大将,败如山倒。从阿静到夏目,我们与火之国僵持了近乎二十年,先后换过了三个大名,在这位云璃公主任位期间,我们终于可以将它收入囊中了!”

    “我等木林两国联合,正是要攒集资金投入兵力不落弱势。新雇佣的几支佣兵氏族已经安排妥当,我们务必要提防火之国的突袭!”越知对公主的传闻还有印象,正是斑的拒绝才让她很长一段时间,成为了臣民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不认为公主还有足以改变他立场的吸引力,追溯原因为何已经没有意义了。“该死的忍者!不听话的狗,不要也罢!”

    **

    “喂喂喂,你们见到那位宇智波族长了吗?”午后正在廊下打扫的侍女顺便凑在一起私语。“原来忍者也有长得这样帅气的男人!”

    “就是那位宇智波族长吗?”

    年龄稍长的侍女丙谨慎观察着四周,小声提醒道:“我们还是不要说这些了,尽快把地板上的水抹干净吧!”

    “怕什么?主殿们都去用午饭了,这里有没有其他人!”

    隔着一道弯绕,铃兰就隐约听到有人在称扬斑。阿桃正要先行过去训斥她们,却被铃兰抬手制止了。

    随着宇智波一族归附,斑再次和公主一起出现在大众视野里,才蒙上灰尘的流言又再度被人们翻挖出来。侍女乙委婉的八卦说,“听说他也有妻室了。以后见面的机会还会更多,面对他大人的心情会很复杂吧?”

    “那是一定的吧!忍者竟然拒婚公主,要不是我亲眼见过大人,真的会相信大人像流言中说的那样丑陋不堪呢”侍女甲百思不解的皱着眉,“啊,我听人说他们的眼睛有一种特殊的能力!你们说会不会是他发现了大人有什么隐疾……?”

    “你们,都聚集在此做什么!”再她们说出更严重的话之前,阿桃出口喝道。经过那段黑暗的日子,她一恢复身体就撤降了不少官员。她们恐怕不会知道,自己的厉声是在挽救她们。

    赫然出现的声音吓坏了几个侍女,她们回过身去只见一身华衣的铃兰,不知何时站在了廊下,统统跪伏在地板上。“大名大人!”

    铃兰反倒保持着波澜不惊的风度,只问道。“已经讲够了吗?”

    “她是去年才被主殿大人招募进来的,都怪我们一时糊涂忘了本分,请大人开恩!”

    “请您给我一次机会!我再也不敢了大人!”

    “正好奶奶养的那条狗还没有吃过午饭,你的舌头也无用处了,就送给它垫一垫肚子吧?”她愈是风轻云淡的声色愈是让人不寒而栗。

    “大人饶命啊!求求您放过我吧大人——”将要接受酷刑的侍女甲,呼喊哀求的声音已被两名武士拉远淹没在空旷的大名府中。

    其他两个侍女三魂已经吓没了气魄。尤其是附和过她的侍女乙,主上云淡风轻的声音刚才仿佛围绕着她转了一圈,最终放过了她。直到余光瞥见一方方裙角从她身边离开,侍女乙终于力不可支瘫倒在了原地。

    “你去吧。”铃兰头也没回的说。

    “……大人?请恕妾身愚钝?”她突然没来由的这样说,阿桃一时没有听懂她的意思。铃兰却看清了她的心思。如果阿桃不是想将大事化小,也就不会及时制止她们的闲言碎语。

    铃兰停下脚步,回过身轻声道。“就当是你看不下去我的残忍,私自放走了她吧。”

    阿桃欲言又止,心中领会道她大概也不需要下面的人懂她的善良。“妾身会告诉她销声匿迹的!她也一定会记住不是每个大难后面,都会有您这样善良的贵人。”

    阿桃快步走后,随行服侍她的其中一个侍女,似是仍对方才发生的一幕心有余悸。小心掏出手帕来擦拭着额上的冷汗,边角一朵娟秀如生的手绣樱花露了出来,引起了铃兰的注意。

    “你的手帕……”

    “啊!大名大人恕罪!我不知道它是您的物品!”这个侍女本就惊魂未定,扑通一声伏在地上,赶忙跪伏着双手呈上那惹祸的手帕。

    铃兰把手帕展开看了看,似曾相识的小朵樱花下面,还有一个同样用红线手绣的假名「ゆ」(由)字。

    那算是她成年后过的最艰难的一段时间,那几年海盗猖獗,大批商船受战争影响不能到达水之国,米粮的价格贵到令人咂舌。节俭一切开销仍旧不够果腹,一件浴衣这月补完右襟次月又补左襟,由衣说要把它们想象成漂亮的新衣,每次也会帮她粗略缝补过的外衣上面,添上几朵她最擅长的花绣。

    “你从哪里得来这条手帕的?”

    “大,大概一个多月前,有一天午后我去送碗碟回来,见到东院墙外堆放着一些,还没来得及丢出去的垃圾。很多被大人们嫌弃丢了的东西,其实在我们眼里看来都还很珍贵,好多人都会视若珍宝的又捡回去……我在杂物里翻到了这条手帕觉得很漂亮,好像没有被使用过,都还是新的就捡了回来。”侍女急于解释说,“我以为那是大人们不要的东西!不是有意偷盗!”

    “你没有看到处理东西的人吗?”

    “没有……”侍女摇了摇头,“但是请您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偷拿!”

    内府分为东西两个不同的方向。如今府内没有客人暂住,居住在内府东院的主人只有玄以和玄正两位男子。

    这条手帕会是由衣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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