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风取出一张黄色符纸,寸寸拭过无垢剑身。一阵“咔嚓咔嚓”声后,剑上霜华凝结,白烟浮起。

    “陆衍的雾霜是极寒之剑,无垢的寒意不及,我只好用符箓模拟了。”说罢,他手腕轻旋,挽了个剑花,剑尖指地,“来吧,把我当作陆衍,不必手下留情。”

    一听到“陆衍”的名字,蝶衣倏地收敛面上笑意,眸光一凛。

    她抽出渡厄,祭出红伞后,提剑朝李长风的眉心刺去。

    在伞与剑的夹击下,李长风仰倒后撤,抬手以剑格挡蝶衣的攻势。

    两剑相交,剑刃处爆发出“刺啦啦”的火星。

    透过四溅的火星,蝶衣双眸紧紧胶住他面上白绫。

    “封魂术。”

    只见李长风薄唇轻启,“凛风蚀骨,寒霜封魂。”

    刹那间,蝶衣便觉手底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渡厄的剑身寸寸冻结,霜花正要漫上她的指尖。

    不好!

    蝶衣忙唤回红伞,借着它与李长风缠斗之际,飞身抽离。

    片刻后,红绸伞被李长风一剑挥开,回到她的左手。

    而右手紧握的渡厄,剑身冰晶已化成水,滴答滑落,洇湿了地上的土壤,显出一块深色的棕。

    蝶衣望着李长风挽剑负于身后,沐浴竹雨而立。

    方才他那一招是想告诉她,不可近身接陆衍的雾霜,否则会伤神魂。

    “再来!”蝶衣喝道,她反手起剑,眼前横于一线的渡厄瞬间燃起了猩红剑意。

    正欲挥剑时,指尖却骤然凝住。

    她轻啧一声,烦躁道:“正在兴头上呢,偏来打扰,真是不解风情。”

    与此同时,李长风好似也感应到什么,眉心一蹙,紧了紧手中剑。

    几道黑影从天而降,四面八方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传来。

    不消片刻,黑衣人像一张罗网般在这竹林里铺开,将他们团团围住。

    蝶衣见状也拧起了眉头。

    又是这群黑衣人。

    渔樵村的荒山上,也是这群训练有素的黑衣杀手伏击她们。

    为何他们总能找到她和李长风的所在之处,然后像狗皮膏药一般黏上来,甩都甩不掉。

    她记得荒山的黑衣杀手是冲着李长风来的,莫非是他的信烟泄露踪迹的缘故?

    这个念头在蝶衣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还未来得及深思,前方为首的黑袍者开口了。

    嗓音沙哑,一听就是变换了声线。

    “上!”他二话不说,指挥着身后的属下动手。

    黑衣人如密密麻麻的蚁群般,一窝蜂从四面八方涌来。

    蝶衣足尖轻点,飞身跃上竹头,竹身因承了重量弯成一座拱桥。

    她顺势滑落到地面,握住竹头,提步旋转一周,执杆横扫。

    许多黑衣人一时不察,足底被竹身绊倒,欲起身时,颈间突然隐出一道血线。

    他们怔愣半晌后,仿佛才反应出刺痛之感,伸手抹到血迹,瞪大双眸,难以置信地仰面倒下。

    而这一切都被蝶衣尽收眼底,或许他们到死也不明白这致命伤是怎么来的,但她可是真真切切地看清楚了,夺命的凶器正是空中飘落的竹叶。

    竹叶上覆了冰,在弹射出的瞬间,不仅快如飞梭,且□□而锋利。

    这一招飞叶摘花……

    她看向李长风,相比于当初的石子弹膝,他阴人的功夫又见长了。

    李长风好似意识到她的目光,朝她射出三枚圆圆的物什。

    蝶衣心下一凛,还以为方才的试炼没结束。

    她抬手一接,指缝间已然夹住了三枚圆丸。

    凝神细看后,才发现是三枚乌黑又粗糙的弹丸,表面布满了如米粒大小的浅坑。

    这是当初在客栈里,从黑衣人身上搜到的霹雳雷火弹。

    原来是给她防身用的。

    蝶衣转身朝着继续涌上前黑衣人,弯唇一笑,“这是你们兄弟的东西,现在还给你们!”

    霹雳弹落地,“嘭”地在他们脚边炸开,黑衣人顿时又折损了大半。

    为首的黑袍人见状终于不再置身事外,抬手朝蝶衣拍来,掌心灰白的焰火,看似微弱却隐隐含着毁天灭地之能。

    此等精纯之火与向晚儿魂焰完全不是一个级别。

    蝶衣心中警铃大作,她忙撑开红绸伞格挡。

    没想到,红伞与黑袍人的掌心相触后,竟是她的伞面被灼出一个窟窿。

    宋听澜打造的武器,怎会如此脆弱,凡焰根本伤不了其分毫,只能说明,她们这一次是遇到硬茬了。

    没了红伞的阻挡,黑袍人的灰焰如入无人之境,蝶衣避无可避,面上细小的绒毛因灼热被燎得冒烟。

    千钧一发之际,李长风不知何时靠近,他长臂一展,将蝶衣拦腰掼到地面。

    在巨大的冲击力下,二人落地后滚落数圈,身下的竹子被压倒大片,一阵天旋地转中,蝶衣不由得吃痛轻呼。

    伴随而起的,还有身侧竹林巨大的“轰隆”声,灰焰之下,成片的竹子直接化成一团水汽,原本立着竹子的地面像是被陨石撞击,砸出一个焦黑的深坑。

    然而李长风的气息仅在她周身缠绕了一瞬。

    下一秒,他便执剑冲上天与黑袍人交手。

    蝶衣抬眼望去,只见一黑一青两道身影在空中缠斗,李长风的身形有些滞涩,方才他一定受伤了,如今已经隐隐有了颓势,而黑袍人的攻势占了上风。

    蝶衣双唇紧抿,她强忍着背上痛意,抓起掉落在身旁的渡恶,飞身加入战局,与李长风配合着攻向黑袍人。

    无论她们怎么出招,黑袍人都不用武器,仅凭一双铁手便抗下所有招式。

    还没逼出他的极限,这样下去绝对不行!

    蝶衣趁着他与李长风交手的功夫,偷偷催动足腕的骨铃。

    “咚咚”声起后,她看见面前之人身形明显一滞。

    蝶衣抬手刺向他的心脏,却在无意间瞥见,黑袍被风吹起时,他腰间若隐若现的笛子。

    鬼使神差地,她调转剑头,转而用长剑挑开黑袍人的帽兜。

    蝶衣怔怔看着他的容颜,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张脸……

    蝶衣双唇微张,喃喃道:“不可能……”

    黑袍下是一张清癯的面容。

    潇湘竹笛从他腰间滑落,掉在地面,断成两截。

    宋听澜嘴角勾起,他趁着蝶衣愣神的功夫,将一颗丹药弹入她口中,随后抬手对着李长风拍出一掌。

    这一掌带了有十成十的功力。

    出掌后他便不再看向李长风,而是抱住蝶衣瘫软的身躯,袖袍一展,利用传送符,转瞬间离开了原地。

    李长风正侧身避开灰焰,却突然感应到两道气息齐齐消失。

    “……蝶衣?”

    无人应答。

    意识到发生什么后,他胸前起伏不定。

    面上黑雾浓郁得可怕,覆眼白绫也缓缓渗出红晕,在如瓷面庞上,流下两道血痕。

    五丈外的石亭在“嘭”的一声响后,四分五裂炸开,碎石顷刻间化为齑粉。

    ……

    “嗯……”

    蝶衣躺倒在地上,悠悠转醒后,只觉眼前一片模糊。

    脑海也混沌不请,过了许久她才回想起最后的画面,就是自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视线逐渐清明,她隐约察觉有人正蹲在她身前打量。

    待看清眼前是宋听澜面容,蝶衣双眸赤红,拼命挣扎无功后,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早已被紧紧缚住。

    “别白费力气了,这是乾坤索,越挣扎捆得越紧。”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嗓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沙哑。

    阴影笼罩住蝶衣的面容,她望着男人背光的身影,肯定道:“你不是他,你是谁?”

    此人能够易容成宋听澜,必然是识得他之人,至少见过他的脸。

    难道是秦子恪?

    不,不对。

    蝶衣立马推翻了这个猜测。

    秦子恪在渔樵村时就已经死了,周身大穴炸裂,自爆而亡,她亲眼所见,不可能有假。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接下来会如何。”他微微侧身,露出身后六尺高、三兽足底的古朴青铜炉。

    炉体沿口饰云纹,中有二龙戏珠,下有孔丁纹,两侧双耳置铺首街环。

    腹部麒麟张口为火门,透过火门能够看见炉内燃烧的灰白火焰。

    蝶衣打量四周,发现此处像极了炼丹房。

    “你要做什么?”借着话由,她趁机催动骨铃。

    然而预料中的声音却并未响起,蝶衣低头一看,才发现足腕处的骨铃竟然不知所踪。

    她面色大变。

    骨铃认主,就和她的往生蝶一样,除非身死,否则不可能轻易摘下来。

    “你在找这个吗?”“宋听澜”不知从何处取出骨铃,挥手摇了摇,“咚咚”声响起。

    可他却没有半分被蛊惑的迹象。

    蝶衣回想起竹林大战时,他看似被魅惑的情形,恍然大悟,“你诈我?”

    青竹林里,她催动骨铃时,面前之人的身形分明凝滞了一瞬。

    可他此刻却不受骨铃影响,这说明当时他在故意演戏,骗她摘下帽兜,乱她心神。

    “是也不是。我当时只是万分震惊而已。本想将你挫骨扬灰,可在听见骨铃时,突然就不想了。没想到你还是天生的纯阴之体。”

    “宋听澜将骨铃赠给你时,有没有告诉过你,只有纯阴之体才能催动它,达到魅惑摄魂之效。否则于一般人而言,这只是个普通的涤神辟邪之物罢了。”

    “而我的炼丹炉内正缺这一味纯阴药材,你说说,这不赶巧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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