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蘅浑身一颤,再顾不得司昀,只匆匆道:“无事,神君先忙。”

    随即便断了传音。

    叶澄明挑眉一笑,显然是得了想要的结果满意极了。

    他深谙过犹不及的道理,于是轻轻咬了一口她耳垂上的软肉后便主动退开。

    虽然二人仍坐在同一张床榻上,但半臂远的距离总算让烟蘅松了口气。

    想到自己方才的窘然,烟蘅咬牙切齿地瞪着罪魁祸首。

    而对方却不以为意,像只餍足的狮子一般,一只靴子踩在脚踏上,以手支颔,偏着身子去看她红透的脸。

    世间最手巧的姑娘,只怕也调不出这样漂亮的胭脂。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暗自深深吐气,随后才正色道:“魔尊若是无事,可以离开了吧?”

    叶澄明微微摇头,轻啧一声:“用完就丢,这可还没下榻呢,神女翻脸不认人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些。”

    “你——”

    烟蘅简直被他气得牙痒痒,偏偏这人还将一截劲瘦的手腕抬至她嘴边,道:“若是气不顺可以咬我,别气坏身子。”

    眼看她脸色红一阵青一阵的,像是恨不得立马召出青吾剑来劈死他,叶澄明终于正经了几分。

    他握住她的手同她道:“阿蘅,你方才听见了吧,你的心跳得好快,和我一样。”

    烟蘅冷觑他一眼,道:“我又不是死的,自然会有心跳。”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可以嘴上大义凛然与我划清界限,可以与我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但你骗不了自己的心。”

    “你心悦我,正如我心悦你一般,即便如此,你还是要和他成婚?”

    烟蘅摇摇头,想开口否认。

    不论她与叶澄明如何,她都是打定主意要和司昀退婚的,这桩婚事既然不会成,叶澄明也迟早会知道,她没必要说谎。

    可见她摇头,叶澄明显然误解了她的意思,不待她开口便又紧跟着道:“你能不能别让他做你的道侣?我、就算你看不上我,不屑与我这个魔族往来,可你的心喜欢我,阿蘅,你该听听它的话。”

    “我知外界对魔族多有芥蒂,你是静华墟上神,自然不愿为我违背爹娘教导、天界传承。”

    “我不求你立时同我成婚,至少你先跟我走。”

    烟蘅被他堵了话,但实在没明白上回两人都恩断义绝吵成那样了,这厮是怎么做到像没发生过一样,今日不仅潜入天界来行此轻薄浪荡之举,还想带她走?

    还有好端端的,让她走去哪儿?阑州吗?

    叶澄明怕不是疯了吧?

    她看着他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忧心忡忡。

    “你若是脑子还不清醒,我倒可借那壶茶替你洗洗脑子。”

    “哼,天帝不是据说向来拿你当亲女儿一般看待么,可东海不过闹了一回,他竟真处罚于你,将你关在此处,就算如此,你也依旧不肯离开吗?”

    “天帝已经够偏袒我了,否则今日,我哪里会在此处?”

    “也是,将你交给司昀来管,还不许你见旁人,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好奸诈的老儿!”

    烟蘅:“?”

    怎么又扯上司昀了,不过既然他说到司昀,烟蘅倒是有一疑问在心中许久,便趁机提了出来。

    她不疾不徐地为叶澄明倒了盏茶,等他接过喝下才道:“你与司昀到底是什么关系?”

    叶澄明随手将茶盏搁在一旁的小桌上,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你曾说过,你有一个同胞兄长,而你们偏偏又生得一模一样……可我不明白,若司昀当真就是你同胞兄长,又为何——”

    她猛地停住,那句未尽之言在叶澄明面前说出来实在太过冒犯。

    烟蘅正思索着更合适的措辞,叶澄明却已了然。

    “没什么不可说的,阿蘅若是为顾及我的心情,事情过去了太久,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被抛下的孩童,不会再嚎啕大哭。”

    “你想问为何明明一母同胞,但他为仙、我为魔?”

    烟蘅默然点头。

    司昀的神君之位是靠着自己一点点拼杀得来的,但再之前,他是上一道尊座下最小、也最得他疼爱的弟子。

    据说是上一道尊受故友所托收养了司昀,其后见他根骨绝佳,有修行天分,才将他收入门下,做了自己的小弟子。

    而司昀也的确不负所望,不到百年便修得仙身,同门之中无人可堪匹敌。

    从未听说过他与魔族有关。

    “因为他非真仙、我也非真魔。”

    烟蘅不解。

    “你应当已知外界沸沸扬扬的传言吧?那必然也知晓我的身世,南孚若为妖、璧盈川是魔,他们生下的孩子,是魔并不稀奇,但谁会想到璧盈川怀的是双胎,其中有一个,成了天界司战的神君?”

    他口口声声说不在意,但提及此事时,恐怕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他眼中藏着的那抹戾气。

    “当初南孚若亲眼所见璧盈川死在面前,他理智全失,几近走火入魔,杀光了在场当□□上妖王宫的所有人,随后带着璧盈川的尸体离去。妖族随即陷入混乱,无人再关心一个疯子的下落,除了对他最为忠心耿耿的大女官,几日后,弱雨找到了他。

    我从前告诉过你,妖族有一种秘法,可以令已死之人短暂复生,其实算不得真正的复生,她无法开口说话,甚至不会清醒,但心跳脉搏与活人无异。弱雨发现璧盈川虽死,但却在死前用毕生修为护住了腹中胎儿,因此数日过去,胎儿竟仍有气息尚存。

    那时南孚若神志不清,于是弱雨以自身精血为引,令璧盈川短暂复生,让她诞下了一对双胎,也正因此事,我们在妖族见到的弱雨,才会那般虚弱,她能活到今日,已是出乎我的意料的。”

    他曾派人寻过弱雨多年,始终杳无音信,还以为她早死在某一处了,竟不曾想她尚存于世。

    烟蘅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孩子不过让南孚若短暂清醒片刻,比起孩子,他心里只有璧盈川,他无法接受璧盈川再一次死在他眼前,失去心爱之人的南孚若逐渐疯癫,不知从何处寻到一本上古禁术,据说可以复活死人,南孚若对此深信不疑,日日修炼禁术,最终以自己的血为祭,炼成三枚九转凝魂丹,但也未能复活璧盈川。

    他彻底疯魔了,这样的他无法再回到妖族,甚至不能出现在世人眼前,毕竟昔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妖王,没少结仇家。弱雨既要保护他,又要照顾两个孩子,实在分身乏术,于是她想出一个法子,就是将两个孩子分别交托他人抚养。

    她带着大的那个去了天界,将他交给上一道尊,等她自天界回转时,南孚若却带着另一个孩子消失了。她再次找到南孚若是数年之后,那个孩子已经不见了,南孚若也因走火入魔,不久便死了。

    再往后的事,你也该猜到了。”

    烟蘅若有所思:“所以这么多年来,弱雨行走六界,就是在找当年丢了的那个孩子?以她对南孚若的忠心来看,只怕她为此愧疚不安,将孩子丢失当成了自己的错处。”

    她抬眼看着叶澄明:“所以你之后就辗转流落到魔族,可那时候你不也只是尚在襁褓的幼儿吗?为何会知晓这些秘事?”

    叶澄明脸色早在说到旧事时就变得淡漠。

    “因为弱雨走后,南孚若曾短暂清醒过几日,他虽脑子糊涂,但据推测也不难猜出前因后果。或许他是忘了弱雨和另一个孩子的存在,也或许,他以为弱雨带着那个孩子走了,不会再回来。总之,他在璧盈川墓前枯坐数日后,便带着我离开了,一路上他时常不清醒,之后途径赤鲤族,他与当时的族长有几分旧交,便将我托付给赤鲤族人。

    为了保护我,赤鲤族长隐瞒了我的真实身份,可那时赤鲤族尚且鼎盛,族中有人为争权夺利悄悄将我扔进幽谷,老族长寻我不得,处置那人后自尽谢罪。至于我,也曾在人间过了几年安宁日子,可老天似乎格外不喜我,总是要将一切好的在我短暂拥有后都收走。

    方才所言种种,一部分是这些年探查所得,另一部分则是殷行告诉我的。 ”

    听到此烟蘅再看他的脸时,心中便不自觉软了软。

    他本该生在一个爹娘恩爱和谐的家,却幼时辗转流落四方,经历磨难。

    与他相比,司昀的确算得上幸运。

    不过……她神色古怪,忍不住道:“那你时时惦记着司昀做什么?既然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他当年与你一般大,都只是被选择的那个,他甚至不知道有你的存在,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你该恨的从来都不是司昀。”

    叶澄明讥笑几声,道:“你又在为他说话了,没关系,如今我已是阑州之主,只有我弃旁人的份,旁人绝不能弃我。”

    他说这话时一直盯着烟蘅,显然意有所指。

    “阿蘅,你要解开封印,我也可以帮你,阑州虽是魔族之地,可灵力本出同源,这些年来为了让阑州子民能好过一些,我在阑州底下造了灵脉,可供整个阑州使用,你去了阑州也不会难受的。”

    烟蘅惊诧地望着他,像在看什么稀奇之物一般。

    听闻魔尊曾生造日月已经够令她吃惊的了,这人竟然还能生造灵脉?

    烟蘅想起他当日在灵孤道外说冥帝奢靡时的情形,咂了咂舌,这人是怎么好意思说人家的?

    冥帝再奢靡,也不过讲究些吃穿,他可倒好,在阑州底下硬生生造出道灵脉来,滋养整个阑州,

    她对阑州之主这四个字有了更清晰的认识。

    若说从前的魔族魔尊之位能者居之,那此后,再有人想抢这个位子,恐怕阑州的魔族第一个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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